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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谑的康塔塔——dnax[上]

时间:2008-11-18 10:16:13  作者:dnax[上]

  安斯艾尔看了莫尔一眼,后者正因为他忽然间变得柔弱无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样子而感到困惑,所以没有任何扯后腿的意思。

  "...我亲爱的弟弟洗澡时着凉了,他有一些感冒,但是精神可嘉。我们正在研究这把剑,您瞧,它和您一样漂亮并且熠熠生辉..."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莫尔不得不佩服他说谎的技巧。

  从根本上来说,那简直就毫无技巧可言,大概也只有像面前这位把心思全都花在带羽毛的帽子和小花边裙上的年轻小姐才会相信他。

  法兰西斯的确全心全意地相信了。毫无疑问,对什么人撒什么谎,这一点这个拙劣的骗子做得相当好。

  现在,单纯而美丽的公爵小姐在一瞬间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对莫尔说:"很高兴认识您,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V.马伦?克莱斯特和餐桌的事情

  "嗯--"

  莫尔用眼角瞟着安斯艾尔,虽然他鄙视这个男人的作为,但又不得不承认现在还得要靠他来掩饰自己。

  伯爵正"气喘吁吁"地试图把手中的剑重新放回墙壁的架子上,但那对他而言显然太"困难"了。

  "小心些,安斯艾尔先生,要我来帮您吗?"

  "噢不,绝不要那样,女士们纤细的手是不应该碰这些野蛮武器的。让我来,您就在那儿和我弟弟聊一会儿好吗?这可怜的人正需要一位温柔善良,就像您这样的小姐来关怀安慰。"

  他的谎话又一次打动了姑娘的心。

  法兰西斯一脸哀愁地来到莫尔面前说:"您好先生,我知道生病的确是相当痛苦的。去年冬天我就病过一次,可让人难受了,但是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莫尔的确是愁眉苦脸地望着她,他不懂得如何与这些贵族女人打交道,以往的十年二十年都没有任何人传授这样的经验给他。

  "谢谢,请恕我不能亲吻您的手背,以免把病毒传染给您。"

  安斯艾尔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说谎也并没有那么困难,谁都会因为情势所迫而说一些为自己解围的话。当然,不能排除有些怪人的突发奇想和天生谎言癖作祟。

  他"好不容易"挂好了剑,转过身来说:"亲爱的法兰西斯小姐,请让我为您介绍我的兄弟,一位不折不扣的克莱斯特家族的后裔。以后有机会您将会在我们祖先的画像中一窥端倪,他是克莱斯特家中的一员这一点毫无疑问。我最亲爱的堂弟马伦?克莱斯特。"

  "噢,能有幸见到您令我不胜雀跃,法兰西斯?帕特里克斯向您问好。"

  她转向安斯艾尔抱怨道:"安斯艾尔伯爵,您可太坏了,从没有听您说起过这位英俊的先生,他从哪儿来?"

  "是啊,您从哪儿来马伦,快告诉法兰西斯小姐。"

  莫尔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结结巴巴地嗯了两声。

  这位小姐说得一点都不错,他可太坏了,如果要撒谎的话就该负责到底不是么?

  从哪儿来?

  莫尔在被单底下绞着手指,从那个肮脏不堪,到处都是跳蚤虱子的监狱里吗?

  他痛苦地紧皱着眉,一点主意也没有。

  "啊,我想起来了。"

  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斯艾尔忽然叫了一声,声音就像是在唱歌似的。

  "马伦才对我说过,我们刚才还在浴室中谈起。您刚从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来是吗?那个小岛正一片荒芜着呢,亲爱的法兰西斯小姐,我的马伦堂弟是位了不起的航海家。您知道,这样的人通常会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因为他们总不在陆地上出现,就像克里斯多弗?哥伦布那样去发现新大陆,成天在海上漂泊。"

  年轻的小姐对这个满口胡言的男人毫无招架之力,立刻深信不疑。

  "这真是太伟大了,请一定对我说说您旅行的见闻。当然,我会等到您身体好些的时候,啊对了,明天,明天晚上我们有一个舞会。圣母在上,那么多日子我偏偏选择了明天,一定是特地等着为了欢迎您而办的。请和您的堂兄一起出席,我会热烈地期待着您的光临,我的朋友们也一定想听听海上的那些趣闻。"

  "...嗯,这个..."

  莫尔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觉得自己被逼进了一条死路,接下去更要任人摆布。

  航海家马伦?克莱斯特,那是谁?

  安斯艾尔牵起法兰西斯小姐戴着白色花边手套的小手在上面亲吻了一下。

  "好了,亲爱的小姐,本来我很想诚恳地邀请您留下来共进晚餐,但是您看我白天受了点刺激,而且我最亲爱的堂弟又身体欠佳..."

  莫尔想立刻站起来揍他一拳,这个家伙不但喜欢自己装病也爱把别人拖下水。

  安斯艾尔毫不介意他杀人的目光继续滔滔不绝地撒谎,莫尔则看着他的鼻子希望它已经开始渐渐变长。

  "...当然,如果您坚持要留下,我一定会打起精神令您有一个难忘而美好的夜晚。安得烈,晚餐准备好了吗?"安斯艾尔一边脸色苍白地按着胸口一边虚弱地呼唤他的管家。

  安得烈在门外答应了一声说:"是的,随时都可以开饭。但我得提醒您,酒被取消了,就您现在的状况来说不适合饮酒。"

  "别这样安得烈,我是多么荣幸才能邀请到法兰西斯小姐,如果餐桌上没有酒,那实在太扫兴了,即使陪上性命我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为了您的健康..."

  "健康又算得了什么..."安斯艾尔献演到这里的时候十分应景地咳嗽了两声,法兰西斯立刻牵动了一下她的裙摆。

  "我想我还是得让您早点休息,伯爵先生。晚餐的事下次再说吧,您得保重身体,不然明天的舞会可就糟了。另外我听说有个逃犯从监狱里逃出来,还没能抓到他呢,我该趁天还亮着早点回去。"

  "这真是太遗憾了。"

  安斯艾尔看了莫尔一眼,法兰西斯说到逃犯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大概连脚背都蜷起来了。

  伯爵皱着眉表示他遗憾的心情,而莫尔看到他嘲弄的目光时干脆把头转了过去。

  "安得烈,替我送法兰西斯小姐出去好吗?"

  "是的,大人。"

  "再见安斯艾尔先生,再见马伦先生。"

  "再见..."

  莫尔迫不得已转过头来向这位无忧无虑的姑娘告别,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安斯艾尔两个人。

  "一个小小的意外。"

  安斯艾尔挑了一下眉毛说:"很有趣的小插曲,马伦先生,或者我还是应该称您为‘我亲爱的堂弟'。"

  "别再说了,现在要么把我送回监狱要么放了我,我没心情陪您演戏。"

  "您不喜欢演戏吗?"安斯艾尔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说,"如果您能做得像个歌剧院的著名演员,那就可以和贵族们相提并论。"

  "去他妈的贵族。"

  莫尔在这时咒骂了一句:"别在我面前重申您的贵族身份,也别告诉我您有什么特权,驾着马车在路上横冲直撞吗?别以为人人都喜欢像你们这些疯子一样,快放开我。"

  "不行,您刚才说粗话了,这个习惯很不好,必须改掉。我想应该适当地教您一些礼仪,毕竟身为我‘最亲爱的堂弟',即使您长久以来一直流落在无人小岛上刻苦钻研,可是礼仪仍然很重要,随时保持风度明白吗?"

  "我不会改掉我的粗鲁,就像您没办法改掉那做作的礼仪一样。"

  "你缺乏教养,先生。"

  "是的,但比你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因为你缺乏的是心。"

  安斯艾尔沉默了一下。

  这时安得烈回来了,伯爵没好气地问:"刚才是谁说要把阿喀琉斯拦在门外的?"

  "是我,大人。"

  "那么您难道没有找出法兰西斯小姐的弱点吗?她的弱点不在脚踝上,或许会在别的什么地方。"

  "也许。"安得烈耸了耸肩膀:"但是别人都有弱点,这位小姐没有。"

  "为什么?她是女神?"

  "当然不是,但她是一位可能会成为克莱斯特伯爵夫人的小姐。"

  "噢安得烈,安得烈,我看你准是故意的。"

  管家先生不置可否地望着他说:"您的急智,大人,就算是国王陛下亲临也一定能应付自如。我一分钟前听说这位先生已经成了您的堂弟,真是令人感到惊喜。让我亲自为您服务,晚餐将丰盛而热烈地迎接我尊敬主人的贵宾。"

  莫尔用手挣开身上裹着的被单,这令他上身的衣服也一起掉落在地上,露出了赤裸着的身体。现在他已经彻底看穿了这个地方,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管家,而目前看来安得烈的恶劣兴趣比起他的主人来也毫不逊色,甚至有更胜一筹的嫌疑。

  "您在干什么,先生。"

  安得烈从地上捡起白色的衬衣和天鹅绒外套,帮着莫尔重新披在肩膀上。

  "虽然伯爵大人总有些奇怪的规矩,但是用餐的时候不用脱衣服。如果您感到热,我可以适当地把餐厅的温度降低一些,只要稍微减少一点壁炉的炭火就行。"

  "我不得不再一次称赞你,安得烈。现在请带我们去温暖的餐厅,折腾了这么久,我们应该坐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探讨一些礼仪方面的事了。"

  安得烈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为他们打开了房门。

  莫尔心情乱糟糟地跟在安得烈身后,而伯爵则很体贴地截断了他的后路。

  安斯艾尔就像一支装着子弹的枪那样令人不安。

  今晚的宾客只有一位,但是却有六个仆人。

  他们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地毯上倏来忽去,穿梭于椅子和餐桌之间,既不匆忙也不惹人厌烦,甚至完全让人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而通常只需要安得烈一个眼神,仆人们就能心领神会,所以餐桌上始终静悄悄的。

  摆放着各种兽肉和葡萄酒的桌子上散发出了奇异的香味。

  莫尔一动不动地坐在长形餐桌的对面,他的眼睛没有再瞪着安斯艾尔,而是不断地看着面前的食物。

  伯爵举着他专用的银质餐具,仔细地从盘子里切下一小块肉送进嘴里,顺便用餐巾按了一下嘴角。

  "我以为你饿了,但看来不是,会用刀叉吗?"

  "至少不用你教我。"

  这个饥肠辘辘的人专注地望着香气四溢的食物,他的喉结滚动一下,还在犹豫是不是该享用它。

  如果在半天前,在他觉得自己还能掌控全局的时候,想必会毫不犹豫地动用手边的餐具奋力分割它们来填饱肚子。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做什么事都必须小心谨慎。

  反复地和自己的胃袋做斗争,这让莫尔年轻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愁苦,他不经意表现出来的一点小渴望和皱眉的厌烦让安斯艾尔在用餐期间获得了小小的娱乐。

  伯爵喝了一份清炖肉汤,一整块鹅肉,并且饮了一杯泽雷斯葡萄酒。

  他抹了抹嘴角,抬头看着对面的莫尔,等着看他的骄傲什么时候会拜倒在食欲的脚下。

  安斯艾尔感到刚才那些食物对自己而言足够了,一旦人的胃得到满足思想就会变得迟钝。但是我们的伯爵绝不会受这种可笑的规律限制,他正盘算着继续逗弄一下这个可爱的对手。

  就当作是当初用那把破刀威胁他的小小惩罚。

  这种小惩罚通常很简单,比如说等到他一下定决心拿起刀叉的时候,伯爵就会对管家喊一声:"咖啡。"

  然后晚餐结束,撤掉所有的食物。

  非常简单。

  安斯艾尔微笑着扬起嘴角,他看到莫尔已经把那双铐在一起显得很不方便的手放到了桌上。

  很好,就这样。

  伯爵的嘴角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马上就要喊出那种餐后饮品的名称。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莫尔伸出手,用那刚洗干净显得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一把抓起餐盘中的鹅肉,迅速塞进嘴里撕扯起来。

  安斯艾尔完全僵硬了,他感到自己变成了雕像,并且从什么地方传来龟裂的声音。

  安得烈在他背后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低笑声,但却很快克制住,就像是什么人产生了幻觉似的,谁也没笑过。是的,谁也没有,因为伯爵已经石化了,笑声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上帝和圣母作证,这绝对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小到不值一提。

  VI.船长以及书房的事情

  我们来看看别人是如何打破那些无用的雕像的。

  用一把巨大的锤子,如果你兴致高涨的话可以从头部开始。

  一尊好的雕像总是凝聚了众多人的心血。工匠出力,艺术家出才智,然后上帝赋予它生命力。

  事实就是这样,当安得烈企图用一个小小的锤子敲醒他那变成了雕像的主人时,上帝重新把灵魂塞回了伯爵僵硬的躯体里。

  一杯热咖啡放在安斯艾尔的面前。

  他十分不高兴地用小勺搅着那红棕色的液体,眼睛一直望着坐在对面的人。

  那个没教养的家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用完了他的晚餐。一大块鹅肉,比安斯艾尔享用的要多上一倍。然后是几只家禽的烤翅膀,大半瓶马拉加葡萄酒。他总共有两次在言语上要求仆从为他加满肉汤而不是暗示,虽然加满之后说了谢谢,但这并不能弥补他的没规矩。

  安斯艾尔的小勺子在漂亮的白瓷杯子里搅得叮当作响,连管家都不得不发出咳嗽声提醒他注意规范。

  伯爵深深地皱起眉,自从这个家伙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他微笑大笑的次数变多了,但是相等的,皱眉的次数也不甘示弱地追赶上来,刚好把快乐的部分抵消。

  "晚餐让您满意吗先生?"

  他故作轻松地询问着对方的感受,而莫尔很中肯地做出了评价。

  "非常好,我从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如果您告诉我您每餐都是如此我想我会很嫉妒。"

  他开始慢慢使自己习惯于这种奇特的相处方式,先要熟悉环境,把自己摆在一个并不是很被动的位置上。

  要知道世界很大而且很危险,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经常也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所以谁都要学会在逆境中生存。

  莫尔不拘小节地用干净的餐巾胡乱擦着油腻的嘴角,并且把它团成一团随手扔在餐桌上。

  安斯艾尔没有说话,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但是立刻就叫了出来,杯子离开他的嘴边在手中荡漾一下,小小的水花溢出杯口溅在他的身上。

  "噢,我烫到上颚了。"

  仆人们赶过来为他擦拭身上的咖啡渍,伯爵捂着嘴,却看到坐在对面的敌人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仿佛英雄胜利式的微笑。

  莫尔第一次这样悠闲地笑着说:"风度,请不要生气,勇敢地把咖啡喝下去。"

  安斯艾尔瞪着他没有说话,后来也只是一直望着他像是看着个仇人似的。莫尔绝不会理解伯爵这么做的深刻含义,但是身为这个家的管家,安得烈却很清楚,他的主人并不是生气只是在等着咖啡变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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