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低笑一阵,对方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基山冷椅子坐着屁股发痛,就趁早滚回来,还要我八人大轿来抬你不成?” “暂时不行。” “去年你也这么说。”不满之意显然存贮很久。 “要你帮忙,马上过来一趟。” “混小子,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这么容易起火?老男人难伺候。手指点动,发送一系列图片,封间鹤不意外地见到男人眼里闪着讶异光芒,表情起伏变换,几次抬头都没把话完整说出口。 “……他们在哪里?快告诉我!” “过来吧……多久没出你的狗窝?” 对方似乎仍然沉浸在激动情绪,盯着镜头发呆,封间鹤笑笑地敲敲摄像头,气定神闲:“这份大礼你很满意是吧?那——就这么定了,基山见。” “喂,等等——” 不给对方机会追问,封间鹤很没良心地关了笔记本,拎起一叠保温饭盒——病区查房时间,分秒不差,他可是守时而有职业道德的人。 ******* 虽说海岛气候宜人舒适,初夏艳阳穿透纱窗,总有些热辣暑气,对光线很敏感,意识清醒着,流夜却不想睁开眼睛,哪怕肚子咕噜噜响声不断,忠实地提醒他该爬起来猛地按住呼叫铃,痛快淋漓臭骂某个死人头白痴庸医。 他妈的,他究竟给他找了什么样的看护! 长着一张比女人还娇媚多情样的死娘娘腔,后面永远跟着一头万年发情忠狗——不,“种狗” !天天搞不完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粘在一起刺激他这个重度病号,还他妈的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告诉对着奇怪升高的脉搏血压数据发楞的护士抱怨:“让那对交配期的人皮膏药滚蛋!”吧? 啊啊啊~~ 该死的!——又来了! 裹在被里听着外面粘腻唇舌交战“啾啾嗦嗦”声音,流夜恨的几乎咬碎一口小白牙。 “啪——!”硬壳书背敲打某个部位响亮声音,惨痛闷哼很识相地吞咽回去。 “再摸一次,十个变两个——要试试看吗?” “宝贝……来嘛……刚才不是很美妙……嗯?” “蠢货——你不怕人听见,我还要脸呢!滚开!” 哦呃?今天居然干脆地一脚踢开了?流夜忍不住好奇地假寐偷望。 “小猫早睡着了,不到医生来醒不了——呃” “基夫曼,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不要老让我重复一句话,听见没有。” 哇咧,娘娘腔好凶悍,刀子都用上了——嗤,没用的家伙,赫得魂都没了。 完全忘记自己的立场,流夜已经看得目不转睛,不料银发板寸大块头脸皮厚到他吐血,依然不怕死地粘上去。 “好好,不要就不要——抱一抱总可以吧,宝贝?……话说回来——”搂着情人,男人歪头看向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流夜,“封老头这回来真的了嘛,给这小子迷得,啧啧……” “还不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也该换换清粥小菜而已。” “你手下有几个没给他尝过啊,宝贝?” “哼……他大概只有床上打滚的技术还能上档次罢了。” 话音刚落,房门准时推入,挂上万年不变招牌笑脸,封间鹤很是春风得意地对他们点头:“啊,不好意思,久等了。” “哪里,我们先出去了。” 红发美少年略微颔首,领着大块头很快闪出门外,也不着急走人,站定脚步,听见门锁方落声音之后,病房里边怒声喝骂火山爆发一样铺天盖地,愣是三分钟没有重复骂词的精彩,更不要讲东西砸在墙上乒乓哗啦响个没完的可怕噪声,他的嘴角总算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换来一旁“忠狗”结结巴巴的声音—— “罗伊宝贝……你,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不是说了吗?今天心情不好。” ******* “……嗯…嗯……放——嗯唔……” 头脑晕呼呼浑身发烫,流夜狠透了自己没出息的软弱屈服,他妈的死色胚!他就没别的招数吗?吃准了自己体虚病弱没力气,也该考虑人类肺活量极限吧—— “——嗯嗯呜唔唔!!” 捏住色狼胳膊的手不客气地乱拧一气,流夜总算退到安全距离,上气不接下气地别过脸:“你他妈的满意了吗?出去!” 他都听见了! 死人头恋尸狂从前吃的是“山珍海味”,他呢,不过是封大医生一时兴起,随便玩玩的“清粥小菜” ,被他高杆“床上打滚技术”啃得一干二净的大笨蛋! 他怎么会蠢到相信他的甜言蜜语,相信苏醒后映入眼里担忧的疲累脸色?甚至……心里满满的感动,只想抱着他撒娇—— 原来全都是骗他的!玩他的! 眼角余光扫着纹丝未动坐在床沿沉默的家伙,流夜更是气极,他妈的,这家伙怎还没走? 回头便要张口大骂,偏偏正对上封间鹤藏不住兴奋的脸,凝住了似的瞧着自己: “小野猫,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仿佛晴空轰隆落下霹雳响雷,流夜愣上半刻,双眼瞪得大大的,突然,提拳便砸,怒气咆哮震天响:“你他妈的去死——!” 不躲不闪,封间鹤一手接着一只小猫爪,往胸前一带,抱紧满面不知是生气还是害躁涨红的小野猫,急急抚摩起伏后背: “流夜,别这样!乖——伤口还没好——别咬——!” 待到病房爆发完二次大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封间鹤眉毛忍耐地拧在一起,小野猫可是一点没留情,肩上颈子不知留了几个牙印齿痕。 好容易流夜发泄够了靠在怀里,他半点也不敢松手,侧耳细听,那闷闷郁郁的咕噜声,好像是…… “大骗子”? 等一下,大骗子? 好么,他究竟做了什么,顷刻间小野猫翻脸翻书快,一脸愤懑的骂他作“大骗子”? 【六】 封间鹤伤脑筋地沉思一会,恍悟必定是刚才溜走的美丽红狐,又唯恐天下不乱地耍弄恶劣游戏,不管他说了什么,到这个地步,有些早就该摊开的话题正好要跟流夜说清楚,否则,迟钝而又敏感的小家伙早晚还会扣给他一叠糊涂帐。 “小猫儿,我做的饭好不好吃?” 啊?这跟他花心糜烂的臭德行有啥关系?虽说莫名其妙,瞧他难得一本正经,表情肃穆地等自己回答,流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勉强还可以下肚子啦。 “在你之前,我没给自己以外的人做过饭——别急,等我问完。”制止流夜意欲辩驳的台词抢白,封间鹤将他一双握紧的拳头,摊开包拢在自己手掌,继续往下说。 “我们每天中午野餐,下午喝茶,傍晚散步都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尽管沉默时间有些长,流夜还是点头。 “我也很开心。”封间鹤松了口气似的一笑,“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流夜?” 喜欢?流夜咬着下唇,头垂下去,他……真的不知道,两个男人……可以这样吗?何况,他其实并不了解这深不可测的大叔,总觉得自己被他算计在手掌心难逃一步,更加不会因为口腹之欲把自己卖掉,他还没蠢到这份上。 久久等不到答案,封间鹤叹息着抬起他的下巴,不让黝黑亮眸离开自己视线:“那我换个说法——流夜,讨厌我吗?” 这次他没有停顿,直接摇头。 很好,虽然性子别扭,小猫儿对自己的感觉还是很诚实。 “我想也是,否则我抱你的时候不会叫得那么好听。” 流夜脸色刷地大变,死厚脸皮的混帐男人——“你,你说什么!” “乖,别急,我是说——”嘻笑着不让他抽回小猫爪,封间鹤赶紧安抚哄诱,“换作别人对你做同样的事,你会好心放过他?” “……”恐怕不止扒皮卸骨这么简单。 “不会。是吧?那么答案很清楚,喜欢和我在一起,喜欢吃我做的饭,做爱也觉得很舒服——” 只当没看见小猫儿杀人眼光劈过来,低头在他手背亲上一下,封间鹤的表情竟是从所未有的认真:“我喜欢流夜,不是随便说出口的‘喜欢’,以前有过什么,我不会隐瞒,但是以后不会再有让你胡乱猜疑的机会,为了过去的事情拒绝我,拒绝你自己的心意,对我们都不公平,你明白吗?——叫‘封间鹤’的人,已经是你的了,亲手拆包里外验货,概不接受退换。” “什…什么啊——” 流夜顿时一个白眼翻过去,死色狼!为什么每次讲到正经事情都会带个让他脸红歪想的结尾?真是难以信赖的家伙! 他妈的,他认了!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要是敢花心——” 脸蛋熟成小番茄,流夜还是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口: “我就阉了你。” 吃惊地看着他,封间鹤足足愣上数十秒,嘴角上扬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地酝酿爆发,直到惹急小野猫,拳头接连砸过来,猖狂得意的家伙才勉强收敛了,在肚里回味流夜独一无二的“誓言”。 “既然如此,就来个定情之吻,怎么样……” “滚远点!”他妈的,有对病号出手的色狼吗? 正左躲右闪那凑过来的狼嘴,敲门声很赶巧地“笃笃”两下 “流夜,我可以进来吗?” 阿彦! 慌得几乎跳起来,七手八脚理拢凌乱衣物床铺泯灭证据,流夜抬脚踢上满面憾恨的某人:“喂!开门!” ******* 面对病房满目疮痍的惨况,夏彦的情绪几乎可以算镇定,也没因为堂兄局促而又红得可疑的脸心生好奇,只是一如往昔地温和贴心,送了一盒小点心放在床柜上。 “流夜学长喜欢甜点是吗?这虽然比不上封医生手艺,偶尔尝尝应该没关系吧?” “啊?嗯,嗯……” 封间鹤一边手指灵巧地将苹果削成小兔形状,一边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为什么,流夜只要一遇到这个乖巧的堂弟,总是笨拙得可爱。夏彦适才眼里狭促笑意,自己可是看见了。前天怎么漂亮地把暗帝从对手那里救回来,夏彦绝对是关键角色,遇事冷静细致,而不急躁独断,乱了阵脚,更没想到他的神奇魅力居然可以衍生到三教九流的神秘人物,简单化解一场血腥厮杀。可惜,流夜因为手术休养没能亲眼目睹,否则不至于现在还当他可爱的阿彦人事不知的婴孩一样保护着。 现在的情势并不复杂,想要这双小兄弟的性命,好成就独霸家业之心的人,不能亲手沾血,能花费多少财力便不遗余力地斩草除根。前后两次突袭失败,对方多少有些避讳,相信 “暗帝”西尔德威尔在意大利的家族声势,暂时还能延缓他们的计划,暗杀这种低级手段大概不会再用了吧? 思绪刚一飘远,封间鹤立即发现房间静谧气氛,不过一顿饭功夫,流夜就这么嘴边带着蛋糕碎屑,沉入甜梦。 一团混乱,只好晚上再行打扫了——比个手势,两人退出病房。 “西尔也是这样,吃完就很容易睡着……好像这几天睡得特别多……不会有些不对吗?封医生?”双手捧着马克杯,夏彦似乎很喜欢牛奶咖啡的味道。 “没关系,这叫做自我恢复,在自然界很平常,可惜啊,大多数人因为过多仰赖科技,丧失了这种优势。” “医生的理论,很有意思……” “……小夏,你还在责备自己?” “我……”和煦微笑慢慢淡了,果然还是逃不过医生的眼睛呢。 叹息声轻轻地回荡在走廊里。 “你对‘暗帝’,对流夜都是很特殊的存在,保护一个人的心情,不用我提醒,小夏也知道,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你,或许比他们躺平还糟糕——一座火山就够医生我收拾的,双倍的,拒绝接收哦。” “可是,没有当初的任性,西尔和学长也不会遭遇这种事情吧……席叔叔也说过,基山不是我该出现的地方……” “小夏,世上并不存在反悔药,与其沉湎在单方面的悔恨,还不如和他在一起,只看前方,至少下一次不要让自己后悔,不是吗?” 午后灿烂阳光中,再一次看见夏彦久违的天使笑脸,完全绽放了。 “流夜一直很喜欢你。” “我知道,学长他……并不喜欢用母语以外的语言。” 短暂午茶最后一段对话过后好一阵,轮到封间鹤傻笑连连,基山学生掌握三种以上的外语并不奇怪,他的倔强小野猫却从未迁就他人尝试公用语言,只有对他,对小夏,说着腔调略微怪异的汉语……为什么没有发现呢?呵呵……原来,他才是后知后觉的傻瓜啊。 沉浸在所谓幸福,乐意淘淘的封间鹤,生平唯一一次丢弃何谓警惕,浑然不觉混杂刺目玻璃反光中,穿透落地玻璃,一束红色细线凝聚成一点,锁定自己左胸毫无防备的部位。 ******* 枪口装置消声器,数发子弹穿透猎物,都在致命位置。白被单下的人哼都没哼一声,显然再没爬起来的可能。 持枪人却神色大变,上前猛地掀开被面——枕头!? 破口飞扬纯白羽絮迷乱视线一霎,他僵直了身体,来不及了,属于金属的冰冷毫不留情地抵在动脉突起的地方。 “不准自裁,须左,把你的尸体抬出去,她们一样逃不了干系。” 听见熟悉的声音,偷袭者反而平止慌乱,很合作地抬起双臂。 还穿着病员服,光脚踩在满地碎裂物上的确很不舒服,流夜握紧匕首不敢半分松懈地防守这男人。 “流夜少爷,几日没见,您又精进不少。” “闭嘴,割断你的脖子,对现在的本少爷而言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难事,丢掉家伙,须左。” “啊,是吗……”男人有些念旧地自言自语,“您第一次拿枪的样子还近在眼前啊……” 半点不为男人寒暄口气所动,锋口平移,勒出血线,流夜仔细听着脉搏频率:“丢-掉-家-伙。” 若是五年前,他一定会败给这端正锐利的脸用虚假忠诚掩藏的杀意,现在,连眨眼的机会都不能给他。 男人笑了。 枪落在玻璃碎片和鲜花残枝中,嘎拉拉地脆响着溅起碎屑,锋利边缘滑过脚面的痛楚半秒之后短暂地分散流夜的注意力,杀机跟着闪身避开刀芒扑地取枪的动作显露无疑。 飞刀射出,退后一步间失了准头,换作须左端着黑洞洞的枪口反向相对,一手毫不在意地拔去插入腿肌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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