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在煮泡面做夜宵，这个时候刚刚把天然气关掉，看见蓝河忽然来了，她真是又诧异又惊喜。兴欣的管理日益完善，陈果已经不再需要每次都跟在片场做着打杂的活计了，所以粗略地算起来，自从前年兴欣荣耀节得奖的庆功宴以后她就没再见过蓝河了。她从开放式的厨房绕出来，对蓝河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可是又苦恼地说现在的房间不太够，可能会住得有点委屈。
蓝河还没说话，叶修再一次反常地站出来，抢先说道：“没关系，他可以睡在我那屋。”蓝河转过头看他，叶修在淡定地看着老板娘，喉结微动。他忽然感受到附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似乎又收紧了一些，攥得他骨头生疼。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他们一直都在互相望着对方的侧脸，再没有过任何对视和交流。原来叶修也在是在紧张吗？你在紧张些什么呢？
迟钝如陈果也能发现两个人今晚的状态不太对，便体贴地没再与蓝河过多寒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叶修的屋子，灯光笼罩下来，叶修反身看见蓝河拘谨地站在门口，踌躇忐忑地看着自己，眼睛湿润润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看的叶修心里一片柔软。
喜欢他，便舍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恨不得做出一套水晶玻璃，隔绝掉外界对他的所有伤害。叶修顿了顿，说了一声随便坐后，又立即跑下了楼。反正今夜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慢慢说。
叶修的本意是想自己借着去拿水的理由让蓝河独自待一会儿，缓和一下两个人紧张的气氛。结果对着冰箱看过一圈后发现实在不能确定蓝河会喜欢哪一种，最后只得挑了永远都不会出错的矿泉水。关冰箱门的时候遇到了来取牛奶的苏沐橙，少女笑嘻嘻地一脸深意地看着他，叶修实在抵挡不住，只好投降招供，从今天下午他和蓝河一起吃饭看电影说起，到蓝河的直球攻击，自己的担忧。
苏沐橙看着他，眼睛有点湿。她是看着叶修一路走出来的，从在嘉世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后来的孤军奋战，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不屑于任何人的目光，骨子里肆意张狂。而蓝河理解他的孤独，包容他的锋芒。外在的身份可能会有差距，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平等的。
她抹了一下眼角，真心实意地说道：“恭喜你。”叶修挠挠脑袋，得意又有点难得的害羞地回复她谢谢。苏沐橙笑起来，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好好过日子。”叶修拍拍妹妹的后背，轻声说道：“一定。”
叶修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上有人极快地跑下来，苏沐橙和叶修都去看，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是蓝河。
叶修上前去拦，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干什么。蓝河别过头，“大春找我，之前和某个品牌的合约要续签，我之前忘记了。”叶修心想大事不好，这人还是要跑，可蓝河给出的理由虽然牵强，但没有破绽。叶修定了定神，说道：“那我和你一起走。”
第十七章
17.
看到蓝河下楼，苏沐橙就已经避嫌地躲进了一楼的卫生间里，留下叶修和蓝河两个人在客厅对峙。蓝河的眼神闪躲，叶修的态度坚决，最后逼得青年长叹一声，终于肯转回目光，摇头无可奈何地笑笑，对叶修做了个“你赢了”的表情。
两个人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楼上叶修的房间里。主人家把书桌前的椅子拖到床对面，示意对方坐下来，蓝河低头缓缓走过去，听话地坐下。两个人上上下下折腾了一番，鼻尖和额头都冒着薄汗，叶修兜起T恤的下摆用力擦擦，长舒一口气后率先开口道：“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蓝河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复杂，直看得叶修心底发凉，手足无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马上答应他，就何苦像现在这样一波三折。青年沉默许久，叹气道：“叶神，我想，我、我们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最糟糕的结局果然来了。
叶修从床上站起身，屈膝蹲在蓝河面前拉起青年的手：“蓝河，喜欢你这件事，我是可以非常确定的。”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他将自己的语气从强硬变换成温柔，轻声说道：“我之前犹豫，也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保护好你。这条路很难走，虽然我不怕，我不在乎舆论，和父母关系也本来就很糟糕。可是你怎么办呢？”他将青年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极珍惜地在指尖吻了一口，“你这么好，怎么能为了我受苦呢。”
青年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他不舒服地眨了下，便扑簌簌地垂下来，哑声道：“对啊。你是叶修，你应该喜欢更好的，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来爱你，接受每个人的祝福。或者谁都好，只要是个正常的女孩子，而不应该跟着我每天提心吊胆畏手畏脚的。”蓝河紧紧地攥着叶修的手，恳求地望着他：“都怪我太冲动了，好不好？”
叶修看着青年的眼睛，笑了一下。他单膝跪在地上，倾身揽过蓝河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舌尖描摹着唇瓣，舔过齿贝，追逐着软肉交缠，温柔又深情。他最后喘着粗气，额头紧贴着蓝河的额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爱你啊，蓝河。我爱你，也不想以后把你让给任何人。”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很久很久，蓝河最后才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他孩子气地吸吸鼻子，伸手抚摸叶修的脸颊：“好，那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以后的事情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这才对嘛。”叶修侧过头又去亲吻蓝河的脖颈，细嫩的皮肤还带着咸湿的触感。缓缓将人压到座椅里，手抚上腰线，伸进衣襟里，修长而紧致的身体在自己的掌中颤抖发烫，最后猛然停住。
被压在身下的蓝河也感受到了叶修身上的变化，他红着脸踢了身上的人一脚，示意他起开。两个人又恢复到了谈判时的架势，只是再没有了令人焦灼的沉默。两个人都窘迫地涨红着脸，谁也不敢再乱动。
“下下下、下次的吧。”蓝河把脸埋在手心里，小声说。叶修听了，仰躺进床里，笑得很大声。
“喂喂难道你是想现在做吗！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没没、没经验也没——装备的，而且——”蓝河的脸色更红了，愤恨地瞪着在床上打滚的叶修，可没有任何威慑效果，反倒惹得人笑得更欢了。叶修对着他伸手，蓝河独自别扭了一会儿后也上前走了两步握住，听他柔声说道：“这些不重要，真的，只要你喜欢。不过，”床上的人挑挑眉毛，戏谑道：“你之前说你明天要去签合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蓝河坐到他身边，想了想也跟着趟下去，摸索着找回以前两个人交流时的节奏：“算是也不算是吧。借口是假的，但明天就得走是真的。我之前参加了一个综艺，过阵子要录下一期，大春刚刚告诉我得提前去碰个头，准备一下。”
“好，那我明天送你。”叶修侧过身，又在脸上亲了一口。蓝河笑嘻嘻地任他亲，拒绝道：“咱俩之前就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真人CP这种东西，总是暧昧着才能吸引人，真被坐实了反而就要变成恶心了。所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叶修捏捏他的手指骨节，笑道：“都听你的。”
热恋期，却分居两地，叶修瞬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闲了。许久不用的微博也捡回来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蓝河的大号微博翻个遍，每每都觉得自己真是抓对了人，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就连转发各种公式化的宣传也是可爱可爱可爱。又偷偷开了个小号，把蓝河旗下的粉丝站都加了个遍，找路透找宣传，每一秒都想知道这个人在干着什么，有没有累，有没有想我。
最后兴欣众人被他身上洋溢的恋爱的酸臭味烦个半死，决定把他打包好了直接扔给蓝河，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不用还了，真的不用还了。蓝河一瞬间又羞得炸红了脸，叶修盯盯地看着他，分分钟想把人吃干抹净。
叶修就这么住进了G市蓝河的家，哪怕白天经常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因为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而不觉得空荡荡了。蓝河正在事业的上升期，非常非常忙，经常到半夜才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又要出门赶工。虽然两个人对上床这件事都很感兴趣，但着实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不过正巧叶修的作息常年昼夜颠倒，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晚上精力旺盛，安静凉爽又容易产生灵感，所以也没感受到哪里无聊。蓝河像是一个宝藏，有无穷无尽的惊喜在等待着他来发现。明亮的房间装修，整洁的书架，冰箱里快要烂掉的水果和蔬菜，孩子气的动漫手办，精心保存的音乐专辑，这个人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放到叶修的面前，又温柔，又强韧。
叶修偶尔会去探班，带着自己不太拿得出手的厨艺，但胜在真心。很少会吵架，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便都早早各退一步地过去了，蓝河每天精神抖擞地上工，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睛。
十二月末，荣耀电影节开幕，《君莫笑》几乎包揽所有艺术性大奖，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摄影。
第十八章
18.
之前梁易春问蓝河要不要荣耀电影节的邀请函，蓝河想了想，他今年参与过的电影拍摄也就只有在《君莫笑》里的那一节小片段而已，叶修自己也不喜欢任何需要穿正装的场合，这个人曾非常认真地说希望以后电影节都能把奖杯直接快递给他……于是干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大春，决定一边休假，一边等叶修回家。
所以蓝河连荣耀的网络直播都没有看。他和叶修的想法一样，得奖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果可以，叶修说他真想连票房都不在乎。蓝河白天重新打扫了一遍屋子，又充实了冰箱，还看完了一整套的漫画。晚上也睡得特别早、特别香——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叶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朦朦胧胧间蓝河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了的叶修脸。他习惯性地凑过去亲了一口，摸摸那人有些发青的眼眶，结果瞬间就被人翻身压在身下，男人低头像只大猫似的用鼻子蹭蹭他的颈窝，一只手撑在蓝河的枕头边，一只手由腰间一路向上摸索，最后和他十指相扣。
“怎么，想我了？”叶修撑起身子，额头对着额头地问蓝河。青年醒了醒脑子，也挑衅地把一条腿攀到叶修的腰上，笑嘻嘻地说道：“我的人不在家，当然要想一想了。”
叶修看着蓝河姣好的唇形好一会儿，俯下身细细亲吻。身下的人今天乖巧得很异常，他正兀自纳闷，就听蓝河轻声呢喃道：“叶修，我们做吧。” 叶修抚上蓝河的眼角，轻声问道：“你确定？”
“当然。”蓝河伸手揽上叶修的脖颈，仰起头也亲了他一口，“今年你这么厉害，当然要表扬你一下。趁着我还休假。”
最后一句话里的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叶修也低下头亲亲蓝河的眼睛，“新手上路，蓝大大一会儿要多体谅体谅啊。”
再醒过来就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只觉得阳光充足，空气干燥。蓝河悠悠地睁眼，只觉得腰酸腿软，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疼。叶修不在床上，蓝河缓缓地爬起来靠在床头上，有点精神恍惚。
身后还有着难以闭合的微妙触感，想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他又自暴自弃地捂了脸。之前并非没有肖想过如果自己在上面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结果看着叶修，又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这种滋味真是难以明说。蓝河穿好居家服，镜子前的自己被印满各种糟糕的痕迹，衣服将它们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是只有挚爱才有资格看到并占有的。他扶着墙走出去，穿过走廊和客厅，看到开放式的厨房里，叶修围着围裙，掐着腰如临大敌似的站在饭锅前。
“你在干嘛？”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叶修回过头，笑容漫上了眼角眉梢。他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牵起蓝河的手，另一只揽上了腰，带着人去客厅的沙发：“昨天好像有点急了，有没有不舒服？想着这时候吃油腻的东西似乎不太好，我就煮了点粥，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杯开水递给蓝河，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喝下去，然后又凑过去亲亲那人水润的唇，离开后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啊……原来事后的叶修会这么可爱吗，像个毫无心机的小孩子。蓝河心里的小人捂起了脸。“只有粥是不是太单调了？我再做两个小菜吧。”……想想自己这回答也是够无语的，小人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果然是我大吃货国，一切话题还是从要从吃饭抓起。
菜是蓝河切的，叶修的刀工一般，完全没有蓝河如行云流水般的大厨架势，只有端着玻璃碗在旁边等着拌凉菜的份。吃过饭后又窝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窗外阳光正好，书房里暖洋洋的，偶尔对方扫过来的视线也暖洋洋的。看了没多久，就又相继睡着了，头挨着头，肩膀靠着肩膀，小肚子窝出了两个游泳圈，表情都纯良得不得了。
晚上又随意地吃了点，蓝河躺在叶修的大腿上用平板刷微博，叶修还在看他的那些资料。网瘾青年的小号首页再次被叶导演获奖的消息刷屏，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获奖名单，才知道原来《君莫笑》是那晚的最大赢家，而观众普遍看好的《知秋》却鲜有提名。就像《荒岛猎人》和《疯狂的麦克斯》再怎么炫酷，在奥茨卡那种地方也只能包揽技术性奖项。很多东西到底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穿。
他后来又看到有人猜测叶修这回导演类的奖项已经拿到手软了，现在是不是该回归做演员了呀？然后又带上当年《一叶之秋》时的小嫩脸，慨叹当年我叶真是盛世美颜。
蓝河好笑地用手肘怼了怼叶修的腰，把这个问题抛给叶导演本人。叶修翻页的手指停顿了片刻，摇头道：“看剧本吧，也许会接接搞怪的文艺片之类的，商业片的这种奶粉钱还是你来好了。”蓝河在他圈起的手臂里望着他，有点丧气地回道：“现在这种IP时代……找上我们这种级别的基本都是烂片，好片又哪里轮得到我们。”
“哈哈，那你说《萧萧》和《君莫笑》算什么？恩？”叶修好笑地看着他，顺手掐了掐他的脸，又揉揉头发。“那……那不一样啊，”红潮从耳根飞快地爬到脸颊上，“那时候……算了，现在有IP者得天下，之前有个逻辑完全不通的剧本找上我，还是我念书时非常喜欢的小说改编的……我气得差点背过去。可是你看票房……唉，我还是觉得，宁缺毋滥吧。”
叶修把手里的资料扔到茶几上，笑得肚皮都在颤，吓得蓝河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叶修揉揉他的脑袋，牵着他的手送到嘴边吻了一下，笑道：“蓝大大真是操心的保姆命。电影嘛，有人拍得好就有人拍得差，最后好的留下，坏的……就没有了。和商业片、大IP本身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他们有钱啊，很多技术都是要靠这类电影来实现突破的。总有不一样的东西看电影才精彩啊。”
说话间叶修又翻出一支烟来叼在嘴边，示意蓝河来给他点火。蓝河乖巧地爬起来，从烟盒里找出那种小卖部里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拢着火递过去。想想叶修以前的烟瘾极重，独居男人又不太注重打理，外套上的烟味浓到发苦。蓝河凑过去揪着叶修的居家服仔细闻了闻，现在却极淡，不知道是不是勤洗勤换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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