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後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不眠的夜里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唱曲儿,清悦的嗓音缠绵悱恻、悱恻缠绵,蓝色布衫的少年站在窗前听了一会儿,心神具醉。 "很好听。"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围著被子坐在床上,明亮的眼睛闪烁著蜡烛的火焰,瞳孔黝黑,眼神迷离。 窗前的人来到床边,把被子掖紧了些,轻声问道:"雪不困麽?明早还要赶路,且歇一歇。" 雪摇头,"哥哥不抱著雪,雪睡不著。"
这两人正是南宫寒和南宫雪兄弟。 原本和罗衍节、赵文、凉醒梦、周智、月魏、龙致远龙致高兄弟等众人,一同到了孙亭赞的宅子里。一日,凉醒梦与罗衍节不知道商量了些什麽,结伴匆匆而去。 雪和寒不惯於在奴仆成群中奢华度日,也为了甩开月魏和龙家兄弟的纠缠,不告而别。路上听说过几日武当山要推选掌门,估计会有热闹可看,没有目的地的两人就趁机转向武当山而去。
听到雪的话,寒轻笑起来,对雪的撒娇莫可奈何,吹熄了蜡烛,合衣在雪身边躺了,隔著被子抱了雪,故意问:"要不要象窗外的人学习,再唱首小曲儿帮雪催眠?" "不要,哥哥唱得实在有够难听,雪不想做恶梦。"雪挑三拣四。 "你呀......"寒拧了拧雪的耳朵,薄薄的耳廓粉色半透明,捏起来很舒服,一时舍不得松手,食指和麽指沿著耳垂上下摩挲流连。 "唔............"雪发出舒服的呻吟,仿佛有火燃烧到了下腹。 雪奇异的声音吓到了寒,赶快松了手,一时不知所措。 一直生活在封闭的山上年幼的二人,哪里会晓得情欲的味道,初次感受一点点气息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
昏暗的夜色下,雪的脸孔滚烫地红起来,舍不得寒的手指离开,却也发不出声音挽留,心一横,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凑近寒的脸,也不管是哪里,胡乱地亲了一口:"我......我睡著了。" 雪想说的其实是‘我睡觉了',惊慌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是什麽,硬生生闭了眼睛,呼吸混乱得象刚结束一场决斗。
寒一时无声。 雪的心在被子里跳得扑通扑通。 夜忽然变得很静............ 没有交流的两个人,正被同一把火笼罩,谁也睡不著。 直到外面传来刀剑斩击的声音,裹著被子热得不行又不敢挪动一分一毫的雪,象遇到了救星,立刻一翻身拉开被子,跳下床冲向门外,嘴里大喊:"不知道会不会是强盗,我,出去看看。"鞋子也没穿已经踪影全无。 寒揉著被心慌意乱的雪揭被子时不小心用击中的眼角,默默苦笑。又不放心雪,也慢慢地圾了鞋,追出去。
清冷的下弦月挂在半空,有气无力照著月下打斗的两人,两人身外约三丈围了十余人观战兼围堵。 寒看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 再看看场中打斗的两人,明白了似曾相识的缘由----第一次见到月魏时,月魏正在被人围堵,寒不幸被牵连其中。而现在缠斗的两人之中穿黑色衣衫,使一把长剑的,不是月魏又是何人!
"哥哥。"雪看到了追出来的寒,红著脸低叫一声。 月魏听到雪的声音,骤然回头看向这边,等寒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身形立刻僵滞。 比武过招哪里容得下这麽明显的迟疑,月魏对面红须红脸的老者手中的大刀,立刻在月魏身上撕裂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平手纠缠之居被瞬间打破。 红须老者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手跳出圈外,脸上隐有怒意。 月魏只是看著突然出现的寒,仿佛重又回到了许久不见的梦境,不愿割舍又依依难留,直至梦醒,却在现实里愣在当下。 寒也看著月魏,几日不见,他憔悴了许多。 寒知道月魏一直跟在自己和雪身後,既然他不即不离也不上前来认,寒也就懒得理他,五天前月魏突然不见了。寒以为他是腻了玩跟踪游戏,没有深思,仍是不紧不慢地和雪往武当上去。正趁著那个机会督促雪把刀圭易容之术学会了,再也不用顶著一张女子的脸孔招摇过市。 想不到今天会再见到他......还是,这麽一种情形。 他,又惹了麻烦了麽?真是............ 月魏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寒面孔上的不同:他,终究还是没有守约,虽然这个契约一直定得一相情愿,寒从未点头同意,只是默不作声地拖延时间,心中早也明白这个事实,乍一见到,仍是吃了一惊,手臂再次受伤,伤在同一个地方............心中惊冷笑起来,分不清是怒还是伤............ 寒看著月魏神色一夕三变,多少也猜到一些他的心事,有稍许的愧疚,却不做表示,径自走到红须的老人面前,先施了一礼,"不知老丈与在下的朋友有什麽过节,希望是场误会,若可解释清楚,还是不要刀口上伤了和气为好。" 红须老者来回打量了寒几眼,见是个斯文和气的少年且气质不俗,先有了两分好感,回了一礼。其实以他的年纪,对後生小辈只需回半礼就够,想来是起了惺惺惜惜之心,并不倚老卖老,礼数很是周到,如此以来倒也显出了他的胸襟大度。 他指了指月魏道:"这位小哥杀了老夫的一个朋友,老夫要来讨的是一笔血债,只怕除了血债血偿再没有别的办法。" "不知老丈的朋友是哪位,又是在何时何处被杀,说不定是场误会。" "你的朋友已经亲口承认了人是他杀的,哪里还会有什麽误会?!" 亲口承认?!寒不可致信地看著月魏----他忽然转性了麽?明明是抓到证据也不承认的人,怎麽会突然自投罗网? 只听红须老者又道:"鄙友赵诗书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小兄弟,上个月被刺杀在家中,还连人头割了去,死无全尸也忑狠了点。五天前在古和镇上,赵兄的三公子偶尔提及其父被杀一事,这位兄弟当时也在场,亲口承认了人是他杀的。" 竟然是赵诗书的那笔糊涂帐。 寒看看月魏,现下更不能丢著他不管了。偏偏是月魏自己承认的事情,连狡辩也不可行。 寒皱著眉头,一时想不出办法。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二章 竟然是赵诗书的那笔糊涂帐。 寒看看月魏,现下更不能丢著他不管了。偏偏是月魏自己承认的事情,连狡辩也不可行。 寒皱著眉头,一时想不出办法。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竟是月魏先开口,脸上带着负气的神色。 在古和镇上时,他追寒追得心灰意冷,听得赵诗书的三儿子赵矣离哭哭啼啼地向人抱怨,一怒之下只想与人打场架以消胸中闷气,便上前直认此事。偏偏红胡子名叫顾招晏的老头看他直承杀人一事,佩服他的敢作敢为,要讲什么江湖义气,提出和他一对一的单挑,根本不知道月魏原易了容去杀人,就是想杀了就跑,绝不认帐。机缘巧合,才使得赵矣离找到了报仇的正主。反正月魏只想打架,可没想自杀,听了顾招晏的提议一口应了! 因为两人旗鼓相当,这场架一打就是五天,打打停停,边打边走,后来居上再次与寒碰了面。 现下看到寒只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袍,衣冠不整地紧随着雪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再看他素净着一张脸神色安然,没来由地更加生气............原来,自己对他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一时之间恨不能当下死了,看他会不会流下一滴泪来,自暴自弃,也不管血流如注的伤口,提了剑追着顾招晏就是一招"望风而逃",全然是两败俱伤不要命的招式。 "叮叮当当"一串连响,却是寒瞬间从围堵在一旁观战的人手中夺了一柄剑,再赶回顾招晏身前,替他接了月魏一连串的攻击。 寒想要救的却不止顾招晏。月魏的打法实在太过凶险,顾招晏武功与月魏在伯仲之间,一个不小心必定是两败俱伤。反倒是寒不止一次看到月魏与罗衍节过招时的情形,对月魏的剑法多少有些了解,闲暇时也曾想过破解之法,所以两人的武功虽相差无几,寒仍然很温和地接下了月魏拼命的招式。
"你............"一击不中,月魏拼命的气势立刻衰了下去,难到,他还真的与寒拼命不成?!心中凄苦,定在一边,气鼓鼓地看着寒,牙齿咬得死紧,上也不是,退又不甘,真正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先喜欢上的一方注定要多多受苦!
寒挡了月魏的剑招之后,立刻低下头,再也不看月魏一眼。是......再不屑于见到这个鲁莽之人,还是......怕看到了月魏之后,会一时心软做出什么不该作的事情? 浅浅低着的头,没有挽好的黑发,蓝色的粗布长衫领口散开了一点......在朦胧的月色下,清晰得象一场刻骨的爱恋。 一瞬间不止月魏,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痴了,什么刀光剑影什么争强斗狠,全被这一抹人影吹得四散纷飞............
寒似乎是思考出办法了,面对红脸红须的顾招晏拱手道:"关于在下的朋友杀了赵诗书赵大侠一事,其中另有缘由......" 细细把孙亭赞拿雪的性命胁迫自己去杀人,月魏只是帮自己动手而已,原原本本地说了,嗓音清悦。听在旁人耳中,不象在叙述一次杀人的始末,倒象在说着一场风花雪月。 言罢,寒也不请求顾招晏的谅解,只希望冤有头债有主,即使没办法证实自己的话全是真的,至少这笔债也要记在自己名下。 虽然这种争相认罪的朋友义气一直是江湖人最佩服的,可是自己的朋友的性命却不能因为佩服就草草了结,两相权衡顾招晏还是选择了要背后的正主还血债。 "希望七天之内,老朽可以等到消息。"顾招晏捻须。 "十三天。"寒另有打算。 "......好,就依你,十三天!"顾招晏仍然应了下来。 "老大......"围堵的众人中有人不服,出声劝阻:"这小子会不会是和另外那小子串通好了来骗咱们的,老大不要上了他的当。" 顾招晏看看寒,却没来由地就是相信这个少年没有骗人。虽说江湖之上人心叵测,向有老江湖之称的自己更是从入江湖就开始在受骗中积累经验,到老之所以极少被骗,靠的不只是这双火眼金睛,还有对对手详细的参研探究。但今天竟轻易对一个不知底细,甚至还没问到姓名的少年,付出了信任。 再打量了寒一眼,抱了抱拳,真个不问姓名,带了手下就走。英雄惜英雄可是如此? 难怪顾招晏武功不是顶好,却可以在藏龙卧虎的中原腹地倍受敬重,想必靠的就是他的这谨慎与豪爽并存的脾气。 寒叹了口气,静立着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雪看看寒,再看看月魏,眼波流转,心思百变,不知道是伤还是怨。 月魏远远地站在另一边,留,很尴尬,走,终究是舍不下。
明明只是少少的三个人,心思却尽不相同,滋味,也各个不一。 "月魏哥哥,你的伤口在流血,我帮你包扎好不好?"雪先开口,打破无边的沉静。 寒应声望向月魏,只见月魏一条臂膀已经全被鲜血染湿,他脚下的泥土地都被染了一大片,只因月魏穿的是黑衣,在月光下看得不太清血迹,自己一时间真的没注意到,心下有些愧疚,开口道:"你......先回到屋子里处理一下伤口可好?"声音莫明地温柔,寒并未注意到。旁边的雪却是脸色一变。 寒还怕月魏使脾气拒绝,竟主动走过去,牵了他没伤的那只手。 从受伤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月魏早失血过多,能站在那里,凭的全是一口骨气,见寒一服软,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弯,倒在寒的怀里,昏迷过去。 雪惊叫一声,过去要帮忙抬月魏回房。 寒对雪摇头,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抱起月魏,回到客栈的卧房。 雪看着寒的背影暗暗咬噬下唇:臭月魏,真奸诈,他怎么可以昏倒得那么凑巧?!雪也想被哥哥抱抱............ 寒点了蜡烛,雪取了绷带和金创药,两人着手为月魏止血疗伤。 不知道是不是敷上金创药之后太过疼痛还是怎的,月魏很快醒了过来。雪正在一圈一圈的缠绷带,寒擎着蜡烛在一边照明............
雪的手法还算不错,如果只是为了自己或别人,雪说不定会把绷带缠成粽子,但在山上需要他缠绷带的对象只有寒一人,雪自然要兢兢业业地练习,万一因为自己包扎不当而导致寒伤势恶化的话,雪会死不瞑目。只是没想到下了山之后头一回显示竟是用在别人身上,还是这么一个叫雪觉得有威胁的家伙~~~想着,下手稍重,换来月魏倒抽了一口凉气,额头布满冷汗!--原来雪的水平也不是顶好^_^~~~ 雪怕被寒埋怨,偷眼悄悄看寒,却见他最喜欢的哥哥正独自一人出神~~"哥哥......"雪发声询问,寒竖起食指在唇边,"嘘......"竟是在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雪会意,也静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果然听到窗外和屋顶有纷杂却轻巧的脚步声,应是大批高手在包围整个客栈,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由看向月魏............偏巧,寒也是同一番心思,双胞胎的兄弟二人齐刷刷的眼光表达了同一个意思----惹祸的一定是你!! 第三章 雪会意,也静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果然听到窗外和屋顶有纷杂却轻巧的脚步声,应是大批高手在包围整个客栈,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由看向月魏............偏巧,寒也是同一番心思,双胞胎的兄弟二人齐刷刷的眼光表达了同一个意思----惹祸的一定是你!!
月魏说:"不是我。"誓要撇干抹开。 寒,看他--怀疑! 雪,也在看--不相信。 月魏无力。原本该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竟被捆得一塌糊涂缚手缚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在屋里和屋外一触即发的危险里,中断过片刻的歌声复又响起,换了个词牌也换了一种气势: ----"斗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约林和靖,与东坡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二公者,皆掉头不顾,只管衔杯。" 所歌正是刘过的《沁园春》,且听他又唱道: ----"白云天竺飞来,图画里、峥嵘楼观开。爱东西双涧,纵横水绕,两峰南北,高下云堆。逋曰不然,暗香浮动,争似孤山先探梅。须晴去,访稼轩未晚,且此俳徊。" 将"且此俳徊"唱了一遍又一遍。 浅淡的诙谐和精巧的构思,在歌者口中表达得酣畅淋漓,又有满腔毫侠之气充盈其间,在这风雨欲来兵临城下的境况中,竟惹得人恨不能喝上两斤烧酒,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酒壮胆气,而是那一瞬间的豪气顿发和至交知己。 "啪啪啪......"寒挥手推开窗子,鼓掌。 窗外黑压压的黑衣人,声势浩大包围了客栈,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倒象一块不固定的布景,阵容训练有素!
"好词,好曲,好唱法!好,真是好!"寒连声赞好,不象被人围攻,倒象是在看戏听堂会,为自己喜欢的角儿捧场来了! "小哥儿谬赞了,老朽不敢当。"院落里有棵梧桐,梧桐下站了个灰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刚刚唱曲儿的正是此人,连因为出现之前的词也一并是他唱的。 静夜无眠的,并不止寒和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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