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漫天漫地的红...... 一片片花瓣飘散,定睛细辫,那不是花瓣......是碎沫,是血肉...... "小丹----!!" 落在手上的是一颗满布血丝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瞪着我,死不瞑目......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被尸解...... 人群没有停滞,仍旧勇往直前...... 他们叫嚣着:把珊瑚玉交出来就放过你们。 沉默。 毫无预兆,刀光剑影。 金属碰撞,星星火花。 一声脆鸣,剑影快,快到我看不清他到底挥了几刀,快到我还没思考身体就挡在了剑刃前。剑一滞,随后一道刀亮,草木枯荣,春风逝。 身后一声轻响,我回头,就见一张口吐白沫的脸,空气中飘散一股异味,他竟被吓到失禁了。 不是他,不是...... 我在人中张望,始终见不到那张脸。心中一叹,竟有松口气的感觉。 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哭唤回了失神的我。珊瑚的哭花了的脸,满布绝望。 身前那人微微一笑,唇角动了动,甩手转身一剑,又倒下了三个人。 四周是安静的,不断有人倒下,只有他,春风无阻,挥动着剑,一下一下,看得清,躲不过。那是夏初最后的一股熏风,有着暴雨般的气势...... 风止雨停,跑的跑,死的死,伤的伤。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直直倒下。 珊瑚早已泣不成声。我没说任何安慰的话。毕竟他的死有一半是我造成的。我能做的只是帮着她把她最爱的爹爹葬在她最爱的珊瑚湖中。 湖面倒影着两个血淋淋的小孩和一片红色的森林...... "呜......爹爹......"身边动了动。我犹豫了下,轻轻地摸上她的头。紧皱的眉舒展,一声呢喃,我的手被紧紧地抓住。 直到最后我都没见到老头,他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伸展了下身体,离天亮还早。 抬起没被抓住的手,柔软的质感,白皙的皮肤,绝对没有人会想到这层仿真皮肤下是冰冷的金属。没有活动的不便,果然是高超的技术。不愧为天下第一的鬼医!天下第一......和天下挂钩的代价...... 天微蒙,远远的,金色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闪闪发光。 庆国。 城门禁闭着,拒绝着外来者。门外三三两两的有几对商队的人在车上打盹。 我终于回来了。 22 22。 "延庆哥哥,我要这个~~" "延庆哥哥,我要......" "延庆哥哥~~" ...... 我揉了揉太阳穴,姑奶奶,你哪里来的人啊...... "延庆哥哥~~" 我摇摇头,明白地告诉她,"我没钱。" "我有啊~~" 我倒!那你叫我干嘛?自己买不就好了? 我怎么看都觉得珊瑚的笑容刺眼......反正我就是穷...... "走拉~~"珊瑚人小力气却不小,居然拉着我就往摊位上拉去。 "大叔,要两串冰糖葫芦~~"珊瑚说着,就拿出一锭银子来。 她没常识的吗?我一把抢下银子,拽着珊瑚就往边上拉去。 "你就没有铜钱之类的?"我问。 "那些不是不值钱吗?"珊瑚问。 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可真比我还尊贵啊......什么都不懂。 "那我们还是先去换钱吧。" "可我现在想吃......"珊瑚砸砸嘴,似乎还想说,那银子是她的。 "我想想......"该先去哪?潜入皇宫还是入夜后的事。而且......也不是很容易的。 就在我晃神的当会儿, "延庆哥你吃不吃啊?"珊瑚晃着小脑袋围着我转,手中拿的,不正是冰糖葫芦? "你买的?"这么败家? "不是啊,"珊瑚说,"是那边卖冰糖葫芦的大叔给我的,他看我在他摊前蹲着,说我很象他的一个朋友,就给我了。还有一串的,要不?" "怎么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我无奈,原来我带着的还是个小孩。 "大叔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坏人拉~~"为了证明自己没弄错,珊瑚嚷嚷。 "你又知道......"好笑地接过冰糖葫芦,遥望对面的摊子,视线相对...... 那张满布风尘的脸......那种眼神...... 啪! 冰糖葫芦落到了地上。 珊瑚看了看地上的冰糖葫芦,又看了看我,小小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延庆哥......你哭了?" 不是难过,为什么会有眼泪? 他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跟在我身后,泪眼蒙蒙地叫着我延庆哥的人了......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收拾了摊子就准备离开。 "你不追吗?"珊瑚摇了摇我的手。 惊觉那人就要走远,我点了点头,带着珊瑚偷偷地跟在后头。 七转八绕的,一个时辰后他进入了左丞相府邸。 我犹豫了。左丞相...... "延庆哥......"珊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慌张。 "怎么......"亮晃晃的刀尖,戒备的眼神,都说明着一个事实:我们被包围了。 "我要找左纹翼。"既然被发现了,干脆开门见山直说。 "大胆!丞相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手中的红线动了动,"那就麻烦大哥告诉他段延庆来找他了。" "哈!小贼,你是来行刺的吧?别以为打着前太子的名号我们就会让你过去!" "那就......算了。"手一松,飞出的红线四散,正中心口。整齐地倒下一圈。外圈的人立刻补上,眼神更加不善。 "珊瑚,我们去府里逛逛?"我问。 "好啊~~"珊瑚舔着冰糖葫芦说。 作力脚下,一蹬,一跃,翻过围墙。 * 左丞相住的地方我不是没来过,可是......这里真的是丞相王府吗?院中的大树呢? "延庆哥,你不认识路?"珊瑚问。 "这个......"我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真的忘了。 珊瑚随手一抛,串冰糖葫芦的小木棒扎入横梁,入木三分。 "往这边走。"她自说自话地在前头蹦蹦跳跳地引路。真让我捏了把汗......她还真像逛自家的园子,光明正大的四处张望。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哇啊!"差点一头扎进树丛里。 珊瑚回头望我,呵呵笑道:"你才是要小心的,从进府到现在都撞了几次了?" 我甩头,装作没听见。 咚! 我的头...... "看,又撞柱子上了~~~~"珊瑚笑得完全没有形象。 "你确定是这边?"我问。 "当然拉,珊瑚鼻子很灵的~~已经到了。" 杂草从生,灰尘厚积。 我怎么也想不出他会住这样的地方。 吱呀~~ 门开了。 冷俊的脸,微挑的眉,孩子气已不在,但那轮廓明明是朱纹翼...... 心如擂鼓,不用思考,身体已先扑入他的怀中。 青草的气息混合和着一股邪气。 "你是谁?"没有波动的眼神,威严的语气。 "你不记得我了?"我不敢置信,"我是段延庆啊......" "太子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没有感情的语气,冷酷的眼神......这怎么会是纹翼?怎么会是那个温柔的纹翼? "而且,我根本就不认识太子。"如果说这句话让我惊讶,他接下来的行为简直让我不敢置信了。 "来人!把刺客抓起来。 一瞬间涌现的护卫,一瞬间架到脖子上的剑,一瞬间从重逢到刀锋相对的戏码...... 好笑!真是太可笑了...... 束手就擒,一招都用不到。 本来就不是来打杀的,可是...... 我安静地放下手,跟着他的手下离开。 23 23。 人间只是--红尘浊世。 为什么还看不透,为什么还要迷惑? * 天牢,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一个能让人丧失理性的地方。 两年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虽不是同一间牢房,却同样的肮脏,久聚不散的瘴气让人呼吸困难。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也许我来到人间不是逃难而是苦难的开始。 夜里的天牢潮湿,寒冷,刺骨的风麻痹着人的知觉。我解下外衣,披到身边紧皱眉头的珊瑚身上。她受不了这样的寒冷,却还是容忍了我的任性,束手就擒。她本来可以伴着她的爹爹在麒麟森林终老,不去理会人世的恶险,却因我而失去了一切...... 我能怎样弥补我的过失?我能安心吗?终究我还是祸害了她...... 月上半空,皎皎空明,把黑暗和恐惧留在昏暗的牢里。 我并不完全记得我在这里所受的遭遇,记忆好象空白了一段,是逃避,是我所不愿承受的,那是否不再记起才是好事?如果可以,我想遗忘,遗忘所有的人,忘了背叛,忘了责任,忘了自己。 即使作为神仙,这样的回忆对我而言还是太过沉重...... 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水滴答落地,黑夜访客开始活动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红光眼,是老鼠。 "珊瑚。"我轻轻地推推她,手下触碰到的肌肤滚烫。 她立刻睁开了眼睛,眼波粼粼。 "娘~~~~?" 我心底慌了,果然不应该让她跟着我,她都发高烧了...... "延庆大哥?"揉揉眼睛,她对着我笑了。 清醇的笑脸,浅浅的酒窝,让人心酸...... "延庆哥~~就是现在走吗?" 原来她都知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孩。我原本就只是想见见他,所以才不对那些手下出手,而现在......既然人已见到,我还有什么好留念? "对,我们现在就走。你也要快点看大夫才行。"她一定忍了很久,这么烫的体温...... "然后我要吃冰糖葫芦~~"珊瑚娇呻。 "还吃?"这么喜欢?即使明白她是在安慰,我还是附和着她。如果这样能让她快乐一点...... "恩~~"珊瑚笑眯了眼,"娘曾经答应给我买的~~娘......娘一定会怪我,我没照顾好爹......" 她的头越来越低,每说一字仿佛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直到她不做声,明亮的眼睛失去光彩,我握紧拳头,看着她,心揪成了团。 抬头望我,又是一脸惹人怜惜的可爱笑容,"延庆哥我们走吧~" ※※※z※※y※※b※※g※※※ 荒草,小屋,一点灯如豆。 细看,小屋门外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幅已褪色的对联: 上联是:小楼一夜春风度 下联是:深闺腊梅十里寒 横批:尸骨未寒。 怎样心灰意冷的人才写得出这样的对联,怎样深刻的伤痛能摧毁一个人?尤其是"尸骨未寒"几个字让我心悸。 冷风钻过蒙灰的纸窗边的缝隙,烛火晃动,屋中竟空无一人。 如此诡异的对联,这样安静的月夜......堂堂一国丞相房门前竟然没有一个侍卫? 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蛛网伴尘土,满室狼藉。不似有人居住。可身旁的珊瑚却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屋里的确有左纹翼的气息。 如果他人真的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看不到?难道...... "延庆哥哥,你又不相信我了。"珊瑚不高兴地撅嘴。 "我没有怀疑你。"因为我也感觉到这个屋子里有人气,我的红线在兴奋,想要破体而出。它对残留在屋内的感情产生了反应。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酸味,是酒。 桌边的红烛摇摇晃晃,我伸手想拿起它,却惊讶地发现,我移动不了它。 我伸出手,顺着红烛的泪痕,感受着它的纹路,慢慢用力一捏, 喀嚓! 桌子从中线处裂开条缝,向着相反的方向拉开, 地上的石板移动变换,轰轰作响。 我抱起珊瑚飘到空中,眼看着脚下的地面凹陷,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往地底的阶梯。 我和珊瑚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步下阶梯,黑暗一下子就笼罩住我们。 原想点亮火折,被珊瑚制止。 "为什么?" "空气中有种奇怪的气味,我也说不清,只听爹爹说过,如果这时点火,连空气都会烧起来,很危险。" 这种气体似曾听过,于是我点点头,收起了火折子。 在这个深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入眼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们只能靠彼此的呼吸来确定对方是存在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的呼吸都紊乱了,前方才出现一点幽光。 我们松了口气。 在视觉被屏蔽时,感觉到时间好漫长,眼睛都产生幻觉了。如果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会一定让人发疯。 从黑暗中爬出来,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顿觉神清气爽。 风卷残叶,枯木池塘,漫天漫地的枫叶染红了一切。 这里...... "是我们认识的地方?"珊瑚瞪大了水灵的眼。 怎么可能?这条通道竟是连到这里! 恍然,记忆中曾让我迷惑的碎片串连起来了...... 为什么父皇和大饼脸能那么光明正大地在深宫中干苟且之事? 因为他们有办法掩人耳目。通过这条通道进入宫中,根本没人会注意到。 为什么我会在森林外遇到纹翼?为什么左纹翼会在森林外徘徊? 他一定早就知晓。他是跟着大饼脸找到这里的。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父亲的事,所以那之后他才会变得沉闷孤立? 脚下的树叶沙沙作响。天已微亮。f 这是个机会。不论纹翼深夜进宫的目的为何,既然到了皇宫,也许我能偷出我想要的东西。 远远就能看到宫中辉煌的灯火。 我撕下袖子,把迷魂香洒在断袖上,一路无声地躲闪,迷昏几个侍卫后,小心地摆放好他们的位置。 不远处,是我居住过的地方,那里一片漆黑,不似有人居住。 让珊瑚守在房外,我才放心地推开自己的房门。 吱呀~~r 我吓了一跳,侧耳倾听,确定没有动静后才放心地关上门。 这什么破门,换过还是这样...... 轻敲墙脚的暗门,弹出一个暗格,放在最上层的就是珊瑚玉。 取出珊瑚玉收好,再翻翻,一幅画几包药粉。贴身藏好药粉起身,想了想,又折回去把画拿上。 一转身,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黑暗中的床上一团鬼魅的黑影, 我背着月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一头乱发,低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东西。 我走近几步。e "谁?"他抬起头,脸色大变, "没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 月影班驳,他抱着的竟是-- -- 几节白森森的人骨! 24。 "谁?"戒备的表情,空洞的眼神。 眼眶热热的,颤抖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没有反应。 纹翼......心痛得想将他拥入怀中。他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 纹翼......他的眼睛看不见了?e "......"纹翼......刀光一闪,我还未出口的话被硬生生止住。 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不许说话。 你是谁?声音发不出来,喉咙割痛难忍。 又不能说话了......时间刚好是一个月。 药效过了......原来刚从客栈醒来时就我猜到我能再发出声音一定是因为老头的缘故,我跟着他走也是为了这点考虑。只是没想到他会不告而别。现在看来......真是讽刺啊,连上天也是针对我的吗?
8/13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