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惊起四座。 「那就是『无伤胤』?祁胤?」「剑仙亲选的唯一继承人?」「真的假的呀!」「怎么年纪那么小?骗人的吧......」「谁都没有见过『无伤胤』,无凭无据,不可信!」「小子,你太狂妄了吧!」台下已有人大声起哄。 「如果我说他确实是『无伤胤』的话,还有人不信么?」 四下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说话的人。谁有这个能力口出狂言保证这个少年一定是「无伤胤」呢? 碎花裙小皮袄,柳眉凤眼佳人笑。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萧夫人!」今夜的惊讶是一波接一波。说话的女子在场的人都知道,正是霹雳门门主萧何的夫人,上官韵芸。年仅二十出头,已是霹雳门真正的第二把交椅。 「青龙堂一案真相未明,先前一直认为是无伤剑所伤。祁胤不得已为自己澄清。」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借口。祁胤不满地哼哼。不理他的斜睨,继续说道,「受我之托,这件事由祁胤查明。」 那么......这个果然是「无伤胤」了?凌珑看向身边的人。不过十九,就有如此造诣,此人不得不防。 「能见到『无伤胤』以及萧夫人,还真是让我意外。」闻某声见某人,紫霜含笑步至众人旁。 「残照门的紫霜!今天是群雄聚会么......」台下人嘀咕。 「紫霜......在我意料之外呢。」上官韵芸看来并不友善。 「紫霜并不是对这些江湖琐事感兴趣。而是......」紫霜冲凌珑颔首,「来向门主请安而已。」 门主?......门主!难、难道......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心中犹如闪电劈过--那白衣少年竟是残照门门主!? 「这几日麻烦霜儿姐姐了。」回身面向其他人,「凌珑见过各位。今后残照门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各位的帮助。那么......」又笑对一旁显然也没有料到而一脸吃惊的祁胤道,「言归正传,祁少侠对青龙堂一案有什么发现么?」 虽然一开始便认为凌珑疑团甚多,但无论如何都不曾猜测竟是残照门门主。不过,若是残照门主,那先前的身手也不足为奇。只是......身为门主,又怎会在天香楼做琴师?祁胤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少侠』不敢当,也太生疏,叫祁胤就可以了。我检查过青龙堂主的尸体。身上并无其他外伤,仅是脖子上深浅恰好的致命一击,可见并非一般杀手所为。而且,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是剑器所伤,应该是状如丝的利器造成。」 「哦?」凌珑不动声色,「依你看会是什么凶器呢?」 「有一种丝线,细透如薄蝉,,曰盘龙。如钢丝般坚韧,极为锋利。但要转辗于骨掌实属不易。因为极易割伤使用人自己,绝门暗器却无人敢用。但也不是没有,或许杀死青龙堂主的正是盘龙丝。」 「......照你这么推算,那人海茫茫,岂不是大海捞针?」 「其实也不然。能用盘龙丝的人极为罕见,况且这种暗器并不好找,广州能找到盘龙丝的也不过一二。想找一个人,足够的人力与时间,还是能够办到的。」 这两人一问一答,周围人完全插不进缝。 「等、等一下!」就在两人身边却完全被忽视的舒粲受不了了,「你、你是残照门主?」 发现是舒粲,两人不由得皱了眉,大有「你怎么还在这里」的不耐烦。 「刚......刚才我......」 「对了,记得方才......你好象说,『买了』我是吧?」 「那是,那是因为......我......我......」小丫头毕竟嫩了些。 「如果告诉了舒老会长,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舒粲一时乱语,凌珑还是别为难她了。」祁胤看不过,好言劝道。 「哦?这丫头的面子还真大。可是如果我说......『不』呢?」凌珑笑语盈盈。 「姓凌的你!......」舒粲立刻窜火。 「我可不想你爹难做!」祁胤拉开舒粲瞪了他一眼,「那祁胤代他向你道歉可否?」有看向凌珑。 「不过第一次见,便如此护着。祁大哥莫不是看上这丫头了?」凌珑笑得愈欢。 「实不相瞒,舒老会长与祁胤交情非浅,知其爱女之切。还望凌珑能让祁胤做回好人。」 「祁大哥都这样说了,凌珑也不好说什么了。道歉的话凌珑还受不起,若要拾凌珑方才失了的颜面的话......我就要那把剑。」凌珑指着祁胤一直握着的无伤剑。 「什么?」丝毫没有料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祁胤不由一愣。 「无伤剑。我就要那把剑了。」 「......祁胤恕难从命。无伤剑是师傅赠予祁胤,剑在人在。况且......」祁胤扬起嘴角,「此剑是师傅将作为嫁礼送给弟子的媳妇的。凌珑不会想要一个嫁礼吧?」 「既然这样,凌珑也不好强求什么了。」撇撇嘴表示无所谓。 「残照门主果然明白事理,改日再去残照门拜访。」祁胤就势作别,「舒翊舒粲,我同你们一起回剑祈。」 一行人离去,一场戏告结。 「事出突然而扫了各位的兴致。『百花宴』继续,望各位尽兴而归。凌珑从今日起也要回残照门了,就此拜别。」 西厢房内,虹陌已经打点好一切。 慕容琚叹了口气,「那么快就表明身份可好?」 「该来的总会来。方才有高人在场,不那样做很容易被他们看出猊端。姨娘何时回京?」 「待『百花宴』结束,安排好事物便准备回京了。或许明儿早就上路了。」 「那么急?那......姨娘保重,珑儿会上京看望姨娘的。」 「珑儿。祁胤和上官韵芸不知葫芦里埋什么药,但决非一般对付的角色。实在不行,就收手吧。来日方长......」 「珑儿。」走在路上,紫霜停下了脚步,「你打算现在就回残照门?」 「当然不。」凌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看去,「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回残照门,我去去就来。」 「果然......」辰落看着远去的身影叹道,「被他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剑祈会堂内,对于祁胤的造访,舒靖宣既惊又喜。 「是不是你们两个又在外头惹祸而让祁少侠替你们解围了?」又替祁胤上茶,「舒某疏于管教,若有冒犯,还请少侠见谅。 「舒会长言重了。祁胤不过与他们一般大,何来冒犯之说。在街上偶然遇到而已。」 「那......今晚留一宿怎样?」转身向舒翊舒粲,「翊儿粲儿,吩咐底下人准备上房。」又支开其余人准备晚点,一下子堂内只剩下两人。 见人都退下了,舒靖宣仔细瞧着祁胤,难以掩饰的欣喜。「胤儿!怎么会来广州的?」 「帮一个朋友查点事罢了。」 「哦?那......有舒某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舒某义不容辞。」 「舒伯伯太客气了。」 「......胤儿......大人他......」 「我对麒麟印没有任何好奇心。」祁胤打断他的话。 「唉,你又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事?是大人他......」 「舒伯伯!」祁胤缓了缓口气,「天色不早了,还有些事要弄明白,胤儿先告辞了。」 「这......难得来一次,不陪陪舒伯伯了么?」 「胤儿定会再来看望舒伯伯的。保重。」 看着远去的人,舒靖宣不由得叹了口气。 刚迈出剑祈大门,一道身影落在跟前。 「那么久没出来,正要进去找你呢。祁大哥。」白衣扬角,凌珑的脸出现在面前。 「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就急着见我了?」还是来了啊...... 「祁大哥为保故友爱女不惜拒绝凌珑,莫不是小小残照门无须放在眼里么?今后残照门岂不是要看祁大哥三分颜面做事了么?祁大哥不觉得应该补偿些什么?」凌珑愈发逼近,祁胤不得不一退再退,直到退至墙角无路可退。 「凌珑是误会了。残照门早已不是祁胤可以忽视的小角色了。」眼见一双细长的手已经攀至胸前,祁胤笑道,「要补偿的话,那就用我的一辈子来还你。无论你在哪里,我也会找到你。」 晚风过境,世界显得如此平和。 「如果不能遵守,就不要下任何承诺。」凌珑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乌亮的星眸有一瞬的飘忽不定,随即又恢复常态,「祁大哥如此海口,凌珑恐怕无福消受。这种铮铮誓言啊......不应该随便就下的呀......」 手臂已绕上胸,嗅到幽幽清香。柔柔发丝绕过面颊,低语呢喃在耳边的温湿的呼吸搔得心头痒痒。月明星稀,清风荡漾,生怕心就跳漏了一拍,连呼吸都觉得压抑。如果就这样静止......该有多好。 「啪」,只轻轻一点,祁胤心中不由一紧。 凌珑笑得开怀。伸手将无伤剑握在手中细细端详。 「静如止水,果是天下第一剑。祁大哥对凌珑,还是保持点警觉之心为上策。借无伤三日,三日后必定归还。」 「凌珑。」祁胤叫住几欲离开的人,「剑本非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无伤剑不适合你。」 「合不合适凌珑自会评判。」略略点地,已跃入黑幕当中。 无奈地撇撇嘴,「好戏看够了吧?人都走了,还不出来?」祁胤苦笑。 「呀,被你发现了呢。」上官韵芸从暗处走来,「堂堂『无伤胤』竟被人点了穴道。」 「又不会伤及性命,少点戒心又何妨。况且,」祁胤深吸一口气,逐渐运气,猛的冲击脉穴,竟解了穴,「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实在无法猜臆你的内功。果然是个怪物。」上官韵芸白了他一眼,「无伤剑从不离手。现在倒被人抢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倒很愿意知道他拿走无伤剑是为何事。」 「祁胤。」上官韵芸怪怪地看着祁胤道,「你不会是故意让他拿走的吧?」 「诶?」 「从头到尾,我都看见了哦。那些话真的是,很煽情呐。不过对着一个男人说,等于是扔在水里了吧?」 「哦......」 「哦什么呀!」 「我知道了呀。」 「你知道什么啊!」...... 竟也有自己想知道的事。是那幽怨琴音,亦是那一笑百媚生,还是那眼里的倔强?不知从何时开始,一抹芊芊白影,已入驻心底。 残照门内堂,凌珑饶有兴趣地将无伤剑拿在手里反复瞧。 「没想到真被你『借』来了。不知道又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法子。」辰落撇撇嘴,盘膝坐在榻上。 「传闻祁胤出剑从未有人见过他拔鞘,出剑之快无人能预料。杀人不见血,伤人难见伤,正所谓无伤。」又见剑鞘散着淡淡香味,「以檀香木为鞘,据说无伤通灵,莫不是真有辟邪之说?」「嚓」拔剑出鞘。锵锵发亮,薄且清脆,又甚有韧性。手起剑落,身旁坐凳已成两半。沉穆内敛,好一把绝世之剑。杰出的人还是需要好剑来配。 「珑儿也有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呀。」紫霜的笑脸变幻莫测。 「是对剑不对人。」凌珑将剑重新插回鞘中,「碧尘大哥有新发现么?」 「恩,确实有件十分有趣的事。」碧尘点点头,「剑祈会向来以清正明杰立足,与众门派关系甚好,所以前几日摸进剑祈想查些当年麒麟印的事。一时误入库房,孰知那里张张都是官印皇票。剑祈和朝廷的关系还是有值得调查的空间的。」 「这样的话......不知祁胤和这事有没有关系......」紫霜似笑非笑地看着凌珑,「陌儿你觉得呢?」 「啊?」紫霜的话锋一转竟转到自己这里来了。明知紫霜的弦外之音,但见凌珑沉默地令人发悸,只能咿咿呀呀,「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他的,能看出盘龙丝与一般剑伤不同的人已经稀有。不过这也是需要防范的原因。呃......至于和麒麟印的关系......那个,凌珑的意见更独到些吧。」 「不是在说剑祈的事么,怎么又扯到那小子身上了?」辰落一头雾水。 「女人的心思,还是少猜为妙。」碧尘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不管怎样,问问舒靖宣就能清楚了。」当事人总算发话了,「无伤剑正好派上用场。」 对人?在意么?十年了,早已忘记「在意」是什么了...... 凌珑身着夜行衣,提着无伤剑,轻点窗棂便上了屋檐。快步至剑祈会府外,夜已晚,四下无人,于是纵身跃入墙内。 凌珑赶得急,却没有发现身后也有人一路尾随。 「看不出这小子轻功如此凌厉。本以为长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不过花拳绣腿。我看人居然也有看错的时候。」上官韵芸看着凌珑跃进剑祈会府,愤愤然道。 「其实这很好解释。只要比你漂亮的人,你一定看走眼。」身旁女子,朱砂衣,羽巾蒙面,闻其声可以想到半遮的如花容颜。 「轸瑶你当是在『大家来找碴』吗?」 「我一向讲实话......」发觉上官韵芸的脸色越发难看,轸瑶只好好改口道,「呐,不说了,走吧。」 「啊?」正欲发作的上官韵芸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去哪?」 「跟那小子去看看他准备做什么呀。」 「......等一等。嘘,有人。」 闻言一个黑影落至府前,继而跃入府中。 短短几秒,轸瑶已看清那人的面貌,骤然冷下脸来,「柳玦,为什么祁胤在广州?」 祁胤轻车驾熟地穿梭在府中。一直知道他拿着无伤剑肯定会做些什么,却没有想过和剑祈会扯上关系。 他究竟是什么人。见过残照门,门楣光耀,一派大气。府前热闹,来往人众多,说是江湖上的一个帮派,还不如说是做生意的大户人家。进出无非是一些家仆丫鬟,同一般人家一样,实在没有特殊之处,但这也是可以解释的。而唯一神秘的门主身份也在「百花宴」上真相大白,那么还有什么不对的呢? 若是仔细去想,还是疑云重重。凌珑不在残照门期间,所有事务都由一个女子打理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步履轻态,俨然高手;容貌非凡,决不是区区管家那样简单。况且残照门押送的镖从未失过,若仅是那些普通的残照门的人,决非能保证万无一失。 从小在隐修身边习武,对江湖纷争不闻不问。偶尔发生大事,师傅也会说起。十年前的突变让「逍遥霹雳,南洋北冥」一说发生变化,然后便是麒麟印的浩劫......十年间,霹雳门独霸,后起之秀也有旗鼓相当之势。而残照门仿佛一夜之间锋芒毕露,背景来历无去无从。头脑里一片紊乱,理不出头绪,祁胤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杂乱无章的时候,忽然听到器皿碎地的声音。声音传来的地方--那是--舒靖宣的书房!凌珑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从与祁胤一见之后,舒靖宣就整天忧心忡忡。这孩子自从隐修那习武归来后神龙不见尾,只听得「无伤胤」,却从未有人知道他的消息。而如今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出现,还等于召告天下,「无伤胤」从今以后都以明着来示众。若是为了麒麟印那也没什么不好,糟就糟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寻,又是为了哪个人来寻。十年前唯一在野,又知道麒麟印秘密的两个人已随他们的逍遥庄逝去,如今除了朝廷,没有人知道麒麟印的秘密。介于传说,各式的说法导致众人都对麒麟印有着热衷的态度。剑祈会是舒靖宣一手拉扯大的心血,靠着朝廷才有如此大的飞跃。若是真儿个帮朝廷找到了麒麟印,那剑祈必定飞黄腾达。 愁心得思考着这些,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直到觉察房里的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明晃晃的剑架在脖子昭示着谁是被动谁是主动的地位。手一抖,茶杯碰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你是谁?与舒某有何冤仇?」 「舒帮主不必惊慌,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地好,便留着一命,反之......便是你自作孽了。」 「帮主,出什么事了?」书房的骚动引来门外看守的守卫的注意。 感到脖子上的剑明显加重了力道,舒靖宣清清嗓子斥道,「碰倒了只杯子而已,大惊小怪!都给我退下。」 「是。」稀疏的脚步逐渐安静,舒靖宣压低了嗓子道,「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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