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心想:“流星石的事,只好下次再问了。反正问石头也一样。”想起颜止,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颜止回信了,就一句话:“我去店里了。”
酒席散后,韩庆打了个车去西天饼屋。奔波加喝酒,他疲惫得很,靠在车里就想睡觉,但脑子偏偏不肯休息,流星河奔流的景象、颜止从高楼跳下去的身影、老学者们雷同的脸,轮番地在他头脑中运转,也分不清现实幻象。
“哥们儿,是这口转进去吗?”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把他唤醒了。他直起身子,睁大眼睛看出去,只见眼前灯火零落,答道:“是,转进去200米就可以停了。”
这条街道一到晚上就很冷清,没几家店开门的。西天饼屋还亮着灯,韩庆经过鱼店门口,看了一眼游得正欢的神仙鱼,就走向坐在阶梯上的颜止。
颜止抬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韩庆坐了下来,只觉身体沉甸甸的,索性就仰躺在地上。他看着房顶上的小灯泡,半响才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颜止凑近他,闻到浑身的酒气,轻声说:“你来干嘛?”韩庆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颜止不说话了,韩庆也不想说话。前面的路灯闪了闪,灭了,又闪了闪,亮了。
一直躺到身后觉出了冷,韩庆才道:“送我回家。”
颜止已经把店面收拾干净,打算在门口抽根烟就走,听韩庆这么说,把他拉了起来,问道:“能走路吗?”韩庆靠在墙上,点点头。
颜止熄了灯,拉上店门,走近韩庆。路灯昏暗,韩庆的眼睛却很亮,看上去还是清醒的。颜止垂头想了想,拉起了韩庆的手,道:“走吧,回家。”
韩庆握着颜止的手,全身燥热得不行。在心底不知道被鞭笞了多少次的情感,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却又无处可去,都收容进两人相触的掌心里。那曾经是多么凶猛而失控的妄想--他最害怕的就是失控,更何况失控的是自己的心,那是彻底的无计可施了。而现在这一切都被安抚进颜止暖和的手掌里,找到了归属。
走了几步,韩庆停了下来,强力把颜止拉扯进怀里。
☆、晴天
颜止顿了顿,把韩庆推开。他看了一眼款款游动的鱼群,轻声道:“这些鱼会发光,一开始只有我知道。后来桦姐也发现了,”他看着韩庆的眼睛,“她跟我说,这些鱼不是送给她的,是送给我的。你怕我晚上回家太黑了,给我一点光。是真的吗?”
韩庆只是笑,不答话。
颜止叹了一口气。所有无法言说的疑虑,好像也跟着这口气一起发散掉了。他贴近韩庆,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抚着他的耳边,吻上他的嘴。
韩庆脑子空白了一阵,他下意识地张开双唇,让颜止的舌头伸了进来。那温热湿润的触感,一开始只是性的刺激,过了一会儿,韩庆才回过神来,想起这是石头的身体呢。在擂台上坚硬如铁的这么一个人,原来他的手也是暖和的,原来他身上还有那么柔软湿润的地方......
他站不住了,牢牢地抱住了眼前人。颜止的舌头是带着火的,一下下地往他身体里燃烧,他越是吸吮,就越是干渴,越是忍不住地探求更多。
颜止也被韩庆的热烈撩拨得心跳加速,口腔里的快感传遍全身,差点就要颤抖起来,但韩庆紧紧地压制着他,让他不要乱动,让他听他的,渐渐的两人不那么疯了,唇齿相触的那点温暖像小小火炉,细小而坚定地燃烧着。
安静寒冷的街道,风一阵急,一阵缓,两人有这么一点互相借取的热,也就够了。
颜止离开了韩庆的嘴,垂下眼,脸颊上都是韩庆的气息。韩庆轻轻吻了他的耳垂,颜止就笑,推开他的脸道:“好痒。”
韩庆抚摸着他的耳垂,“你真敏感。”
颜止拨开他的手,扫了一眼冷清的街道,树影在风里摇曳,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道:“这是大街呢,我们再站一会儿,就有人围观了。”却也不舍得这么分开,两人额头相抵,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儿。
韩庆道:“我晕得厉害,你别松手,你放手我就要倒下去了。”
颜止摸摸他的短胡子,笑道:“要我背你?”
韩庆眯缝着眼,凑近颜止的耳边说:“好啊。”
颜止半转过身,命令道:“上来!”
韩庆也不客气,双臂搭在颜止的肩上,就跳了上去。颜止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真沉。扶稳啦。”
韩庆和他体重相仿,背着实在吃力。大少爷在后背上却舒服得很,得意地道;“石头,你真有劲儿,背着人还能走那么稳。”
颜止:“我习惯了。”韩庆很吃惊,“习惯了?你背谁啊?”
“死人。”
韩庆差点摔了下来。
颜止大笑,他快乐极了。现在他后背上,不止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他爱的人--他爱他,躺在床上生病的两个星期,颜止就想明白了这点。他是孤独的,在他过去的人生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哪怕是师兄师姐牵绊那么深,他们分别的时候缓两天就不难受了。唯独跟韩庆打完架后的那段日子,他却无论如何也纾解不了,也没有多伤心难过,只是觉得内里空了一块,不痒不痛的,但空落落的难受,想要治疗却无从下手。因此他知道,他对韩庆的依恋是没救了。
没救了,韩庆还不肯放过他,那有什么办法?
风渐渐缓下来,新鲜干净的空气钻入鼻端,重度雾霾天之后的好天气,总让人有劫后余生的感觉。颜止背着他的人,一步接着一步地在越发繁华的街道走着,行人多了起来,汽车和自行车从身边飞驰,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曾经停留在他们身上。颜止从前觉得,这里的热闹好看是好看,但与自己无关;而现在他还是觉得格格不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背上有了这个人,他就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不再无来由地飘浮着。韩庆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但他竟不觉得累,再有多远,他也能走下去。
这天一晴,就连着晴了一个多星期,韩庆脚架在办公桌上,自在地看着一览无遗的蓝天。在这高人一等的办公楼里工作,能无障碍地面对天空大概就是唯一的好处吧。
林若凤走进办公室,见韩庆百无聊赖地看风景,就款款走到他面前的落地玻璃窗,柔声说道,“天真美,这破地儿也就几日好天气,要不用上班多好。”韩庆看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不上班怎么行,我再不回来你就要报警了。”
“轮得到我报警?全世界都在通缉你好吗。现在不是F3赛季,您都忙些什么啊?”
韩庆当然不会说,他差不多一整天都猫在饼屋的厨房里,跟颜止一起做面包,或者在树下跟老头下下棋,等颜止关门收摊,一起骑车去马蹄坊吃碗面,大街小巷的乱逛。颜止和他是两个极端,两人明白对方心意后,颜止干活儿更起劲,每日起早贪黑努力工作,外卖的范围越送越远;韩庆却是越来越懒,恨不得每天就在饼屋外面晒太阳发呆。
在他面前是错落的高楼和繁忙街道,站得高看得远,但他想,看那么远干吗?他宁愿跟颜止挤在马蹄坊的夜市里,不见天,不见地,人多到一个程度,还能趁乱拉拉手……
林若凤看他又走神,愤怒地拉着他的领带,凑到他眼前道:“喂,你最近怎么啦?失恋了?还是把那个小哥弄到手了?”
韩庆得意道:“你说呢?”
林若凤心惊:“这怎么可能?哦不,你谈恋爱就谈恋爱了,也不能谈得魂都没了,什么都不干啊?”
韩庆叹口气,“阿凤,你长得漂亮,恋爱要多少有多少,哪像我,难得有人真心对我.....”
林若凤毛骨悚然,恨不得把咖啡杯砸他头上,“你那十多个女朋友都不要啦?牺牲可够大的啊。”
韩庆:“我哪有女朋友?那些都是伴儿而已,我连名字都记不清楚。”
林若凤鄙夷地把韩庆推回椅子上,自己竟然对这渣男动过心,真是瞎了眼啦。
韩悦走进办公室,看到林若凤横眉竖目,立马火上加油道:“凤姐姐,你又欺负我哥了吧。”
林若凤哼了一声,“要欺负他也得能见到他才行。你有事快说!这位爷说不好一会儿就遁了,你挖地三尺也别想抓住他尾巴。”
韩悦伸伸舌头,纳闷林若凤怎么火气那么大。他知道哥哥沾花惹草闲不住,也不想过问他的破事儿,于是看向韩庆:“哥,你都躲哪儿玩了?找了你三天啦?”
韩庆整整领带道:“什么事儿?”
“月亮湾来人了,想见见你。”
韩庆皱眉:“谁来了?”
“曾明义。”
韩庆非常诧异,这人土皇帝做得好好的,进城干嘛?要见他,又为了什么?因为有了颜止这层关系,他对月亮湾分外在意,于是道:“好,什么时候见面?”
韩悦还担心哥哥懒得出面,没想到他那么爽快,答道:“这两天吧。”
韩庆:“好。”他想了想,又问:“你知道他来是干嘛的吗?”
韩悦一挑眉:“拜山呗。听说他要在城里投资些产业,所以来见见大哥你。”
韩庆冷笑:“我还没去拜他,他先来拜我啦。月亮湾不够他玩的?”
韩悦叹口气:“那里要挖空了,看来快守不住。你一直说要去看看,也没匀出时间,他却着急了,跑来城里走走关系,见见人,想把他的钱弄过来。”
韩庆琢磨了半响,对林若凤道:“给我们冲壶茶。”然后站起来,看向落地窗外。
林若凤识趣地走了。韩悦走到他哥跟前,眼看无穷无尽的楼宇,说道:“曾明义还以为城里好混呢,要我是他,就安心守着那些基业,矿产没了,弄他那些赌场酒店什么的,也够糊弄那些吃饱没事干的有钱人,再做成拉斯维加斯的样儿,哥你说我们去那边开发怎么样?”
韩庆心想,我这些弟弟怎么一个赛一个的胃口大。他揽着韩悦的肩膀说,“那就一沙漠,狗屁也没有,你想干点事,我把水琦县给你,那儿有山有湖又近市里,比在西北吃沙子强多了吧?”
韩悦不答。韩庆又说:“你跟曾明义走得挺近的?”
韩悦赶紧抬头否认:“没有的事。那老狐狸来找我,也是想通过我攀上你罢了。这人滑不溜秋的,我可没这段数跟他玩儿。”
韩庆看着韩悦白皙干净的脸,这小弟还没到25岁呢,虽然聪敏机敏,可惜生得晚了,等他长起来,家族里那些紧要的生意都被占得差不多。要他是个小女孩就好,长辈还能多疼几分,偏偏又是个带把儿的,爸妈就没多看重。韩庆知道,这弟弟憋着气,多少还有点自卑的心理。
他笑道:“曾明义这种人,跟土匪差不多,你有防备就行。既然流星石快挖完了,我们也别掺乎了,矿石对我们家来说,毕竟不是正经买卖。阿昀提过要在郊区做高端度假村,我觉得这主意蛮好。要不你接手这块?”
韩悦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怎么分派,我就干什么。不过流星石我可不想放手,我们的市场占有率已经爬到第二,虽然说产量不多,正是因为不多,价格越炒越高,我们还是能挣几年钱的。”
韩庆不置可否,他不想沾上流星石,但也不能随手抹掉弟弟这几年的努力。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要没你,我们这珠宝生意也做不起来,流星石的问题以后再说。你没事多找老二聊,老二心疼你,说过好几次让你跟他干,他手里项目和资源多,分你点也不碍事。”
韩昀笑笑,应道:“嗯。”他心里却想:“二哥哪会分我,他自己还要跟老狗抢。”他知道大哥位高权重,要紧事也不会跟他交心,也就打个马虎眼了事。
☆、双胞胎
擂台灯光大亮,观众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刚进场的侯坚吓了一跳,心突突乱跳,他修长眉毛一竖,左盼右顾,发现周围的人跟吃了药似的亢奋,要是给他们棍棒肯定能马上演变成群殴。他摇头叹气,心想韩庆什么毛病,竟然喜欢这种又乱又臭的地方?
在一波波的叫喊声中,两人迅捷地钻入绳圈里。侯坚眼前一亮,这两人长身玉立,眉目俊秀,难得还长得一模一样,连神情都是同样的冷峻,一人左臂纹了只独角兽,一人右臂纹了只秃鹰。侯坚正看得入神,突然感到到脖子上一凉,转头回看,原来是后面的观众把啤酒洒在他身上了,还浑然不觉,只盯着擂台疯喊。
侯坚呼出一口气,心里恨道:“庆哥怎么还不来?这地儿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那鸡叫似的主持人介绍了这双胞胎,然后话锋一转,以低沉的声音道:“今天海尔兄弟的对手是谁呢?我想大家都很想念他吧。上来吧--弹珠!”
颜止不疾不徐地矮身进入绳圈,观众席立刻沸腾起来。侯坚又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还蛮受欢迎的嘛。
他细细打量颜止。黑色合身的背心、同样朴素的短裤,从简洁的衣服里伸出的手臂和小腿劲瘦结实,他钻出绳圈后直起身,背心就贴在小腹上,隐约勾勒出匀称的腹肌。与身形相称的,是同样俊逸挺拔、轮廓清晰的五官,也没有好看得多出格,只是眼睛漆黑清朗,嘴唇不笑时也是微微上翘,两边一衬托,挺直的鼻梁也显得柔和起来。侯坚见过的美人多了,颜止真不算特别出色的,在一旁的海尔兄弟就比他惹眼得多,他们戴着闪亮的耳环,蠢蠢欲动的眼神扫视全场,一举一动都牵引得观众大喊大叫。可是在潮水般的咆哮声中,颜止的清淡安稳却也别有一番吸引力,他在哪儿一站,仿佛脚下那个地方就属于他的了,这也是另一种隐忍的侵略性。
看着台上的三个男人,侯坚觉得挺养眼的,于是也不那么烦躁了。接下来是闹腾欢快的投注环节,侯坚拿着筹码,想了想,颜止一对二,胜算不大,但看在庆哥份上,还是投给他吧。
筹码咕噜噜滚进格子里,拳赛,也正式开始了。
海尔兄弟是这个场的大明星,观众喜欢他们张扬的作派,何况他们还是双胞胎,嚣张的二次方,有他们的场格外的喧闹热烈。拳赛开始,海尔兄弟就不客气地猛攻。秃鹰跳起来双腿扫向颜止的头部,颜止矮身一躲,旁边的独角兽就一个后空翻压了过来。这一出手力道凶猛,却也是花哨好看的,观众群立刻响起了掌声。
颜止狼狈的滚向左边,秃鹰看准时机,直直踢向颜止的腰侧,这一脚毫不含糊,直接把颜止整个挑了起来,独角兽已经准备好了,见颜止身体飞起,双脚把他夹起来,重重地扔到地上。砰一声巨响,颜止大力撞向地面。观众立马兴奋起来,咆哮声响彻巨大的地下室。
侯坚看得气都喘不过来,他心惊胆跳地想:“二对一,这可怎么打?两人夹攻一个,也太不公平了吧!”
颜止站了起来,眼角流出一道血,已经受伤了。海尔兄弟深懂擂台之道,等观众看清楚颜止挂彩,才发动第二轮攻势。秃鹰出拳直击颜止的脸,颜止向右躲开,这次他有了经验,躲开后先伸腿侧踢一旁的独角兽,顺势矮身躲开秃鹰的又一拳,弯身用手肘痛击秃鹰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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