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怜是个好孩子。看见了所谓的酒。生怕它对心上人有什么不好,便上前夺了去。生硬地道:“酒,不好。”江楼昕也算是借酒消愁,怎能让他就这么抢去?于是便伸长了手,欲绕过顾子怜,把这人藏在身后的救护抢回来。于是,在后来的狐狸精看来,江楼昕把顾子怜抱了个满怀。顾子怜全身僵直,瞪大了漂亮的双眼。好近!于是,便给这人抢走了酒.江楼昕自顾自地饮酌。顾子怜呆了一下,便又行动。夺过了酒壶,昂首一饮。眉间蹙起了小山,紧闭双眼,仿佛喝着什么□□,却生生喝下了酒。江楼昕愣愣的看着他,忽而听见狐狸精的惊呼:“公子,你不能喝酒啊啊啊啊!”少年放下酒壶,懵懂的看了看狐狸精,又看了一眼他。江楼昕一下子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少年揉了揉眼,眼里浮上迷蒙水雾,又瞅了瞅江楼昕,狐狸精确信,那绝壁是求安慰求拥抱无误。然后少年双腮水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也确乎是不要钱地一颗连一颗掉了下来。少年没有什么呜咽的声音,只是这样直直瞅着江楼昕。
江楼昕僵直了身体,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知道怎么安慰一个男人?神色不由有几分懊恼。
狐狸精看了,沉思了一会,静悄悄退出了房间。江楼昕犹自苦恼着,忘了这么个人。 江楼昕无奈转回目光,他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方法,但没办法,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叹息了一声,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人呢?
学着自家嫂嫂对自家侄子摔伤之时的姿势,轻柔的擦去顾子怜的眼泪,捧起他的脸,刚欲开口,却又卡住了。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真要说:“子怜(怜儿)乖,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怕这点摔伤小疼呢?想像三舅舅那样行侠仗义哭鼻子可不行……”不是吧?!江楼昕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决定不开口了。
看向顾子怜,却见他已经止了泪光,正仰头看着他,雾蒙蒙的双眼却又清晰地看着他,那目光,清清亮亮,一心一意,认真而专注,似乎想传达什么,但,江楼昕没看懂。他只是呆呆的看了一会,便狼狈的别过头去。那一瞬间,顾子怜的目光便黯淡了下来。
过了一会,江楼昕才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恼:“我为什么要转开目光啊?”又转回来。见顾子怜小小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水色,就势倒在他怀里。
江楼昕一僵,无语凝噎。
江楼昕抱着顾子怜,身后跟着狐狸精。向着江府而去。
狐狸精步履轻盈,但人却死盯着江楼昕,而江楼昕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谈论着。 “你家公子真轻,还抹香料?”
狐狸精翻了个白眼,顾子怜是花妖,能不轻?能不香?又不是人类。
“你家公子酒劲这么弱。是来自哪个大家?居然真敢放他出来啊?”江楼昕得不到答案也不恼,继续问。
这次狐狸精答了。 “公子确实是显赫的,在族中也是受尽了宠爱,若非为了……某人,何至于此!”
狐狸精的语调不由有点悲愤。让江楼昕微微侧目。
在狐狸精看来,顾子怜乃是妖,或说仙也对。但无论是妖还是仙,与人相恋,都是殊途!殊途无归!
某人…… “谁呢?”
狐狸精默然扭头。难道说是你?
“反正公子对他一见钟情,逃了家也要跟到这儿。根本就不顾后果。公子自小长于深院,连人情世故皆不知,也许走过这一回,公子就会明白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哦,这么显赫的门庭么。顾公子真不通人情,改日也许认识别个姑娘,就放手了。”
“哪有这么简单。还是让公子真正认识那人一回吧。让他自己,死心罢。” “也好。”
狐狸精听到,轻笑。
痴心的花妖啊,你可听到这人的话?
还好你没听到。但当你就在他的身边,你必然会听到无数次这样的话。因为,他是人类,人类中的男人。你是花妖,化形也是个男人。
你来到人间,化作一个人类,所能学到的,必定有一项。
哭泣。
除了人类,其他生物是没有眼泪的,因为他们没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江楼昕笑了笑,已到了江府,亲自把顾子怜安置在自己房间旁。主要是贪一个方便。也有顾子怜抓他衣襟抓得太紧之故。
江楼昕收拾罢,欲睡之时,蓦然想起,今日他似乎是话多了些,也许是因为原倾玉,也许是因为顾子怜。原倾玉,顾子怜,真是两个极端。明明是女子,却为意气之争,致他人于不顾。明明是男子,却是不知世事,柔和安然像初生的孩子,仅仅为了一个情字,便出世奔波。
思及此,目光便沉了下来。
第3章 酒
江楼昕晨起练剑归来,却见顾子怜披头散发,开了门,有些迷茫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仅仅是迷惑、迷茫,没有什么警惕之心。不由为他家人捏了把汗,这家伙,肯定让家人担心死了。顾子怜见到他,呆了呆,眸却亮了。“江楼昕。”他欢快地唤。
江楼昕微笑,疏离客气:“顾公子睡得可好?”他一愣,凝神思考了一下。地精说遇上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寒暄?最简单的应对方式是……冷艳高贵状:“不错。”江楼昕:“……”这人是怎么从欢快一下子切换成这么冷傲的模样的?我家床就这么让他怨念?
顾子怜见江楼昕一脸复杂(?)的表情,冷眼高贵状一下子破功,呆呆地看着他。江楼昕回神,看向顾子怜,见他一脸呆样,心下更惊疑:难道自己幻觉了于是两个呆子相望,一下子竟没什么话可说。
还是江楼昕咳嗽了一声,道:“顾公子还未用饭吧?不如梳洗一下,与江某一起用可好?”
顾子怜点头,又摇头,纳纳拉了拉一头乌发。 “我不会梳头。以及,我想沐浴。”
“那公子的侍女呢?”
“……你说狐狸精?”
“……”是他幻听了吗?那个侍女叫狐狸精?不是吧!幻觉没完都幻听了!
墙角偷听得狐狸精几乎晕厥:花妖!!你要的着这么实诚么?连忙跑出来,急切的解释道:“奴家姓胡,古月胡的胡,梨子的梨,草青菁。胡梨菁。”一脸尴尬。内心泪流满面。
“……”
“……这名字着实特别啊。”江楼昕几乎是飘着说得。居然真有人叫狐狸精,还是个女子! 胡梨菁一脸沉静,默默咬牙.江楼昕,你给老娘等着!!
江楼昕更衣坐到桌前,而他的客人,顾子怜过了好一会才到。一袭朱红春衫,墨发沐水之后清亮乌黑,衬得脸愈加小。整个人清新单纯如天宫仙人。顾子怜坐到桌前,安静用餐,江楼昕心下懊恼自己看个男人居然看呆了,亦开始用餐。
等到江楼昕日暮出来散步,就见顾子怜呆呆的坐在亭子中,看上去十分孤单,连着周边的春花也寂寞了,江楼昕总是放不下这位单薄的公子,练了剑出来,便见他这般坐着,头痛,果然,真是个呆公子。思及刚收到的消息,江楼昕便朝顾子怜招呼:“顾公子,去过泗水吗?”“泗水?没有。”“那便去吧,泗水那边泗东公子有邀请,一场莲花宴,说是想要莲花图。”才仅仅是暮春呵,便要莲花图。“潇湘馆可是好风景。”
他们不急着动身,江楼昕做东,先请顾子怜游湘江。湘江,过了湘江便算是南蛮了。讲起南蛮,江楼昕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未说。只是二人出游时,正遇着了原倾玉,原倾玉罗衫轻衣,流玉墨发,夺人眼球,付琅一袭玄衣,陪在她身后。各人之中,最为鲜妍的还是顾子怜,红衣不腻,也不热烈,倒有一分凄艳。江楼昕只与她点头,女孩子怔了怔,低了低头,咬白了秀唇,一声不哼地飞快走开,江楼昕只当是个小插曲,反倒是温声向顾子怜介绍湘江,漫不经心地笑着,顾子怜看在眼中,黑瞳清澈中有掩不去的隐忧。
听人说起惊鸿公子江楼昕时,总也相并提到美女原倾玉。那的确是个美女,与这人,郎才女貌,端的是天生一对。江楼昕见他走神,亦止住了话头,心中失笑:自己这般讲解,在当个热恋青年中,果真什么也不是。这不,顾子怜这样单纯的人,连一些心思也掩不住,也不知她心上人是个什么模样。
此时已日午之后,二人行至湘江的天暮河畔,畔上柳青芳草翠,满楼红袖招,江楼昕倚栏轻笑,打量着身边发呆的人。而顾子怜回神,也不好打扰他,也便站着,无言无语,令着两岸青楼女子,敛了笑,看着这两个同样出彩的人。
彼时,正是天高云淡,微风送来馨香,柳青水漾,小桥楼阁,渔歌笑语,此处静好。白衣惊鸿轻笑垂帘执扇,少年风流,红衣默然青柳风拂,少年出尘。连着青楼风尘俱寂。毕竟那些人,仅仅站在那里,便已是画。
“惊鸿公子呀!”女子轻笑,双绣青罗抹胸,一袭杏子红裙,双环金花钿,桃花妆灼妍。十分的妖娆清纯。对,就是妖娆清纯。美艳的不可方物。
“花魁落英小姐?”她站在栏杆上,小窗开,倚窗笑,已是灼灼生辉,江楼昕迟迟地开口。
“是呀!外面公子站累了,不妨进来坐坐,落英备好美食秦筝相待哟。”她嘻笑着,却未如别人般招手,清清亮亮的声音别样迷人,说罢,便半掩了窗,隐隐窥见她窈窕身姿。
顾子怜看着,垂了帘,掩去眸中涌上的悲戚。转身,便对着一曲充水。江楼昕知他动了,也想脱了这僵局。便笑道:“顾公子可愿陪我去花魁那里坐坐?”他说话本是好心,可说出口便悔了。
顾子怜僵了僵,竟是惊得“啊?”一声,接着抬头瞅了他一眼,悲戚的目光未还移开,一张脸已是煞白。便转头,急急转身走了几步,又滞住,似有些艰难地道:“我不黯,风月之事,还是……你自己尽兴吧!我,我先走了……”便急急跑开,落荒而逃。
江楼昕站在原地,微微失笑。“你不黯风月之事,本少爷便熟悉了吗?”以及,这人的心上人是落英吗?不然,从何处而来的悲戚呢?
想了一下,运起轻功,追了上去。寻了一路,未见那个红衣的人,也就一直未寻着人。江楼昕在一处馆前停步,皱眉寻视,当真是没有那人!脸色立即黑了。应当说此处,没有什么,只是一条直径。若是顾子怜七拐八弯不走直线的话,他怕是入夜,也寻不到人 。
酒馆旗子招展,微醮的酒香诱惑着行人。“上品的酒香?”他微惊,沉吟之后,便是掀帘而入,小楼之中,仅仅一人,红衣灼眼,醉眼迷离,“得来全不费功夫……”江楼昕喃语。
顾子怜坐倚在楼阑上,一双醉眼,委屈又可怜地瞅着他,莫名地,心旌一动。却是深呼吸,掀摆坐在顾子怜的对面。顾子怜直愣愣地盯着他。江楼昕耳廓泛起红色。朝着侍立的人点了酒。
帐房先生倒出来了,那挺白净的人。“这么只售三种酒,梨花白,灈香晚,思寻归。客官要哪种?那位红衣公子要了灈香晚呢!”江楼昕微一愣,便道:“这里倒有个性,也给我几杯灈香晚吧!”
“哦,稍等。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那先生好像笑了,很奸诈的笑。灈香晚上来了,青花瓷的悬胆瓶,细颈瓶长,三坛俱上。他倒是奇道:“为何给我三壶,这人……”示意醉眼酣娇的顾子怜,“一壶也无?”先生坦然笑了。“红衣公子,是我送了三杯灈香晚。他闻到了灈香晚的香啊。被勾入了这儿。怎好不招待知音呢?只可惜他不用多饮,便醉了。灈香晚虽醇虽香,可他醉的,竟也仅是酒。这份单纯,怎不易醉。至于公子你,满腹心事,还是多喝些好。”
江楼昕听了这一通话,倒是笑了。径自强饮下,灈香晚色琥珀,清清澈澈,入口清淡如水,但饮下,却又有回甘那甜是软的,细细回旋在口中,引人再饮。顾子怜还在看着他,江楼昕起了头,一双黑眸闪了狡黠之色。
“顾公子的心上人是何模样呢?”讨笑之意清清楚楚,第一口竟已醉了大半!顾子怜瞪大眼,水色潋滟,良久不语。江楼昕饮了几口酒,些时刻有些辣。“就,就像江楼昕那样的。”江楼昕微微抬帘,恰见少年侧了脸,看向窗外。脸上酡红如帘外正盛的杏花。
红衣锦绣染花颊,眸色仍是迷离。口中的味,不知为何,又甜软了,脸上也不知因为酒什么的,彻底染上了绯色。“那顾子怜你,为什么要来找她呢?”也不知为何,江楼昕的声音轻了不少,是因为这酒罢了顾子怜攥紧了衣摆,垂下了眼帘。小心翼翼又执拗地说:“我怎么能不来找他?他已经忘了我罢,我不来,他不会来的。可我,真的想见他一面,不过,我还是太贪心了。见了,就不想离开了。我应该会走的……”他声音渐低,痴痴的。
“谁会忘得了子怜呢?我此生只见过你一人能把红衣穿得脱俗!”江楼昕微笑,如暖阳旭日,低语轻柔。顾子怜抬帘,已含了泪。语声凄咽:“可是……他已经忘了。”他若不提,他什么也不提的,真的,他不想在后面,还给江楼昕一个坏印象。爱哭鬼,地府都没有多少人喜欢的。可为什么他还是提了?
酒浅如水,莫名地有些酸楚。“那么,你也把她给忘记了,不就可以了吗?”他一下子呆了,水蒙蒙的墨眸浮出迷茫的神色:“忘了他?”
“嗯,忘了她。”江楼昕鬼使神差地说。顾子怜的脸上一片茫然迷糊。“你从未想过忘记她对不对?其实,忘记一个人十分简单,只要把她放记忆里一锁,‘喀嚓’一声,不去想有关他的一切,去想另外的一些东西,比如莲花宴,比如湘江的山水,你绝对会忘了她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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