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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缓归程——叙晗

时间:2016-03-08 19:52:47  作者:叙晗

  君倾城(一)

  “说起这段故事,还要从荣将军有兵临城下的那一刻说起……”这故事,原本就有始无终,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留下一串串余音,余音尚有涯,惋惜了无岸,终究谁也说不清这其间的一丝一缕。
  临窗的雅座上,白衣公子执黑子不落,眼神却飘向对面的青衣贵公子,唇畔含笑,两只水灵灵的眼珠子因着青衣公子的入神,愈发得意。不是因为青衣公子的姿容有多出色,而是情非得已,无形中总有那么一道强力,将他的神思拉向相对而坐的青衣公子。
  他本无心在棋,不过是借此打发下漫长的光阴。说书人或叹或惜的字字句句,飘忽进他耳内,他时不时地掏掏——总觉得背上凉嗖嗖的,这背上一凉嗖,全身上下又冒出了鸡皮疙瘩,显然这说书人的调子让他很不舒服,又显然他不习惯陷入这种悲境。
  青衣公子不察那双盯在他身上转悠来传悠去的炙热眸子,一心只在棋盘,捉了一粒白子,正想着下一步该当如何。其实也无须他多虑,他的对手太弱。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马虎,认认真真地下着这盘棋。
  棋盘上,白黑双子杀得昏天暗地,但细较之下,便会发现白子更胜一筹,黑子无论是攻与守,似乎都少了一番悉心布置,亦是少了一份运筹帷幄的城府,可见弄棋之人的心不在焉,又可见白子的主人擅长谋略。
  虽说两耳不闻周边事,但既然来了这听书茶楼,青衣公子多多少少会听一些说书人长篇大论里的只言片语,在所有人都进入某种悲伤忧郁的境界时,他有种旁观者清的超然。
  又或者,出于自身的不明因素,特地跑来民间茶楼听上这么一段故事的他,是想从别人的口里听一个不同的版本,听听百姓们的心声。他所知道的这个故事,阴谋权欲的味道极其严重。
  两个人,两份不一样的心思。
  白衣公子举棋不定一阵后,施施然落子,青衣公子紧接着在他掷下的黑子右侧漫条斯理地放下一粒白子,形成围他于一隅,又断其退路的局势。
  白衣公子瞧着那内忧外患的走向,不满了:“阿我,非得把小爷我吃干抹净不可么?听书、下棋、品茶,不过是图个乐趣。”
  左手食指并拇指扣住半个香梨,得空的右手忿忿不平地叩打着桌面。进行抨击的同时,不忘狠狠张着一口白牙从香甜可人的香梨上咬下一大块,大口咀嚼,视线轻飘飘飘地投到另一方——台上动情述说的说书人。
  青衣公子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神情,唇收三分笑,似秋水般的瞳仁好像要蕴出水来。
  便是这般定定地盯着白衣公子半晌,白衣公子就招架不住了,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这就专心致志地下这盘棋。”
  青衣公子微微颔首,好看如女子般的眼睛重新看回棋局,又恢复了一心一意的姿态,化外界干扰于无物。一双似忧似喜目,顾盼流转,风情只增不减。
  白衣暗道此人幸亏不是女子,就是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看似平常,却有着勾人的美。
  虽说二人旨在棋局,白衣公子还是会偷偷打量眼前的玉人。容颜如上好的美玉,不见一丝瑕疵,青丝垂绦至腰间,一半墨发由特制的孔雀翎束起,藏青色华服上绣孔雀纹,金线繁复缠绕。略尖的下巴搁在衣裳高高相扣的领口,右手执子,左手拿着一把孔雀扇,和华服的颜色一致。
  男子总摆出一副高傲之姿,于是在白衣公子的眼里,眼前这个人的头颅是骄傲地昂着的。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者,就当以马革裹尸还,方不负君意……”说书人凄厉的故事还在继续,但与故事的原样却有了天差地别。
  闻者唏嘘。一时间,满座茶楼里只听得落子的细微声响。便是宾客端茶合盖,亦是放柔了动作,身怕惹来公愤。
  白衣公子转悠着眸子,含着刚到嘴的一口香梨,换个舒服的姿势侧坐,瞥向台上眉飞色舞、说得正酣的说书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爽朗清脆的嗓音不能说很大,但也绝对不小,至少能让整个大堂闻之倒吸凉气:“啧啧,阿我,你听听,这说书人说的。这荣夫人多半是因为荣将军战死沙场,临死前还纳了一房小妾,才羞愤难当,一头扎进了池塘。结果,嗨!这池塘还真能淹死人!”
  青衣公子不答,只静心关注着棋盘上的走势。低下去的目光,隐约见哀意,转瞬即逝。
  说书人曲解了这故事的深意,白衣公子更是胡理相加。荣牧将军的死,同他的那位夫人脱不得干系,但也没拖累荣夫人——杨芙亭。
  倒是杨芙亭,阴差阳错地占了他人的东西,贪欢一时,终归是要还之以情。
  荣牧是甘愿赴死的,至于那杨芙亭,若说是对荣牧情意深切,不肯苟活于世,投湖自尽,不管活着的人如何猜测,人都已经死了,纠结过多也不会另有头绪。
  殊不知那说书人口中的敌国女将军,才是一大关键。
  茶楼的客官们似乎对这个横说一气、逮缝就插的公子哥很是不满,齐刷刷的眼刀子甩将过来,盯得白公子往座上一缩,梨核向着窗外随手一抛,极为应景的是——残核才脱手,那楼下便立马传来了一声怒喝。
  白衣公子愣愣地听了那声怪叫,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地在眼眶内慢吞吞游走一圈,只觉那声音好生耳熟。回头一瞧众人还瞪着自己,不由又往里挪了挪。
  众人虽有怒气,待看清这位出言不逊的公子哥是宋家府上的那位小公子时,众人相视一笑,集体自动删除记忆,立即不追究这位公子的无理不当之处。
  说书人仍旧高谈阔论,口吐章句,说得有声有色,正是拉弓挽箭,敌国将军心生怜惜时。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就冲着方才那震得房梁都要抖上一抖的中气十足断喝声,想必那物已在爬楼直奔这边来了。
  白衣公子见众人纷纷调头,大有方才无事发生之意,慢慢从座上坐直身子,因对众人的态度心有存疑,咬指一想,忙向身后招手,一个书僮打扮的年青人迅速来到他二人中间,立在了棋盘的左面,正好挡住了白衣公子半边身子。
  白衣公子吩咐:“嫣儿,笔墨纸砚伺候。”
  被唤作“嫣儿”的少年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动作轻柔地解下背在身后多时的包裹,刻不容缓地拿出那些早已备好的物件,一一分开摆在青衣公子的面前,果真是白衣公子口中的“笔墨纸砚”,一样也不落下。
  笔是况香木搭狼尾制成,一方本色墨,生宣纸,置于最末的是端砚台。
  见白衣公子再无其他吩咐,名叫“嫣儿”的少年悄自退下。胆小的少年虽全程耷拉着脑袋,但青衣公子还是发现他在偷瞄白衣公子,其间意味,倒不像是个唯命是从的仆从。又见白衣公子虽使唤他,但也未必像支使奴才那般,语气里放柔了不少,甚至有些宠溺的味道。
  想到这,青衣公子猛地被自己不着边际的猜测吓了一跳。
  白衣公子闲散地拨弄着棋盘,白子颗颗,在他指间起起落落,抬眼向青衣公子,唉声叹气:“要是没有这磨人的棋,只品茶听书,还真无趣。何况这对弈之人是个口不能言的富贵王爷。有时候,我倒是真的希望你只是不想说话。”
  青衣公子垂眸,沉默良久,方执了笔,醮了墨,在铺开的白纸上点一滴墨,晕花素白的宣纸,想写什么,却在下笔的当口停了。因为他看到倾身过来的白衣公子眼巴巴地瞅着他的笔尖。
  他原是可以说话的。奈何父王在世之时,约摸也是他三岁年纪,一个懵懂无知的阶段。
  父王颁发一道密旨,向外称其害病坏了嗓子。此后,不论是在外人跟前,还是在父王母后身侧,他只能以字代句。
  便是向着最敬爱的王兄,即使有一肚子话想说,也要憋着。那时年幼,捏笔杆的手显得稚嫩,水晶杆笔握在手里,他总是因为执笔不当而挨骂。而责备他的那人,正是他的王兄。
  他敬爱他的王兄,但他的王兄却从未将他待之以血亲。二人间的交集很少,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和王兄之间,更像是君臣关系。
  空荡荡的大殿,他看着虚长他一岁的王兄侃侃而谈,未长开的小脸有了父王君临天下的刚毅。
  父王母后慈祥地走下高座,来到王兄的身前,俯身伸手,怜爱地摸着王兄的头,他是羡慕的。王兄不像他,身处荣华富贵,却只感受到凉凉的冷意。
  那道神秘的旨意,究竟是父王在爱他,还是在折磨他?
  大君王朝的王位是不会传给一个废人的,否则会贻笑天下。这,也许是唯一能保全他的法子。王位可以不分性别地传承,但会区之以不足。显然,他的不足便在于口不能言。
  常言道,金口玉言。他连最基本的发音都做不到,又怎能谈天下大任?
  父王过世,紧接着母后也病逝归天,间隔不过两年时光。然,他们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却是他。他们活着的时候,把更多的关爱都奉献给了王兄,于是等到死,才想到还有一个孩子被他们的偏心遗忘了。
  王兄即位,高居冷殿的君华锦,错过了和他相谈的年纪,如今看上去,更冷漠。直到今时,他才明白,君华锦虽为他兄长,却是防着他的,哪怕他从一出生便被剥夺了成为王者的权利。
  王宫内,本就容不得双生子。
  若非他是天下皆知的哑巴王爷,相信也命不久矣,譬如那功高盖主的荣牧,还不是枯骨埋葬他乡?说起来,荣牧命逝他地,有一半的罪孽扎根在他这里呢。
  现今想来,当初那道令他恨透了的密旨,终归是现出它的好处。
  忆起过往,心情极是不佳。
  他搁了笔,行云流水般地拂袖起身,立即有乔装打扮的卫士紧随其后,茶楼雅座本该磕着瓜子、津津乐道听一席评书的人须臾站起一半,蓄势待发。
  口干舌燥的说书人明显一顿,抬手喝一口茶,见大家伙只是因为坐久了,站起来活络一下筋骨,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讲述故事原委。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惊得仰头盯着他瞧的白衣公子愕然,他微微一怔,然后挑了挑眉,眸光越过窗户,投向车马如龙的茶楼下不管何时都能喧哗热闹的大街。
  未落笔在纸上的“保重”,斟酌许久,还是迟迟不肯勾勒二字的形状。
  出宫前晚得到线报,宋家小公子在赵大人的府邸,向着他爹领过来的赵家小姐,很是别扭地叫了一声脆生生的“娘”。
  据说当时,不仅赵家小姐一张年轻貌美的脸霎时惨白,就连笑口常开的宋老爷子,也气得翘胡子瞪眼,差点把老命交待在那里。
  若论到拒婚技术哪家强,宋小公子这一声“娘”,可谓是一石二鸟。一者,道尽了宋老爷的风流本性;二者,自是硬推一桩姻,估计这将成为赵家小姐一辈子的阴影。
  本是美娇娥,却教人先呼了娘。也不知这宋小公子何时才能改掉这孩子心性。
  即使不见那日情景,他也能想像一二,定是十分有趣。不觉抿唇一笑,笑意点上眉梢。
  甫一抬眼,却见白衣公子还是不明所以,眨巴着眼,死瞅他,知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遂摇着孔雀扇,风姿翩翩地离了茶楼。临行前,故作高深莫测,看得白衣公子以为见到了鬼附身,又或者,这位看起来比女人还要柔美的男人兴许真是在勾引自个儿。
  而茶楼的故事,正好在惊堂木下结束——敌国的女将军以酒祭故人,然故人不在,一捧黄土,阴阳两隔。沙场上的战况如何,被大漠黄沙掩埋,炽热的风卷过,露出白骨累累。
  古来征战,又有几人归还?还不是葬送在千里之外,连块墓碑都没有。
  有人称,这位刚烈的女将军定会以身相殉;也有人言,今后怕是要战乱不断,两国相交不慎,便拿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的性命来换得一朝的重新统一。
  众人悲痛,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之余,哀戚的茶楼上却是好戏连连。
  一张柳木方桌,白衣公子跃到此方,彼面立即有怒火中烧的中年男子雄浑而占,横眉怒目,一双鹰眼压摄住全场,尖叫不断的场内瞬间沉寂。
  他移一寸,中年男子便紧跟数步。如此反覆,中年男子还是逮不到他。于是,桌上的茶盅便成了最好的明器,“嗖嗖”几声,水花四溅,白瓷乱飞。无人不惊慌四散逃走。白衣公子毫发无伤。
  “爹,什么事这么激动?莫非是又给我添姨娘了?”矮身艰难躲过一个越头而过的茶盖。
  “爹,您要是觉得激动呢,一定要说出来——您瞧瞧您这激动得,都上气不接下气了……爹,您别晕啊,我这上哪给你找花娘度气去?”泡久而发的一把茶叶从侧面飞过来,白衣敏捷避开。
  “宋归!臭小子……来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给我把他抓起来!”宋老爷子两眼发昏,也顾不得当众失仪。凭着一己之力逮着这小兔崽子上蹿下跳,一把老骨头果然不经折腾,由仆人扶着,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遥指抱着房梁柱挂在了大堂顶的宋归,气力尽无。哽着一口老气把话吐完,整个人向后一仰,眼珠翻白。
  宋小公子情之所致,误以为宋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当即慌不择向地从大梁上跳下。
  结果,宋老爷被一坨白色物体冲击,脱离了仆人的搀扶,直直撞至坚硬的地面,再然后,一个泰山压顶,将将晕过去的宋老爷子,又从剧痛中挣扎起身,伸出两根指头:“你这个不孝子,你是要压死老夫吗?”
  宋归抱起宋老爷子紫涨的脸,满面心疼:“爹,你儿子我其实一点也不重。”

  君倾城(二)

  今夜是一年一夕的中秋佳节。历年都是在王宫中度过,固然很是热闹,举目随处可见大红灯笼高挂,凤飞龙舞,图有如意吉祥,各色样式,应有尽有,只是那些物件,太过庄严,远不及民间的温暖。
  既然选择在民间过一个中秋佳节,他亦是做足了清闲王爷的派头,花巨资包下王都里最大的画舫。
  寻着王都的护城河,夜间行船,驶于碧波。隔了一江的大红灯笼连成火龙,沿岸是通明的冲天火光。江波流淌上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偶见一星两点光闪烁而过,那是渔家的小船。
  岸上的闺中少女结伴而行,取一盏花灯,在灯壁上写下一年的心愿,闭眼祈祷一阵,再将花灯推到河中,随河水飘远。然后手挽着手,嘻笑着往最为热闹的夜市而去。
  他看到有些花灯被一个细小打上来的微波掀翻,沉入深水;有些灯火微弱,好像随时都要被一阵江风吹散;有些完完整整,擦着他的船身,向更远的水面行去,那上面的墨迹还未干,却沾了小水珠。
  设桌摆酒,把酒对月,江岸舞湘坊曼妙歌舞升平声幽幽传来,穿越了江天秋水。
  转着指间的翠绿玉盏,忽然想起那位高歌于雀台却过早香消玉殒的绝色女子。
  妃筱以歌为名,一曲《挽歌》,动人心神,招莺引燕,引人驻足,像莺燕那般,迟迟不肯离去,直到她的尾音也消散在风里,直到雀台迎风而立的女子徐徐隐没身影。
  世间有人倾慕她的容颜,亦有人陶醉她的歌喉。他是第二者。在王宫里单调而乏味地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总是很容易被外界那些一星半点的新鲜事牵绊住目光。
  并妃筱齐名的,是舞湘坊的非倾衣。坊间有言,非倾衣一舞,仿似天女下凡,过袖处,片片桃花翩跹,等花凋落,回旋的水袖长甩,五颜六色的蝶纷涌而出,美得教人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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