萧启叹气:“璟臣,你下去罢。”
等到楚璟臣走了,杨子涯才在轮椅前缓缓的蹲了下来,他轻轻吻着萧启手上的疤痕,问道:“痛吗?”
萧启笑了笑:“都过了多久了,伤口都愈合了。”
“是啊,伤口都愈合了。我不旦没能陪你,还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萧启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青城派那边,如何了?”
杨子涯表情凝重:“除了薛无暇仍然不知所踪外,全灭。”
萧启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却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子涯,你不去拜祭一下宋萤袖吗?你们当年......”
杨子涯吻住了他,他不想再听到有关宋家的半分事情,一半是因为宋辞道,另一半是因为宋萤袖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块空洞,没有谁可以填补,却有萧启可以替代。
“王爷,虞大人,恕我直言,明慎受伤一事我们是不是还有地方需要考虑呢?”杨子涯安抚萧启睡下,自己则披衣起身去找了虞介和赵陵沧。
赵陵沧早有此意,听杨子涯提起,接话道:“杨公子所言,是军费的问题罢。”
“不错,我知道王爷为了应付上头的盘查,青州荆州两地的官银实在是没有多少能够充当军费的,其次为了民心,百姓更是不敢少了半点。财政一事,王爷实在是辛苦了。”
虞介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听他们提起,也觉得把筹码大部分压在卢自楼身上不是什么好事,便问道:“当初王爷怎么会选上卢自楼呢?”
赵陵沧道:“选卢自楼并非我本意,可惜当时已无人可选。当初我们拟定的人选是在西京左家、公孙家、乔越已,江陵蓝家、苏家以及杭州的卢自楼、于知友中择其二,谁知遇到了种种变故,这才选定了卢自楼。”
杨子涯见他的模样,也猜得到当时肯定遇到些麻烦,说道:“卢自楼与我交好,若要我对他做出些什么不利的事情来,我还真做不出。按理说,若是咱们成功了,肯定也少不了这些人的好处,却又为何......?”
赵陵沧喝了口茶,道:“左家关系太错综复杂,变数太多。公孙家家主公孙冷翎是个不中用的,就算许他再多,他也不敢谋反。乔越已年事已高,肯定也不愿意掺和。江陵的蓝家和苏家结为亲家,却不知怎么和宁舟父子攀上了关系。于知友这几年的生意似乎又不大好。”他叹了口气,“不知虞大人有何看法?”
虞介挑眉,想起西京的左家不正和长春院的清泉有些纠葛,不知可否从中利用,于是他便把清泉一事与赵陵沧和杨子涯说了,只隐去了赵寄尘的部分。
杨子涯听罢,问道:“王爷可知道,这左家当家是谁?”
赵陵沧皱眉,仔细想了想:“左安病重,几个儿子似乎为了家主之位争得不可开交。”
虞介道:“不如我们借机择人登上家主之位如何?”
杨子涯道:“此法太过冒险,何况恐怕这种家庭里出生的儿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赵陵沧却道:“虞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们队这些世家所知甚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我让人整理些关于他们的东西给你们,你们只记得,此事一定要万分慎重,无论是那人的人品、家世、经历、子女等各个方面皆要考虑周全。”
两人点头道:“尔等牢记在心。”
☆、第十一章
一个月后,杨子涯真的拿出了个基本上算是可行的计划出来。
赵陵沧虽是高兴,却有些担心。他见虞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只好按下不表。
杨子涯选定的是西京的另一大家族,公孙家。公孙家原本在京城靠丝绸起家,至本朝初开始,已传了四代人,第四代家主不知犯了什么大事,公孙家族举家从京城迁至西京,做起了海上的生意。如今的第五代家主公孙冷翎不至于坏了祖宗的家业,但也毫无作为。
公孙冷翎子女不多,大儿子公孙彦君于经商一道天赋很高,已然有了下一代家主的气势。二儿子早年出家清修,不问世事。小儿子公孙檀倒是没什么特长,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之流。
问题就出在这个公孙檀身上,杨子涯派去监视的人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公孙彦君与公孙檀竟然有乱伦的关系。
杨子涯虽然不齿这种兄弟乱伦的关系,却觉得可以借此做一番文章。要让公孙家以提供庞大的军费作为代价来交换只有自己才有的东西,杨子涯觉得下毒是个好方法。
下什么毒可以让公孙檀不那么快死又不至于怀疑到自己,以及怎么下毒。杨子涯思前想后,也觉得只有那位无妄斋主可以在这种问题上给出合理的建议了。
冯梦幽听了他的计划,笑道:“杨公子为什么会想到下毒?这不是女人才喜欢的事情吗?”
杨子涯也不理会她:“能用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冯梦幽随手拿过书架上的书翻了起来,杨子涯看得很清楚,那本书叫做毒览。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冯梦幽才说道:“不妨....用蛊?”
苗疆蛊术精妙无比,故事中又时常带着些诡异的色彩,杨子涯对此所知甚少,只得如实答道:“在下对蛊毒一无所知,还想请教王妃。”
冯梦幽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上的护甲,道:“据毒览所记载,苗疆有一蛊,名子母蛊,取母蛊种于人,再取子蛊种于他人。得母蛊之人所遭的疼痛,将会如同镜像一般反射在得子蛊之人身上。”
杨子涯只觉得很是悬乎:“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冯梦幽看他一眼,把嘴角嘲讽的笑容隐去:“自然。更幸运的是,我无妄斋中,正好就有这么一位奇人。”她对一旁的冯南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那位奇人唤来。
杨子涯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位所谓的奇人才到。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衣着普通,笑容可掬,正是那种在人群中无法分辨出来的人。
男人先是对冯梦幽行礼:“见过斋主。”
杨子涯听他一口官话说得十分流利,实在不像是在苗疆之地长大的模样。蛊术是苗人不传之秘,断无可能传与外人。杨子涯心中暗暗感叹,不知无妄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奇人异士呢。
冯梦幽让他坐下,开口便是一句:“潋骨啊,你进无妄斋多少年了?”
那人答道:“回斋主,已经十二年了。”
滴漏的声音在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十二年了啊。”冯梦幽也不再说什么,直接问道,“我是来向你求一样东西的。”
楚潋骨道:“斋主要什么直说便是,只要我有。您又何必说求?”
冯梦幽看着这个痴恋了自己多年的男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要子母蛊。”
杨子涯在旁听着,隐约感觉到这个子母蛊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得到的东西。
楚潋骨脸色不变:“斋主怎么知道我有这个东西的?”他沉默了片刻,却又苦笑道,“罢了,就算我没有,只要你要,我也会拿给你的。”他抬头,仿佛失礼一般看了冯梦幽一眼,就像是最后一眼。
冯梦幽依然和当年一样年轻美貌,楚潋骨心里清楚,那是无妄神功的效果。而练功的代价,就是永远不能再有后代。
“很好。”冯梦幽摆出一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赞赏了这个几乎要为她奉献出生命的下属。
楚潋骨行了礼,便退了下去,他的表情中有一丝决绝。
冯梦幽看他走远了,才对杨子涯道:“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子母蛊,一定会送到我的手中。”
杨子涯看着她,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于是他开口:“恕我问一个失礼的问题,他似乎倾慕于王妃?”
冯梦幽脸上露出了笑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杨公子似乎很有兴趣?”
杨子涯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明白,如果叫他让宋萤袖去送死,他做不到。不能说冯梦幽没有感情,杨子涯只是近乎纯粹的觉得,她有些残忍。
“等子母蛊送到我手上之后,我们再谈下一步的内容吧。杨公子若是无事,那就请回吧。”
杨子涯走之前,终是问出了那句话:“王妃以前,真心的爱过一个人吗?”
冯梦幽想了想,反问道:“就像你对宋萤袖那样吗?”
“不,像我对萧启那样。”
冯梦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微微笑了起来,却仍是什么话也没说。
几天之后,冯梦幽便派人去军营把杨子涯唤了过来。
“你跟我来。”
杨子涯只得跟在冯梦幽后头,看着她走向后花园,此时已近初秋,杨子涯不由得问道:“王妃带我来这,莫不是来赏菊的?”
冯梦幽随手便折断了花盆的一朵菊花,她将花轻轻一嗅,又将其放在了路边的台阶上,问道:“杨公子就从来没有奇怪过,为什么这吴王府的花园比宅邸还要大上许多?”
杨子涯不住在吴王府,也没什么闲情逸致来赏花,却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冯梦幽这个时候提起来,他才恍然醒悟:“莫不是这地下......”
冯梦幽点了点头,径直走入了假山石之中,冯南歌紧随其后,杨子涯也不知道跟着他们二人绕了多久,莫名其妙的绕进了一个地宫中去。
地下阴冷潮湿,冯梦幽将杨子涯带到了无妄斋关押人之处,道:“依我所想,我们可以将母蛊放于牢内之人身上,再想法子将子蛊送入公孙檀体内。这蛊虫依附于人的血中,想解这道蛊,就只有一个方法——杀死母蛊依附之人。”
杨子涯再仔细想了想,似乎没什么纰漏,便道:“说到公孙檀,我倒是有个主意。”
于是杨子涯将长春院清泉一事与冯梦幽说了,又提起近日左家与公孙家有一笔大的买卖要做。
冯梦幽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清泉与左宁觞的事情我倒是知道。清泉的母亲现下应该也有小王爷派去的人好好照顾,若以此为由,他说不定能好好替我们办事。”
杨子涯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由我去和虞大人商议罢。冒昧问王妃一句,不知那位为您取来子母蛊的楚潋骨现今如何了?”
冯梦幽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生死感兴趣:“我不知道,他失踪了,兴许是死了罢。”
杨子涯也不再说什么,只行了礼,道:“既是如此,那明日在下便将计划告知王爷与虞大人。杨某先行告退。”
杨子涯从地牢中离开后,自然是去了萧启所居的院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萧启现今已然稍微能抬手了,握笔却还困难。他原先所管的军营开支账目一事,已大部分交予了他的老师荀歌仇在看。
杨子涯从窗外看去,只见萧启正在看什么东西,他走近了看,才发现桌上平摊着的,是一副山水画。
杨子涯随手拿过一旁的衣服给他披上:“入秋了,小心着凉。”
萧启转头看他:“你来了。”
杨子涯注意到他的话是你来了,而不是你回来了,莫名有些伤感,索性道:“在看什么?”
“前朝人仿展子虔的游春图,我闲来无事,就让璟臣拿了些画作给我看。”
杨子涯不太明白这些东西,只能似懂非懂的附和了几句,却又听萧启问道:“子涯最近可是在忙军费开支一事?”
杨子涯下意识的想他们设计给公孙檀下蛊一事绝对不能让萧启知道,只得笑了笑:“正是此事,这事由我和王爷虞大人商议便可,你身子不好就别再费心了。”
他都说到了这种地步萧启自然明白他们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告诉自己,但萧启十分信任杨子涯,既然杨子涯不想告诉他,那他也不会去问,不会去查。
翌日,杨子涯将计划告知赵陵沧与虞介两人之后,赵陵沧没什么表示,应该是在冯梦幽那头知道了这些事情,虞介听闻要利用清泉,不由得皱了皱眉:“让清泉去做这种事情,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杨子涯笑道:“他一个人自然是办不成的,我们必须从旁辅助才是。”
虞介沉吟片刻,又道:“我总是觉得,这方法有些不妥。”
杨子涯缓缓说道:“虞大人关心清泉会出事,怎么不关心一下莫名其妙就被下了蛊的公孙檀呢?”
虞介嘴角抽搐了一下,表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暗道,这个计划不是你想出来的么?
赵陵沧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子蛊若是成功种入公孙檀体内后,杨公子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公孙家出钱却又不怀疑到我们身上呢?”
杨子涯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我亲自去便可。西京虽然远离京城,但是公孙家肯定听到了些风声。我父亲与哥哥仍在朝中担任要职,若是我想让他们借我一臂之力重返京城,他们也会觉得与杨家攀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坏事。何况我还救了他的宝贝儿子。”
他停了停,又补充说道:“为了万无一失,还请王爷准备一些东西,诸如曾经威震江湖一时现下却又消失了的门派的绝学,或是只存在于书中的奇珍异宝一类。至于真假么,若是无人得见,便也无所谓真假了。”
赵陵沧有些疲惫的道:“本王知道了。公孙檀一事,你和虞大人去商量罢,本王有些乏了。”
两人行了礼便退下了,按照杨子涯的意思,他们再在吴王府内寻个地方商议此事便可。
虞介却不答应,道:“杨大人,咱们还是先回军营吧。”
杨子涯本想晚上留下来陪萧启,不解道:“为何?”
虞介道:“清泉一事,虞某不想让小王爷知道。”
杨子涯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虞介与自己竟存了同样的心思,当下笑道:“虞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回军营便是。”
待两人回了军营,进了营帐,杨子涯才道:“计划是订下来了,可此事绝非想象的那般容易。”
虞介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蛊虫寄生于人的血液之中,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将子蛊通过公孙檀的伤口进入他的体内。”
虞介想了想,说道:“将那子蛊涂于针上便可。”
杨子涯点头:“正是如此,一根针的伤口对于公孙檀这种不习武的人来说,他根本不会在意。但是问题在于清泉,清泉于左宁觞的意义等同于禁脔,我们尚且不论他们谈生意公孙檀会不会在场,但是左宁觞肯定不会带着清泉去。”
虞介皱眉:“若只是刺一针的事情,何必这么麻烦,派人趁晚上公孙檀熟睡之时不是就行了吗?”
杨子涯冷笑道:“公孙彦君假借兄弟情深,每日与公孙檀同榻而眠。公孙彦君的护卫,是当年被称做九州第一剑客的沈明夜,要近他们兄弟俩的身,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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