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个人会不需要理由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得了吧你,"风亦帆笑起来说:"我不过随便问问,因为有人说我喜欢他,连我自己都迷糊了。" "这么说你讨厌他的原因是因爱生恨了?" "亏你想得出来。"风亦帆顺手把书砸了过去。同桌的女生萧素衣所说的话带给他的并不是迷茫而已,其实完全可以说是一种冲击吧。 有几个对风亦帆感兴趣的女孩跑来找他同桌打听他的事。素衣苦笑不得地告诉他们说风亦帆是同性恋,可对方并不在乎,反倒更显出兴奋的样子。问他跟沈岳是不是一对。风亦帆听到素衣转诉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敢情好点就会擦出火花吗?他喜欢男人就不能拥有平常人的友情吗?太没天理了吧!当素衣否认以后,对方的反应就更奇怪了,居然摆出一幅早料到的样子说:"就说嘛,风亦帆喜欢的一定是商子怀。" 会有人这么说就已经很可怕了,还要加上个"一定",连风亦帆自己都"恐慌"了起来。喜欢他吗?讨厌他吗?对那个曾经是朋友的商子怀,自己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帆帆,"一直逃避话题的沈岳终于肯搭理人了,但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怪异,"我劝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比较好,你属于意志不坚定很容易意乱情迷的那种。" 风亦帆会意的笑了笑,知道沈岳话里的意思是他只要在这个问题上稍微逗留就很容易全面倒戈。至于吗?风亦帆心里有些不以为意。高一的生活很无聊,不如找点事情让自己烦心。 "沈岳,凭你对商子怀的了解,你认为他讨厌我吗?" 沈岳戒备的抬头对上风亦帆那对可算得上是"意兴盎然"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像放弃似地说:"我怎么认为没意义吧。只是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没说过‘讨厌风亦帆'这样的话。" * * * * * * * * * 有人说初恋可以教会人很多东西,仿佛一个人烙在身上的印记,时时刻刻都影响着自己。这或许是真的,但应验在风亦帆身上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觉得欣慰的事情。就如之前说过的那样,那是段疯狂的单恋或许是因为没有经验或许是因为没有勇气或许是因为没有自信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种种可能的原因,风亦帆不会把自己的心意直接传达给对方。--这便是风亦帆的影响他恋爱运的"初恋"。 沈岳意识到这一点是在风亦帆向他表示"想找件什么事来烦心"之后的两个星期。说实话,他很害怕这个发起疯来没神经的小子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学校连对早恋都管得很严,更别说还是同性恋,好不容易才把上次的寝室风波瞒过去,沈岳就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但风亦帆终究没有做出让他害怕的事情,却让他担心到心痛。 也许封闭式管理限制了距离美,三十七中并没有造就多少朝夕相处你侬我侬的情侣,大部分学生都处在"单恋"或者其实可以理解为生理课本上写的"异性憧憬"的状态。大家都只是嘴上叫嚷着谁是哪班最帅最美的人,在心里偷偷排着意中人的名次,用目光默默的追随一个(或几个)熟悉的身影。说到底,风亦帆也只是做了这些简单的事情而已,但他沉迷得似乎有些过头。 风亦帆并不特别擅长什么运动。对于篮球只是爱好,说不上难舍难分。当商子怀开始学打篮球并频繁出现在球场上的时候,风亦帆就丢开了他一度极热衷的运动,整日坐在教室里看书。刚开始他心里也很不安,因为沈岳也好菊文聿也好,总是过来叫:"帆帆,打球去。"但避开商子怀的心思却更占上风,一次又一次额捆住了他的脚。所有人都知道风亦帆"还有作业没写完""图书馆借的《哈尔罗杰历险记》要过期了""肚子痛"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大家都不去提,因为那是名叫平静生活的幸福大道上一块与路面同宽的下水道盖子,一不小心揭开大家都会掉下去惹一身腥。 明明已经很久不打篮球,身手早已生疏,对运动本身的兴趣已经消失殆尽,风亦帆最近总是盯着篮球场看。虽然在初二时就发现有两百多度近视,但他却总是能奇迹般的在教室靠窗的座位上,楼层尽头的阳台处,宿舍的窗口或者是隔着整个操场的林荫道上,轻易发现活跃在篮球场上173cm的身影。 风亦帆像个FBI调查员,调动全身的机能感受着周围商子怀的存在。他知道商子怀被选进校篮球队并成为了正式队员,知道有一大群人迷商子怀,叫他"流川枫",他知道商子怀每天晚上喝牛奶,在一个月内长高了三公分,他知道商子怀很受数学老师的欣赏并当上了科代表......任何跟"商子怀"这三个字有关的信息都钻进风亦帆的耳朵里,映进他的眼中,刻在他心上。浪漫得如同写小说。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风亦帆对商子怀这个人却跟没感觉一样,他可以平淡地跟商子怀擦肩而过,没有一丝的兴奋惊慌或厌恶,他对他象是陌生人一样,让人以为他的一切作为只是在玩一个游戏,自娱自乐,自欺欺人。 "帆帆,你知道吗?"沈岳靠在操场边问。 "知道什么?"风亦帆坐在沈岳旁边的栏杆上,双腿离地地轻轻晃着。 "很久很久以前住着一位姓叶的老公公,后来被普遍称作‘叶公'。"沈岳一本正经地说:"叶公非常喜欢龙,他的房间各个地方都有龙的浮雕壁画,各式各样的龙的海报贴纸也应有尽有。后来真的龙知道叶公如此喜欢它,就跑到他家里来了。可是这位先生一见到真的龙,却吓得躲了起来。这个故事......" "叫做‘叶公好龙'。"风亦帆打断沈岳的话说,"鸡婆沈,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兜圈子。你再绕我头都要晕了。" "我要说的话还不明显么?帆帆你挺有古人之风的嘛。" 风亦帆皱起眉扯出个苦笑,说:"拐着弯儿损我,跟你说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别白费心思了。" "呼",沈岳轻吁了一口气,投降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算了,还是直说吧。你真的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商子怀吗?" "表现出来的那样?"风亦帆睁大了眼睛,"我表现出来了什么吗?看得出来我喜欢他吗?" 沈岳在心里暗叫不妙,说:"除了你跟他正面相遇的时候看不出来以外,别的都是。" "不会吧,我还以为刚刚相反。你不知道在他面前我得费多大的力气来伪装悠闲,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连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手在发抖脚是僵的,就差没紧张得晕过去。其他时候到没说什么,只要是在他看不到我的地方我就会很放松。没事的时候想看看自己喜欢的人很正常吧,我有没有大张旗鼓地看,站得那么远看都会被人发现吗?" "至少我发现了。"沈岳很想说其实相隔的距离根本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你的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要人家不发现都难。而且风亦帆在看着商子怀的时候并不只有他意识到的那些时候而已,下课的时候,做操的时候,任何有可能看见商子怀的时候,风亦帆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往对方身上飞。这种习惯性的动作让沈岳觉得很不安。 "什么叫至少你发现了?你会发现是因为我们俩实在太熟,而且你知道我喜欢商子怀,所以才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嘛。"风亦帆像松了口气似的笑了起来,"在你面前我也不指望隐瞒什么,向来都是我看不到的事情你都能看到,因为你是鸡婆。" 鸡婆?!沈岳夸张地翻起白眼,这小子倒底要给他强加多少绰号才甘心? "糟了,他们过来了。"风亦帆突然从栏杆上跳下来,面对着沈岳站着,"就装成我们在说话的样子。" 沈岳愣了一下,这才看见商子怀他们刚打完球,几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意料之中的视线向这边投过来,不是太强烈,却也冷飕飕的让人无法忽视。 "帆帆?帆帆,走去吃饭。"菊文聿走近了些才发现风亦帆和沈岳的存在,四百多度的近视让他不得不半眯起眼睛。 "好啊,"风亦帆利落地答应了,跟沈岳说了声"我先过去"就翻出扶栏走到林荫道上,等来菊文聿,两人说说笑笑地去了食堂。 冷冰冰的视线消失了一下又再转回来,跟沈岳带着一丝调侃的眼神对上。 "打得不错,校际联赛的MVP。"沈岳站直了身子,开玩笑的轻轻鼓掌。 商子怀沉默了一下,说:"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我怎么觉得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冷冷的,我哪里惹了你吗?" "看错了吧。" "哦?"沈岳扬起了一抹浅笑。商子怀的回应是毫无反应。 "那算我看错了吧。"沈岳轻轻地笑出声,在心里暗暗摇头,这家伙也不是省事的主啊。 * * * * * * * * * 任何消息,只要存在就有其传播的意义。在一小群无聊的少男少女中,小道消息更是非常有存在价值,大家似乎都认为自己有义务把听到的东西传给下一个人,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向当事者询问事件的真实性。因此,菊文聿一得到消息,立刻就抓住风亦帆问话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 "帆帆,你等一下,我问你一件事。"两节晚自习的课间,菊文聿叫住正往门外走的风亦帆。 "说吧。" "那个......嗯......" "你不说我就走了哦,你说不说嘛。"大概猜出对方会说什么话,风亦帆笑得有些冷。 "还是算了吧,回去再说。"菊文聿四下瞟了瞟。 "有什么在这里不好说的吗?我们又不在一个寝室。" "那......"犹豫了一下之后,菊文聿还是问了,"帆帆你是不是喜欢商子怀?" 果然......风亦帆暗自叹气,这个星期以来身边的气氛,又变得怪怪的,他就猜到是这么回事。沈岳的敏锐触角碰到的事实不知被谁又拿去渲染开了。真的是......好烦! "你忘了吗?" "什么?" "初一时的事,你们在寝室里排练我对商子怀的告白?不是跟我们刚刚对话一模一样吗?我不是对商子怀有好感吗?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吗?你还来问我干什么?或者是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帆帆,呵呵......你很记仇嘛。"菊文聿被顶得愣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打起哈哈想拖过去。 "记仇?有那么严重吗?我做过什么事情报仇吗?"嘴上损着人,风亦帆眼里蒙上一层雾,"自己被人作践的事情记得清楚没有什么不对吧?至少有吃一堑长一智这种说法,我也能学会的是不是?"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算我没问好了。"被对方凶得面子挂不住了,菊文聿的态度也硬了起来。 "你这样子就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啊?"风亦帆也没有软化的迹象,看起来颇有要吵一架的愿望。 沈岳坐在位子上的心悬的老高,生怕再出什么事情。这里可是教室,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很清楚,想瞒什么都是瞒不了的。 教室里十分安静,即使许多人都装作在看书,其实是把耳朵竖得尖尖在听那动静。 风亦帆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菊文聿,嘴角带了一丝冷笑。 菊文聿满脸怨气,颇有恼羞成怒的感觉。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移动凳子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往声源扫去,看到商子怀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把教室后面对峙着的两人当透明似的,从他们旁边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风亦帆冷不丁抓住了商子怀的手,在所有人还在发愣的时候说:"商子怀,我喜欢你。"说完,他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带着哀伤的冷酷笑容,满不在乎的眼神中写满了轻蔑。 商子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短短几秒的对视中读出了这样多的东西,他只记得自己轻轻拉下腕上的手,状似平静的说:"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然后走出教室,在灌满夜风的走廊里努力克制自己强烈的心跳。 风亦帆没有回头去看离开的人,只无意识的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白了菊文聿一眼,无言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岳呆呆地起身,急急地出了教室,要去做什么,大家都知道。 像是一早便已约好似的,沈岳推开A班教室的门便看见商子怀坐在教室正中间的桌子上,迷茫地望着窗外。 "没想到你真在这儿。"沈岳有些惊讶地说着,一边顺手把门锁上。 "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不然你怎么会找得到。" "是啊。"沈岳笑了笑。要不受人打扰的,有地方坐的,不用巴巴地吹着夜风的地方,确实也就只有晚自习时的A班教室了。上高中后换了教室,上课都改到了二教。不过AB班仍然是楼上楼下分开。不怎么好的人留在B班上晚自习,成绩还不错的,有的申请走读每晚回家看书,有的为了能问老师问题也就待在B班,于是A班到了晚上就通常都没人用--除非沈岳和商子怀一时起兴跑过去玩。 "岳,我都快乱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商子怀苦着脸抱怨道,"真是太过份了。" "这也不能怪帆帆,他根本没想那么多。"沈岳指指对方的肩,说,"你也别钻牛角尖,有的事情你不去想他,自然就没问题了。" "说得简单,"商子怀摇了摇头,拉下自己肩头的手,突然漫不经心的说,"喂,沈岳,我喜欢你。" 被告白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憋着笑抽回手装着对方的声调说:"玩说笑也不是这样开的。" "看吧,看吧,谁会把这当成是告白,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而且还是个恶质的玩笑。" "既然是玩笑,就没必要放在心上,是不是?" "怎么可能放在心上,我喜欢他阿!我一直都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对这样的玩笑无动于衷?" "你很感动?因为终于知道你们两情相悦?" "怎么会?他那里会像喜欢我的样子?谁会把真正喜欢的人天天挂在嘴边开玩笑?而且这样的玩笑根本就是太恶劣了。他如果知道我喜欢他又真的喜欢我,就绝对不可能这样子说的。那种口气那种眼神,说是讽刺还差不多。他肯定讨厌我。" "你是这么想的?"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吧。难道不是?" "我想他不知道你喜欢他是真的,但说讨厌你,想伤害你这种事,则绝对不可能。帆帆是很好心的孩子,他不会去伤害别人,只会不停地伤害自己罢了。他会那样说只是在自嘲,如果他注意到你的感情,就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气疯了也不可能。" "你不会是想说他真的喜欢我吧,你凭什么这样说?" "凭我与他的交往和对他的了解远比你深。" "哈,"商子怀怪笑一声,说,"这么说我运气还真好,喜欢上一个男生对方也喜欢我。" "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你现在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接着准备干什么?跟他交往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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