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这么觉得。」黄衫人中有尖细的女声传来,「北冥教向来不问江湖琐事,还真是孤陋寡闻啊。你说是不是呢,残照门凌门主?」 闻言黑衣人迷起眼仔细盯着凌珑的脸,「残照门门主凌珑--是这小子?」一脸不信任。 ......气氛骤然变调,凌珑额上冒起叉叉。他们的反应......太看不起人了吧。缓住气,神态自若,「是又怎样?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逐渐靠近的魉冷哼着散发危险的气息,凌珑无来由得心寒。 「北冥和南洋的恩怨,和我们无关吧?」祁胤抬起手搭在凌珑肩上,让凌珑不可思议地安心。 方才因一时的意料之外而将注意放在凌珑身上,竟失误忽视了一直站在身后的祁胤。如此凌厉的声音,魉停下上前的步子,将视线转向说话的人,「......祁胤......?」 「魉。」未待魉作出任何动作,魍无缘故的及时制止让魉疑惑。 魍并未看祁胤一眼,只是静视凌珑若干时间后冷笑,「看来,这事变复杂了。逍遥庄少庄主惊鸿一瞥,魍魉二人......倍感荣幸呐。」 这无亚于惊天雷鸣的震撼,不光是凌珑,搭在肩上的手猝然加重的力道也可知道对祁胤来说这话的强烈波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凌珑刷白的脸在闪电下愈发惨白。 「是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凌珑你一直都想忘了那件事吧?或许有许多事你还不清楚呐。北冥教一直想助逍遥庄一臂之力,甚至在最后时刻都有这份心。然你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他宁愿将麒麟印交给你,来保全你的性命。转而言之,你爹娘是为你而死的呐......不光是你爹娘,还有逍遥四使,甚至整个逍遥庄。你以为他们是为了这个印么?北冥教之所以要麒麟印,是因为这是牵制南洋宫的最好途径。有了麒麟印,你便这样受了北冥的保护。现在你明白了吧?凌珑,是你害死了他们......」魍的声音渐远。 凌珑,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 珑儿,要好好活下去......你是凌枫的儿子,是慕容如轩的儿子...... 从此以后,逍遥四使便是你们,要誓死护主...... 他们是为你而死的! 「住、住口!不准再说了!」凌珑蹲下身去,不住颤抖的身子如此单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我!」 从未见过的脆弱,「凌珑!那不是真的,那是魍的鼓惑术!凌珑!」紧紧拥着这具逐渐冷却的身体,却感到愈发冰冷的体温,祁胤第一次觉得无措。 「祁胤,你应该知道鼓惑术不过是真实情况的叙述而已。况且......他可是知道麒麟印的人哦。莫非......你早有预谋而潜伏在他身边的吧?」魉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祁胤。 「笑话。不要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祁胤紧握无伤剑起身,怒目而视。 「你想为了他,和从小的玩伴动手?」魉沉下脸--只见刷刷几道黄影闪到祁胤面前,面向魍魉二人--「呦,护主心切呐。」魉冷笑。 「少主......」黄杉女子压低声音唤道。 出乎意料的事仅在这时发生。飓风大浪使船激烈摇摆,完全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凌珑因失去了原来祁胤的支撑而没有了平衡。眼见白色身影朝船外翻去,直线向海中坠去,祁胤丝毫没有思考而跃出船椽,及时拦腰抱住凌珑--双双入海失去了踪迹。 「咳--」冰冷的水灌醒了混乱的脑子,那许久的空白之后,却发觉自己落入海中。 记忆中有人随着自己一齐跳下。不远处祁胤不知何时抓到一块木版,奋力朝他游来。惨淡的笑脆弱得如同花瓶一碰便能碎成一地。是为了救我才掉下来的?为什么呢......祁胤,为什么你总是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再给我绝望呢?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什么都会变好了呢......麒麟印永远成为一个迷,多好。好累,娘,珑儿真的累了......娘,让珑儿来陪你和爹,好么?不要再让珑儿......一个人了...... 意识逐渐消远,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凌珑拖起,「凌珑!」 大街小巷,貌似总有卖不完的集市,逛不完的人群。这种热闹的地方,要找一个习惯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堪比大海掏针,就算是你我逍遥二使,又谈何容易。 「虹陌,都两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呐。」辰落垂头丧气地蹲下来。 茫茫人海,确实不是自己能力所及。然时间越久,越是让人着急,这说明碧尘确是遇到了不测。 「落落,先去找个地方歇歇吧。」再继续依旧是无头苍蝇没有目标,到不如养足精神想办法,也顺道一块儿打听。 看着这两人走进茶楼,井玑从拐角处露出脸来。以残照门看来,日夜行色匆匆,武功又明显高人一筹的,也只有这两人了。跟踪了两天,以他们所打听的人看来,是碧尘没错。那么,若是逍遥二使,以鬼鸠所述,这两人便是虹陌和辰落了。 微微思索,一抬头却发现原来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糟了,太大意,居然这么从自己眼皮底下溜了......然,话说回来,怎么说走就走,未免太快了吧......难道? 「你跟了我们很久吧?有什么事么?大婶。」虹陌庸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惊,立马转身。两人抱胸皱眉看着她。井玑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容此时僵在嘴边。大、大婶?......臭丫头!老娘不过二十出头罢了,居然......!然,他们几时发现被跟踪了的? 「喝茶的时候被这样寒意十足的目光盯着,可是会--嘶--鸡皮疙瘩一身的呦!」辰落说着,夸张地颤抖。 满脸黑线......这就是传说中的逍遥二使么......井玑勉强牵动嘴角,「在这么短的时间可以从我眼皮下转而跑到我身后,厉害哦。」 「你也不赖嘛。跟了两天才被我们知道你的方位。大婶。」辰落嘻嘻道。似乎高手过招都需要互相恭维一下。 当头一棒......臭小子......这两个小鬼原来早就知道被跟踪了!果然还是,太小看他们了。 井玑从袖中取出用锦布包裹的东西,递给二人,「我只是来交还些东西。」神秘的笑容令另两人顿生警觉。接过,但并不打开。 井玑微微一笑,如风从他们身边掠过--这是什么速度!来不及细想,将手中的锦布向上一抛,手起布裂,有东西跌出,在阳光下耀人的眼。不妙的预感,急忙伸手接住落下的东西--奇异的形状。铁环下根根锁链连着五个指环类的铁器,布满倒钩的刺--放大的瞳孔表明这东西对他们的震撼有多大!刺魂锁,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碧尘的贴身武器!那女人! 「追--」一眨眼,街角已空荡荡了。朱砂衣,是南洋宫!两人心中不好的预感。 反应挺快的。见尾随而来的虹陌与辰落,井玑勾起嘴角。那么,接下去就给他们点乐趣。 光照在眼睑上太过耀眼,微睁眼,渐渐习惯一时的明亮。 我没死么?轻按太阳穴坐起身来,零碎的回忆让凌珑想起昏迷前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托起。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搁滩,似乎......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呐。忽觉右手被重物紧紧禁锢,扭头一看,即使自己也没了知觉,却仍将凌珑的手拉在自己手里,湿漉漉的黑发盖了半边的脸--祁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暖阳洒在身上透着迷蒙的光晕,凌珑不觉放轻了呼吸,伸过手去捞过祁胤脸上的发丝,浓密的睫毛上偶有水珠蒙蒙--我在干嘛?发觉自己的行为,连凌珑自己也吓了一跳。忙送开手,右手从祁胤手心挣脱了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直重要的东西丢了--「咳咳--」祁胤皱眉苏醒了过来。干湿的风,触到了泥沙的土地,是被冲到了岸上吧,总算得救了--他呢!无意识地轻握左手,却没有预料中的实感,祁胤猛然睁开眼。 凌珑愣愣地看着他,明闪闪的眸清澈见底。湿了的白衣贴在身上露出好看的锁骨,朱唇微启,水汽罩着瘦削的面庞,浑身像镀了一层金,祁胤不觉看呆了。 静静地对望,就似第一次要如此端详彼此。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感觉,凌珑别扭地转开头,欲起身离开。 还未完全站直,却被大力地往下拉。祁胤用力扳过凌珑的头,「你想死吧?在落海的时候,你放弃了活下去吧?!」厉声的问话连凌珑都不由得心中一跳。 赌气地抿着嘴,不发出任何声音,恶狠狠地瞪着祁胤。 「你说啊!那么想死么?胆小鬼!」祁胤不罢休。 胆小鬼......胆小鬼?凌珑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了解我多少?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累......你......」怒吼逐渐成了哽咽,卡在喉咙发不出声来。 看着那双怒意不减,却更添哀伤的微红的眼睛,祁胤手上加重力道,拉过凌珑的脸,吻在那已即将被牙咬出血来的唇上。撬开齿面,侵略每一寸土地,吮吸每一方甜蜜,辗转于啃咬间,不知是谁的唇破了,混着血的腥味的吻,愈发密不透风。只是想要你,为什么你还是不懂,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说,为什么在你身边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祁胤的吻来势汹汹,凌珑不容抗拒,发泄似的吻令凌珑脑中一片空白。强烈的感情令凌珑震撼,等自己发觉,却发现已然迷恋舌与舌的纠缠,唇与唇间的灼热。就此沉沦......?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未做,我背负着那么多,已经欠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再把你拖下来!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不,「......不要!」硬生生地将自己脱离依恋的怀抱,凌珑大喘着气,「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珑......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祁胤咬牙,拼命抑制自己的冲动。然涌出的眼泪还是滴滴落在彼此的心上。现在的凌珑,就像十年前的祁胤,放弃了自己...... 惊讶于祁胤竟也有这样软弱的时候,「祁胤......」凌珑忘记了离开的决心。 「走吧,不把衣服弄干会着凉的。而且,我们还要去临安。」低着的脸看不到祁胤的表情。只能默默跟在身后,那样的背影,好寂寞...... 「啊。」祁胤停下脚,「刚才,是做人工呼吸来着。」欠扁的笑脸,哈哈道。 「......祁胤!你混蛋!」愤愤地举拳捶过去。 ......谢谢。 啧,人烟稀少的地方。是想和我们一决高下么?两旁飞速而过的楼房渐渐变少,虹陌咬牙轻啐一口。 微勾嘴角,脚下发力,急遽转身,漂亮地收住脚尖。尘沙漫天中,井玑一阵轻笑令人无端地收起毛孔。双方之间的气氛就如同紧绷的弦,随时有绷断的可能。 「碧尘在哪里?」辰落开门见山道。 好重的杀气。井玑在心中估量,以一对二的话,就会比较麻烦--幸好,早有准备。「真不凑巧,你们要的人我可没带在身边呐。想知道的话,」转而笑脸相迎,「就凭本事吧。」 轻抖手掌,盘龙丝悄然泻下,红绡一闪已在身前几尺,俏丽的容颜一现,「正有此意。」正欲出手却大惊井玑已侧身至自己身后,「似乎还是长辈略胜一筹啊。」井玑轻声细语,举起右手横扫而过--竟不能动弹! 「咳,不要忽视我的存在,大婶。」辰落无奈地撇撇嘴,左手握在井玑的手腕上。 好小子,如此力道!斜肩扫出一掌--好凌厉的掌法!辰落不得不翻身落在几丈之外。迅猛的过招干净利索,以一对二竟没捞到多少便宜,这个人的实力,或许在我们之上,也说不定。 话是这么说,但是--「以一对二的话,就小看我们了。」虹陌笑笑。 「嘻嘻,井玑再怎么大本事,也不敢小瞧『逍遥二使』啊。所以--你们要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小瑶,小玦?」语毕,一旁稀疏的林中穿出两道红影,一前一后,双双落在井玑两侧。 气氛骤然紧张--「啊!」突如其来的大叫让另四人吓了一跳。辰落指着面前的女子,下巴几乎脱臼,「上、上官韵芸!你怎么......!」......一阵风吹过,带落寥寥几片树叶...... 「你......」虹陌忍无可忍,一记爆栗敲在辰落头上,「我们那天早晨的会议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了啊......」可怜巴巴地揉着头上的包包,「可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嘛。」 明明就是两个小鬼......上官韵芸和轸瑶牵动嘴角,发出干笑。 「呦!这么一来,便是三对二了。貌似是场恶战。」轸瑶言归正传。 「你们一起上的话,也是无关紧要的。」辰落人小鬼大。 「口气不小!那就让我先来试试你有几两重!」上官韵芸更觉不爽。 「还没开始,就火药味不小呐。可是--」井玑笑容可拘,「等我走了之后,再开始也不迟啊。」 「什么!?」同一战线的另两人河东狮吼,「你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们了?!」 「那个......我有自己的任务嘛。难不成,你们想忤逆鬼鸠?」无害的脸--这个阴险的女人。上官韵芸和轸瑶恨得牙痒痒。 「那么,就拜托小瑶和小玦了。」转眼,已没了踪影。 「想跑?没门!」虹陌也欲抬脚追去。 黑影从头上越过,虹陌不由得急收脚。「你们的对手,可是我们呦。」看来,先要摆平这两个人才行。 轸瑶双掌合并,缓缓拉开,只见蛛网在手心间隐约可见。「逍遥的盘龙丝与南洋的蛛丝,注定会有相较的时候呢。」 虹陌后退一步,南洋蛛丝......事情变得难办了。 飞身直面辰落,上官韵芸至上而下,一道银光闪过,铿铿发亮的剑已砍在辰落挡在额前的手臂上,却被不知名的金属反震回去。剑面轻薄,受到振动而剧烈抖动,原来是缠在腰间的软剑。 辰落不动声色抽出绕于手臂上的臂刀,同样的薄面,传闻最快的杀人用具--影逝。 「百闻不如一见。今朝就来看看,究竟是我的软剑『蛟』,还是你的臂刀,『影逝』厉害。」上官韵芸立起身。 井玑蜻蜓点水般掠过天香楼窗棂。碧尘已松了手脚,昏睡在床上。胸前吻痕点点,张玹小心地拭过伤痕。 「小玹,时刻记得我说的。不要动情。」井玑心口紧了紧,低声道。 盖着湿巾的手停在碧尘胸口上方,迟迟未落。张玹露出两个酒窝,侧头笑看井玑,「姐姐,你觉得......我对他......?」 「哦?」井玑挑挑眉,「听你的口气,就是没有喽?如果我要你杀了他呢?」 「那就杀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张玹抬起另一只手,作势向床上的人的心口刺去。 「啪--」一声脆响,即将刺入心窝的手被横空飞来的另一只手打到一旁。「......算了,我们还有要紧事去做。」打开张玹的手的那只手还在颤抖,井玑的怒容还未及时平静。还是不够成熟......井玑自嘲。 「小玑姐姐,我们是去星沫大人那儿吗?」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事不过小小插曲,已烟消云散,张玹一点儿也未受影响。 「恩。」井玑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睡的碧尘,「去残照门。」说完,消失在窗口。 紧攥着擦巾的手开始放松胫骨。原本的湿巾因巨大的压力的挤压而变干,手心里分不清是擦巾的水,还是汗水。张玹默默起身背对着碧尘,「后会无期。不然......真的会杀了你。」 窗户大开,微风抚过。青玉案上的人睁开眼睛。张玹,我一定要带你走。 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边是茫茫海水,一边是漫漫荒路。外加身边这一直气鼓鼓的人。祁胤索性站着不走了。 「你又怎么了?」凌珑原本就僵着的脸看到祁胤后愈加僵硬。 「你在气什么啊?」祁胤无奈道。 ......不是你,当然就不用气了!就像踩着了地雷,凌珑的脸色愈发难看,「不要你管!」突如其来的大吼让祁胤也吓了一大跳。刷的转身,只觉耳根烧得厉害。毫无预料的吻......那、那根本是强吻!可是自己......自己居然还、还有回应,甚至竟然会有所依恋的感觉!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被莫名地吼了,祁胤一脸委屈地跟在后头。 既然有水源,就一定会有小镇能发展。话是这么说......但是偌大的一个地方,哪会说有城镇就会有的,这样走下去......难不成真要饿死?祁胤越想越可怕,忽地转身改变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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