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他是故意让我揍的......"他就那样清冷地笑了一下,"不然我是不可能和他打成平手的......" 我再次看向窗外。很暖的阳,很柔的风。 "不必谢我,我是看不惯我的朋友受到伤害。" 我扬起了唇,让笑弥漫在脸上。 一个"朋友"已足以我感激一世。我是何其幸运,在不自知间拥有了这许多许多? 两个我在这世上珍视的人,为了我,为了平凡的颜有希不惜大打出手,又不惜让对方伤害自己的身体来使自己本不该有愧疚的心,得到一丝宽慰。 我,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笔在指间又转了一圈,落回起点的时候,我小声地重复了那句"谢谢"。 风起风落,化掉的是冰霜,得到的是满世界的阳光。 再一次见到雨然,是在学校的篮球场。 我坐在看台上,静静地望着在阳光中奔跑的桐。桐总会不经意地回过头来,在人群中搜索我的身影。每一次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会,我都会给一个安心地微笑。 然后我见到了雨然。她安静地站在看台的另一边,目光透过稀薄的空气,定定地落在莫其雨身上。 其雨望见她的时候,青肿的脸上会堆满幸福的笑。而那种笑,即使是在他和柯洋嬉笑着将对方按在床铺上时,我也没有见过。于是那一刻我知道,爱情有时候是不需要什么道理的。尽管有时候,这么年轻的我们并不能创造真正的爱情......
雨然终于也看到了我。 我走过去时,她立刻就低下了头,飘着黑色发丝的脸颊上一阵青白,嫣红的唇被咬在雪白的牙齿下,有一瞬间,我以为它会流出血来...... 雨然的慌乱、不安随着我的接近愈发地严重,在她几乎就要转身逃跑前,我抓住了她。她的肌肤冰凉冰凉,颤抖更是无法抑制地传递与我。 艰涩的沉默持续在我们之间,一分钟的时间仿佛变成了漫长的一年。而她始终不曾在这"一年"里抬头看我。 我忍不住叹息,很多与她相处的情景飘过脑海。我甚至不期然地想起,我与她的第一次相遇,她穿的就是今天这件粉色的裙子。 "你还好吗?"久久我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雨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猛然抬起头。当我的笑落入她的眼中是,她紧绷的身体忽然间松懈下来,一整个人陷入了更剧烈的颤抖中。 她捂着脸,声音变得很破碎,她说:"有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说那样的话来伤害你......" 我说:"我知道。但是你并没有伤害我,你说的没有错,每一句都是对的。我的确太自以为是了,伤到了别人也伤到了自己......" 她从手指里抽出脸,阳光下仿佛有道淡淡的泪痕横在她的面颊上。然而我知道她是没有哭的,从今而后这个女子将不会再为我落下哪怕一滴的眼泪。即使,对她而言,我仍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你会原谅我吗,有希?"她颤颤地问。 我笑了:"没有不原谅,又何来的原谅?" 她小心地看着我,似乎在揣测我所谓的"不原谅"意味着什么。 抬头吸进一口夏季炙热的空气,我握住了她依旧冰凉的手指。 风中飘落一片花瓣,往事从心头抹去的刹那,我说:"雨然,像从前那样留在我身边吧!" 第三十二章
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下一些错误,然后在得与失之间,我们学会了珍惜。就好象淘金,去除的是沙子,留下的是财富。 其雨原谅我的那天,让我明白对于友情,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来的释然。失去了桐我会难过,失去了朋友,我同样无法快乐。 我在意其雨,在意雨然......也在意着印昆和柯洋。
印昆在我返校后不久被学校责令退学,原因是抽烟、喝酒......以及聚赌。 我不知道老师是如何发现的,但是我却清楚地记得他离开时愤恨地看我的眼神。 他说:颜有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天下午我翘课了。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荡时,我遇见了一年前载我回学校的那位老大妈。 她也很快认出了我。 我们在街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聊些有的没的。 当我问到他儿子的近况时,她忽然不再说话,消瘦的双肩在一阵挣扎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拼命地颤抖起来。 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却仿若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末了分手时她告诉我,她的儿子一个月前车祸去世了,而她未能来得及见上他最后一面。 ...... 不幸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只是一步之差,便是永远的天人相隔。 我突然明白我们要面对的是真正的人生,这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如果一个人从高楼上摔下来,他不会幸运地被钩子钩住,捡回性命。同样,如果生命里有了遗憾,那也许就意味着你要永远地背负着它们...... 颓然地把自己丢进CS的世界,在画面的转换中,看着枪下的人不流鲜血地倒下去。那一瞬间,我觉得有很多种味道泛上心头,杂合,变得苦涩......
激战了一个下午,直到站在漆黑了的汽车站台,我才想起我空掉的口袋并不能为我支付不算昂贵的车费。 空空地笑了一下,我迈开双腿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是那么不期然地,在超级市场外我遇见了晓惠。 我们看到对方时都愣了一下。 然后她冷冷地收回目光,把手中一大包的东西交给她身后一个很像雨然却不是雨然的女子。 距离在彼此之间拉近,我愧疚地低头,在说出那句"对不起"前,脸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捂着被打的失去痛觉的脸,我抬头看她,在她眼中捕捉到的是"不知廉耻"这几个字。 黯然神伤地笑了。果然,她一早便已知道了我对桐的感情,却还要我替她夺回桐。爱一个人,竟可以使自己卑鄙到不惜利用别人的感情...... 但我却无法埋怨她什么。倘若没有我,她或许不会失去这份爱。是我破坏了她的感情。 茫然中,晓惠洁白的手臂又一次高高举起。 但,那一巴掌没能成真。她的手腕被一个人毫不温柔地捉住,阻止在空中。 怔怔地抬起眼,我的呼吸骤然止住。 "施晓惠,如果你敢再碰他一下,我定会以双倍奉还。"柯洋冰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 晓惠脸色一青,甩开另一只手向我挥来。 一记清脆地耳光声响起,痛的却不是我。 晓惠踉跄着后退,捂着腮的手不住地颤抖。显然,她没有想到柯洋真的会动手。 "我可没有颜有希那么好的修养。"柯洋的眼神如冻结了的冰,冷冷地落在她的身上,"你最好给我记住今天的这一巴掌。以后你若是还敢找颜有希的麻烦,都桐、莫其雨还有我都不会放过你!" 晓惠不甘地瞪我一眼,离去之前她愤愤地说:颜有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惨然笑了一下,积压在心头的味道更添了一份苦涩。 再看柯洋的时候,他已转过了身,朝他的脚踏车走去。 我呆立在原地,进退都不是。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知道那有几分是真心的。 "你还站在那干吗?还不快点过来?" 我一怔,在无声中静静地向他走去。 这一路很安静,我和柯洋一句话也没有说。也许谁都不愿意提起那晚的事。 "同性恋"这个词对一些人来说是比"强奸"更不可原谅的。所以才会有初中时代的流言蜚语,才会有邵安的躲躲闪闪......也才会有我的举棋不定。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我的倾向受到伤害,可结果却是伤害了所有的人。 然而,身为GAY是我的错吗?为何爱与被爱同样要受尽煎熬? 车身止住时,我还没有从混乱中走出来。 柯洋翻身下了车,我的面前突然就不再有温度。一种很深的寂寞从心底的最深处翻了上来,在漆黑的校园里,我有了想笑的冲动。 事实上,我的确不自觉地咧嘴笑了。等我察觉的时候,一整颗心早已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远处的宿舍楼灯光闪了一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朝我们这边跑来。我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疲惫瞬间扩散至全身。 我忽然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扑在桐的怀里汲取我熟悉的温度。或许也只有在那里,我才不会有怅然若失的无奈。 "有希......"身后飘过一阵风,席卷了我的苍白。 我怔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回首望去,夜空中柯洋的眼睛有着紫色的雾气。他不再逃避我的目光,唇角淡然的笑意似有若无。 "那晚,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很轻地说。 我再一次愣住,在不那么冷的风中看着他默默地转身。 桐已经跑了过来,不等我说什么就一把把我拥进怀里。 无数的咒骂,无数的爱语从那个我所爱的人口中缓缓地流出。 透过桐的臂弯,我望见柯洋没有再看我们一眼,静静地离去。 已无须更多的言语了。感动就这样泛滥! 有些人可以接受GAY,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接受。 其雨是前者,柯洋是后者。 我知道对我、对桐,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忍让。 朋友这个词,有时候是会让人感激一生的...... 这个夏天在失落与感动中结束。 有了桐,有了其雨、雨然和柯洋,我的世界不再是荒芜的沙漠。 成长的道路,荆棘与鲜花并存。然而当我的朋友和我的爱人笑着谈论我的糗事,闹着把我压倒在地的时候,我知道荆棘再也阻挡不了我的前行。 我开始期待永远,爱情、友情......还有亲情...... 所谓奇迹,大概也不过如此。
第三十三章
雪花飘落而下,在空中打着转,悠然自得地舞着步子。白茫茫的天空下,白茫茫的雪,透着清澈的美丽。 "颜有希!"我正看着窗外的白雪发呆时,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条件反射地"啊"出一声,在听到大家的爆笑声后,我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课堂上。 "你来说说看三国鼎立的原因有哪些。"老班没有生气,好脾气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感情在心中酝酿了许久,但最终蹦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团炙热的气息。没办法,太久没有温书的下场就是连怎么胡诌都不知道了。 老班摆摆手,示意我坐下,然后就开始自己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政治到经济,从经济到军事,再从军事拐回来,字字句句都说的极富诗意,丝毫没有因为战争而染上血腥味。我不由地再次佩服他佩服到就差没流哈达子了。 加入现在的文科班也有一年多了,在时间的飞逝中,我升上了高三。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新的环境,这些在我初入这个班级的时候都曾让我畏惧过。桐说我是"迂腐"的人,对很多事很多人我固执地保留着一份熟悉的依赖,一旦周围的事物发生变化,我就会像失去了依靠般孤助。 然而世界是变化着的,人既然注定无法阻止这种变化,那也只能随着他一起改变。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孤独的感觉?或许是在第一堂的作文课上,或许是在他们笑闹着揉乱我头发之后......更或许早在我们彼此伸出手说出"你好"的那刻。 老班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消瘦的脸颊使他的下巴看起来很是突出。他总是穿一身的西装,但却脱不了那一身的书卷气。比起"严厉鬼",他的脾气要好上太多。他从来不会大声吼人,即使说教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教育家的典范。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每每班级聚会,被欺负的人总是他。 去年的新年聚会就是这个样子,他禁不住我们的死缠烂打,最终同意让我们用可怜的班费在附近包下一家小舞厅。联欢的时候,他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们,任由我们闹得鸡鸭满天飞也不说半句阻止的话,偶尔他还会咧开嘴笑笑,像是在回忆一段已经逝去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过去。 哲人说,和比自己年轻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年轻起来。 我想,老班的青春也该是绚丽多彩的吧! 那天大家玩的很尽兴,在我们的起哄下,老班抱着麦克风深情款款地演唱了苏有康的《爱一个人好难》。 我们说,老班过去一定暗恋过什么人,不然怎么会唱的这么"到位"?有人还提议说,要把现场版的录象带寄过给他老婆,以确认我们的猜测。当然,那是玩笑话,没有谁会真的那么做。在这个班级里,我们和睦地像是一家人。 "兄弟姐妹"这个词在我们毕业后被广泛地用着。怀念这段日子的时候,我们总会说:给我们漂泊在外的兄弟姐妹去封信吧!很想他们! * * * * * * * * * * * * * *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窗外依然飘着很大的雪,世界在不耀眼的阳光下迅速地变白。 我趴在窗台上,看雪花飘落,看太阳隐去。平静的心有着淡淡的快乐。 江南是很难得能见到这么大的雪的,记忆里童年的冬天是白色的。 那时候的雪似乎下得特别容易。房檐上总是挂着透明的冰棱,街道上也总是铺着厚厚的白雪。 每当下雪的日子来临时,爸爸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陪我到这冰的世界里尽情地玩耍。 印象里的房檐很高,爸爸也很高。在我跳着去够冰棱的时候,他只要轻轻踮起脚,就能把冰棱折下。然后我就抱着冰棱,不断地换手摸它光滑的身体。
下雪的日子总是特别地想家。 爸妈说我出生的那天,天上也正飘着鹅毛大雪。 前两天的天气预报说,家所在的城市也会下雪。不知道看到这寂寞的白色,他们是不是也会想起我。 这一年多以来我都没有回过家。爸妈的电话越来越少,我打过去也不会有人接。他们说反正电话也用不上,摆着碍事就请人拆了。其实我知道,是因为经济关系。 去年过年我留在了学校。在我得知桐前年的春节也没有回家的时候,我实在没有办法丢下他一个人回去。 我不知道桐家里发生了什么,问了他几次,他都没有说,而是搪塞了过去。记忆里,桐的爸妈是很恩爱的,他们对桐的疼爱不亚于爸妈对我的疼爱。 后来,爸爸到学校来看我,带了些我喜欢吃的东西。 当他从裹着层层毛巾的包里取出保温盒时,我的眼睛酸痛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家离学校很远,七八个小时的车程,而爸爸就这么一路抱着饭盒走来,为的是儿子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我站在爸爸的面前,看着不断升起的热气,满心的愧疚。 他一个劲地劝我快点吃,可我却连伸手却接的勇气都没有。想起那些流言,想起不喜与人争斗的他总会为了我和人争的面红耳赤......他是如此信任我,可我却背叛了他,选择了去爱自己所爱的人...... 愧疚,很多很多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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