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过着,平平淡淡。 母亲还的那样的关心着我,疼着我,不同的是她已经不记得的名字了,看着我,用爱恋的目光,唤着她唯一所爱的人的名字。幸福的沉醉在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 我很恨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就这样死去,那时父亲为什么不杀了我,留下我独自看着这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世界,一个人感觉着爱被恨撕裂的滋味,却无法为这样的自己流下一滴眼泪。为什么我没有疯掉,就像母亲那样把自己锁住,锁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看不清也没有必要看清这个真实却也残酷的世界。为什么,总是有太多的为什么,我只是一个11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遭遇,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上天的安排吗?安排着我只许不幸,却不允许我得到一丝的幸福吗? 我站在河畔,傍晚的冷风吹过我单薄的身子,却吹不散压在我心中那沉重的疼痛。 如果我可以就这样跳下河去,就这样让河水把我的身体,我的呼吸,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现在全部都淹没的话那该有多好啊,我在嘴边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淡淡的嘲笑着这样天真的自己。我不可能这样做的,我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我还是抱着希望的,所以我就注定了必须要承受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那样的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回转过身,向森林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人在等我,等一个不是真正的我的我,但是她会关心我,她会疼着我,她在乎我的存在,那也是我唯一存在的意义。 夜是很黑很黑的,我睁大了双眼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月亮连那一丝的月光都吝啬的不肯给予。 静静的夜里,我可以听到母亲轻微的呼吸声,听到奇奇怪怪的风声和不知名的昆虫的叫声。 我的手轻轻的拂过我身上的伤痕,我还是想不起来,是谁在哪里为我把它们包扎好了,那段记忆就像被人拿走了一样,一片空白。 但是那空白就像白色透明的阳光一样,很温暖,温暖的让人安心。 在那片白光之中,我昏昏沉沉的进如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阴沉沉的。好象要下雨了吧? 我想着,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母亲急急的跟了出来。 "不知道。" 我冷冷的回答到,头也不回的向前走。我知道她正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我,她的目光几乎要使我发狂,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影子! 我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像是要找寻什么,但是我却怎么也无法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觉得好象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想起来,却怎么也无法想起。 我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个我没有来过地方。这里有一片碧绿的草地上,前面有一条浅浅的小河,清澈见底。再往前是一片白色迷雾。 我没有来过这里,我可以确定,但是为什么这里的景象又让我觉得如此的熟悉,就好象我曾经来过一样。 我试着走进那片迷雾,看到了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色,高大茂密的树从,粗壮的树干,绿的发亮的树叶,地上的草上有着点点的露珠,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着。 直觉告诉我自己,我来过这里,但是偏偏记忆里却偏偏是一片空白。 我一直往前走着,看到前面有一个小木屋,那里站着一个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一头漆黑的长发长长的,一直垂到脚边。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仿佛感觉到我的视线一样,他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有着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 他慢慢的向我走来,长长的黑发在风中轻轻飘舞着。走到我面前,他停了下来,微微弯下腰,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你怎么又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也十分悦耳。 我盯着他的双眼,很奇怪的没有一丝害怕:"我认识你吗?" 他释然的一笑,低声说:"原来是巧合啊。" "我认识你吗?" 我又问了一遍。 "不。"他摇了摇头:"你迷路了吗?走那里就可以出去了。" 他指了指我身后的路。 "我认识你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一句,仿佛得不到答案就决不罢休一样。 他有些苦恼的站直了身子,往四周望了望。 最后蹲下来对我说:"跟我来吧。" 于是我就跟着他进了屋子。 那是一间不是很大的房子,房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 在桌子上放着一个朴素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我也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窗台上也放着几盆植物。 我来过这里,我的直觉在吶喊着。 "我认识你的,对吗?" 我又问了一句。 他放弃似的点了点头,无奈的一笑。 "为什么我记不得了?" "你没有必要记得。" "是你让我无法想起的?" "......" "请把那段记忆还给我。"我斩钉截铁的说。 他无语的看着我。 "那是属于我的东西,请你还给我。" 我大胆的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里犹豫的神情。 过了许久,他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来,手轻轻的托起我的脸,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 在我正想推开他一瞬间,那些不见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 "为什么要让我忘记?"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着,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气愤些什么,在难过些什么。 "因为你没有必要记得。" 他回答了我的问题,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 "你没有必要决定我的事,没有理由去擅自理解我的想法,更没有权利为我做出任何决定。记忆是我的,你无权将它删去!" 我向他怒吼着,就像是想要发泄些什么一样。 泪水不听话的从我的眼眶中滑落,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哭泣的理由。 只是感觉被浓浓的悲伤环绕着。我为这样脆弱的自己感到羞耻,自己居然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面前又哭又闹。我转身跑了出去,在跑到门口时,他紧紧拉住了我。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惊喜万分。我在等他拦着我吗?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泪水又不由自主的滑落了,这次我没有觉得悲伤,因为我知道他拦住了我,拦住了那个在绝望边缘徘徊的我。 "对不起,如果我伤害到你的话,我道歉,我不会在擅自这么做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将我搂在怀中,在我耳边低低的说着。那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我的身体。 我低下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原谅和不原谅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不想让我记得就是不想看到我吧,那原谅和不原谅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不定等会儿,他又会让我忘记这里全部的事情。 "如果你原谅我的话,欢迎你常常来玩,但是不可以带别人来哦。" 意料之外的话传入我的耳中,我吃惊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的很灿烂的脸。 下一瞬,我便整个人被他拉进了那个染有阳光味道的怀里。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吗?现在我改变想法了,你相信或是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也随你决定,但是不要束缚住自己的心,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快乐。" 我听到他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再传进我的耳朵里,那种感觉好舒服。 他送我走到那片迷雾的边缘,接着对我说:"我不能再送你了。你自己走吧。" 我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笑着目送着我。 我回头穿过那片迷雾,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5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着。 她没有变,那幸福的、爱恋的目光。 但是我却有什么地方已经不同了。 我在心里,划出一块地方给那个仿佛这个世界外的世界,给那个仿佛这个世界外的人。 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我不愿也无法思考。 试问一个溺水的人遇见了一根救命草的时候,你还会有余力去想该不该去抓吗? 这就是现在的我。 每一天,我都会去他那里,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是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一个普通人是无法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如此轻易的抹去。 但是我不害怕,一个一无所有,连死都不怕的人,不会有恐惧,而且,他对我甚好。 他会给我一个没有人能够给我的笑容,给我的,不是给我以外的任何人的。 光是这样想就可以让我觉得幸福,同时也会不安,从他的笑里我无从分辨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只是一个表象而已。我心里存着猜疑。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他对我说的话。 "你要学着相信别人,不要对每一件事情都心存猜疑,当然我并不是叫你所以的事情都相信,但是至少你要选择一些你觉得可以信赖的人或事去信任、去依赖,否则你会很累的,懂吗?" 他说的没错,我真的很累,接踵而至的不安和猜疑几乎要我压垮了。但是我始终不愿相信,相信就意味着要把自己的心交到别人手上,这种想法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不敢交出自己的心,我害怕那似乎不久就会到来的背叛。我就是这么懦弱的人。 那一天,天阴沉沉的,云压的很低很低,预示着不久将到的大雨。 我还是到了他那里,是中了毒一样,仿佛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会死去。而他,是唯一的解药。 他笑着将我迎了进去,泡上一杯茶,不知从哪弄来一些糕点来招待我。 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吃着糕点。 他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色的衣服,这么久了,我也从未看他换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我问他的时候,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回答说:"因为好看啊。" 我将信将疑。 他的长发向来都是披散下来的,从不束起,我最喜欢看他的长发被风吹起时,他微微眯起眼,伸出手按住它们的样子。那个样子美丽的就像是一幅画,让人不忍破坏。 我曾经这么和他说过,他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我:"美丽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吧?"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我真的觉得很美,神圣的不可侵犯。 这时我会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那里有我身为恶魔之子的印记,深深植进我灵魂的印记。我想起那些人的话。 "你这个肮脏、下贱的东西。" 我的心总是隐隐的痛着,也许永远也无法治愈。 在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雨下了起来,水似乎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样,打的屋顶啪啪作响。 他皱了皱眉,看着外面的雨势。 "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我点了点头。 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些雨在瞬间坠落,水花四溅,无情的摧残着土地和地上的一切。 忽然我有一种想要冲出去的冲动,我好想让雨把这样的我彻底的冲洗,好想让自己所有的过去随着雨水流到一个我永远也看不见的地方,当然我知道这只是妄想,雨没有那么神奇的力量,而他也不会让我这么做。 他拿起一件白色的外套,轻轻的披在我肩上。 "会冷吧,小心着凉。" 然后站到我旁边,将我带到他温暖的怀里。 我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躺在他温暖的大床上,窗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劈里啪啦的,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 "醒了?" 他坐到我的身边。 "还在下雨,怎么办?" 我看了看外面。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她一定在着急的等我吧?不,我摇了摇头,她等的根本就不是我。那我还急着回去干什么呢? 一种报复的心理由然而生,为什么只有我受煎熬她却可以幸福快乐?只是小小的报复一下,反正我明天就回去了。不会有事的。我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 "想什么呢?"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我可以,住下来吗?"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不回去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 他沉思了一会儿,笑了笑。 "好吧。" 雨还在下着,直到半夜也没有停。 他睡在我的身边,暖暖的,带着均匀的呼吸声。 平时站着的时候,我连他的肩膀都不到,看他必须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但是现在躺在床上,却可以轻易的看清楚他的容颜。其实是看不见的,没有月亮,也没有点灯,但是我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知道他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他说过我会长高的,因为毕竟我还很小,但是,我却不想。 他是不是因为我是小孩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因为我小,所以才对我百般的照顾,百般的包容。如果我长大了,是不是什么就都会变了,就像我身上长出那个奇怪的印记时那样,什么都变了? 如果我不长大不是不就可以保持这种飘渺的关系?如果我永远只是个小孩的话。 我常常这样想。 我在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我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对着我微笑,那里有蓝天,有白云,有草,有花,有着一个温暖的太阳...... 我醒来时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紧紧的靠着他,像怕他会消失一样抓着他的衣服,我赶紧松开手,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应该已经醒了很久的眼睛。 我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一定是因为我抓着他的衣服,他怕会弄醒我才没有起床的。 我不自觉的用牙齿咬着下唇,一双手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我想我现在的脸一定很红。 忽然,他的手轻轻拂上我被牙齿紧紧咬住的下唇,让我松口。 我抬起头来。他用他温暖的手理了理我杂乱的头发,轻柔的问:"还要再睡会儿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 "真的?" 我又拼命的点头。 他笑了笑,走下床,走到另一个屋子里,然后手上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出来。 "你穿这件吧。" 他把衣服递给我。 给我的衣服?我吃惊的看着他。 "你不喜欢吗?" 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却迟迟不敢伸出手去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我旁边,心平气和的对我说:"那,我们算是朋友吧?这个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接受就是说,你不承认我是你的朋友。" 我更加惊讶的看着他。 朋友? 这个名词对我来说好陌生。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孩子,以前在族里的时候,又因为父亲的关系、母亲的命令,我没有也不可能有朋友。 我总是一个人,站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那些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在蓝天白云下奔跑着,笑着,追闹着,看着他们满身的汗水,看着他们纯净的笑容。我不能也没有办法走进那个世界,那是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我只能用目光追逐着他们欢快的身影,看着,只能用我的双眼痛苦的看着。 被逐出族里之后,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母亲。没有人走近我的身边,没有人愿意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冰冷的身体,没有人可以握住我无助时伸出的双手。 所以在每一个夜里,我只有一个人;在每一阵风中,我的身体依然冰冷;我拼命伸出的双手,最后也只能颓然的放下。 朋友这个词仿佛已经走出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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