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焕生摊摊手:“得,那就是不成了!”
悟空却道:“你别急。说来你可能不信——”
“不是可能不信,是又不信。”邪焕生插嘴。
“少屁话!”悟空提起了腿,对准他的大脚趾碾了两下,之后又平静说:“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年法海一直在找寻雷峰塔破封之法。”
“哦——?”邪焕生抬起半边眉毛,阴阳怪气的说,一半由于痛,一半是真的不可置信“他不是嫉‘恶’如仇么?再者,雷峰塔既然是他一手封印,为何连他自己也不知破解之法?”
悟空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一个道理。”
邪焕生迟疑片刻,问:“他可有找到方法?”
“当年盖下封印费了太大功夫,而破封之法不过是天方夜谭。”
“怎么说?”
“除非将整座塔身一道拔起,启动金钵法印的同时,钱塘江上涨潮水还须有人阻挡,待白妃破封,雷峰塔务必即刻归位,潮水便可自然回归川海。施法过程不得超过两刻,不然后果难以设想。”
“阻挡潮水….”邪焕生沉吟,“可有适当体质的人选?”
“有,但神灵已故,不可追也。”
“神灵?”
“那是远古之神,名叫应龙。传言此龙有吞吐蓄水之能。另外,即便应龙再世,法海早已去除金钵起塔之效,现在的金钵只能助其降落,故此拔塔之法依旧头绪全无。”
其实还有样事物可以拔塔,那就是太阿剑。邪焕生按着没说,只问:“应龙?”
“是。怎啦?”
他脸色变了一变,装模作样道:“听玉帝说,他是魔龙….”
“夔王当年可也是五海龙王之首,他儿子怎么不是神啦?不过么….”悟空语气复杂,“神难道不能成为魔么?咦?你看上去有点古怪哦!”
“哪有!哪有嘛!”应龙,拔塔,太阿剑…恍然堪见门道,邪焕生当即劝慰:“此事我也会设法处理,你不必太过担心。”
悟空缺乏信心的“嗯”了一声:“那何时动身?”
“他二人去的迅速,你我也须加快脚步。依我看,不如打点行装先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日过午出发。”
“为何不天亮就出发?”
“你这不废话么,一大早的你见我起来过么?”
悟空歪了下脑袋,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情:“也罢,随便你。”说了就走。
晚上吃饭,少不了将计划说与小青。小青听了,嘴里自然是一百样好,一头热血,恨不能太阳杀死了月亮直接上岗。
这一夜,满肚子小秘密的邪焕生又没睡好。及至日头出山,才觉得昏昏然。美梦做到一半,就让悟空抽了枕头:“起起起!”
吓得他闭眼就喊:“哎呀有刺客!”
悟空照着肚子轻轻搥他几下:“喂喂喂,时候不早了,太阳晒你肚子咯!”
邪焕生翻个身继续趴床上,将近昏迷,口齿不清地答:“哎,好兄弟,我实在不爽快,眼睛睁不开,手脚发麻,你看我….是不是让鬼给压住了?快快弄个神通为我施法 ….”
“是么?”悟空认真的给他探额把脉,“唔,是大毛病哩——懒癌!”话一说完便痛下毒手,哧啦一下把他从床单上撕了下来。
邪焕生脸肿的高高,慢吞吞开始打点行李。小青咀着半盒花糕看他收拾,冷冰冰地点评道:白衣裳显壮像只饺子,黄的穿了像只南瓜饼,还有你怎么会有桃红褂子?
邪焕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因为我还是个少女!”一股脑儿将行李全倒进箱子里,两手拎着往外走。
小青追出去喊:“哎!杭州这样远,三人怎样去!”
邪焕生靠在院门口,四处张望:“哎,我马儿去哪啦?”吹个口哨:“玄黄玄黄!我是主人!”
玄黄驼着车,烟尘滚滚的跑到门口,眼睛半闭着,看似也没睡醒。
小青向悟空怒一怒嘴,提起两只箱子钻进轿舱。
这一程,由于悟空和小青“佛妖授受不亲”,悟空就在外边赶马,小青留在轿中陪邪焕生吃早饭。邪焕生睡醒了胃口大开,吃了一屉包子和一张烤饼,吃完了还不忘夸赞:小青好手艺,味道真棒!
小青拿下巴点了点外边:“你吃饱了和他换换。”
邪焕生笑道:“你叫他进来呀,凭什么让我传话!”
小青将脑袋朝窗外一拧:“我不跟和尚说多余的话!”
邪焕生“啧”一声:“明明感激的很,还非要晾人家。”掀了帘子对外面喊:“悟空,日头毒,你且进来歇一歇,让我来!”
“不用、不用。”悟空连连推却。
他钻出去笑道:“好久没操缰绳了,你我两个大男人在外边,分量这般重,这马车非得翘起来。”
悟空只得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接下去一程,邪焕生甩着马鞭,眼观六路,耳畔生风,同时留意帘后动静。妖与僧的世界,一片俱寂,这种寂静与和平没太大关系,倒更像不在沉默中阵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邪焕生给闷的唱起来:“阳光毒又辣,气氛不算融洽…..”
没多久,悟空滋溜的就逃了出来,与他抢起了缰绳。“他幺子的有杀气!”
玄黄蹄下蹬云,深棕色的马鬃飞如拂柳,只三天光景,马车就驱至杭州城外。
“阿生!”马车突然停下,悟空提着缰绳唤。邪焕生钻出去一瞧,嘿,城门口坐着那人不就是三郎么!这家伙翘着一对长腿儿,双刀插于土中,嘴边叼了根野草,活像个三教九流的流主。
他眼睛斜眯着,手上比了个数字:“三个字,慢、慢、慢!”说着起身收刀,头发甩甩迈着流星大步上去,伸手攥过了缰绳,大力的往城门里拖。
“哎!”邪焕生喝道,“它自己能走!”
“哼,你跳下来它才走的快——大哥!”
“你叫他什么?”悟空警觉的问。
雁三郎不动声色地辩解:“生死一命,兄弟相称,大师,我们江湖人的规矩你不懂!”
“江湖人?”小青笑得打跌,“我叔一个老宅男,你和他说江湖!”
邪焕生听了,气得拎起耳朵就把她掼下车去。
“哎哟哟!叔你轻点儿,我这刚买的耳环,可贵着呢!”
“我包你吃包你住,一把苍蝇一把蚊子将你养这么好,还放纵你挥霍买什么耳环项链,你就这么拆我台?!”
悟空点着脑袋肯定道:“你叔叔老江湖了,肚子墨黑。”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打起来了会比较好看吧
貌似会有很多武打...头疼
米有什么跟我说喵....
☆、14
江南秀杰,十分灵气,杭州独占四五。
一行人来到一家酒楼门前,差人安顿了马匹,雁三郎问那小厮:“商公子呢?”
小厮道:“在楼上等着呢!”
邪焕生推了把悟空:“诺,犯人自己等着呢!”
悟空无表情地道:“啊,那铁定更加难抓。”
四人说着一道进了酒楼。
那解商子看是这些年敛了不少香火财,腰袋充盈,而且品味还不错。这酒楼依湖而立,楼内装璜雅趣,上了楼一排明窗敞户,凭栏便可望见映月三潭、粉嫩的荷花沉甸甸压着裙摆似的绿叶。远而不疏,艳而不妖。他单个坐在窗下一张乌木圆桌边上,博衣宽带,眉目隽秀如庐山上一缕淡烟,暗含不争之态度,风流天成。桌上摆了几道景致小肴,靠了两壶烧酒,另一侧端摆着他的傍身宝剑,剑身长有四尺半,品色特别,自剑柄到锋端次晕出垩白、霓、乌几种颜色。
众人一一入了座,他请道:“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也不知口味合不合的来,你们不要客气,随意添来。”
“素菜怎么够,”三郎不客气地招呼小二,“来一叠切牛肉配酱油,一盘醋鱼,再来一盆焖蹄膀!——大哥,是自己人。”
邪焕生哭笑不得,心想:谁要跟你们做自己人。转头问解商子:“壮士,我小弟上回结账是什么时候?”
解商子摆手说:“别在意。他武艺高强,我行走江湖全仗着他的力,也算半个保镖,几顿饭不算什么。”
邪焕生不由将眼一眯,偌大桌子,只见雁三郎解商子两人胳膊肘挨着胳膊肘,不时对视,当真是亲密无间。
这边对着刚端上来的猪蹄大鱼肉,悟空念着他的阿弥陀佛。小青倒了杯酒,举到鼻子前嗅。确认酒里没掺雄黄后,她满意地抿起来。
吃了几口菜,邪焕生又道:“壮士——”
解商子打断他:“哎,你小弟这样才可叫壮士。”
邪焕生忙改口:“解兄,你这口剑真特别,可有名号?”
“朔晦。俗器而已。”
“晦朔如祸福,英雄概受之,不凡的兵器。”
“过奖。”
邪焕生端详了会,奇道:“那日见你缚目舞剑,怪道这剑这样长。”
解商子笑了笑:“你猜的不错。一寸长一寸强嘛。”
雁三郎夹起一块猪皮:“你们倒挺谈的来。大师,斗胆问你一句,要怎样处置我这名好兄弟,带了手铐还是麻绳?”
邪焕生听了提脚在桌布底下直踹他:没礼貌!雁三郎更大力的拿膝盖撞他大腿。
悟空举着花菜,吃人嘴短:“证据未明,不必鲁莽。待真相明了,两边我自然会给一个交代。”
“等时机成熟,我便给你要的答案。”解商子语露机锋。
这顿饭还算合合顺顺吃完。解商子结了账。邪焕生回头问小二:“店里可有住房?”
小二一口杭州话:“有上等间中等间。”
他取出一小锭纹银吩咐道:“三间上等间,屋内好好打扫一番,床单换过。”
小二捧着银子,笑得起褶:“官人你这身段打扮,看着便是非富即贵呀!好嘞,小的这就打点去!”正要走,悟空起身拦他:“两间就可。”
邪焕生道:“我与小青都要独住,你知道她半夜窜梁、我又认床。”
“没说和你住。”
“靠,你一个出家人这么开放!”在场的人眼睛都吓圆了。
悟空无语:“我是去金山寺住。”
邪焕生拦住他,不解的说:“同我们一块不好么?”
悟空扫了眼桌上的鸡鸭鱼肉,反诘:“你见过和尚住酒楼上还顿顿荤腥么?”
邪焕生听着有理,只好点头默许,目送他吃圆了去,化得一手好缘。
小青指着楼下晒笑:“你看,他跟许仙一个样,跟着野和尚跑了。”
他们从半黄的北边来,而南方依旧盛夏。
又过几日,天气渐至酷热,热风袭来,直将人的眼睛也吹细了。
小青是冷血动物,不畏酷暑,照常上街购物寻乐。邪焕生则终日疲倦,耷拉着大眼皮子歪在床边看小人书,看一阵困一阵,不似在三清山家中那会热忱于三餐茶饭。不知不觉,人竟瘦下一大圈,低头没了双下巴,衣裳上了身也不再是南瓜饼、云片糕,简直到达近三百年来的颜值巅峰。
所以杭州真是个神奇的好地方哇!
期间小青去金山寺找过两次麻烦,逼得法海差一点窜梁。实在没法,只好让悟空带路前来找邪焕生帮忙。
不料邪焕生见了法海就咋呼开了:“你就是法海?!”
悟空一头雾水,蹦上去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怎啦?你认识?”
邪焕生夹针带剑的说:“那天去朝都寻你,路上碰见这位大师,还和我讲了不少道理哩。”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对法海犯怵:八元乱世的预言犹然在耳,如今这八人一个个青天白日的全冒了出来;更不消说悟空这几日在金山寺住着,谁知道法海不会同他提起呢?
不,他脑波翻涌,浮想联翩,尽是法海正义凛然的同悟空分享秘密的场景。
邪焕生脑路蛇转,法海这边却浑然不觉,恭敬道:“还请你转告小青姑娘,想来寻仇,我不回避,但千万不可再去寺中扰乱。”
邪焕生道:“自然——你和她见过几面?”
“三次。”
“你和她说了真话么?”
“说了,无奈她不信。”
“你怎么和她说的?”
法海一脸无辜:“自然实话实说,要么拔塔,要么取命。”
“什么!”邪焕生猛拍一记脑壳,佩服得跺脚,“你还真敢说!”
“啊。”法海傻乎乎地杵着,没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天,小青又缠着法海不放,被邪焕生揪着耳朵很没面子地押了回来。不过这一次,她偷走了金钵。
“恩公,你一直是我小青的大恩公、好叔叔,”小青虔诚地捧着法器哀求,“你这样身秉异能,快给我想想办法支支招、怎样启动法印。等救出姐姐,小青和姐姐愿为你当牛做马!”
“胡闹!”邪焕生喝道,“人各有能,你当法海这么多年道行是白修的?”
“恩公…..”小青很凄楚的样子。
“罢罢罢,那便容我一试。”邪焕生苦笑着接过金钵,硬着头皮秉烛研究了一晚上,可任他绞尽脑汁,始终也不得要领。原来这金钵根本不是简单的法器,应当属于金山寺的传寺宝物,内蕴深厚佛法玄力,又给法海随身带了许多年,除他之外恐无人再可操控。
第二天他便闷声不吭地把赃物给还了回去,这桩闹剧也暂告一段落。
这天傍晚,滚圆的红日坠下了湖面,清风徐来水波荡曳,是个难得的凉爽天气。邪焕生带着小青,与三郎、解商子于湖边找了家酒馆,饮酒作乐。
到了半夜,空气突然滞闷如蒸,未消多时,那半圆的月亮就没了踪迹,只见漫天墨云蹈涌,雷声隆隆,顿时落下珠子大的雨点来。
几人正计划着向店里借伞,脚下大地竟像踏空了般的猛震了一下!小青昏昏沉沉的笑着:“哎,敢情是真喝多了,这大平原竟也会地震!”
解商子敛了面孔道:“像是真的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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