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肩膀和背象被撕开般痛着,呻吟出声,苏醒的Kasong发现自己躺在光线极差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远远的,墙上挂着盏灯,黑暗的角落里说话声。
挣扎着坐起,Kasong用眼睛慢慢适应着昏暗的环境,一些东西逐渐在视野里浮出模糊的轮廓,他努力辨认着--不远处是桌子,再远处,影影绰绰的,有几个人影围坐在角落。
墙壁里传出了细微的流水声,喉咙里焦渴不已的Kasong下床寻找源头。 听见有动静,角落里响起男人沉稳沙哑的声音:"你醒了?" 手电筒的光线打在Kasong脸上--那瞬间的光明让Kasong眼前顿时空白,他禁不住用手去挡。 "你们是谁?" Kasong问。 那几个人一起走过来,站在Kasong面前。 壁灯被打开,Kasong的视觉在阵痛后终于适应了光线。他看见面前的男人个个面容凶悍,他们穿着又破又旧的绿军服,袖子上捆着红布带。 "我叫迪肯。"为首的男人伸出手,Kasong犹豫一下,还是和他握手。 宽厚而有力的大手,掌心满是老茧,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这是李,焦,迈克和安宋。"介绍完同伴,男人接着说:"我们是人类流亡游击队。昨天我们袭击了塞亚人的工厂,抢走了货物和食品,还救了那里的四个奴隶。" 工厂,奴隶,游击队......Kasong脑海中混乱无比,头要炸开般疼痛着......我是谁?我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迪肯担心地把手搭在Kasong肩上,问:"我们从货物底下救出你时你被砸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 Kasong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象有团棉花堵在胸口,让他呼吸困难,心跳急促。 "你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我记不起了......" Kasong焦躁地回答,周围沉寂一片...... 最后,迪肯再次友好地伸出手:"塞亚人管我们叫耗子军团,欢迎你的到来!"
当下了一周的酸雨终于打住,流亡游击队员从地道纵横的藏身处走出来透气。面容白皙的Kasong在其中分外扎眼,他完全不象那些队员:皮肤粗糙、脸上残留着酸雨腐蚀过的痕迹!在粗糙的男人中他就象苍白而奇丽的花一样......
一早上都被好奇的女人和孩子围着看,Kasong有些难为情。 "大哥哥来看看我种的麦苗!"六岁的小女孩扎娃拉着Kasong的手来到高地上。她小心翼翼揭开厚厚的塑料布,露出的那一小片青翠让Kasong的心惊喜起来。 "扎娃--你真了不起。" 扎娃用她唯一的眼睛看着Kasong笑,布满腐蚀伤痕的小脸皱起来。Kasong用手抚摸着她脏兮兮的头发,露出温柔的笑容。 "大哥哥,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就象圣经故事里的天使一样。" 戴着一只黑眼罩,穿着破烂粗布裙子的扎娃天真地说。Kasong眯起美丽的眼睛歪着头笑,从种种迹象看--他都是在环境优良的城市里长大的,肩上印着人类奴隶的烙印。 拍拍小手上的土,扎娃起身指着周围的土丘说:"那里和那里都是我们种的麦苗,过阵子有收成了我们就可以吃上象样的东西了。" 天空中没有一只飞翔的鸟,黑黄一片。雨后的土地泛着酸臭气,表面结着坚硬的壳。Kasong眺望远方,一望无际都是酸雨肆虐后没有生机的大地,到处弥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没有希望的土地。Kasong在心中说。 "爸爸说,我们要为人类的自由和尊严战斗!"扎娃稚声稚气地说,仰起脸再次对Kasong微笑,黑眸里闪烁着天真而坚决的光芒。 这时迪肯背后斜挎着步枪走过来,他对着大伙挥手,喊到:"兄弟们,塞亚强盗很快又会来扫荡了!让我们用枪炮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吧!" "打回老家!打回老家!......"几十个队员高举手中的枪喊口号,然后欢呼成一片。 "吃饭了!"地道口出现了女人的身影,扎娃叫着妈妈在叫我们吃饭了,提着裙子跑下山坡。
食物是从物质循环机里提炼出的合成品,提炼物来自各种生活垃圾、废水、地道耗子腐烂的尸体和蚯蚓。 吃着发出馊味的食物,Kasong注视那些乐观谈笑的队员们,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们面黄肌瘦,但那并不能夺取他们的意志。 吃掉自己的食物后,扎娃就和同龄的孩子做游戏。看着象小鸟般快乐可爱的孩子,Kasong开怀地笑了,这时一张冷酷的脸却闪进他的记忆,接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吃完的食物从Kasong手上掉落,他抱住了自己的头。 "你怎么了?"发现状况的迪肯关心地凑过来问,Kasong抬起头,眼睛里布满通红的血丝,一脸憔悴和挣扎的痛苦表情。 "我没事......" 过了好久,Kasong才说出话。 本来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扎娃也担心地跑过来,她拣起Kasong掉落的食物放回他手里,"大哥哥,快吃掉它吧!这样才有力气。"
第十二节 战俘与同情
三天后,塞亚人的军队果然来扫荡了。他们开着庞大的战车,战车上架着排排枪管,到处丢下炸弹。 在地道外空地上,游击队和塞亚人交起了火。 杀红了眼的迪肯冲向战车,抛出手雷。强大的爆破声掀起滚滚烟尘,战车周身燃烧着火,几名塞亚士兵摇摇晃晃逃出来,他们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最后停止了挣扎。 傍晚时,塞亚军队撤离了,死伤惨重的游击队员也回到地道休整。妇女和孩子就到外面把尸体搬进来。刚开始Kasong不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但当妇女和孩子们拿出了刀、剪子要肢解尸体时,Kasong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把死去的同伴和敌人当做食物吃掉。
无法忍受也无法指责什么的Kasong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扎娃大叫:"这个塞亚人还活着。" Kasong停下脚步回头,一个浑身血迹的塞亚人正挣扎着坐起来。 "别怕--这家伙伤不了人!我们今晚有新鲜的食物了!"扎娃的母亲安妮沉静地说着提起刀。 在刀落下前,Kasong冲过来用身体护住受伤的塞亚人,他大声说:"你不能杀他!" 地道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诧地看Kasong。Kasong拼命摇着头说:"不管怎么样,请你们不要杀掉他!" "他是塞亚人!"安妮说。 "他还活着,求求你们不要杀他!这太残忍了!" "残忍?你说我们残忍?"听到Kasong的话,所有人一起大笑,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塞亚人抢夺走了我们的家园,残害我们的同类,你竟然说我们残忍!?--象你这种在城市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根本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生存下来,为人类的自由和解放战斗的!"安妮说。
她一把推开Kasong就要刺向塞亚人胸膛,Kasong再次拦住她:"不管他是人类还是塞亚人,他现在正活生生地呼吸着!你不能杀他!如果你这么做又和那些禽兽不如的塞亚人有什么区别!"
"混帐小子--轮不到你教训我!你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了!" 安妮发怒了,扎娃怯生生地不说话,她无声看来的眼睛里盛满了对Kasong的不解和困惑,这时迪肯开口说话:"安妮,你就先放过那家伙吧!" 安妮愤恨地看了Kasong一眼,走到旁边去。 Kasong怔怔地坐在地上,虚脱了般。 生存,正义,战争。 泯灭了良知和人性而夺取的胜利有什么意义吗?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的残忍? 我是骗子,高尚的骗子--高尚得卑鄙!愚蠢!肮脏!
整个夜晚,受伤的塞亚人都在痛苦的呻吟。为了让他舒服点,Kasong把腿枕在他头下让他睡着。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每次当塞亚人从昏迷中张开惊恐的眼,Kasong都这样安慰他。游击队员搜走了塞亚人的武器和衣服,潮湿冰冷的夜里,Kasong就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负责值勤的安宋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当塞亚人终于放松下心情沉沉睡去,安宋对Kasong说:"你可真是个怪人!竟然会这么同情、照顾一个塞亚人!" "我也不知道。" Kasong回答,昏暗中他的嘴角挂着苦笑。 "可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我们没有医药,他很快就会死去。即使活下去,我们又要怎么处置他?!" "我......没想这么多......" "你和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我太理想化了吗?Kasong在黑暗中沉默,生命的尊严应该互相尊重,一方的生存决不要践踏另一方的生命和尊严,这一切是多么......多么残忍的事情......
第十三节 血的十字架
黎明的阳光撒进地道口,熟睡的人们有着各式各样的姿势。Kasong张开睡意朦胧的眼睛,他移动一下身体,差点因为双腿麻木失去平衡后仰到地面上。 睡在Kasong腿上的塞亚人毫无动静,Kasong把手靠近他的口鼻,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呆坐在地上,Kasong觉得那个生命正从自己面前慢慢起身,走向外面撒满阳光的世界......说不出的感伤飘荡在这尚未苏醒的静静地道,一声叹息幽幽响起。
那些被当作美味食物的肉,Kasong一口也没吃。早晨,从厨房飘出的肉香成了Kasong呕吐的源泉,他脸色惨白,拼命啃着发馊的营养素合成品。 中午,扎娃拉着Kasong要他跟自己玩时,无法控制的厌恶感从Kasong心底升起。天真活泼的扎娃手和嘴上似乎沾满了丝丝鲜血,那血流在Kasong的每分每寸感觉上,就象蛆虫蠕动。各种惨不忍睹的景象相互交织,然后有张冷酷的脸重叠在扎娃的笑脸上,迅速消失。
"--敌人!" 负责放哨的游击队员冲进来大喊。 炸弹丢在地道附近,震动天地的巨响和扑进地道的烟尘顿时让人们惊慌失措。 "塞亚强盗又来了!"队员们端着枪去战斗,女人和孩子撤到地道深处。 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地道一直延伸到地深处,途中,扎娃突然稚声稚气地说:"大哥哥,这里的地道可以通到别的地方,爸爸说地道已经挖到塞亚帝都的下面了呢!" "轰隆隆"大地剧烈震动着,细小的沙土和石子"簌簌"从地道顶棚落下,孩子们开始惊慌,安妮说:"他们恐怕在丢巨型炸弹,我们必须尽快逃到安全的地方!" "轰--轰--......"大地一次比一次更剧烈地震动,Kasong再无法站稳脚步,他和惊叫的孩子挨向墙壁寻找支持,安妮突然惊慌地大叫:"好象不对劲!" 前方地道顶突然崩塌了,土石如倾泻的洪水落下,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塞亚人通过广播器喊下来:"你们已经被发现!立即投降!" "去你妈的吧!" 安妮举起步枪向破开的洞口射击,一梭梭子弹打进土里,弹壳清脆地落下。 孩子们抱成了团恐惧地小声哭着,短暂的寂静后,Kasong看到刺目的阳光里有几个黑点落下。 "是手雷!" 安妮话音刚落,手雷就爆炸了,Kasong反射性地将身体挡在孩子们身前,掀起的气浪、飞溅的泥沙夹杂着滚滚火焰冲击在过来,他的身体飞出了老远--象是只缓缓飞翔的鸟,最后重重跌落在地上......
Do not be afraid, little flock, for your Father is Pleased to give you the Kingdom。你们这小小的一群,不要害怕,因为你们的父亲乐意把他的国赐给你们...... 黑暗中,雪白的脸浮现出来,他有着乌黑的长发,清秀的眉目,眼神淡淡,表情恬然......你是谁?Kasong想问,血腥的液体一股股涌上喉咙,他缓缓张开眼,顿时惊疑自己来到了人间地狱!
--四面墙壁上钉满了人体,他们的四肢和胸口被钉着钢钉,他们有的已经断气,有的仍在凄惨呼喊!墙壁被流淌的血涂满,墙角和地上到处是肢体不全的尸体! 一阵风吹起了墙上一丛棕色头发,Kasong禁不住流下泪来,那象布娃娃一样被钉在上面的是扎娃,她伤痕累累的小脸上戴着只与年纪不符的黑眼罩,而另一只眼睛则紧紧闭上。
肮脏的衣裙上染满了褐色血迹,扎娃头垂在一边,已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大哥哥来看看我种的麦苗!"扎娃用她唯一的眼睛看着Kasong笑,布满腐蚀伤痕的小脸可爱地皱起来...... 到处是死人的屋子只有Kasong的呼吸,扎娃......扎娃......,为什么?你还是个孩子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非人的残害和虐待!? 铁门打开,一双双坚硬的皮靴踏着血洼"咔嗒咔嗒"走过来,然后停下。 禽兽!--你们这群禽兽!Kasong挣扎着要大叫出声,却呕出更多的血,很快,他就再度昏迷过去。
Kasong没被处以死刑,他的美貌保全了他的性命,抓获他的塞亚军人把他当作稀罕的货物带到奴隶市场上准备贩卖。 帝都最大的奴隶市场被气球、绸缎、彩色羽毛装扮得分外花哨,一排排囚笼里关着奴隶,他们都被精心打扮过,浑身扑着香粉,穿着干净的衣服,胸前挂着写了编号和价格的牌子。 蜷缩在笼子的角落,Kasong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他看起来非常虚弱,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每当有人靠近他就把肩膀缩得更紧。 "抬起头!"一声命下,Kasong没有动,然后有只戴着铁手套的手伸进笼子用力扯起他的头发。 "真是不识趣的家伙!"那人高声呵斥。Kasong用浑浊的眼神看他,接着疲惫地闭上眼睛。 "给我打起点精神来!" 塞亚士兵抓住Kasong的肩膀用力摇晃,Kasong的身体一次次猛烈撞击在栏杆上发出巨响,却不发出呼痛的声音。当一记接一记耳光野蛮掴在他脸上,他才有所反应,张开了眼。
黑眸里凝固着夜的冰凉与冷漠,Kasong转动着有了生气的眼珠看向塞亚士兵。 塞亚士兵扭头得对周围几个买主得意地说:"--怎么样?绝对难得的货色吧!" "的确不错!他叫什么名字?" "妙妙。"塞亚士兵随口为Kasong胡诌了个名字。 "不会是叛军分子的俘虏吧?那些家伙脾气又臭又硬简直打死也不服,整天想着杀死主人和逃跑。" "绝对不是!这么美妙的货色怎么可能是叛军?他可是教养得不错呢!" 叛军这个词让Kasong的眼光瞬间点燃,当买主摸他的脸时,他用力咬住了那只充满侮辱性和挑衅的手。 塞亚士兵和买主暴怒地叫喊,拳头如坚硬的钢铁雨点般揍在Kasong身上。Kasong合紧牙关不松口,一次比一次咬得更结实。买主终于吃不住痛惨叫起来,这时电棍接连击在Kasong后颈将他打倒在地。
塞亚士兵拉开笼门冲进去对着Kasong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着。 头上的血象开闸的河水流淌下来,Kasong忍受着塞亚士兵把他的骨头踏得咯吱咯吱响的脚乱踢乱踩。然后有人呵斥到:"请安静!尊敬的Kaoliu陛下已经驾临!"
第十四节 重逢的"陌生"人
华美的音乐响起,Kasong听见周围响起阵阵衣服摩擦声和皮靴慌忙站好的声音。 许久,音乐停下,会场一片肃穆的寂静。一个深沉的声音缓缓升起,他说到:"帝国的荣誉属于所有人,这世界正在踏入一个崭新的年代......" 刽子手!杀人犯!强盗!Kasong听着冠冕堂皇的言辞忍不住大喊。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竟从血泊中站起,怒视那站在最高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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