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
「不，」她摇摇头，彷佛正在强迫自己否定一个牢不可破的现实。「我是从那里…… 唉，你还是别相信我吧。」
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没人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她以前在做些什麽？发生了哪些事？她从来不提，但年近半百的旃摩却力排众议将她娶进门。加那记得当时有一位先知预言此举将会使迦陀罗亡国，如今看来是应验了。 现在加那照她的话来到帝释天的领界。他长途跋涉，旁敲侧击地问出如今帝释天的概况。他听说帝释天要出兵攻打夜摩天，便考虑混在军队里暗中行刺。不料他今年才刚满十五岁，身形未足，就算勉强假扮起来，也一定马上就被识破。於是他只好混在欢送军队出城的民众里藉机用毒剑刺杀。 机会终於来了。长长的兵士列队经过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出现了骑在高大骏马上的君王。她向情绪激昂的民众挥手致意，但那线条流利的漂亮面孔却是板著的，彷佛有什麽事郁结在心头。在她身後有一位金眸的俊美青年，也是一样面无表情，加那知道他就是人们口中「金眸的双生神阿修罗」。 「湿婆天，请保佑我。」他在心里重复祷告，但心脏不听使唤地狂搥，连握剑柄的手都微微发抖。
不管了！顶多也只是赔上一条命吧！
他迅速地自人群中窜出，举剑向帝释天的座骑刺去。马儿受惊，发出急促的嘶鸣。
「做什麽！」一声怒喝，加那手中的短剑已经被一道大力打落。
他向上看了看自己被扭扼住的手腕，发现一对金眸正冷冷地睥睨著他。
3.
「迦陀罗的王子吗？」红莲的面孔雪白著。「你是那男人的儿子？」
「我父亲的名字叫旃摩，请你叫他的名字。」加那咬牙切齿地怒视著她。
红莲的黑瞳收紧了。「你胆子倒是很大。从人界闯到天界，又藉机行刺……」
「是你灭了我的国家，又下令屠城的不是吗？我父亲碍著你什麽？我人民犯著你什麽？」少年的话里有著纯粹的恨意和怒意。「你没有听见那些呼号，你以为看不见就没有，听不见就没有……你以为不亲自下手就不算杀人吗？你爱的是人，恨的就不是人吗？……」 「放肆。」梭尔雅的话像冰刀一样切了进来。「红莲……」
「让他说。」红莲的声音微微发抖。「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梭尔雅，把剑放下。」
金眸青年哼了一声，将剑倒入鞘中。
加那醒悟到自己方才的危机，不禁冷汗直流。这下子人家要他继续说，他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怎麽不说了？在你眼中我的罪行只有这样而已吗？」红莲起身走下台阶，一步步走近加那。「你今年几岁？」
「十……十五岁。」
「很好的年纪。」她的眼睛蒙上一层追忆的薄雾。「还有什麽话要说吗？」
「你如果想杀我的话就快快将我一刀杀了。可是你不要忘记，我和全国人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加那一口气把话说完，以为马上就可以「解脱」。 可是她没有下令。「你很勇敢。」她淡淡地评论著。「可是我并不想为你那些卑贱的人民负责。你父亲本来就该死……」
加那觉得背後好像有人在对他冷笑。「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本来就有在一起的权利，并不是大家都非得对你好不可的！」
红莲瞪著他，那表情彷佛是一个小孩在面对真理时感到伤心及愤怒的模样。
「你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加那的耳朵。「我在像你这麽大的时候，也是跟你现在一样的。」
那种强烈而纯粹的爱和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是多麽愉快一段时光啊！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加那正想说些什麽，红莲却已经背著他走了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彷佛看见她脸上有著隐约的泪痕。
《诸天传》08
Gita7. 夜摩天·沙缚罗 THE DEVIL
1.
对冥王夜摩天的战事胶著著，摩利支已经好久没看见红莲了。以前她每天都会抽空陪她，小时後还会讲故事给她听，可是现在连她的面都见不著。 摩利支知道红莲在为接连不断的战事烦心，所以她也很努力地练习马术和剑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和她一起在战场上奔驰，就像现在她和那个金眼的讨厌鬼总是一起在战场上出现一样。总有一天，她要把那个只会对她冷笑的讨厌鬼从红莲身边踢开！ 可是，她为了她这样努力著，她有没有看见呢？这麽久没来看她，红莲是不是不喜欢她了呢？
「红莲……」她慢慢走近她的房间，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如果她生气的话，如果她赶她走呢……
可是摩利支看到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景象。
红莲在喝酒，而且她对面正坐著那个令人厌恶的金眸青年。两个人虽然对坐著，一样不停地把深紫色的酒液送入体内，但视线却不曾相交，彷佛根本没对面那个人存在似地。 「红莲不要喝了！……」她冲上去抱住她，想把她手上的酒杯夺过。「你…你竟然跟〝他″一起喝酒……」
红莲转过头来看了看摩利支。她的面孔有些苍白，黑色冰晶般的眼眸却散发著一种邪气的光。「出去。这里不干你的事。」 她果然赶她走了！摩利支伤心得要哭出来，水雾逐渐向她淡绿色的大眼睛聚集。「人家想你嘛！所以才……」
「唔，唔，」原本一直盯著酒杯的梭尔雅发出了令人不愉快的语声。「这个场所挺不适合你的。小朋友，快去准备你的嫁妆吧！」 「什麽？」摩利支惊讶地抬起头。
「你要嫁给夜摩天了。」红莲把视线移到对面的梭尔雅身上。「再过五天，就准备出发吧。」
摩利支愣住了。这一惊的震撼太大，把方才的感觉和情绪一把震碎，整个心空荡荡地抓不著边。
「你在骗我对不对？」她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不觉连声音都变得十分尖锐。「我们讲好要在一起的，你答应以後要娶我的，我们早就说好了……」 她极力搜寻著红莲的面孔，但她的脸一片漠然，竟然连一点点从前的温柔或微笑都没有了。虽然她的五官和从前一模一样，但摩利支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了。 「一定是梭尔雅把你带坏的！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怎麽又跟他在一起？…一定是他要你把我嫁掉的对不对？一定是！」
「你别太抬举自己了，摩利支。」水晶玻璃杯在红莲手中被捏碎了，深紫色的酒液马上被桌面缝隙吸了进去。「你并不是我的什麽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背叛我的女人所生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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