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旋咬了咬牙,奋力一翻身,顿时将焦崇压在身下,焦崇已经被打得身受重伤,一时间气喘吁吁,无力动弹。汗水顺著额角流下,嘴巴附近全是血,道:"你快杀了我!" 雷旋举起一掌,便要击在他天灵盖上,看见他露出绝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放下手说道:"就不杀你,你待如何?我把你的肉一片片切下来,让你吃下去。" "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要不是用了妖术迷惑人,你以为谁会睬你?你等著,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焦崇脸上阴狠的表情让他怒从心起,扬起手便给他一耳光,登时焦崇被打得牙齿和著血吐了出来,仍是破口大骂,骂得十分难听,连老妖婆什麽的都骂。雷旋面无表情,倒似浑不在意。他脖子上痛得厉害,伸手去按了按,已经结了痂,但还是沾上了些殷红,心头震怒,正要再打,忽觉一阵劲风往背心袭来,侧身闪过,一口长剑登时刺入焦崇的小腹。焦崇闷哼了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徐明川惊恐地睁大眼睛,想将剑拔出,但那剑已刺入焦崇身後的泥土,将他活生生的钉在地上。 徐明川手脚发软,呆住了半晌,已带著哭音:"我不是故意......" 3
"想不到现在就有人来收拾你了。"雷旋微笑道,"焦兄竟有先见之明,可惜医者难自医,卜者难自卜,再怎麽神机妙算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吧。" 焦崇冷冷地看著他,也不说话。徐明川颤著手要把那剑拔出,雷旋笑道:"拔啊,要是你想让他快点死就拔啊!" 徐明川顿时不敢稍动,颤声道:"那怎麽办?" "你让开,我来。"他走过去,在焦崇身前蹲下,正要伸手拔剑,焦崇大骂道:"你这婊子,敢碰我一下?"雷旋变了脸色,知道他一心求死,也不生气,又笑道:"你以为我要救你麽?我先把你救活了,再在你身上浅浅地割上一千刀,撒上盐水,腊成半干,每天喂你吃千年人参,让你死也死不了。再放到老鼠洞门口......"他话没说完,焦崇已经一口气咽不上来,气晕过去。雷旋一手按住伤口,另一手握住剑柄,猛地使力,把剑拔出,一时血涌如泉,他手上极快,立刻便点了几处穴道止血,喃喃道:"真是看不出,居然一点胆量也没有,这样就晕了。" 君少宜此时已经占尽上风,那瘦小汉子看见大势已去,立刻跪了下来:"饶命啊,公子,我只是帮人做事的,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个孩子您想要就尽管拿去......" 徐明川大惊变色:"田大哥,你说些什麽话?" 君少宜微笑道:"既然你这麽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这位兄弟,你以後是到苗疆南岭去呢还是到大漠西域?" 那汉子原名田大成,後来自觉无胆无识,说出来徒然被人笑话,便改名田成,以示谦虚。闻言大喜道:"小的立刻就去苗疆,一辈子不回来了。"竟然对徐明川的话置之不理。 "苗疆离我洞庭不远,要是小李门主说我包庇你就不好了。你还是到东海去吧,那里有一片海岛,据说还能捕到鱼。"他语气温柔和缓,神态也和颜悦色,田成心中不由暗骂道:明明就决定了让老子受苦还让老子选什麽,这不是耍老子麽?连连磕了几个头,口中称谢,却是不走。 "怎麽了?你也想要这小子陪你一起去东海麽?"君少宜轻轻摇著孩子,柔声问道。那汉子只是不答,像是默认。要是徐明川回去说些什麽,就是他跑到天边也是白搭。 徐明川惘然半晌,拾起地上长剑,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田大哥,你放心,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倒转长剑,便要横剑自刎,雷旋站在他身旁,伸指一弹,长剑便已落地。徐明川大叫道:"你为什麽不让我死?为什麽不让我死?" 雷旋淡淡道:"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男人做到你这份上,可真是扫兴得紧,我一点胃口都没了。君少宜,你玩腻了就把孩子还给他罢,省得哭哭啼啼的,看了恶心。" 他终於还是忘了那个女人。君少宜道:"你若不要,我会有什麽兴趣。"真是枉做好人了.他心里忽然有一丝痛楚,轻轻拍了拍孩子,微笑道,"你来拿罢。"徐明川半信半疑地接过孩子,发现并无异动,讷讷道谢。他看见手中女婴竟然朝他一笑,不由擦了擦眼睛,鼻子竟也酸了,又谢了一次。 君少宜拉著雷旋道:"咱们走罢。"雷旋朝徐明川微笑道:"明川,你和焦兄说,等他养好伤,日後我一定会来找他的。"不等徐明川回答,便笑吟吟走了。君少宜一听这句,脸立刻拉长了,也不肯再牵他的手.雷旋不知说了句什麽,顿时让他笑靥生辉,明媚不可方物.两人渐行渐远,相互倚立,曼妙绝双. 那田成没料到君少宜这麽好说话,不由大是後悔,看见徐明川抱著孩子,背对著自己,手指登时弯曲如爪,向徐明川天灵抓来。徐明川只觉脑後生风,身子微微一侧,那一抓登时落在他右肩,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他右手剧痛,忽然无力,孩子便从手中摔落。 就在落到地上的瞬间,忽然被一双手接住。像是受了惊吓般,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雷旋抱著孩子轻轻摇晃,孩子慢慢止住啼哭,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便要摸他的脸。他眼底忽然现出些水光,马上就隐去了,但哄孩子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呢喃不清。 徐明川的右手已经不能动弹,他回过头,看见田成一掌往他胸口拍来,左掌立时反切他手腕,退後数步,一手按住右肩,怒道:"姓田的,你干什麽?我不是答应了你麽?" 君少宜笑道:"可惜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田成不答,咬牙又上前抢攻。 若是徐明川死了,田成又杀了重伤的焦崇,便可以独自一人领功,也用不著跑到东海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君少宜自然早已料到,只是以为田成会在等几天才下手,谁知竟会如此迫不及待。 两人斗了起来。右手受伤的徐明川打不过田成,很快就处於下风,君少宜也不上前帮忙,走到雷旋身边,看见他抱著孩子,神情温柔而迷惘,不由有些吃惊:"你......你没事麽?" 他哄著孩子,仿佛在看著极远的地方,喃喃道,"乖孩子,爹爹疼你,不要哭......" 君少宜只觉仿佛浸入了冰水里,有些发寒:"你说什麽?"
4
他害怕忽然面对的,是一双只有刻骨的仇恨的眼睛。他紧紧地盯著那双长睫,终於那双眼睛慢慢回转过来,浮出一丝笑容:"你怕什麽?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的。" 君少宜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脖子上的伤口十分狰狞可怕,他解下丝绢,为他系上,凝视他半晌,忽然微笑, "孩子我来抱罢。" 雷旋却抱著不放,道:"不必了。" 君少宜脸上白得可怕,盯著他的脸半晌,似乎要盯出个窟窿,他慢慢道:"你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什麽。" "既然如此,那谁抱著,又打什麽紧?"雷旋微微一笑,"我不喜欢看见血,你把那孩子救了好麽?" 徐明川的背後已经被抓了五道指痕,衣衫破碎,血淋淋的。君少宜点了点头,足尖一点,轻飘飘的跃到两人面前,那田成脸上露出惊惶之色,转身欲逃,背後忽然一阵刺痛,已被拎起,他伸掌要反击,忽然觉得咽喉一紧,不能呼吸,他拼命用力,只觉自己的眼珠已经快从眶中挤出,一阵惧意,让他顿时失去直觉。 君少宜微笑道:"你看,一点血都没有。"说完,慢慢回头。 人已经不见。 他站立著,心里有些凄惶,忽然间无处可去了。 他一旦有些清醒,就是要走的,即使又变得糊涂,没有他在身旁,他也不会受了人家的欺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他不必担心的,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怀疑他会遇到像焦崇一那样疯狂的人,一想到这些,心就不由自主的焦灼不安,仿佛放在赤红的炭火上烘烤。 然而他要走,是因为在他身边,他一直是痛苦的吧。 有什麽东西碎了。 他茫然的想,不由手中一握,心里依旧空荡荡的,眼里忽有泪水滴下。 徐明川喘息著,瞪著眼前这人。他现在知道,这灰衣布袍的美丽男子就是门主最大的劲敌,据传他生平最是爱美,谁知竟也肯穿成这般模样。看他此时失魂落魄的样子,要是一剑将他刺死,恐怕他也毫无所觉。徐明川咬了咬牙,道:"他往东南去的。" 君少宜像是猛然惊醒,冷冷地看著他半晌,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给你看见了他还会往那个方向去麽?你们门主怎麽教的?尽教一群笨蛋出来。" 徐明川讷讷的,脸上顿时红了:"那你为什麽不到其他地方去追?" 君少宜道:"哼。" 徐明川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也不敢回答。 "看在你刚才有机会杀我也不动手的份上,你快滚吧。告诉你家门主,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我就是在江北,也不怕你们玄天门的人。"既然行迹已露,李沐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是生是死,只怕难料得很。他冷冷的笑了一笑,径自走了。 虽然他是让人家"滚",但却是自己走开,估计他方才说些什麽,自己都不大明白。徐明川看著他的背影挺得笔直,不由有些呆了。这般高傲美貌,只怕世上也仅此一人而已。
君少宜走入一座小镇。那镇上的男女老少似乎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般风致的人物,纷纷跑出来看。他停住脚步,手慢慢移到剑柄上,人顿时跑走了大半。 "老板,有最轻最软的布料麽?"他走到布店里问,那老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慌忙道:"有的,有的。" 要找最好的丝料,那自然不像江南一样容易,也只能凑合了。他换了身衣裳,还是觉得不满意,将一锭银子放在老板面前,道:"把你的眼珠子收好,不然我就把它挖出来。" 那老板道:"是,是。" "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男子,脸很白,像抹了粉,眼睛像星子,很妖气的?" 那老板连忙道:"没有,没有,没见过。" "要是你见过,我就给你钱。" "没有,没有,没见过。"看见他阴冷的表情,这老板似乎也被吓破了胆了。 他的心不由沈了下去。 这一路上他都不停的问人,但答案都一样,想来他是走错了。 换了身衣服後,他到整个镇上最大的酒楼里洗了个澡。那种北方很多人挤在一起的澡堂他是不去的,而且木桶也是要人买了新的,再用热水烫过三遍。他有钱,看起来又像是会杀人的主,就算他是充阔,也没有人敢多说什麽。 出门的时候有一个乞儿硬是缠著他,他随手扔了一枚碎银,走了几步,忽然回想起那乞儿的手黑腻腻的,但腕下到手肘处却是干干静静。他猛然回头,那乞儿还在看著他,眼底下有些莫测深冷,看见他转身,慢慢缩成一团,头也低下去。 大街上熙来攘往,但君少宜忽然觉得一下子全安静下来。 似乎立刻就要风云突变。 他微微笑起来。杀人哪里会杀到手软,只有杀红了眼。 可惜的是,很多人都不明白。 5
卖糖葫芦的吆喝著,从他面前走过,脚步微一犹疑,君少宜长剑已经出鞘。正当此时,两个自不同方向来的路人也同时出手,前後夹击。一个是用的八卦刀,另一个用的却是钢鞭,那钢鞭形似单!,却比!长上几分。一前一後,已将路堵死,那卖糖葫芦的手中的长杖一抖,前端的稻草和糖葫芦纷纷落下,露出银晃晃的枪头,竟是一口长枪。 君少宜最先攻的就是这卖糖葫芦的,但见他糖葫芦滚了一地,险些要沾上鞋子,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手中剑却已经被长枪缠住,那人大喝一声,手中枪一卷,扔向君少宜心口刺来。而此时前後一刀一鞭,已经近在身前。※z※y※z※z※ 君少宜立时抽剑,足尖踏上长枪,枪身微微一软,他已借力一跃而起,那三人顿时落了个空。而正在此时,上面竟有人从半空落下,举剑直刺。君少宜一拍身边一个路人的天灵,人斜斜飞了出去,那长剑剑尖便从衣衫拂过。 君少宜冲出伏击之时,身上衣衫被划出一条长缝,但那人被击中天灵後,全身便像没有骨头似的软倒在地,脸上的喜色还没有完全消失。 君少宜落地转身,所有人都已经不见,就连那具尸体也已经被抬走。而此时,无数道羽箭破空之声传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像是黑色的蝇蚁。他挥剑斩断,不逾片时,一条手臂已经有些酸麻。人借势闪身到街道的一旁,踢开一扇门,里面一口长剑,无声无息地刺过来。 他挥剑格开。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没有。他没适应黑暗,只能凭声音判断,但腰间一痛,竟被身侧慢慢递过来的一口刀刺入了半寸。他一踢便踢到那人心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渐渐看清了,里面除了那个偷袭的,还有四个人,还有一个被他的剑挑断了双手腕筋,疼的晕了过去。用剑的靠的都是腕力,是以书生带剑,也不稀奇,只因常常写字画画,那腕力自然不小。但筋脉断了,此後只怕连碗都拿不起,更别提拿剑。 君少宜已经瞧得分明,其中一人赫然是徐明川。他剑法快极,又下手狠辣,那两人顿时也不活了。能战的,也只有徐明川一人。君少宜看著他,也不动手,淡淡道:"再放你一次。" 徐明川气得发抖,大叫一声,一剑刺过来。君少宜横剑架住,冷冷道:"你找死麽?" "用不著你假好心!我那时没动手,是......是因为你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那现在呢?不是了?" 徐明川咬了咬牙,过了半晌,忽然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杀了我吧。" "你那时没动手,是可怜我罢。我才不要你可怜。" 徐明川想反驳,但看见他讥嘲的表情也高傲得让人自惭形秽,竟然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红,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知道你、你不......" 君少宜忽然感到一阵快活,比起雷旋现在的不知廉耻,这样的娇羞不知道可爱多少倍,一阵软融融的热流熨至心底,不由微笑:"你喜欢我?" 徐明川一震,猛然抬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阵煞白,仿佛惊得失了魂魄:"你你你、你怎麽知道?" 君少宜正想说我自然知道,腰间被刺伤之处已经麻了一大片,他按了一按,毫无知觉,不由大惊──这是中了毒了。慌忙解了衣衫,果然漆黑坚硬,如同焦炭。他心中大怒,却起了笑容,道:"这是什麽毒?可有解药麽?" 徐明川道:"啊,你中了毒麽?这毒虽然有解药,但必须得把坏死的肉剜干净再敷,否则一直蔓延溃烂。" 君少宜怀疑他是故意要他剜肉受伤,但看他神色,又似乎不像,便道:"你帮我剜出来,我不方便。" 徐明川手抖了一阵,才将一小块杯盏大的黑肉剜下,渐渐血流出来,留至红色,便敷上药。他果然是有药的,那药敷上之後,便渐渐失了麻痹,有了疼痛之感。君少宜低声道:"谢谢。" 徐明川一震,似乎想不到这人居然也会道谢,有些呆了,才道:"外面还有三重伏击,只怕......"他想说只怕你多半也是逃不掉的,又觉得不好,犹豫了一阵,君少宜忽然道:"你告诉我这麽多,你家门主不会放过你的。" 徐明川苦笑道:"生死由命吧。若你刚才杀我,我早就死在你手上。" 君少宜不由怔了怔,看著他清澈明亮的眼睛,低低的道:"无论如何,我是不能让你为我死的。"他一掌切徐明川後颈,徐明川登时晕了过去。伤口处疼的钻心刺骨,他用布缠了几道,鲜血仍浸透出来。他整了整衣衫,慢慢走出门去。
6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连店主摊贩都无影无踪。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