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还真的是不受欢迎呢,风亦帆翻了翻白眼,抱起球另找了个有树阴的地方,坐着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别处集合之后才过来的郑翔他们班的人跑步。不去跟同学打篮球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好好的看看郑翔,当然其中有些原因是还未过去的风波造成的阴影。 菊文聿或别人说什么风亦帆不在乎,但他明白自己绝对受不了商子怀的冷漠。或许是太在意这个朋友了吧,商子怀每一个意义不明的举动都会让风亦帆心惊。与其胡思乱想的担忧,不如根本就不去知道,所以风亦帆认为即使这友情淡了甚至断了也好过变得不堪回首吧。算了,想这些也没意思,把注意力全放在悠哉跑着步的郑翔身上的风亦帆很快甩开心事,平静下来。 总有一些人或事可以让自己撇开杂念,恢复平和的心境,让自己在愤怒,恐惧和失意的时候,不会被如潮般的负面感情淹没。风亦帆知道郑翔是他的灯塔,让他不会在心海中迷失;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有触到灯塔的一天,永远都不会有。* * * * * * * * * 宿舍从这学期开始在下午下课到上晚课之间供应热水,对课外活动时间拼命运动出了一身汗的男学生来说实在是一大福音--至少对风亦帆来说是如此。 虽然不像班上坐他后面的女生一样有洁癖,但风亦帆是没有办法忍受把汗湿的衬衫在身上穿到干的。再加上之前商子怀时常婆妈的提醒,也难怪算得上是只小懒虫的风亦帆会习惯换衣服。算起来,自己的很多事情都跟商子怀有关,点点滴滴都印着熟悉的影子,风亦帆又想起现在两人莫名其妙的疏远,心里酸酸的。 "哎,帆帆你在啊?"在风亦帆听到钥匙转动声音的同时,菊文聿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然后这个惹事的室友也闪进了房。 风亦帆拉好刚刚只穿到一半的T恤,头也没回的关好自己的柜子,锁上,闷闷的回了一句,"刚才打完比赛,回来冲个澡换身衣服。" "我先前被他们做大扫除的人泼了一桶擦窗子的水,也回来换衣服。" 或许是带着些幸灾乐祸吧,风亦帆轻笑出声,顺口问:"怎么回事?" 菊文聿边从盥洗间里接水擦身子边说:"我在扫绿化带跟教学楼中间那块公地的时候,被二楼翻下来的盆子给泼到的,还好没被砸到,不然就得去医务室受欧巴桑的荼毒了。三班的女生也真是的......帆帆你要走了吗?"说着就走出来的菊文聿看到风亦帆站在门边,连忙问。 "嗯,下去吃饭。"风亦帆看了看腕上的表,去晚了就连残汤都吃不到了。 "我也没吃,等我一路吧。"菊文聿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得去楼上值班室还钥匙。"风亦帆扬了扬手上叮当作响的钥匙串,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推托的意思。 "那我在寝室里等你好了,你还了钥匙再来找我吧。" 这样其实也行,但他不会耍他吧?......风亦帆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手搭在门把上后又突然转身叮嘱道: "你可一定要在哦。" "你可一定要来哦。" 不约而同。 菊文聿像一下子放松了似的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们还从没这么默契过呢,我这是第一次尝试和别人异口同声。" 风亦帆轻轻地回应地笑了笑说:"我先过去了。"便出了门。 锁"咔"的一声扣上,风亦帆觉得心里象是打上了个结似的。那种"肆无忌惮"的笑法是闹风波以前他们三人组的招牌,在朋友面前那样开心那样快乐那样放松地笑......怀念。那样的笑带给风亦帆的,竟不是愉悦,而是怀念。 朋友是什么样的关系?在一度失去了信任之后,还会有完整的友情吗?菊文聿为两人的默契而笑,可是这种默契却是建立在双方的不信任上的--可笑啊,真的是好可笑。风亦帆对自己冷冷地笑着--这样的人便是他的朋友。 把钥匙还给在四楼值班室里吃着泡面的年轻代理舍监,风亦帆走到了楼梯口,抬头望着越来越昏暗的阶梯,想起那天沈岳陪着好不容易关上两眼水龙头的自己一步三顿的往寝室里走。沿着那天同样的路线回到寝室中之后那些交错着恐惧,不解和后悔的神情在他脑海里不断反复的出现着。脏掉的墙壁,被扫出门的马克杯碎片,溅上了牛奶的床单--之后,寝室里就再也找不到风亦帆遭欺负的迹象了...... "懦弱的胆小鬼。"不知道是针对谁,风亦帆轻轻地骂过之后,敲响了寝室的门。 门开了。菊文聿还在。 "走吧,我饿了。"风亦帆说得轻描淡写。 "好。" * * * * * * * * * "帆帆,你去了好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好担心你还在生气,因为今天体育课的时候你都不肯跟我们打篮球。" "还好你已经不计较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帆帆你现在变得好沉默,我们都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总是怕你还怪我们。" 菊文聿一边拨着饭,一边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风亦帆时不时抬头答应一句"嗯","没有","知道啦",大有心不在焉的意味。 "帆帆!"菊文聿隔着桌子抓住风亦帆的手臂,可怜兮兮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 "你干嘛?我有没有捂住耳朵,能听不见你说话吗?"语气有些冲。看着菊文聿暗淡下来的眼神,风亦帆有于心不忍地追加了两句,"我打了比赛饿得要死,能哼哼几下应和你已经不错了,你个烂桔子还要我怎样?" "哼哼?帆帆你当自己是猪猡啊?" "少罗嗦,吃饭皇帝大,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反正等我吃完饭你还没搞定我就不理你。" "好过分啊你,等等我嘛。" "死人,你干嘛抢我的牛肉?" "我喜欢......哇!你个疯子,居然把骨头往我饭里扔,好过分!!" "是你过分在先的!" 吵吵闹闹,一如既往。 * * * * * * * * * 朋友是分很多种的,有些人在一起就是笑笑骂骂打打闹闹,再亲密也只到肢体触碰的程度。除了自己极度厌恶的人,其实一般人都是很简单就可以笑一笑,聊一聊的,有没有信任也好,有没有了解也罢,都不妨碍在一起谈论最近热门的电视节目。所以风亦帆和菊文聿闲磕牙,有事没事搭几句话,跟以前没有多大的差别。 但事实上风波根本就没有过去--至少在商子怀跟风亦帆之间,还横着一大堆飓风肆虐过的疮痍。 其实算起来,这两个谣言的主角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直接的冲突,在这场无聊的闹剧发生之前感情也仍是很好的。他们可以并排着做作业,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凭着笔尖划出的轻细的沙沙声来感受对方的存在,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无声地交流,对商子怀和风亦帆来说实在自然简单不过的事。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有一天两人没有在一起"这个问题。 就是因为没有想过,才在事情发生之后迷茫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明是朋友的,是最最亲密的朋友,是没有秘密的可以相互信任的朋友,但是,却因为别人的玩笑,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之间,距离就拉开了,好像是一块完整的磁铁,被外力砸断了,原本密合在一起的两端就再也不可能靠近...... 风亦帆想到体育课的时候商子怀在篮球场上他就绝不会去打篮球,而商子怀也在每次遇到风亦帆的时候很自然或者很刻意的绕道;或许两人的缘分就到这里为止了吧,一个靠近,一个逃开,有意无意的排斥对方,以前的默契以一种十分尴尬的姿态出现,成了疏远的帮手......或许,真的是到这里就结束了......无奈,也无可奈何。 * * * * * * * * * "风亦帆,陪我一起去把英文作业抱到Miss林那里去,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拿不了。"第三节课下了以后,沈岳叫住走到门边的小子。 "好。"风亦帆一口应下来,转身对走在前面的菊文聿喊,"桔子,如果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帮课代表抱作业去了。" 听到对方远远地应了声"收到",风亦帆向沈岳走过去,利落的抱起半摞厚厚的学习手册,说:"走吧。" "你拿这个。"沈岳从讲台抽屉里拿出两摞考卷,换下那叠厚书自己抱好,不等风亦帆开口抢先说:"本来就只是卷子不好拿,风一吹就满天飞,又不是我抱不动这些东西。" "那我来抱学习手册你拿卷子不行吗?"风亦帆有些不高兴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我也不是拿不动啊。" "罗嗦,废话那么多干嘛?走就走吧。"沈岳敲了敲正钻着牛角尖的小脑袋,抱起厚厚的册子大步出了门。 风亦帆耸耸肩,将卷子在桌子上顿整齐,便立即跟了上去。 三十七中的英语教研组并没有专门的办公室。由于是改制的以外语为主的学校,英语老师是学校里一个相当大的队伍,现有的办公室都太小了,若是划分到各个小办公室也是个问题,所以学校干脆就让这些个年轻的老师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办公,然后定时到会议室开教研会。当然,沈岳和风亦帆也就得抱着作业绕过林荫道,交给住在二教背后的单身宿舍里的Miss林。 "最近也都没见你到我们寝室来串门,你又跟商子怀怎么了吗?"一边避让走读生停得乱七八糟的自行车,沈岳一边问。 "没有又怎么样,还是之前的样子。"不太意外沈岳会提到这个问题,风亦帆却没有想好答案。 "之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啊,之前你们两个好的让人嫉妒。"他轻轻地笑了。 "不可能再那样了,我要和跟他绝交。"风亦帆垂下头,说出心里的想法。 沈岳手一松,连带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厚厚的一摞学习手册砸在脚上,他吃痛地单脚跳了几步,撞到了一排自行车,轮子咕辘辘地空转,钢丝发出机械的声音,嗒嗒,嗒嗒,嗒嗒。 绝交。把所有的交往都断绝掉。 绝交。不说话,也不再一起压操场了。 绝交。把两截磁铁放的远远的,再也见不到互相排斥的让人心酸的情况。 风亦帆蹲下,捡了几本手册放在卷子上,楼间因窄管效应而增力的风把纸页吹得哗啦啦地响,却没有把东西吹走。一本又一本地把学习手册叠好,站起身,交到沈岳手里[自由自在]。 恰好课间操结束了,学生从操场上走起来,校园突然又喧闹起来。 沈岳接过本子,叹了口气:"天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 第四章 就像鸡生蛋蛋也可以生鸡一样,由爱可以生恨,由恨也可以生出爱来。 然而也如同公鸡生不出蛋蛋却可以生出公鸡一样,前后的两种爱也会不同。 风亦帆原本并不相信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能够相生相辅,但事实总是胜于雄辩。一开始闹绝交,除了气不过商子怀的故意忽视,更重要的是不希望给对方造成困扰。如果见面会有尴尬,打闹一下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那么还不如绝交算了,也不用落话柄给别人嚼。 因为无聊的事情而放弃友情是很愚蠢的,但风亦帆没有信心能够和商子怀一起顶过那些风言风语。朋友是一件方便的东西,与人方便也与己方便,无论在精神上或是物质上能相互安慰和帮助才可以一直做朋友。假如只是自己单方面地给对方制造麻烦,那即使对方不说什么,风亦帆也会觉得过意不去。他才十几岁而已,没有过和朋友共患难的经历,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何况,他也并不了解商子怀是不是一个可以共患难的对象。为朋友两肋插刀说起来很简单,风亦帆也可以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到,但谁也不会希望朋友帮自己是因为头脑发热吧。大家都那么年轻,谁能帮到谁? 造成绝交这一事实的那些三姑六婆们或许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小小的异变,其实对当事人的影响也不大,风亦帆和商子怀居然还不如沈岳的反应激烈。不过最伤感的沈岳没过多久也平静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能量守恒,风亦帆对商子怀的友情并没有平白无故的消失,而是转到了郑翔身上。那是场疯狂的单恋,认识风亦帆的人都几乎知道了他爱上了一个三年级的学长,好在对方并不知道。 风亦帆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原本埋在心里的感觉他可以毫不在意地说出来,甚至自己也加入好事的人把那些可以说是很伤人的玩笑拿来夸大和渲染。事实上连风亦帆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他对郑翔的感情已经强烈到了不说出来就会导致自己的毁灭的地步,还是这感情已不再重要,所以可以和陌生人随便谈论。 同时他也发现,如果他故意把自己喜欢上一个学长这件事说得很低俗恶心,那别人就不会用同样的语气来嘲弄,他们反而会很平常甚至可以说友善地开一些玩笑或者干脆把话题转移到新发行的游戏软体上什么的。那并不是一种同情的表现,倒是有些像逃避,就好像是风亦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他们无力招架只好逃跑一样。 风亦帆觉得这就象是在玩游戏,他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别人都感到痛苦。或许是神的玩笑,他有时候也这么想,神施了奇妙的法术把原本规规矩矩的东西都变得不在正常,一如这些同学们奇怪的反应,又如,他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个有趣的游戏终止于郑翔的毕业,之后风亦帆就再也不是绯闻的主角。"风亦帆喜欢的是男人",这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大家不再把这当成新闻或奇闻,只是平静的接受了,就像接受"星期四下午上体育课"这么简单。 事实怎么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心血来潮关心些什么茶余饭后的话题,当风亦帆有了这种体悟之后,不由得为自己跟商子怀夭折的友情而哀悼。这种不舍迅速地转化成对商子怀的不满,风亦帆开始责备商子怀的软弱,气他为什么不曾为保护两人难得的友情做一些事情。不久之后,以不满为雏形的恨意慢慢滋长,风亦帆无处发泄的精力都专注到讨厌商子怀这一件事上。他花了两年时间专心地恨他,恨得的盲目恨得幼稚。直到升上三十七中的高中部之后,风亦帆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无意义。 "沈岳,为什么我会讨厌商子怀?"风亦帆抱着一本朱德庸的漫画躺在床上翻着,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讨厌他吗?"沈岳反问。 "怎么是这种反应?" "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 "给我个答案嘛。" "我还想问这问题呢,你倒来问我了。" "......"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突然想到而已。" 风亦帆把书合拢,停了好一会儿问:"沈岳,凭你对我的了解,我真的讨厌商子怀吗?" "我以为你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呢?他应该是我喜欢的典型才对嘛,高大强壮成熟稳重,头脑一流体育全能,如果另外出现这么样一个人我追还来不及呢。他不过就是比我小了10天,这并不构成讨厌的理由是不是?" 沈岳无奈的摇头,把手里的书丢到一边,抬起头来对上风亦帆似乎真的很疑惑的眼神。"帆帆,你是不是有点发烧然后顺带在保健室里吃错了药?" "去死啊你,什么意思吗?" "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已经太晚了吗?" "太晚?" "你恨了他两年都不需要理由,现在难道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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