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月,那是师傅离开时给我的提示。 火中月,商煊玥,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名字。 被子被人粗鲁地拉扯开,突然地光明让我睁不开眼,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淡淡的花香。 一双手轻轻地搭上我的手腕,动作轻柔地似羽毛拂过。 睁开眼,看见水色的衣服。 我吓了一跳,少年按住我,示意我不用起来。 我愣愣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少年低着头,粉嫩的指尖搭住我的脉搏。 许久他抬起头,黛眉紧皱,琉璃般的眼睛闪着隐隐的怒气。 朱唇飞快地动了动。 我怔住。 他"说":"问你话呢?你聋了?" 久久回过神,我冷笑,一字一字地回到,我就是个聋子。 似乎我从没有冷笑过,以前他总是抱着我,亲亲我的脸,想着法子逗我笑。因为他说,我的回声笑得最好看。 狠狠地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去,我不要哭了。 也许我该离开了,离开去找记忆里的那个他。 抽回手,对着少年错愕的表情,我"说",商煊玥呢? 少年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笑得百媚皆生:原来聋子也能听见声音啊! 说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失望地叹了口气,嘟起嘴,像个无忧的孩童:没生气啊,那不好玩了。 生气?我摇了摇头,生气太累了。 少年看了一会儿,扁了扁嘴,抓住我的右手,力量不大,却触及我的伤口。 我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抬起头,飞快地说了一堆话,速度太快,我一时没有看清楚。只看清一个字,一个反反复复出现在他嘴里的字--毒。 除了那条伤口,其他都很正常,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咬定我中毒了。 商煊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眼睛先看向少年,随后再看向我,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少年没搭理他,对着我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颜,琉璃般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 我皱了一下眉,他的笑容让我很不舒服。 熟悉的温度,冰冷的手。 抬起头看见商煊玥担忧的眼神,突然觉得那很假。 抓过他的手,故意忽略少年受伤的表情。 我想我已经麻烦你很久了。 我想我该离开了。 第二句话我没有写,我不敢写。 因为我怕看到他不舍的表情,那会让我忘了我心底最深的人。 可我又怕如果他放开,我会舍不得...... 夜晚,我躺在床上,回想商煊玥的话,发现我真地看不透他。 等你把病养好再说吧。 我承认那无疑是我最想要的答案,没有舍得,没有舍不得。 我静静地躺着,睡意全无。 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进来,房间里一下子亮了。 水色的衣服。 我唏嘘,怎么又是他。半夜三更不睡,用老头的话说就是阴魂不散。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理他,转过去装睡。 床的一侧陷了下去。 暖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我不耐烦的回过头,唇离他的脸只有咫尺。 原来你没睡啊。他笑笑地说。 弯弯的睫毛,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 此刻的他像个无邪纯洁的孩子。 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少年又笑,柔柔的手摸上我的脸,我躲过。 他没恼,只是笑,双手捧住我的脸,双眼对上我的双眼。 我发现他的眼睛很冷,很冷。 水冷泠。朱唇微启。 水冷泠,水冷泠,水冷泠。 我像着了魔似的念着他的名字,他琉璃般的眼里映出一个喃喃自语的人...... 嘴里尝到一股清香,带着些微的清甜。 一个柔软的物体,在口腔里搅动,时重时轻,搅出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我迷了眼,乱了神,只是觉得身体很热。 恍惚间摸到一处冰凉,紧紧地贴上去。 耳边是炙热的气息,我侧过头,颈间似被一片羽毛抚弄,痒痒地。 眯起眼,入眼的是少年美丽的容颜,和他清冷的目光。 别动。 他的嘴型似乎是这两个字。 我迷茫地看着他慢慢地靠近,慢慢地吻上我的唇。 吻? 我愣住,神志一下清明。 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触到他光裸的胸膛。 少年笑着,食指轻轻点上我的唇,又放在自己的唇上,嘴边的笑容越发的妖媚。 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和他不着寸缕,身上的衣物凌乱地团成一团,丢弃在地上。 你想怎么样?我冷冷地看着他,无声地说。 少年摇了摇头。 我不懂他的意思,想要起身,却被他困住。 那双白皙的手抓住我的右手,一个使劲,钻心的疼向我袭来。 狠狠地咬住嘴唇,我愤怒地盯住他。第一次真正地生气。 少年仍旧在笑,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底荡漾。 听话。 什么?我讶异地看着他再次向我靠近。右手再一次疼起来,不同于以往的刺痛,想是要噬人心骨般的疼,疼地我难以呼吸。 我张大嘴,却呼吸不到空气。 迷离中,看到少年甜美的笑容,和他说的一句话。 清脆如玉碎,记住,我的名字,水冷泠。第六章 舞若幽 我擦了擦汗,已经正午了。 离开商煊玥已经三天。 我独自行走在路上,不觉得麻烦,只是觉得累。 很奇怪,离开商煊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心痛,准确地说我走的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潇洒。 挥一挥衣袖,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 那一天,天亮得很早。 似乎刚一闭眼,天就亮了。 醒来时看见身旁的水冷泠,睡着的他安静甜美,红红的小脸,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子。 有一瞬间的迷惑。 可是身上的疼痛让我明白那不是一场梦。 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身上使不上一点劲,神志意外地清醒。 指尖的滑动,将身体上的火一点一点点燃。 水冷泠看着我,笑得欢颜。 转过头,桌上的铜镜映着两个少年,两个紧紧贴着的少年。 散乱的发丝纠结在一起,潮红的脸,微张的红唇,泛着水光的眼睛。 还有游走于身上的纤细手指。 还有紧紧相连着的下身。 哭不出来,一点也哭不出来。 我以为我会哭喊出声,在他狠狠进入我的时候,眼里却干涩地留不出一滴泪。 我甚至连痛都没有。 只是觉得冷,身上热得要命。 心底却是透心得凉,冷得我簌簌地发抖。 ...... 我伸出手,阳光在手指边缘融成淡黄的温暖。可是我的心很冷。在这种温暖里越发的寒彻骨。 幸福就像这阳光照耀的手指,仿佛被握住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没有眼泪。 虽然心底有凄楚流淌. 我想,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水冷泠笑着问我,让我猜,他会留下我,还是他。 我还是他? 我也笑,我在他柔嫩的手心写道,你是你,而我什么也不是。 笑,那是我唯一的表情。 我不知道在哭不出来的时候,我还能做什么。 商煊玥什么也没问,在看到我和水冷泠身上的青紫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一如往常,摸摸我的额头,问我好点了没有。 我勾起嘴角,镜子里我的笑容很美,就像水冷泠的笑容,美至妖惑。 很久很久,静谧流淌在我们之间。 我不会说,商煊玥不想说,水冷泠没有说。 ............ 最后的最后,商煊玥抱走了水冷泠,像抱孩子那样抱走了他,留下笑得灿烂的我。 笑着笑着,笑容就僵住了,在嘴角僵硬了,扯也扯不动...... 我离开了,顺其自然地离开。 虽然商煊玥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 但我还是离开了。 记得老头曾经说,不要做无脸的人。 那里我的尊严被水冷泠撕碎了,我不要靠商煊玥的挽留来弥补我已碎的自尊。 我不是以前的回声,最起码我不是"他"心中那个纯洁的孩子。 手中的伤口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好了,和商煊玥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悉心照顾,它总也好不了,离了他,简单的包扎,伤口竟然慢慢地愈合了,现在已经结成了痂,只是用力时伤口仍会出血,但是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 路走得很慢,因为我找不到目标,想要回去,却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所。 落叶飘下来,金灿灿地铺了一地,脚踩上去,碎了一地...... 路边的孩童似是被这样的景致迷住了,兴奋地踩来踩去,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对着一旁的父亲说着什么。 我看见他说,爹,我听到叶子碎了的声音。 叶子碎了的声音? 原来叶子也有声音,我站在那里看着父子俩的玩耍,脑海中回想孩子的话语。 原来叶子也有声音,原来我的世界真的是无声的...... 闭上眼,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酸痛。 再次睁开眼,一片白影晃过,带着一点点地熟悉感。 "月下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们见过了。" 这是第二句话。 努力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记不起眼前的白衣人是谁。 "水冷泠。" 我看向他,衣袖飘飘,清秀的面容,一脸的云淡风轻。水冷泠?终于想起和水冷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身边是有一个白衣人。 皱起眉,放得下不代表不在意。z "你在找人。"见我不搭理他,他便自己说了起来,说出的话却字字砍在我心上,"找一个你很重要的人,他给了你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月下香。" "你要找的人消失了,准确地说不是消失了,而是你找不到他。" "这个人爱穿白衣,喜欢竹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他? 他看了看掌心,笑了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商煊玥知道。" 商煊玥?果然和他有关,不过...... "不过,还有一个人也知道。"y 我抬眼,玉箫点住他的喉咙,无缘无故地告诉我这些,我不相信他会没有什么企图。 白衣人脸上一点惊慌之色也没有:"出手好快啊。"他说得很是轻松,"我没恶意,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抓一个人。" 我看着他,不发一言,抓人? "放心,那个人不是好人,你可以算便抓个人来问问,浅缘山庄的庄主秦阳是个什么人?他们都会告诉你他是个坏人。" 为什么?我问。b "报复。"淡淡的一句,"报复水冷泠。" 报复水冷泠?我细细地琢磨这句话,一点私心让我点了点头。 "好,事成之后,我就告诉你另一个人是谁。" 我点了点头,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来,你是? 看着掌心的字,他笑了,咧开嘴:"我叫秦殇。" 秦殇?殇?还没长大便已死去? 第六章 舞若幽 浅缘山庄,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似乎它非常的有名。 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告诉我它的方位,我不禁怀疑秦殇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浅缘山庄位于浅缘山山底,是这个地方最大的山庄,秦阳便是它的主人。 我趴在屋顶上,关注着庄内的动向。 我以为如此大的一个山庄,必是戒备森严,没想到除了守门的几个侍卫,显少有会武之人。 远处有人走来,我压低了身子。g 一个穿着赤红衣袍的少年和一个白衣的青年。 不禁感到头痛,我这是碰到什么了。 一个商煊玥,一个秦殇,个个都喜欢白衣,这会儿又来一个穿白衣的人。 仔细观察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赤衣人应该就是秦阳了。 两个身影渐行渐远,走着走着,白衣人转过身,向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我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摇了摇头,将心底的那一丝恐惧压下。 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落地。 庭院里,寒风瑟瑟,莫名地一阵心悸。 黑色的夜路,像是一个无底洞,引着我坠落...... 轻轻地拉出手中的丝线,一圈一圈绕在指尖,线是天蚕丝做的,比钢丝更强韧,比宝剑还锋利。 透明的丝线被月光点上晶莹的光芒。 房里的灯熄了。 等了一会儿,才悠悠地回想起以前老头说的关于夜袭的事情。 好像是吹箫...... 吹箫?早知道就听了,可是和老头呆了八年,他说的真话没几句,谁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似乎还有迷药一说。 咬牙在心底偷偷骂了老头一句,恨他老没个正经。 猛下定一个决心,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线射进房内,就怕自己后悔。 不过我还是后悔了,线刚射出手,便被人震了回来。 一道白影闪出,似一个幽灵,在我没有看清前,便已来到我的面前。 手中的线顺势散开,像一张天网遍布整个天际。 眼前的人真的是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如穿隙而过的游鱼,在线间自由穿梭,视之如无物。飞扬起的白衣,似一阵微风,抓不住。 丝线一震,原本绷紧的线,不知被他用什么手法给化开了。丝线落在脚边,团成一团。 白色的身影轻轻一转,丝线顺势被荡起,顺着风势,飘向我这一边。 伸手去挡,原本听话的丝线,此刻却变得不羁起来,紧紧地缠住我的手腕。随手一拉,一道细细的血丝印了上去。 有点疼,右手是动不得了,箍住手腕的丝线像是木偶线,控制着我的一举一动。 白衣人嘴边一直挂着微笑,将一切视作一场儿戏,飘忽的身影像是在与我玩乐。 我皱眉,眼前的情况容不得我拖延,右手绕了几绕,丝线变短,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 左手的玉箫顺势击出,直逼他的颈部。 秋夜的晚风吹乱飞扬的长发,吹散额前的刘海。 眼前的那张笑颜让我明白刚才心悸的原因。 商煊玥? 我痴痴地看着那张脸,怎么也不敢相信。 那真的是商煊玥,一样的脸,一样的...... 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真的是他吗? 可为什么他眼里的笑意却让我觉得陌生? 你是谁? 秦阳房里的灯亮了,昏黄的灯光,在冰冷的秋夜带来了一丝温暖............ 秦阳从房里走了出来,红色的衣袍将他的脸衬得惨白。 又是一张相似的脸,和秦殇相似的脸。 再一次地感到头痛,我到底是惹上什么事情了。 喜欢穿白衣的人,相貌相似的人...... 愤恨将右手抽回,天蚕丝紧紧地勒进皮肤,勒进肌肉里,勒出一道道血痕,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染红了手,染红了白衣...... 我的白衣是为了怀念一个人,怀念一个我想了八年的人...... 而今我却觉得身上的白衣好扎眼,它似乎是对我的一种嘲笑。 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下来,我握紧了拳,指甲刺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白衣人转过头,对着秦阳笑。秦阳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回声?" 我没有想到,我的名字会是出自秦阳之口。 白衣人的身形怔了怔,我看到一张惊讶的表情,带着几分质疑。 我点头,笑着点头。 有些事我突然不想再想了。 "回声?" 这次是白衣人。 有点想要放声大笑,我一个没有闯过江湖之人,竟能让这些人认识我。 可是我笑不出来。 "你是回声?" 白衣人向前走了一步。 我向后退了几步,遥遥地望着他,丝线扯动伤口,血滴已是一滩。 一块玉佩出现在他的手中,碧绿的玉不带一点杂色,隐隐地看出上面刻着一朵花。 摸出腰际的玉佩,碧绿无杂色,一朵月下香绽放在上面。 "舞若幽。" "我的名字。" 他走近,在我的右手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随后他就说:"你要找的人,找不到。"
3/1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