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如锋芒在背,采臣觉得太後犀利得近乎挑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将云对太後的暗示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些美女和脔童已被儿臣送返家园。」 「这位采臣大人护驾有功,武艺又高超不知现任何官职?」 「采臣他不但武艺高超还精通律令,儿臣封他为左丞相。」 「丞相?」太後似乎吃了一惊。 「不过儿臣现在觉得他不适合此官位,凭他的武功应该留在朕身边保护朕的安全。只是朕一直没想到封他什麽好,依母後的意思,应该封什麽呢?」将云道。 「那就当个御前一品侍卫,随时保护皇上岂不更好?」太後连忙道。 「那就依母後的意思。」将云顺水推舟,「从今以後采臣就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朕与太後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连把丞相改成御前侍卫这种大事,也可以这般儿戏。只要是他想的事,不论如何也要办到,这个将云不但是只霸气的狮子还是只狡猾的狐狸,别以为采臣不知道他安的什麽心,什麽保护安全,跟本就是想采臣随时陪在他身边。封赐一事由太後亲口说出来就不会引人生疑了,甚至连吏部也不必告知一声,人家问起就往太後身上一推。 「皇儿连夜赶路想必累了,快回宫去好生休息吧。」太後见将云面有疲态。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将云带了采臣离去。 一直走到大门口,采臣都还可以感觉到太後炙人的目光。 一出了玉如宫,将云马上精神奕奕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得采臣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将云看出采臣的诧异,解释道「朕也是万不得以,你有没有看到给母後捶腿的那个妃子?」 「嗯。」采臣想起那个一脸冷傲的女子。 「她是三朝元老崔政仁的孙女崔秀颖,当年为了朕登基时为了取得崔氏家族的支持不得以娶了她,她深得太後宠爱,朕若再不找机会开溜,母後一定又会说些要朕不忘旧恩,对秀颖好些,今晚临幸她之类的话。」将云叹了口气道「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会生不由己,连爱与被爱都会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长得很美嘛!」采臣咸不咸淡不淡地道。 「吃醋了?呵呵,她美是美,可朕不喜欢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况且朕的体力是要留在今晚对付你的。」将云见四下无人,趁机在采臣脸上捏了一把。 采臣瞪他一眼。 「走!朕带你参观朕的家。」 两人在宫中闲转,走到一座宫门前,门上一把巨大的锁,锁被摸得很光亮,显然经常有人进出。 采臣抬头一看「灵清宫?为什麽只有这座宫门是紧锁的?」这宫名好象在哪里听过。 将云沈默一阵。 「莫不是里面关了有罪的嫔妃还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好浓的醋味。 「灵清宫是一个关著回忆的地方,地整个後宫的禁地,除了朕没人敢多行一步,以前有个妃子恃宠而骄擅入灵清宫,被朕砍去双足,剜去一目,打入冷宫。」将云的神情冷冽得让人有些害怕。 采臣看著他,说不出话来。「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不,朕带你来就是为了带你进去。」将云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铜锁。 宫门开启发出吱呀的声响。 郭公公不敢跟进去只在宫门口候著。 灵清宫临水而筑,窗外一泓碧波,倒映著四面色彩斑斓的亭台楼阁,那水轩雕栏飞檐翼然临於锦缎般的水面上,实是听风弄月的绝妙之处。将这样美好的地方锁起来不让人居住则就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墙角朱漆描金卷龙纹的楠木太师椅积满灰尘,几张品字形摆开的矮几上放著一只名贵的翡翠少女抱月樽,与之做伴的是一条宫人用来上吊的白绫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锦榻书案倒是干净整洁,似常有人用过。 采臣越来越困惑,这个禁地中没有骇人的刑具,也没有可怕的干尸,灵清宫里的布局比其它宫更清雅古朴。 将云的眼神从走进灵清宫那一刻起渐渐沈重。 「你应该听说过『灵清之变』吧?」 「 『灵清之变』原来就发生这里!」难怪采臣觉得这名字熟悉。 月半历史上有名的「灵清之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月半先皇驾崩後,十六岁的太子云继位,皇叔禁亲王欺新皇年幼,逼宫篡位。後暴死於灵清宫。 「其实皇叔对我一直很好,从小到大他比父皇还要疼我,而我对他的感情远远超过对父皇。当我听说他要篡位,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认为就算让他当了皇帝也没什麽了不起。」将云陷入回忆「当时宣德皇後也就是现在的宣德太後给我念了一首诗,我至今记忆犹新。 试玉当烧三日满,辩才需待十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後,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先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她狠狠训斥我,问我如果放弃,要如何对得起尸骨未寒的父皇?然後又痛哭流涕地跪求我,为了月半百年的基业,千万不可感情用事。 於是,我就在这灵清宫中,在这张太师椅上亲手扼杀了待我如生身之父,到头来却又背叛我的皇叔。」将云缓缓地道出背叛者的下场。 采臣不知原来其中还有这段原由,看来光凭史书上的三言两语,真实的历史是不得知之的。 「权力之争从我一出生起就没有停止过。 我父皇生平最宠爱的女人不是当时的宣德皇後也非我的生母玉妃,而是一个奇俏妩媚的妖冶女人杜贵妃,杜贵妃生了谦王後,一直在父皇耳边进言要父皇立她的儿子为雏君。宣德皇後无所出,为了不让杜妃得逞,她把三岁的我从我生母玉妃身边要过来认做她的儿子,如此我就可以以正宫娘娘的嫡长子身份入主东宫。而她也可坐稳皇太後的宝座。 从我懂事起如何去讨父皇欢心就成了我最大的学问,为了在这险恶的宫廷斗争中立足我机关算尽,随时要小心来自杜妃或其他人的暗算,杜妃为了立嗣一事几次三番欲加害於我,我一继位後就马上为自己,母後,生母玉妃出口恶气。」将云拿起案几上的翡翠少女抱月樽,「父皇病危时,谦王蠢蠢欲动,篡位成了司马昭之心,直到有一天,谦王在家宴中饮宴时被毒死了,他死的时候手里抓的就是这个翡翠少女抱月樽樽。杜妃崩溃了,她把矛头指向宣德皇後,并前找宣德皇後的麻烦,被皇後抓住把柄以以下犯上之罪鞭笞了几下,可是杜妃回去没多久就莫明其妙地病死了,太医的说法是抑郁成病,众人虽然怀疑,可是却没有证据证明谦王之死与杜妃暴毙与宣德皇後有关。 这件衣服是我被立为太子时穿的,母後当时就喜极而泣,她抱著我哭了一个晚上,她的眼泪滴在这件衣服上......」 「你不要再说了!」采臣掩住他的口,不忍再听下去。 「采臣,」将云把他搂进怀里「这灵清宫里锁住了朕所有最惨痛与最快乐的回忆。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朕,朕会把你美丽的头颅砍下来放在这灵清宫最显眼的地方。」 「云......」原来他心里有那麽多的无奈与煎熬,能生存到今天又是多麽不容易。采臣真恨不得能替他痛一点,分担一点。 采臣紧紧回抱住将云,这一刻的将云像个敏感而脆弱孩子。采臣轻吻著将云安抚他,将云把脸深深埋入采臣柔软无比的银发中。第二十一章 流 言 将云将原海宁各城填划为月半的领土,虹靳成为月半的一个城,由将云指派官吏管理。他命寒异与孙扬送乐姬与庄念儿回景蓝。 等乐姬她们入宫时,宫中传闻正盛:将云与他身边的银发美少年关系暧昧,银发美少年名为侍卫,实则是皇上的禁脔。 流言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宫中的女人们长日无聊,成了流言蜚语滋生最好的场所。 乐姬到御花园游玩听到庄念儿,崔秀颖与几个嫔妃正讨论此事。 「皇上现在都不到後宫临幸嫔妃,每天要麽住在他的寝宫辰君宫或是留在御书房,美名其曰是政事繁忙,可那个银发美男也会陪在他身侧,常常一陪就是一夜,谁知道他们在搞什麽!」一个妃子绘声绘色地描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详实。 「听说皇上在虹靳认识他的,就封他做了左丞相,他年纪轻轻凭什麽能一步登天?回了景蓝皇上说罢免他就罢免他,重新封了个一品侍卫,丞相是什麽职位?朝廷的中流砥柱,岂是说罢就能罢的?」 「采臣侍卫在海宁为官,当的就是左丞相。」 「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海宁皇帝不但性好渔色,犹为喜欢男宠,後宫养了不知多少美少年,采臣大人就是当世难得的美男子,而且又在宫里待过,皇帝如此好色又怎麽会放过他?虽然不管是前海宁还是现在的月半都有很多人觉得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没准是拿什麽换来的,不过既然皇上喜欢采臣大人,臣妾想皇上的眼光总不会错的,采臣大人应该是被冤枉的吧!」庄念儿细声细气地道。 「冤枉?念儿你真是太善良太单纯了,初进宫来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你知之甚少,可我们是听得多了。」有人道。 「真不知皇上是怎麽了,男人他也喜欢,这太不像话了。」崔秀颖冷哼一声。 「姐姐有所不知,海宁皇宫里墙上画的,屏风上绣的全是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其中有不少还是昏君宠幸男宠脔童时的情景,是他专门命宫廷画师画上去的,虽然皇上後来要工匠把它们凿了,但皇上免不了看见其中的内容。采臣大人容貌俊美奇俏,风流入骨,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皇上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庄念儿趁机道。 乐姬恨得牙咯咯响,恨不得撕烂庄念儿的嘴。她发誓如果有一天让她逮到机会,她一定让庄念儿不得好死。 但在表面上,她极力隐藏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表露出来。 「也有人说是皇上见采臣生得好看,强行占有了他。」 「怎麽可以!」崔秀颖反驳「皇上英明仁德怎会做这种事,一定是那异族人使了什麽妖法才令皇上神魂颠倒。我早前就听闻异族人有种法术能迷人心魂,皇上莫不是就中了这种妖法?」 「那可如何是好,是不是该请个道士来去邪呀!」 「依我看还是请高僧来念念经才对!」 皇上与哥之间...... 乐姬拼命摇摇头,想摇去所有听到的想到的不堪的东西。她绝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宁愿认为哥哥生得太俊美才惹来绯短流长、闲言碎语。就算挑剔的将云会迷恋上近乎完美的哥哥,但采臣也不会做出背叛妹妹的事。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然後鼓励地给自己一个微笑──反正後宫的女人不都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除了乱嚼舌根大概也找不出什麽别的消遣了。 众口铄金。纵然乐姬有一千个理由认为自己应该相信哥哥,不要理会谣言,可做为一个女人,她的直觉让她内心深处有个什麽东西在动摇。 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弄清楚,不但可以消除他的疑惑也能辟谣,算是用事实还她的丈夫与哥哥一清白公正吧。 入夜,御书房的灯还亮著。 将云伏案批折。乐姬换上夜行衣躲在御书房房顶上,小心揭开一片瓦,灯光立刻透出来。 心里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很卑鄙的事,深深的罪恶感笼罩在她心上,御书房的灯光映进她眼底里,高涨的罪恶感迅速湮没了漫天的疑云,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就此做罢,转身离去。 采臣站在将云身边不远处,二人并无逾越之举。乐姬松了一口气,心里高悬的巨石轰然落地,心想如果以後再让她听见有人在背後胡言乱语,她非打烂那人的嘴。 正待离开──她不敢久留,被采臣发现她在偷看就不好了。 将云放下手中奏章,对采臣说了些什麽,声音不大,任乐姬拉长耳朵也没听到。又看见采臣摇头退让,俊美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将云步步紧逼,一直把采臣逼到墙边,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 接下来的情景令乐姬几乎要停止呼吸。 她眼花了吗?她一定是眼花了,她怎麽会看到将云吻了采臣! 捧起采臣的脸,在他唇上辗转吮吸,又伸手解开他的腰带...... 泪水模糊了乐姬的眼睛。 这,不是真的! 御书房的一角,两个半裸的男人纠缠在一起,采臣被抵在墙上,一条腿抬起牢牢勾住将云的腰,将云把采臣的大腿扳到最开, 激烈地撞击采臣脆弱而敏感的地带。将云在他光滑如缎的肌肤上留下无数吻痕和咬痕,一片雪白上像飘著数不清的红花瓣。不时还在采臣耳边说一些调笑的话。 打采臣攀住将云的肩,手指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伤痕。采臣咬著唇,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苦,那眼神却分明是正深陷情欲中,他把呻吟都吞进肚子里,生怕惊动别人,英俊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他们很快乐,很满足。所有的人都很通透,傻的只有她一个。 乐姬嘴里泛著苦水。 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两个人竟然联合起来欺骗她,背叛她,他们还不如拿把刀把她杀了来得痛快! 让她情何意堪,情何意堪?! 一切的处心积虑,转瞬间没有了任何意义,即使她打败了全天下所有的女人也没有用,真正的情敌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为了得将云的爱与他身旁专属的位置,她所做的一切所忍耐的一切屈辱都成了笑话一场。庄念儿算什麽,崔秀颖算什麽,後宫佳丽三千又算什麽?谁都比不上一个采臣! 她才是那个傻瓜。 哥哥!哥哥!哥哥!现在提起这个称谓,她已经分不出爱与恨。哥哥曾为了她做了那麽多,付出那麽多,如今却抢了她的爱人,如果没有今天她亲眼看到的这一切,她会永远地尊敬他,崇拜他。 又腿像灌了铅,沈沈的,她木然回到自己的寝宫,禀退左右,趴在床上,这会儿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眼中只剩艰涩。 将云多久不来她这边了?她夜夜在等待在渴望他强有力的怀抱,可他却...... 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姿势在乐姬眼前不断浮现,挥之不去。采臣当时的意乱情迷的表情,将云从不曾有过的疯狂,让她如何说服自己是采臣诱惑了将云还是将云在强暴采臣。她开始干呕,疯狂地干呕,她要呕出所有的怨恨,鄙视与愤怒。他们的样子令她恶心,反胃。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她? 她做错了什麽? 她咬住锦被,不让自己出声,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眼角滑落。 让她怎麽能对他们说原谅? 眼前的世界,彻底沦陷在无间地狱里,又冷又黑而且还极端残酷。 那一夜她做了无数个梦,每一个都是关於他与他在床上的样子,各种姿势都有,他们的笑容像尖刀一样剐得她的心鲜血淋淋。在梦境里无论她如何竭嘶底里地尖叫,阻止,他们仿佛看不见她的存在,依旧在将云宽大舒适的龙床上翻来覆去。 次日,采臣趁将云上朝的空闲,赶到乐姬的寝宫。 「娘娘听说你贵体微恙,现在可好些?」 乐姬晨妆懒画,云发不梳,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到采臣,目光里似怨非怨,似恨非恨还有说不清理不明的哀伤。 「娘娘,你这是怎麽了?」采臣虽不明白她的爱恨交织从何而来,但乐姬的苍白憔悴让他感到心虚。 毕竟,是他抢了妹妹的男人,这是多麽不可饶恕的罪! 「一入候门深似海。」乐姬深深叹了一声,两眼空洞无神「我原以为跟了一个优秀的男人就能得到一个女人最起码的安定与幸福,可是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他富有四海,後宫三千佳丽,我就像大海中的一条鱼,怎麽游也游不到他心里,三千红粉里任我如何努力也不会成为他的唯一。我以为的小小幸福,原以为无限风光却陷入无边的寂寞里,原以为的繁华不过是永不超生的炼狱。」 采臣听得愣住了,他不知她为什麽会有此悲凉的心境,他轻轻地,试探性的问「乐姬,你是在怪皇上冷落了你吗?」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又何来冷落?打仗时,我是他手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一个引你上勾的饵。现在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我就变成一件被丢弃的玩具,失去利用价值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采臣心念一动,难道乐姬知道了什麽? 「哥,我好辛苦!」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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