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片死寂。与刚刚甜蜜的安静不同,此时,车内的空间充满了烦躁,担忧,不安,害怕的味道。莫言有强烈的,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手不知不觉地就攀上了安弗的手,紧紧地,死死地抓住,手冰冰凉凉,手心潮湿,冷汗涔涔,还有明显的颤抖。 安弗此时也好不到哪去。这段时间的相处,安弗自然很了解莫言。母亲对于莫言来说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支撑着莫言的精神世界,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垮掉。安弗担心地将莫言僵直冰冷瑟抖的身体拉进怀里,希望自己可以带给他一点力量。可是,似乎没有什么用,莫言完全感觉不到来自安弗的担忧和关怀。他只一门心思扑在母亲身上,只想快点了解母亲的现况。 终于到医院了。两人下了车,知道了莫言的妈妈现在已经在ICU。进了电梯,按下最高层的数字。随着电梯上那红色的指数不断的爬升,两人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叮--"到了。 莫言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冲向病房,却在电梯里迟疑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走出电梯,走向病房。脚步却是越来越慢。站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莫言看到了妈妈的虚弱。 远远地,看不清伤势,也看不清脸色。可是明显看得出很虚弱,仿佛灵魂就漂浮在空中,没有力气飘离也没有力气回到身体里。胸膛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唯一证明妈妈还活着的标志就是一旁监测器的滴滴声。 那是妈妈心脏跳动的声音,多么的珍贵,多么的亲切,多么让人留恋。 莫言和安弗消完毒,换好专门的衣服,就进了ICU。莫言坐在妈妈病床前的椅子上,牵起妈妈的一只手,苍白,冰凉,药水不断地往血管里灌。轻柔地掰弄着妈妈的手指,好想再看到妈妈上下翻飞着手为自己缝补衣服,好想再让这双手按上自己的头,宠爱的揉着,好想再让这双手,为自己掖好被子,为自己做饭烧菜,好想。。。。。。 把手举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吻着,手臂上有轻微的擦伤。把脸埋进这只冰凉的手,泪顺着是指缝流淌下来,划过臂上的伤口。可是,刺痛没有惊醒妈妈。 无声的哭泣,有的只是悲伤的泪。 第 15 章
莫言就一直趴在妈妈的枕边和妈妈说话。 "妈,你知道吗?我发现我和安弗在一起很快乐,你醒来就可以看见我的快乐了。" "妈,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打我,我是多么的伤心,不过只要你醒来,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妈,爸爸的债我们很快就可以还清了,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这样辛苦的生活了。" "妈,你不是说,我今年18岁生日,你要给我一份成人礼吗?" "妈。。。" "妈。。。" 心累很容易让人困乏。莫言也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安弗一直就坐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需要说什么。 等到莫言睡着了,就起身,把莫言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沙发上,拉了被子给莫言盖好。走出病房,找到主治医师,询问道: "医生,莫言的妈妈现在情况如何?" "很危险,是被车猛烈地撞击,好像是故意的,因为撞的时候,没有任何刹车的迹象。内脏破裂,颅内大出血,估计是没希望了。" 医生很冷静地说出来。通常医生总是把最坏的消息告诉病人的家属,但是绝对不会说出"很危险,没希望"之类的话,毕竟他还是希望病人家属把钱往他手上送的,要是说的绝了,那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 而此刻,言辞间,哀痛惋惜之情言于溢表。由不得安弗不信。突然间,安弗想起了家里的那块大宝,忙把医生的手机借来,打通了电话,把安天召唤来了。 不久,安天就悠哉游哉地出现在病房里。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妈妈,就像大家宣布,那人活不了了。 "你不要仔细的检查一下吗?"安弗有点生气安天的态度,漠不关心,草率了事。 "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那个人太狠了,撞的时候没有留一点余地,快要把她撞散了。"安天有点烦躁的说,似乎对于安弗的责怪有些不满。 "那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安弗口气软下来,毕竟,对于安天的才能,他还是没有怀疑的,刚刚只是心急了一点。 安天点点头,耸耸肩,示意的确无计可施。 安弗微微低下头,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默默地走进ICU,看到莫言还在睡,只是眉间有一团浓厚的黑云,化不开,散不去。伸手,轻轻拂上眉心,揉捏着。莫言忽然的就醒了,一张开眼睛,身体就猛弹起来冲到病床前,一句话不说,只是握着妈妈的手,跪趴在床边,听着心脏监护仪的滴滴声,眼睛里除了妈妈的身影,空洞无他物。 安弗看着这样的莫言,感到一阵惊寒。莫言的精神是为妈妈而撑起的,如果真的象安天说的那样,不能救过来的话,那莫言会变成什么样? 莫言就保持了这样的姿势一整个上午,这个姿势妈妈应该最舒服,所以固执的保持着。跪在冰凉的地面,膝盖生疼地几近麻木,身体僵硬,移动一下,都觉得手脚像断了筋骨一样,酸软无力。手心却还是在积极地感受母亲手上的微温。这是妈妈还在身边的标志。 安弗把莫言拉起来好几次,可是刚刚放到沙发上,莫言又起来,来到床边,在原来的位置上跪下,握住母亲的手,眼睛盯着母亲毫无变化,僵硬的面容,绝望弥漫在黑色的瞳中,深深,深深的,一次比一次深的绝望。 一旁的小桌子上是冷了热,热了冷,冷了再热,最终还是被遗忘的饭菜。 安弗担心莫言,和他说话完全没有回音,让他吃饭休息一会儿,也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这样的莫言,从来没有看到过。 一整个白天的劳累,心理生理上的,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分,汹涌而至,铺天盖地,陷入了无际的黑暗中。 安弗看着莫言单薄的身体,无助地沿着床沿滑落,像风雨飘摇中的花瓣,翕弱苍白而又无助。 冲上前,揽进怀抱。眼泪,瞬间落下。 莫言,我好难过。这样的,绝望的,失去灵魂的你,我无法割舍。即使你要先离开我,我也无法割舍。这就是孽缘,注定了一生一世。 安弗让医生给莫言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睡着了。尔后的时间里,安弗就一直搂着莫言,眼睛却盯着那个监视仪上跳动的绿点,他多么希望,这个点可以永远地跳下起。 可是。 "嘀--"尖锐单调的嘶鸣。匆忙的脚步声,急促的电击声,嘶嘶的呼吸机声......一切都无法掩盖那个尖锐单调的悲鸣。 莫言醒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仰躺在安弗怀中,没有动作。也许自己早就默默地给了自己暗示,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如此平静。只是为什么,心,空了,什么都消失不见,也什么都留不住,眼泪只是安静地顺着腮边流淌,没有了想象中的嚎啕。 妈妈,你最终还是离开我了吗? 随后,一幕幕似真非真的画面,漫天袭来。 一只巨大的黑手握着一把闪着惨白光芒的金属勺,旁边一个悬空的,装满黑色药水的药水瓶在往勺里倒药水,不断的倒,勺里的药水只是在减少,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面前,一张张巨大的铁丝网,不断地压向自己,可是在快要将自己压倒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深夜,一个白色的身影,孤独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只是在等,一直在等,在等什么,却无从得知,直到远处模糊得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时,又是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三次了。 纯粹的黑暗接踵而至...... 昏睡中,感觉有人在摆弄自己的身体,温暖随着衣服的脱离而离开,冰凉的感觉从脊背到四肢,稍顷,温暖又覆盖上身体...... 冰凉的感觉又来到了额头,脸颊,耳后。 随即,伤痛和睡意席卷一切感官,陷入沉睡当中。 第 16 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感觉有东西在触碰自己的嘴唇,软软的,香香的,不过味道有点陌生,有点厌恶这样的感觉。厌恶迫使自己逼退悲痛,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英俊的男人脸,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陌生多过与熟悉。一惊,迅速伸手推开,可惜,丝毫没有撼动那男人分豪。男人看到莫言醒了,直起身,邪气一笑,说: "你终于醒了,你的味道不过如此嘛。" "你......什么意思?"刚刚醒来,脑袋昏沉一片,刚刚看清楚那人就是安天,就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安弗,你的情人醒了。"安天完全没有理会莫言的言语,提高了声音,好像要把莫言的身份告知全天下。 "砰--"门被撞开了,一个身影矫健地冲到莫言的身边,紧接着手就伸过来,捧着莫言的脑袋,摸摸额头,又揉揉头发。最后将莫言整个人都带进了自己的怀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拥抱,恨不得将莫言揉进自己的血肉一般的紧紧拥抱。 哎,又瘦了,这次说什么都要把你养胖。安弗抱住莫言的时候,心里暗暗地发誓。 被拥在怀里的莫言,有点木木的,那三幅画面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妈妈呢?妈妈呢? 莫言蓦地惊醒过来,这下才是真正地彻底醒来。双手抓住安弗的双臂,指甲都要掐近安弗的肉里了。眼神却是那么的无力,是的,妈妈已经走了,这是事实,由不得自己不承认。手指顺着臂膀滑落,身体缓缓坍塌下来,头也无力地垂在安弗的面前。 ※※※z※※y※※z※※z※※※ 莫言妈妈的葬礼隆重又简洁。 殡仪馆里,人不多,莫言,安弗全家,全身黑衣,满面肃穆。致悼词,默哀,火化。一切按部就班,顺理成章。 指甲掐进手心里,青白一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的脸,看着妈妈被放在焚化炉前,看着妈妈被推进那片火海。所有的眷念,所以的感情,所有的希望,仿佛那一瞬间全部被推进火海,焚烧殆尽。 "叮--"刺耳的金属合闸声,钻进莫言的心里,尖锐的叫嚣着,撕扯着。 心,真的空了。 深深吸气,颤抖地伸出僵硬的手,莫言捧着妈妈的骨灰,登上了安家的私人直升机。 飞机盘旋在这个城市的上空。这城市里,充满了莫言对家的怀恋,充满了对妈妈的爱,充满了对过往的记忆。 妈妈,永别了。悲伤随着骨灰,纷纷扬扬撒满整座城市。 晚上,劳累一天的一群人回到家,当然是安家,莫言自然被带回安家。 安爸爸,安妈妈,安弗,莫言,安天五个人坐在饭桌前,沉默。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 "莫言,你以后一个人,不方便,就来我们家吧。你和安那么好,以后一起做伴,好有个照应。"安爸爸温柔和蔼地说。眼前,这个瘦小,脆弱的人儿,很容易让人升起怜悯之心。 "谢谢安叔叔,我还是一个人回家住好了。我会照顾自己的。"莫言听到安爸爸的话,还以为是客套话,赶紧抬起头解释。看见安爸爸谦和有度和安妈妈无限温柔的眼神。安弗和安天却都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微微一笑,又说道: "我比较习惯一个人住,这样,大家也不会因为加进一个陌生人而感到生活的不方便。" "好吧,那就看你自己的意愿吧,我们不勉强你。"安妈妈无限温柔的说,孰不知,脚在饭桌低下挥舞,猛踢安弗。好不容易安弗抬头了,看到妈妈充满暗示的眼神,却只是白了一眼,夹起一块牛腩放进莫言的碗里,看了看莫言,那消瘦的脸,暗淡的眼睛,失去光彩的发丝。心疼,很想留他在身边,可是又不想让他拘谨难过。 "你如果想回去的话,过两天我再送你回去,这几天先住在这里好好调养一下,你看你瘦的。"话语中不知不觉中透露的宠腻关怀的语气,让安天微微侧头,斜眼看向安弗。复杂,说不清的感情夹杂在里面。 莫言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现在还没有心理准备要回到那里,该怎么面对那个曾经和妈妈共同拥有的空间,以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好吧,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说完,还不忘对安弗释然一笑,让他放心。 管家给莫言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安弗房间对面。 晚上,安弗来到莫房间,莫言正打算去泡澡,已经换上睡衣了,没有系紧。衣领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精致的锁骨,白皙单薄的胸膛,两点樱红若隐若现,毫无防备的眼神,满是疲惫。安弗看得一阵热血沸腾。 "你先去洗澡,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出来再说。" 莫言没有力气再想什么,再说什么。光着脚就走进浴室去了。 躺在浴缸温热的水中,身体和心情都稍稍松懈下来一点。然而妈妈的脸又出现了。不想去想,然而又没有力气去抗衡,只能任凭回忆冲刷着自己,一天的劳心劳力不吃不喝,淹没了莫言的神志。 安弗在外面等了好久,一直不见人出来,不久,就听见水溢出浴缸,滴落在华丽的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并且除了这一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安弗一惊,太阳穴一跳。莫言不会自杀了吧。 "轰--"安弗冲进浴室。雾气缭绕,水烟婀娜。靠近浴缸,莫言就安静地躺在浴缸里,还好水色清澈,不是一汪猩红。单薄的胸膛有规律地微微起伏。还好是睡着了。 白皙纤细的身躯就浸泡在波光粼粼中,四肢毫无防备的敞开,胳膊和腿还不时地随着水波荡漾一下。头靠在浴缸上特制的靠垫上,稍稍歪向一边,眼睛闭着,羽扇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地覆上了下眼睑,脸被蒸汽熏得粉粉的,红红的嘴唇也嘟嘟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脸。又是那幅可爱无辜地让人想吃掉的表情。 安弗无奈的叹口气,嘴角却微微上扬,眼里的温柔满得已经盛不下,整个脸庞都散发着融融的光辉。 然后将莫言从水里捞出来,拿来一边的浴巾把包裹起来,动作轻柔,生怕把莫言弄醒。把莫言横抱到床上,又用干毛巾擦拭了一下他滴水的头发。整个期间,莫言都是一幅小猫样,依偎在安弗的怀里,只是在动作稍大一点的时候轻轻磨蹭脑袋,其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安弗坐在床边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莫言,心里满是感动。感谢上苍,让这个天使来到我身边,我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爱在沸腾,快要按乃不住冲破胸腔。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从来不会这样地去在乎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试过,想这样地把一个人按进自己的骨肉里,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右侧身躺下,将莫言收进怀中。鼻子抵在莫言的头顶上,潮湿的清香萦绕鼻端。双臂间微微起伏的身体给安弗带来了莫大的满足,温温的鼻息,喷洒在安弗的左胸膛,一直渗透到心底。 只想永远这样,静静地拥抱在一起,相互偎依。 "莫言,我不会放开你的,你也不许离开我。永远!"安弗在莫言耳边重重地说,而莫言也仿佛有了回应似的,微微点了一下头,又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这一晚,莫言睡得很安稳,完全没有刚刚参加完母亲葬礼所应有的任何症状,失眠,噩梦,哭泣都没有来侵扰他。一夜无梦。 安弗也是,将幸福拥在怀里,睡得很沉。 第 17 章 清晨,莫言就被窗外觅晨食的鸟儿吵醒了。这就是森林别墅唯一不好的地方,早上很容易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不过,习惯就好了,比如安弗,依然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双臂环着莫言,丝毫不放松。 莫言昨晚睡着的时候就觉得,周围暖烘烘的,睡得很舒服。早上一睁眼就看见安弗那张秀丽的脸庞抵在自己脑袋上方,即使睡着,还是那么诱人。少了一点冷峻,多了很多温柔。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在车里的深吻,心怦怦跳,脸也腾的红了。轻微的挪动身体,可是,却被更紧的拥进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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