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管是前世恋人还是替代品我们都注定不能回应他们的这份感情,因为我们是下面带把的!堂堂正正的!男人!”说到这他特意握了一下拳展示自己的男人气魄,“所以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享受生活就对了。”
洗手间的谈话进行到后来,不可避免地提到白冽。
没良心如安子丘,也感叹道:“我们死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白冽怎么样了。。。他肯定很伤心。。。”
殷诺踌躇了一会,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便被找来的小白拍着门催道:“快点,还打不打牌了?”
他惊觉不过两个星期,自己就像是已经在这地狱里生活了千百年一般,在新生活里如鱼得水,早已将白冽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安子丘从天界跑下来,殷诺和小白便和他聚在一起玩斗地主,俞欢将生死管理局的办公桌一清,同顺顺在一旁围观。牛头马面便在另一旁处理公事,一边给新领来的鬼魂登记,一边心痒难忍地往他们那头张望,因没了办公桌,就叫那些鬼魂转过身去,靠在人家背上填完了表。
之所以先登记后审判便是怕鬼魂收买了判官,将履历给美化了投个好胎,而孟婆送鬼魂投胎时便会对照登记时的表格和判官所给的审判为鬼魂选好投胎的轮回井。
有时冥夜也会来审判局,西装笔挺,平添了几分凡人气息,架子也放下,他来的时候,就没人敢赢殷诺的牌,殷诺有所察觉,便不让他过来了。
殷诺和安子丘多年狼狈为奸惯了,此时便欺着小白人善(傻?)合着伙儿出老千,连打了20来盘,小白输光了本月的月薪,眼看下个月的薪水都要不保,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
正巧黑无常办完事回来,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唤道:“阿白,我回来啦。”
小白只顾着打牌,竟然头也不回。黑无常心下便生了几分怒气,又看他被人当猴耍着玩,便走过去,接了他的牌说:
“笨成这样也敢沾这人间害人的玩意。”
小白委屈地挠头:“可是我已经欠了殷诺半个月的薪水,不赢回来,我哪有钱还他呀?”
黑无常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将他拉起身来,自己在位子上坐下,又一把拉了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拢他在怀里,一手握牌,道:“我教你打。”
待小白坐定了去看他手中的牌,又惊讶自己的牌原来这么好,方才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牌只打了一局,胜负自不必说。
安子丘给殷诺使眼色:“不打了不打了,今天到此为止,你欠我们的钱过两天一定记得还上。”
殷诺却少一些心思,只嚷着扫兴,还想着再来一局。
无常烦了,道:“冥法有载,聚众赌博者,罚一年俸禄,赌博所得钱财全部上缴,由狱内管事者处理。”
安泉听罢作势要掀桌,“哇擦!你现在才玩这套,你和小白不也玩了吗?”
殷诺慢半拍道:“罚就罚,来呀,再玩几盘嘛。”
黑无常很讲道理:“所以我和他都要受罚。”
安子丘马上变脸,嬉皮笑脸道:“何必那么认真呢?你看你只输了那么一点,总比没收一年的薪水要好吧。”
俞欢好心提醒:“上缴的钱财与所罚钱财皆由狱内管事者处理,无常便是狱内的管事者。。。。”
小白不知有这条冥法,高兴地直拍手。
安子丘气绝,又要掀桌。
却见无常起身向门口招手:“来得正好,快把这祸害送走,简直是污了这狱里的清气。”
门口来得两人身着白色西装,一高一矮,胸前佩着天界徽章,众人皆看得出这是天帝派来的人,连忙行礼。
殷诺默默地收牌洗牌。
那矮个的先上前一部,向安子丘行了个大礼,道:“殿下已处理好了天庭的杂事,特派我等来接大人回去,叫贵人久等了。”
安子丘很是莫名其妙:“我才出来玩一会儿呀!”
“小的无意冒犯,只是殿下万分思念您,便叫小的喊您回去吃晚饭了,殿下特意找来了人间的美食,您必定会喜欢。”
“什么美食?我都变成鬼了还能吃吗?”
“这个大人不必担心,殿下自有办法。”
安子丘一听乐了,便向众人告辞,随那二人离开。
临走前特意凑到殷诺耳边小声叮嘱:“我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可不要误会,自己小心冥王,记住,咱们是带把的!!”
殷诺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和安子丘讨论任何正常的问题,他的世界观价值观与常人不同,有得一天享乐便享一天。如果真想知道的话,他也应该去找那面知晓百事的魔镜才对,因为那天他从门口走过的时候,分明听见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他笑着说:
“这些人都在骗你呢。。。”
☆、镜子
当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殷诺暗暗在心里打算:等会趁半夜无人的时候偷偷溜到那木门外吧,虽说是除了冥夜别人进不去那里,但是他既然能听见声音,站在门外问问也好啊。
俞欢不知他心里所想,帮他盖好了被子,吹了蜡烛,确定他乖乖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冥夜造了白天黑夜,鬼魂虽不困倦,魂体却还残留着在人间时的记忆,倒也可以入眠,睡眠时他们的魂识游荡在三界之间,无知无觉,即可谓存在,也可谓不存在。
殷判官本是装睡,结果装着装着竟然一时松懈,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最后还是被俞欢拍着背叫醒的。
苦心(?)经营的计划没有成功,此人一点也不气馁,像是把昨晚睡前的决定都忘了,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俞欢便道:“早睡早起身体好。”
殷诺抱着被子道:“鬼还有身体不好的吗?”
“这倒没有,不过也有精气强盛与萎靡颓废之分。”俞欢将被子抢过细心地叠好,“难道你没有听过早上九点还不吃早餐的话肠道就会吸收宿便吗?”
殷诺将自己的头发挠成鸟窝状,气哼哼道:“我都已经死了好不好?!”
这些时日俞欢早已把他的性子摸透,便不像一开始那么畏惧他,很是淡定地回道:“其实关于鬼身处地狱时的身体机能与身为人时的不同还有待科学研究,虽然你身体里的器官已经停止运作,但是你却还听得见看得见吃得了东西,这不是很不科学吗?所以一切都不可以妄下定论。”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正在等着殷诺吃早餐罢了。
殷诺因睡在阴阳殿,房间便是古时的样式,床也是雕花镂空红木板床,因为怕他嫌硬睡不惯,顺顺特意帮他的床订做了一块席梦鬼思床垫,高密度海绵,特有双层按摩颗粒,环保零甲醛。
其实殷诺除只是性子冲动,实则并不骄纵。吃穿用自然不挑,也没什么娇生惯养的毛病。在流浪汉扎堆的天桥下呆过,也在垃圾箱里翻出来过一个剩了一半的汉堡。扔到沙漠里便能啃仙人掌的人物,确实不讲究这些。
安子丘走的第二天,冥夜在早餐过后突然说要带他的殷判官参观一下传说中的宝镜。
“看你好奇得紧,拿出来给你玩玩便是。”
殷诺惊讶于这么容易就得逞,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怀疑着:难道冥王会读心术?
顺顺和俞欢倒真以为是冥夜一时兴起,都难掩兴奋,兴致冲冲地为他们带路。
结果等到了门口,冥夜却叫顺顺和俞欢守在门外,不得离开半步。这两位还来不及褪去兴奋,便得知这事与自己无关,都暗暗垮下脸来,但自然是不敢有异议的。
众人皆以为要施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才能解了门的禁忌,结果冥夜就像入自己房间一般轻轻地推门而入。
他站在门内朝殷诺伸手,细心地解释道:“只有之前和它定下协议的人才可以进这扇门,否则你若推门进来,入得不过是空无一物的房间。”
殷诺盯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研究了一会,才犹豫着伸出手去握住,指尖刚刚相触,一下子便被对方抓紧,他被冥夜拉了进去,只觉得像是越过了一层柔软的透明薄膜,转瞬他已在房内,那门悄然地关上,屋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们两人。
冥夜手心一转,转而捏着他的手腕不放,殷诺吃痛出声,他才渐渐放轻力道,双眸认真地注视着殷诺,像是在研究他的表情一般。
殷诺不由地有些畏惧,那日审判厅内那股可怕的恨意又一次一闪而过,叫他胆战心惊,全身发寒。
但也不过一会,冥夜又露出温柔的神情,将他推到身前,指着他看房间正中摆放着的物件。
屋里有些暗,正中摆放的是一面两米多高的镜子,嵌在圆木框里,没有花纹,朴素到有些简陋。镜子前两步开外放着的是一张软榻,上面铺着绣金丝墨色绸缎薄被。
冥夜十分熟稔地坐到那软榻上朝他招手道:“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这镜子能看到人间万象,算是无尽的回忆里我少有的乐趣之一。”
殷诺还记得他刚才的神情,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他便哄他:“过来,你不是还念着你那个人间的表哥吗?就不想知道,你死了以后,他过得如何?”
殷诺叫他说动了,便硬着头皮走过去,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
镜子里原本映出的是他们坐在榻上的模样,须臾之间便有黑暗从四面八方涌现包围,镜中的景象也被黑暗慢慢吞噬,最终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黑暗裹住了殷诺的身体。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诡异阴森得紧,突然手心传来异样,有人悄悄地在挠他的手心。逗小猫小狗一般,一下又一下,轻飘飘地,像是挠到他心里去,让他浑身发痒。
这情景实在是太像鬼片里的场景了,殷诺本想学着仰头怪叫一声:“鬼啊!!!”突然惊觉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自觉地低头闭上嘴。
又耐不住痒,反手“啪”地一声打下去,精确地用手压住了那作怪的手掌。
他正感慨这手好大,好冰啊,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仿佛察觉有异,那黑暗如同受了惊吓一般一瞬间迅速地褪去,房间里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只是那镜中所现,已变成人间鲜活的场景,汽车的鸣笛声,嘈杂的人声传入耳内,而殷诺的手还压在冥夜的手上不觉,入神地看着镜中那个熟悉的世界。
冥夜便趁势轻轻握住他的手,同他一同观看那个生死交替,四季轮回的地方。
以前他曾经无数次向往人间,向往那个有着花香鸟鸣,善恶喜悲的地方。
有时他透过这面镜子去看人世百态,看卑微如蝼蚁的物种在为柴米油盐奔波劳累,为家庭与责任辛勤工作,为恋人或朋友流下眼泪,他便觉得多么惊奇有趣。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拿着公文包或精神或疲累地站在地铁候车站,他便无来由地嫉妒他们。
天气好的时候,人类聚在在花园里,年迈老人们坐在树下下象棋,有一个男人,抱着他刚出生的女儿到草地上晒太阳,男人的笑容和幸福对于冥界的王来说,就是尖锐的刻着嘲讽的匕首。他甚至羡慕那些在冬天的早上推着小车走街串巷叫卖的小贩,一声吆喝从嘴里喊出,化成空气中的白雾,就是生活最鲜活的气息,是自己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有人时时抱怨,有人互相憎恨,有人虚度时光,他们不明白,哪怕是悲伤和烦恼,对他来说也是奢求。这些人总有一天会成为地府的过客,但还未明白自己所拥有的有多么珍贵,他们便能饮下孟婆汤,忘记前尘过往,再次坠入那个繁华的世界,重新走一段未知的旅程。
他曾经那么恨,那么嫉妒,却在此时此刻,握着这只小手的时候,忘记所有,消去无谓的恨意。
冥王的心,第一次在这面镜子前平静下来。
而殷诺对这一切却不会有所察觉,因为他很快看见了白冽。
一个疲惫不堪的,消瘦的白冽。
他站在公交站,或许在等车,或许在发呆,他的神色很平静,同那些在等车的人一样没有不同。他瘦了很多,但是,并没有如殷诺说预料的那样奔溃,疯狂。
那件衣服是殷诺熟悉的,白冽的个子很高,站在人群里很打眼,穿着衬衫的样子,还是那般温文尔雅,那般好看。
殷诺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神情,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悲伤的蛛丝马迹。他原先是紧张害怕的,因为不愿见到白冽的痛苦,现在却只剩下不解与茫然。
殷诺死后不过两个星期,白冽,好像在渐渐的康复。
公交车很久都没有来,白冽转身,离开人群,开始往回走。走了一段路,有人隔着马路在对面朝他招手,那人穿着和白冽一样的校服,白冽同他打招呼,声音平静无常。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一个路口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坐车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栋公寓。
殷诺认识这个地方,学校里有很多学生在这里租房住,安子丘的一个朋友也住在这。白冽为什么到这里来?
殷诺疑惑地看着他熟稔地爬上二楼,站在一个房间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半响,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穿着睡衣过来开门,他见白冽空着手回来,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不是出去买吃的吗?”
白冽无奈地应道:“我们出去吃吧。”
那个男生气呼呼道:“你干嘛不早点说?”
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白冽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竟是十分的亲昵。
那男生还是不满:“你干什么整天关着我?虽然我不爱出去玩,被你这么整天关着,我都要得精神病了。”
“关着你你才不会到处乱跑,你听话点。不要叫我整天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会像你那个表弟那么倒霉,你不要保护过度行吗?”
白冽便皱起眉冷下脸道:“你胡说什么?!”
男生吐了吐舌头,却是不以为然。
殷诺惊讶于他们这么轻易地谈论自己的死亡,像是一件已经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但是,明明两个星期前他才刚刚走过黄泉路,为什么相处了那么久的人,能这么快从伤痛中剥离出来,淡忘他的存在?
殷诺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伤心难过,甚至大哭一场,但是他没有,比起替自己感到悲哀,他更多的是替自己觉得疑惑。
至于那个男生,他是半点也不敢想了。。。。。
那天殷诺没有到事务所找小白玩,他早早地回去,早早地睡下,整个人都在发着懵。俞欢想问他看见了什么,见他不太对劲,便不敢问。分明是两人一起回来,冥王却是一脸轻松惬意,夜里顺顺便忍不住问:
“王,之前大人分明对百晓镜感兴趣,您却未开口带他入幻境,为何今日。。。?”
冥王好心情道:“宝物若是不能灭敌,不过是废物罢了。”
顺顺低头想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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