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长孙英今夜会在哪里,但萧羽笙还是想去玉阳街碰碰运气。
天色已浓黑,玉阳街却是灯火通明,萧羽笙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换好衣服,装作寻乐的郎君混在人群之中。
青楼之地人声嘈杂,但不得不说是个议事的好去处。萧羽笙坚信若长孙英今夜还有事要谈,必定会来这玉阳街。在逛遍了大半条玉阳街之后,萧羽笙终于发现了长孙英的踪迹。
那是一家名为小杨柳的青楼,名中虽带“小”字,地方却大得很,堂中摆了个大台子,几个娘子在上头弹着曲。长孙英和另一人正坐在台下,一边聊着天一边听着曲,还不时的喝几声彩。
长孙英的眼神突然换了个方向,萧羽笙不动声色的挪开,寻了个巧妙的位置坐下:他能看到长孙英整个人,而长孙英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半截身子。
萧羽笙不敢确定长孙英是不是发现了他,长孙英四下又瞥了几眼,继续看着台上弹曲的娘子。
长孙英和另一人在小杨柳待了多久,萧羽笙也在那里等了多久。一直到了戌时三刻,那两人才有了离开的意思。
萧羽笙又坐了会,也跟着离开——他倒是想看看这么晚了,长孙英会去哪里留宿。
一出小杨柳,长孙英和另一人便分开了。萧羽笙算好时间又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紧跟在长孙英身后。长孙英绕了好一段路,才在一个深巷里的小院门前停下脚步。萧羽笙跃上一旁的屋顶,月光打下,正好照在了开门的那个娘子脸上。
那个娘子正是左福清。
再往里探就该被发现了。萧羽笙见好就收,迅速回了玲珑坊。
皇甫仪一直在房间里等着,见萧羽笙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见皇甫仪这么晚都没睡在等着他,萧羽笙的眼神不免放柔了几分。
“这段日子长孙英大概是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萧羽笙拉着皇甫仪坐到床边,“那地方可不太好找。”
皇甫仪忙问道:“那你还记得在哪里么?”
萧羽笙点点头,皇甫仪舒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快歇下吧。”
皇甫仪催促萧羽笙快点换衣服睡觉。
第二日早晨,是苏雨洲砸门叫醒的二人。
“说是咸安送来的急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皇甫沛东在朝上晕了过去,叫皇甫仪赶紧回来。
尽管是加急,这信也是五日后才送到。皇甫仪顿时顾不上长孙英的事,一心想着回咸安。
大风骤起,这一路,注定不会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只想火速过渡过去字数就不够啦笔芯
☆、暗涌
一个月前,皇甫沛东毫无征兆的在朝会上晕了过去,本以为是三四天就会好的事情,却不想半个月了都没有醒过来的征兆。皇甫沛东还未立太子,便由宰相李睿代为监国。李相当机立断立刻叫人去寻外出的大王爷,若寻不到就去寻萧小公爷,传信令其速速回京。
皇甫沛东刚出生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的因由说不清楚,但也因此落下了体弱的病根。□□经常忘记他,就连宫人有时也不把他放到眼里。哪怕成婚生子,宫中除了亲近的几乎无人知道有这事发生。
就是这么一个体弱的皇子,最后成了圣人。皇甫铮逝世,有能力的皇子们斗得厉害,相互倾轧死伤无数,活到最后的只有皇甫沛东,这皇位也就只有他能坐了。
那之后虽有太医来调养身体,可是底子就在那里,再怎么调养也治不了本,。自林皇后逝世后皇甫沛东的身体就愈发的差,说不得就是那么些日子了。
皇甫仪从陆州回咸安又花了七八天,据说这期间皇甫沛东醒过一次,醒的时候问了一句皇甫仪在哪里,得知人没在又睡了过去。
当时皇甫岩就站在一旁。听见父亲刚醒就问人都没到的兄长的时候,脸色几不可查的变了一变,但很快调整好神情,上前掖了掖皇甫沛东的被角,宛若一个纯孝乖巧的好儿子。然后转身对太医道:
“有劳太医。”
然后皇甫岩挺直着背出了含光殿。
等到皇甫仪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长宁宫,皇甫岩正好从含光殿中出来。见到兄长慌忙的模样,皇甫岩只是微笑着行了一礼:
“阿兄可算是到了,阿爹可是等了好久了。”
皇甫仪慌乱的点点头,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匆忙赶进了含光殿。
皇甫岩眯着眼看着皇甫仪赶到皇甫沛东床边又一脸关切的询问着太医,轻笑一声,踏下台阶。
刚出长宁宫,皇甫岩就看见候在长宁门外的萧羽笙。
萧羽笙恭敬行礼道:“见过二王爷。”
皇甫岩微一颔首:“律竹在外头玩的可开心?”
皇甫岩同萧羽笙长得一般高,萧羽笙也不用和皇甫仪那样低着头说话:
“事务繁多,也没有开不开心的。”
皇甫岩哦了一声。
“那……律竹可是在这里等着阿兄?”
萧羽笙点头:“还得送大王爷回府。”
皇甫岩轻笑一声:“在外头照顾阿兄很麻烦吧。”
萧羽笙摇头:“分内之事。”
皇甫岩不多话,绕过萧羽笙,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里正坐着心腹吕宏,见皇甫岩上了马车,连忙让出位子。
在皇甫岩进来的那个空当,吕宏恰好瞥到了站在长宁门外的萧羽笙。
“那萧律竹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岩掸了掸衣袖上沾了的灰:“当然是等我那位阿兄了。”
吕宏意味深长道:“萧律竹什么时候和大王爷有干系了。”
皇甫岩轻笑道:“幼时的交情,倒是不知道会深厚到如今。”
吕宏不多话了。
车厢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马车车轮的转动声。
“博丰,”皇甫岩突然道,“得了空闲,你去帮我给萱娘买个新的簪子,上次不小心弄坏了,总得赔给人家。”
吕宏应下了。
皇甫仪在含光殿里一直待到了日头西垂,萧羽笙也一直等在外头。皇甫仪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抑郁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萧羽笙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圣人也不想看见你的这副样子。”
皇甫仪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皇甫仪从含光殿里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前来看望圣人的宰相李睿,皇甫仪没忘记同李睿见礼。这老臣可是□□时留下来的,又是咸安望族,天下士人之首,就算是皇甫沛东见了他也得行礼。
“大王爷可得勤学啊。”
李睿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进了含光殿,皇甫仪虽一头雾水,却也没有深想。
李睿到底是经历了两朝说不得还要再经一朝的老狐狸,在很多事情上面有着独到的见解,说的每一句话自然也都是暗藏深意的。现如今皇甫仪听不出来,但是是迟早的事。
回了王府后皇甫仪浑浑噩噩的用了晚膳,精神一直不大好,一夜未睡,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萧羽笙担忧皇甫仪的身体,也跟着陪了一夜。
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皇甫仪倒是安份的睡了,但脸上的忧色一直未减,萧羽笙虽关切,却也不能多做些什么,只能在顾得到的地方照拂些。
这样过了几天,圣人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咸安城中却起了流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坊间就有了“圣人一直不醒是因为有个皇子下了药不想让他醒”的传言,甚至还说圣人醒过一次,还指认了那个皇子,可惜药性太强没说完又叫人昏过去了。
若单是前者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叫人多关注些多下点力气去调查罢了,可是后者一传出来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长宁宫含光殿圣人所居之处,那里的动静,民间是如何知道的?又是什么人给传出去的?皇甫岩当机立断派出心腹前去调查流言的源头,皇甫仪得知却是更加的深入简出,除了去长宁宫看望圣人就没有踏出王府半步。萧羽笙担心,也一直陪同。
“博丰。”
皇甫岩在王府花园里对着一株矮树发呆,突然喊了吕宏的字。
吕宏向前一步。
“你说……传流言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吕宏恭敬道:“想来必定是针对二位王爷的。”
皇甫沛东在含光殿中喊皇甫仪这件事除了服侍的宫人太医还有李睿等几个老臣之外就是他皇甫岩。百姓对此一无所知,辰朝民风开放,民间言论的禁令也不严。若不加以牵制,只会以讹传讹更加糟糕。
“皇甫家已经没有多余的亲属了,所有的藩王也都不在了,阿爹也只有我和阿兄两个儿子。那这流言传出来,是为了谁?”
吕宏低着头不说话。
“博丰,那支簪子萱娘收了么?”
吕宏恭敬回道:“夏娘子说她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东西也没收。”
皇甫岩无奈一笑:“还是给她送去吧,到底还是我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虽说她忘了但总还是得赔的。”
吕宏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就要开始虐了嗯(个人感觉其实还不够虐可惜笔力不够)
☆、猜测
圣人一直不醒,太医都说是劳累过度要好好休息,可是再怎么劳累也不至于睡了这么久。朝中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
“太医已经从圣人往日的膳食着手调查了,据说连熏香也不放过。”
萧羽笙打开皇甫仪书房的窗户通风,顺便和人聊天。
“会不会……是韦家,还是长孙家?”
萧羽笙轻笑一声:“他们的手还没伸得那么长。”
一个是商,一个是风光不再的旧族,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够在权贵满地的咸安城中搅起浑水。
幕后黑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皇甫岩没有经历过他们经历的事情,要弄清楚还得花些时间。
“既已查清原因,就不会再次摔在原来的地方,”萧羽笙安慰道,“说不定再过些日子药性散了,圣人就醒了呢。”
皇甫仪没精打采的点点头。
萧羽笙上前抚了抚皇甫仪的发顶:“有没有想吃的,我去买。”
皇甫仪想了想道:“我听说东市有胡商开了家吃食店,你去帮我买些来。”
萧羽笙失笑:“那吃食店里头东西可多,你要什么?”
皇甫仪回道:“那你就挑些顺眼的,我的口味你也知道。”
萧羽笙点点头出了王府。
待萧羽笙走远了,皇甫仪又瘫在坐榻上出了神。他想了很多,想他阿爹,想皇甫岩,想长孙婧,想顾十四娘,还有……萧羽笙。
落霞阁那一夜的记忆突然涌上脑海,皇甫仪脸颊顿时爆红,连忙起身站到窗边透透气,那场景却愈发的明晰。
他还记得萧羽笙那物进入他身体时的轮廓,萧羽笙被汗水沾湿的肌肉,还有在他耳后粗重的喘息……下腹起了些许冲动,皇甫仪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分明是那酒的问题,可这个理由在他心中却怎么也站不住脚。心绪愈发烦躁,皇甫仪闭上眼晃了晃脑袋,才把那些遐思甩了出去。
又一想,他又觉得萧羽笙肯定也不对。然后皇甫仪一个人又纠结上了。
皇甫仪这边安稳平静,皇甫岩那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早膳后就有人送来了消息,正巧吕宏也在,皇甫岩便将那张纸里的内容分享给了吕宏。看完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一直很压抑。
“博丰,你说……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吕宏恭敬回道:“若能成事,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皇甫岩嗤笑一声:“可真是疯子。”
吕宏没有回话。
“这件事情必须查清楚。我倒是不知道到了现在这咸安城里头都还有人想要光复大梁,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吕宏默默地听着。
“事情做的利落点,在阿爹醒来之前,我不想出什么乱子。”
吕宏道:“会嘱咐下面的人仔细点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皇甫岩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吕宏:
“上次给萱娘买的那支簪子还是丑了些,你再去买支新的。”
吕宏嘴角微抽,恭敬应下。
什么首饰配夏娘子都不好看,因为人最好看了。吕宏面无表情的腹诽道。
萧羽笙提着袋子出了东市差点与人撞上,得亏萧羽笙反应及时,才没让袋子里的胡饼掉了一地。萧羽笙定了身子抬头一看,正是熟人。
“士贺为何这么急躁?”
那熟人名唤武三庆,幼时和萧羽笙一起打架打大的,现如今在禁军入值,说起来还算得上是皇甫岩的人。
武三庆没时间和萧羽笙多说,一拱手便当是抱歉,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闹得萧羽笙一头雾水,正欲离开,又遇上了吕宏。
吕宏拱手:“见过世子。”
萧羽笙忍不住问:“敢问吕侍郎,士贺他遇上了什么事?”
吕宏现任吏部侍郎,又是皇甫岩心腹,自然能得不少尊敬。
吕宏轻飘飘回道:“查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叫他继续往下查。”
虽没说明,但萧羽笙也知道是查的什么事,至于查到的不得了的东西……
“那山河万里图,我在外头的时候还有所听闻,还差点因为这东西丢了性命。”
吕宏抬起了眼。
“现下不太方便,”萧羽笙提起装了胡饼的袋子,“若有暇时必来拜访。”
吕宏没多阻止,两人告别后分开,吕宏的眸色微沉,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萧羽笙回来的时候,皇甫仪毫无仪态的坐在书房中翻着一本杂书,萧羽笙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封面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袋子放到皇甫仪旁边。皇甫仪用余光瞥了萧羽笙一眼,一手抓着书一手困难的扯开袋子,萧羽笙看不下去,拿出一个胡饼放到皇甫仪手上。
皇甫仪接过后顿了一顿,把饼送到嘴边一口咬下。
“小心点吃,碎屑都掉到书页里了。”
皇甫仪听话的吃得慢了些。待到皇甫仪啃完一个饼,萧羽笙又贴心的送上一杯刚倒的热茶。
他是怎么看出来这饼吃着有些硬咽着不舒服的?皇甫仪觉得奇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嚼碎的饼轻松的下了喉,皇甫仪伸手,萧羽笙又送上一块。
可真贴心啊。皇甫仪在心中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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