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吧，谈正事比较要紧。”冷青言寒着一张脸，瞪向笑得很无辜的刑一龙。
“一龙，厉风，佑人，回去坐好吧，还有正事要商量。”适才注意到冷青言脸色不太对劲的唐书琛连忙出声为他们打圆场。
“是……”
“真不好意思。”
吐吐舌头，雷厉风连忙拉着蒋佑人返回了本座。
刑一龙也整整衣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刑一龙有着一张亦刚亦柔的漂亮脸孔，配上那对有如黑曜石般的深遂眼眸，厚薄适中的双唇，再加上那高挑修张的身材，足以令全上海滩的女人都为其着迷。
他的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成了这上海滩上最大的帮派——飞鹰盟的盟主。当然，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并不是只因为他从养父手中承继了事业的关系，也因为他身上所特有的那种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
“厉风，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可以说了。”刑一龙双手一交叠在腿上，靠着椅背，看向雷厉风。
“是的，首领，事情是这样的……”雷厉风站起身来，恭敬的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在淮海路上的地盘被人挑了。那里的弟兄们几乎都被人打成了重伤，有些到现在还不能动弹。”
每次谈在正式的会场以及外人的面前，他们就会称刑一龙为首领，这样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只有在私下里才会叫他老大或名字。
“是什么人干的？”刑一龙早已恢复了原本的那副王者气息，板起一张脸冷冷地问着。
“首领，听活着的兄弟说，是一个有着蓝色眼睛和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带着一帮人做的。”蒋佑人连忙接口道。
“蓝色眼睛？是不是租界里的人做的？”听到此话，刑一龙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可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不，英法租界里的那些洋人的确很蛮横，却还不至于敢到这里来搞乱。”一直沉默的伍乐城突然抬起头来对刑一龙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是租界外的人干的了？”
“是的，首领。我听说，最近有一个名为凌云的小帮派正渐渐兴起。说不定，这次就是他们做的。”
“凌云吗？”刑一龙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向唐书琛，问道：“副座，你有什么看法？”
“那确实是个新兴的帮派，但，我们也不能小看他们。这个帮派大概建立在一年前，那时还没有什么明堂，只是最近的半年内，突然开始有一些大规模的行动……”没等唐书琛说话，冷青言便率先开口了。
“不仅如此，他们在二个月之内已吞并外滩附近的好几个小帮派。”唐书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接口道。
“……青言，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刑一龙扭过头去，看着冷青言。
“先派人去查查他们的底细比较好。”冷青言还是一如往常的摆出一副酷相。
“那么，厉风，佑人！”刑一龙边说边自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去把凌云的底细查清楚。”
“是！”
“一定办到！”
雷厉风、蒋佑人连忙痛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刑一龙既然会把任务交给他们，就表示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去轻松一下吧！”说着，紧张的气愤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刑一龙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
“一龙，你去哪儿？”当他经过冷青言身边时，听到他这么问着自己。
“当然是去喝一杯，睡了这么久总要活动一下吧！”刑一龙伸手从冷青言身旁的小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根放在嘴里。
“抽烟对身体不好。”冷青言站起身来，从他的嘴里把烟拿了出来。“还有，少出去比较好。现在外面很乱，没准什么时候会把命都给丢掉的。”
“哼，要你管！”刑一龙立刻冷下脸来，从冷青言的手中抢走了那根烟。
“我又不是你养的猫，干嘛什么都要听你的？”
甩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老大！你去哪里呀？等等我。”雷厉风刚想去追，却被身边的蒋佑人拉住了。
“你干什么？别管他啦！”
“可是，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
“厉风，我看你还是不要管一龙的事了。他的小孩子脾气又犯了，会被打喔！”坐在他们对面的伍乐城依然一副笑咪咪地样子。
“就算是去了，也没有用的，能劝得了他的也就只有青言了，你说是不是？”人称笑面狐狸的伍乐城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哼！我回房了。”刷的从红木椅上站起身来，冷青言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劲自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众人皆是一片沉默。
许久，蒋佑人才开口道：“喂，‘冷山’发火了耶！”
“不关我的事，都是乐城说了不该说的话。”雷厉风连忙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
“怪我？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伍乐城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众人。
“由他们去吧，不会有事的。”一直在悠闲地坐在上坐喝着西湖龙井茶的唐书琛，终于发话了。
“真的没关系吗？”蒋佑人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放心啦，既然副座都说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的了。”雷厉风边说边推着蒋佑人向外走去，“我们也去喝两杯吧！好好轻松一下嘛！”
“好啊！不过，你请！”
“喂喂喂！你不要这么过份好不好？”
“不管，反正你请。”
“你是吃定我了？”
“……”
……
一天的吵闹声，终于落下了闱幕，可是，少年们的将来，又是如何呢？也许，他们那挂在脸上的安详笑容，也只是为了掩饰对死亡与明天的恐惧吧……
2
“这是什么鬼天气？到底是谁人说春暖花开大好时节的。刚刚还冷得要死，现在却觉得热得要命。”心情差到极点的刑一龙，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嘴里不停抱怨着这傍晚的天气。
想起刚刚的事，他心里就感觉呕得要命，冷青言那个可媲美于千年冰块的大木头竟对他的事越管越多。
真是的，就算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就算那大木头一直照顾着他的起居，就算他什么事都要依靠他，那也不被他绑头绑脚呀！
再怎么说，他刑一龙也是一帮之主呀，又不是冷青言家里挂着铃铛的猫。
唉，更夸张的是厉风、佑人、乐城全都靠他那边站，害他连一点点抗议的可能性都没有，结果最后闹到连自己的家都待不下去。
刑一龙就这样臭着一张脸在大街上走着，经过的路人都匆匆走过，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他。
怪了，前面怎么围了一推人，发生什么事了吗？虽然这条庙街是中立地带，并不属于他的管狭范围。可在好奇心作祟下，刑一龙还是决定过去凑个热闹。
“臭小子，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混蛋！”刚挤进人群，就听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骂着眼前那个斜对着刑一龙的少年。
“少废话，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你挡我的路，我没让你道歉就不错了。还不给我让开。”那少年不甘示弱地对着这容貌凶狠的男人反驳着。
“什么……你这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连我都敢顶撞。这庙街上谁不认识你朱大爷我呀！看我怎么教训你！不打断你一条腿，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说着，这姓朱的中年男人已猛然挥起一拳向那瘦弱少年的面孔击了过去。
不好。看那男人一拳挥出，刑一龙也不仅在心里为那瘦小的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他应该是认识这个男人的。这个人，可是这中立地带拳头最狠、名声最差的恶霸。五年前，刑一龙还未当上飞鹰盟的帮主时，也曾经为了地盘之争与其发生过不小的争执。尽管飞鹰盟最后赢了那场战争，将这个姓朱的男人成功的赶出了那块地盘，但其中的牺牲却也不小。
也是在那一刻，刑一龙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做恐惧。
就在那一拳距离少年面孔约二寸的地方时，他突然一下子不见了。
“嗯？这小子竟能躲过我的拳头？”那姓朱的男人不觉暗暗吃了一惊。
“唔……”就在他吃惊之余，一个微弱细小的声音竟自他的脚下方向传了过来。
其实就在那少年消失的瞬那间，刑一龙已注意到，他并不是真的消失，也并不是避了开去，从他那一脸痛苦的模样，早已说明是他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臭小子，原来在这里。”显然已注意到少年的中年男人露出狞笑着飞起一脚，踹在了少年的小肚子上。
“唔……痛。”已无力躲闪的少年当下被踢个正着，口中也不觉痛得呻吟出声。
“喂，怎么了？臭小子，装死啊！”这一句话，立时惹得他的手下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那股狠劲那儿去了，有种的再站起来打呀~”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抓住少年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握紧的右手已然挥出向少年那小巧的鼻子打了过去。
眼见少年那张清秀的脸孔就要被人打成肉饼，围观者中已有人惊呼出声。
就在那狠劲十足的拳头还未及接近少年面孔的刹那间，已“啪”的一声被人挡住了。
“嗯？是谁？有胆敢管老子的……”没等那男人把整句话说完，他的脸上已结结实实的被人捣了一拳。
惨嚎声中，被打断的鼻梁已是鲜血喷溅，一个站立不稳滚倒在地上。
“你他……”眼见自己的老大被人一拳打飞出去，那个当小弟还未骂出口，便已被来人一脚蹬在了小肚子上，跪地不起。
战事眨眼结束。
“喂，小鬼，你没什么事吧？”刑一龙抱住少年在朗声问道。“真是的，打不赢人家，就不要找挨打嘛！”
“就是嘛！”被抱在刑一龙的臂弯里少年，冲着已倒地不起的两个恶霸大声吼着。
“我是在说你呀！小鬼。”这下刑一龙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小年纪，就出来惹事生非，长大了还得了。”
“我……不是小鬼……唔……快吐了……”
“什么……等一下啊，喂！”
“我已经十七……岁了。”说着，那少年已慢慢颌上了双眼。
十七？刑一龙挠挠头，仔细看了看他。不到一米七的瘦小身体，加上一张看起来长不大的娃娃脸上，让谁都会以为他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不过，小鬼始终就是小鬼。本来还以为他是被那一脚踢得吐出来，没想到其实是因为他……
喝醉了！真是的。
“天哪！这下让我怎么办？”刑一龙这才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处境。那句话真是没错，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口凉水都塞牙！每次都遇人不殊，可怜呢！
唉……又不能带个小鬼回本部去，到底要他怎么办？
不过，算了，帮人还是帮到底吧！
此时，围观的人群见没戏可看了，已纷纷转身离开，回到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做事。
刑一龙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这样搂着这个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下的少年，向街道的另一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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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时间似乎过的很慢。刑一龙带着这个已醉得不醒人世的瘦小少年在庙街街尾的一家小旅店中，租了一间上房。
他把他放在那张不大的木板床上，然后自己搬了一把小竹椅坐在床边，照顾他。
撩起少年额头上垂下的那缕头发，找了一块湿毛巾轻轻的擦拭着他那张已有些肮脏的小脸。
在微弱的灯光下，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显得格外吸引人。而因为醉酒致使呼吸困难的小嘴，正微微开启着那两片玫红色的唇瓣。
好诱人。
刑一龙忽然感觉到自身体的最深处，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冲动。好想吻下去。
等，等等，他还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子。决不能这么做。
刑一龙猛的摇摇头，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集力压抑着身体的欲望，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根放在嘴里。
“嗯……唔！”床上那沉睡的少年轻轻的动了一下，看样子他似乎要醒过来了。
等他醒了就走吧，刑一龙心里这么决定着。反正他本来就已是多管闲事的。
“唔……好难过……”那少年缓缓地挣开那双有些酸痛的眼睛，想要坐起身来，但那动作却比他想向的要困难的多。
“喝杯茶会好一些。”刑一龙倒了一杯浓茶递了过去。
“唔……谢谢！”少年半趴在床边，接过了刑一龙递到眼前的茶杯，猛灌了下去。
“感觉如何？一个小孩子，不会喝就不要喝那么多，很伤身体的。”刑一龙咬着烟，将身体半靠在窗边，享受着自窗口射入的点点月光。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七岁了！”听到这句话，那少年忍不住抬起头来，用一双明亮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刑一龙大声反驳道。
“十七岁？你？”刑一龙用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着，“我还以为你不到十岁。”
看来这孩子似乎已经忘记曾对他说过一遍了。嗯，看他那副激动的模样，他就有些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你……”那少年已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在这世上，他最忌讳的事大概就是别人拿他的身高和那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开玩笑了。
“呵呵呵！”刑一龙再也按耐不住开口大笑起来。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喂，我也要抽。”少年的情绪似乎好多了，冲着刑一龙扬声道。他的声音有些尖，听起来很像女生。
刑一龙笑着把嘴里叼着的烟丢给了他。
“烟还是不要收比较好。”
“你还不是一样。”接过烟少年放在嘴里猛吸一口。
“嗯？”
他终于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了，“喂，没点着抽呀？”
“呵，我是不抽烟的。”刑一龙微笑着对少年说道。
“你耍我是不是？”少年有些被激怒了。
刑一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他转过身去，抬起头来，看了看这房间里的那座挂在墙上的钟。
十一点三十分了。
的确是应该回去的时候，他可不想再次被冷青言狠刮一顿。
“不闹你了，小弟，我有事先走了。”说着，刑一龙向他摆摆手，然后走向门口。
“慢着。”那少年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伸出手去拉住了刑一龙的手臂。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跟我在这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企图？”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冷着脸向刑一龙问道。
听到这句话，刑一龙很无奈的向上翻了一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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