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9-8 16:29:17 来自:zhangziqing@chinese.com 作者:张子卿 阅读2708次 南方的水土,特别养人,晋生已经毕业二年多了,面容仍是那么皎白如月,只是比在学校时,成熟多了,但或多或少仍能看出点孩子气。在学校时,他常思念子卿,特别是子卿刚离开他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那种思念让他寝食难安了好一阵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思念慢慢地淡化了,现在他很少想起子卿,偶尔想起,也只是轻轻一声叹息,心里没有那么痛了。 他没有按照子卿的吩咐,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别人给介绍对象,他总找各种理由推脱,所以二十jy岁的他,仍然是单身一人。单位跟子卿一样,也是铁路上的。晋生在单位总是默默无闻,因为他不善言谈,也不善交际,见了人只是呲牙笑笑就算完事了。目前在车间办公室负责点杂务,这主要还是照顾他的学历。 多年的孤独,使他非常渴望能在感情世界得到补偿,然而到哪里去找跟他一样的人呢,即便是有,也会象他那样埋藏在心里的,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现在他已经降低了当初的标准,不敢指望能遇上象子卿那样的,只要有能真心爱他的,就行了。然而跟他擦肩而过的,都是些男女成双的,男人们很少注意他这秀气的大男孩子。 晋生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本打算就这样一个人终老一生,然而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公共厕所的墙上看到了一行字,让他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那是用粉笔写的,歪歪邪邪的笔迹。"找同志,晚八点后去灵湖",看得出这几个字写得很匆忙。灵湖是个公园的名字,晋生知道那个地方,白天他去过,但晚上他从不出门。当天晚上他去了那里,公园不大,树木很多,倒是个隐密的场所。那是夏末的季节,晚间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他在树荫下找了个长条椅子坐下,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半个小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向他走来,晋生的心快速地跳着,连他自己都能听到那嗵嗵的声音。 "你等那一个?"来人操着川味的普通话问晋生。 "谁也不等,随便坐会儿。"晋生小声回答。 那人问完朝树丛深处走了,晋生依然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那瘦小的身影又从另一个方向转出来,在离晋生十几米处停下来,来来回回地晃悠。晋生一动不动地坐着,静观其变。大约持续了几分钟,那身影朝晋生走了过来,绕晋生坐的长条椅转了两圈,最后在晋生身旁坐下。 "你多大了?"黑影问。 "25岁,你呢?"晋生轻声地问。 "比你大一岁,我26岁,你在等朋友吗?" "没,我还没有朋友。"晋生回答道。 "想玩吗?" 晋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隐约明白玩是什么含义。那黑影先站起来,拉着晋生的手,晋生也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在路灯下,那人回头看看晋生,目光一下怔住了,一张多么讨人喜欢的小白脸。晋生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孔,那面相挺年轻,也不很难看,但粗糙,久经风雨的样子。这种形象晋生较熟悉, 肯定是四川民工。 "你长得真好看,我今天得好好干。"那人对晋生嘿嘿笑着。 晋生的脸涨得通红,但他并没有对那粗鄙的话产生多大的反感,也许是压仰的时间太久了,从心底里有着某种渴望。那人见晋生表情很不自然,所以没有继续乱说下去。脸上多少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看得出他对晋生很中意。 那人把晋生领到一家小旅店,登记了个两人间。晋生瞥了一眼他的身份证,发现他叫张又福。"可能是想叫张有福吧,后来写成张又福了。"晋生心里想。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张子卿三个字,他赶紧调整思绪,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尽量不去想子卿。 这一夜,晋生糊里糊涂地把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那四川民工。那人对晋生还算温柔。完事后,晋生哭了,是那种曾让子卿心碎的哭。 "日他先人的,你这小混蛋还真招人疼。"那四川人温柔地搂着晋生亲吻着,抚摸着,嘴里说着粗话。晋生很温顺,任凭他任意摆布。或许是因为他那干渴了多年的心田多少找到了一丝慰籍吧。 "我叫张又福,工程队的,我喜欢你,我要你,以后跟我好吧,我不会亏待你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张又福一再向晋生这样表白着。 晋生很少说话,只是点头。张又福对晋生非常殷勤,领晋生吃了早餐,又买了几个他自认为不错的小玩艺给晋生。 "我得上班了。"最后晋生笑着向他道别,露出好看的牙齿。 "那我们下星期还在这里见。"他等待着晋生的表示。 晋生点点头,挤公交车去了。张又福心中的狂喜是无法形容的,嘴中咕嚷着:"老子今天真幸运。" 以后每个礼拜天,晋生都和张又福一起过。张又福对晋生的照顾是无可挑剔的,晋生也在逐步地改造张又福,首先张又福嘴里的粗话少了,并且穿戴也完全按照晋生的意愿。晚上还是在那家小旅馆,日子长了,倒引起旅馆老板的注意。常在门外偷听,对此,晋生他们一无所知。 又是一个星期天,晚上吃过饭后,他们照例来登记房间。倒不是这家旅馆如何好,而是喜欢这地方便宜,住一天才十几块钱。今天晚上的气氛跟以往没有什么两样,晋生做梦也不会想到,厄运正一步步向他逼近。晚上九点多钟,他们俩正在聊天,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张又福紧张地开了门,进来两个穿警服的人。 "我们是灵湖派出所的,我们得到举报,你们两个在这里搞不正当关系。"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说道。 晋生一下子就懵了,张又福竟吓得哭了。 "把身份证和工作证都拿出来。"另一个年轻点的命令道。 "我是外地来打工的,我没有工作证,你们饶了我吧。"张又福连哭带喊。 "你妈的,穷吼什么!"那中年的在张又福的屁股上很很地踢了一脚。 晋生掏出身份证和工作证,递给那中年。他身子有点哆嗦,眼圈发红,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妈的,还是铁路上的。"回头对那年轻的吩咐道:"把那个带回去,这个交给我。" 那年轻的答应一声,推着张又福出了门。随后,中年的用手卡着晋生的脖子,也从屋里出来。遇上旅馆的老板,晋生哀怨地看他一眼,仿佛是临死前的无声控拆。 "王所长,吓唬吓唬就行了,他们还是孩子。"老板陪着笑脸说。 "行了,你他妈的好人坏人都想当,二楼给我准备一间房子,安静点的,外人不准上来。"那被叫做王所长的不耐烦地打断老板的话。 在二楼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客房里,那王所长正满嘴脏话地训斥着晋生,晋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他妈的小怪物,长得倒人模狗样的,干那不干不净的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你也不知道老子的厉害。"他痛快地骂着,见晋生不吭声,觉得不太过瘾,"你妈的小妖怪,你以为不哼声老子就没有办法治你了?"说着拿出警棍,按了下电门,立即爆出蓝色的火花。 "叔叔,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晋生流着泪哀求着,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总共有二百来块钱,"叔叔,这钱全给你,你饶了我吧。" "钱全充公。"王所长接过钱,装进腰包。"你个小怪物,喜欢玩这种调门,长得倒细皮嫩肉的,老子今天也试试这调调儿,把衣服脱了!"他冲晋生命令着。 "叔叔,不要啊,你饶了我吧,我求您了!"晋生苦苦哀求着。 "怎么?不愿意呀,哈!行呀,信不信我给你们单位打个电话。"说着拿出手机,做势要打电话。 "别!别......!"晋生慢慢地解着衣服扣子,屈辱的泪水成串地流着。 那王所长看着晋生光滑的躯体,竟也有些亢奋。"他妈的,真不赖。给我爬在床边。"说着,粗暴地推一下晋生的脖子。 晋生就势爬在床边,无声地饮泣。那畜牲迅速地脱下裤子,露出丑陋的阳物。两手抱起晋生的屁股,挺着阳具对准肛门就插。那干涩的家伙根本插不进去,他狠狠地在晋生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小妖怪,还挺难对付的。"晋生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王所长用双手狠命地掰着晋生的屁股,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力一挺,呼地一下,全部进去了。晋生只觉得屁股象被烙铁烙过似的,一阵钻心的剧痛,禁不住"啊呀"一声,那畜牲又在晋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妖怪,叫呀,越叫老子越有兴趣。"接着不管晋生痛苦的哀叫声,快速地抽插,那丑陋的阳具上带着血迹。晋生拼命咬着牙,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把床单湿了一大片。 一会儿,那野兽发泄完了,呼呼喘着气,"小怪物,老子好久没有这么爽过了,你给我记住,以后给我随叫随到,不然,你知道后果。" 晋生慢慢爬起来,嘴唇上竟带着血丝,白白的门牙也染上一片红迹,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屈辱,使他脑子一片空白。那畜牲穿上裤子,看也没看晋生一眼,扬长而去。 晋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星期天人们都回家了,宿舍就剩下他一个人。晋生不敢想象以后的事情,那畜牲肯定还会纠缠的。最终他想到了死,他毕竟是个柔弱的男孩儿。 当天夜里,他给家里写了封短信。 "父亲母亲: 儿子不孝了,等你们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多想能平平常常地在你们跟前,过一辈子父慈子孝的日子,但你们想不到,我是一个世间最不幸的‘同性恋'。我使你们、使全家蒙羞了。我无颜活着去见你们。 我本想把这事隐瞒一辈子,不让你们知道,谁知我遇上一个天下最肮脏的流氓,灵湖派出所的王所长,他假公肥私,利用我的隐私敲诈勒索。我知道,当他诈干我的一切油水时,会把我的事情张扬出去的。所以只好以死保住你们和我自己的体面。 儿去了,下辈子再尽孝吧。 不孝儿晋生跪乞双亲原谅" 写完信,晋生连夜去了邮局,外面的天是那么的黑,晋生那单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吞噬在夜幕中。 等晋生寄完信回来,手中拿着包剃胡子用的刀片,苍白的脸上犹挂着泪痕。他小心地打开纸包,取出一枚刀片,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冷芒。他先穿上自己平时最喜欢的衣服,对着镜子,精心地收拾一番,然后躺在床上,用刀片残忍地割断了自己的脉管。青春的血,慢慢地向外流淌着...... 他的意识越来越漠糊了,在弥留之际,他想到了子卿,记忆中的形象是那样的清晰。"子卿,我永远--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他心里念叨着,那年轻圣洁的灵魂带着屈辱,离开了躯壳...... 晋生的死,在单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纷纷猜测着死因。很多人怀疑是为情自杀,有几个还有鼻子有眼地说亲眼看见晋生挂上个女孩儿。 一天后,晋生的父母到了,都是五十来岁的模样。他母亲一见晋生的尸体,扑过去哭得死去活来。 "儿呀,儿呀,我的儿呀,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呀,儿呀,你做出什么事情妈都不会怪你啊,儿呀,我的儿呀,你睁眼看看妈吧,我的儿呀!老天哪,你睁睁眼吧,孩子还这样小哇,怎么会有这样的报应呀,你瞎啦, 你瞎啦,你瞎啦......!!" 晋生的母亲似乎疯狂了,他父亲也是老泪纵横,由两个人左右搀扶着。 两天后,晋生被火化了,年轻灵秀的生命化做冰冷的骨灰盒。他母亲守着骨灰盒,两眼木木的,泪水早就流干了。 "老李,我看咱们告吧,不能便宜那个畜牲。"他母亲声音嘶哑地说。 晋生的父亲痛苦地闭上眼睛,朝妻子摇摇手,"我知道孩子死得屈,可是这事情打起官司来,会闹得满城 风雨的,孩子不是想体面地去吗,咱就别告了。那种人老天会给他报应的。" "我苦命的儿呀,妈对不起你啊,妈对不住你呀!"老太太搂着骨灰盒,又呜呜地哭了。 晋生的骨灰被带回家乡,没有入祖坟,埋在离祖坟下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个小土包。他在世的时候就孤独,死了以后仍然是孤独的。 .......................................... 上帝呀,一个圣洁的灵魂,带着被侮辱过的痕迹,步入了天国,他那天使般的鲜血,能荡涤干净那恶棍肮脏无耻的灵魂吗,他的死能震撼那魔鬼丑陋罪恶的心灵吗?上帝啊,您无动于衷地看着世上发生着不受惩罚的 罪恶,您还配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吗?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把旧时的女人安排在薄命司里,晋生啊,你应该在哪个司里呢? 子卿,你知道晋生的惨剧吗?如果你知道了,会痛断肝肠吗? 《践约》五 2001-9-8 16:30:58 来自:zhangziqing@chinese.com 作者:张子卿 阅读2570次 就在晋生自杀的那个晚上,子卿梦见晋生了。他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从远处向子卿走来。等走到眼前,子卿发现他身上还有一缕血迹。 "晋生,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啊?"子卿焦急地问。 "哥!那边好冷,好冷啊!"晋生的脸上挂着泪痕,仿佛是以前子卿见过的那滴清泪。 子卿的心剧烈地痛着,张开怀抱想把牙齿打颤的晋生搂进怀里,可是一眨眼,晋生又离他很远了。 "哥!哥!!我去了,我们还能见到的。"晋生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晋生,晋生!你等等......!"子卿哭喊着,向前扑去。一丝凉意,子卿从梦中醒来, 原来他把被子蹬掉了,出了一身的冷汗。身边的晓筑也醒来了,打开了床头灯。 "晋生,晋生......!"子卿坐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子卿,你怎么了,啊?"晓筑很慌张。 子卿看了一眼晓筑,觉得他就是晋生,子卿一把搂住晓筑,哽咽着说:"晋生,晋生,你别走,别走......" "子卿,你醒醒,我是晓筑。"晓筑使劲地摇晃着子卿。 子卿慢慢地清醒过来,但仍死死搂着晓筑不放,"晓筑,晋生死了,我知道的,他肯定死了,我刚才梦见 他了。"他的眼泪滴在晓筑的身上。 "子卿,那只是个梦,你别胡思乱想了,不会的,睡吧,不要想了。"晓筑拍着子卿的背,象哄孩子似的,总算让子卿睡着了。 第二天,子卿病倒了,混身滚烫,嘴上烧起了水泡。他住进了医院,由张母和晓筑陪着。子卿躺在病床上,脸色象纸一样苍白,两眼痴痴地盯着晓筑,眼角淌着泪。晓筑始终握着子卿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的心既痛又酸,他知道子卿心里想的是初恋的晋生。老太太在一边抹眼泪,嘴里念叨着: "这孩子平时没病没灾的,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这么厉害。小卿,你究竟是怎么了,啊? "子卿依旧是木然的表情。 医生的诊断出来了,是着凉引起的重感冒。接下来是打针、输液,这中间,子卿一直抓着晓筑的手不放。 下午,探病的人很多,娜娜第一个到了医院,见子卿清瘦的样子,心里觉得很酸楚,嘴里埋怨着子卿:"叫我怎么说你,平时一点也不知注意自己,两天没见,竟瘦成这样了。"说着话,眼圈红了。 子卿这时比上午好多了,冲娜娜笑笑,故做轻松地说:"死不了人的,小感冒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这里可不兴哭鼻子的。"娜娜幽怨地白了子卿一眼,心里埋怨子卿总是体会不到她的情意。 分局的领导及子卿下属的头头脑脑陆陆续续都来了,说些保重身体、好好休养之类的话,放下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又陆陆续续地走了。晓筑公司的胖经理也来了,客套一番后,交待晓筑这几天好好照顾张局长,别的事就不用管了。到了傍晚,只剩下晓筑、张母、娜娜三个人陪着子卿。娜娜见老太太疲倦的样子,劝她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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