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慢慢移到舒靖宣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帮朝廷在做事吧。」说是在询问,语气却分明不容得说个「不」字。 舒靖宣心中不免一惊,除非是有证据了,不然不会如此肯定,欺骗反而会性命不保,于是正色道,「舒某确实帮朝廷做事。那又如何?对剑祈会有利的事,舒某有何不为之由?」 「哼,说得还真是天经地义啊。」凌珑冷笑道,「为了剑祈,竟宁愿与逆贼叛党勾结,看来什么江湖道义全是在放屁。」 「你究竟是谁?何出狂言!」 「难道不是么?为了小小印记,连诛门的事都能做,其余人即使家破人亡也无所谓,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你、你是为麒麟印而来?」这小子说的不正是逍遥庄灭门么! 「果然是这样。为了麒麟印而灭庄果然是朝廷以及你们这些所谓正道的人渣所为!」就势欲抹剑杀之。 无伤剑上的玉佩引得舒靖宣失口呼道,「无伤剑!」持剑的人明显急剧收剑。抬头猛盯蒙面人的脸,「胤儿?」 真是他!这个人知道无伤剑!他真与这老头有不平常的关系!凌珑只觉心一沉,欲作呕。「这确实是无伤剑,很奇怪么?」 「胤儿向来剑不离身。你是他什么人?」 「我?有必要知道么?我到是很想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逼迫自己不问这愚蠢的问题,然还是按奈不住开口道。 「他可是......」屏着呼吸正待听到回答,忽的背后房门被人推开,「舒伯伯!」 在门口静待许久,孰知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只能这样阻止舒靖宣。祁胤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知道,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凌珑忙收起无伤,看清来者后,瞳孔急遽收缩--他跟踪他! 今晚的事已被破坏,于是破窗而出。 「有刺客!」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舒靖宣立马大呼。 「你们护主,我去追。」祁胤对赶来的侍卫叮嘱道,飞身往凌珑那追去。 「凌珑!」祁胤急追在后,加重腿上力量,起身挡住凌珑去路。 挥剑直刺面前的人,「好一个『无伤胤』。竟也是朝廷走狗!」回身转腕,一招横扫千军,祁胤不得不跃至三尺之外。 「哇,剑剑要害,你谋杀亲夫呐!」一避再避,「凌珑你误会了!」 「误会?这与我何干!何来误会?」长驱直入,只见刀光剑影。 眼见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无奈只能运气出掌,竟将无伤剑锋牢牢夹在手心当中。 凌珑丝毫没有预料祁胤会出这招,急忙反手,剑就这样硬生生地嵌进祁胤手里。 凌珑倒吸一口气,松手退至一尺,「啪」,无伤跌在地上,触目的鲜红愈发刺眼。 「三日之期提前解除,无伤完璧归赵。」凌珑的声音如同锐利的金属划过天空,破了的天幕呼呼吹入的风彻底冷冽,「祁胤你听着。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舒靖宣的人头这比帐我先记着,若是你硬要阻拦,我连你的一起记下。」 人已离去,祁胤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啪嗒啪嗒」,手心已是血红一片。躲在门外,他什么都听到了。血从手心滑落滴在剑上,与自己的主人在心底一起悲鸣...... 两个绝世美女大眼瞪小眼的气氛原来是这样让人窒息。上官韵芸实在无法继续这种无谓的对峙,率先挪开视线,「轸瑶......你到底想怎样?自从剑祈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到现在。」 「你还问我想怎样!」轸瑶杏目圆瞪,转而怒视,「祁胤是你扯进来的吧!」 「是又怎样......他来找麒麟印的话,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嘛。况且......」见轸瑶阴下来的脸,只能放轻声音嘀咕,「南洋宫的事他也不能脱得一干二净吧。」 「柳玦你太意气用事了!鬼鸠不会让祁胤插手的。因为......宫主她......」 提及宫主,原来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缄口不言了。 「不说这个了。青龙堂主死了以后你有去询查过吧?」 「恩。原本以为他是知道麒麟印的下落才被杀的。然事后并未有什么风吹草动。原来也不过一个狐假虎威的米虫。翻遍整个青龙堂,哪知一点有关麒麟印的东西也没有。」上官韵芸着实不爽。 「那......或许是杀了他的那个人拿走了也说不定。对那个杀手有什么线索么?」 「据祁胤所说,杀手是善用盘龙丝的高手。」 「盘龙丝......么?这让我想到了一个应该已是死人的人。」轸瑶眯起眼细细回忆,「婆婆曾经说过,可以和南洋的蛛丝媲美的,当时只有一个擅用盘龙丝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的人。也就是当年随逍遥庄主凌枫一起化为灰烬的四使之一,虹陌。」 「这......时间跨度太大了吧。再说,从未听过逍遥四使有遗孤幸存。」 「一片火海,尸骨无存,又有谁能保证?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啊。」 「不管对方是谁,如果是敌人,那不免变得棘手了。毕竟,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 「嘻嘻,看来是遇到难办的问题了。」门外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霹雳门门禁森严,门规有明确规定不得擅进门主夫人的闺堂,竟有这般胆大的人! 话音未落以推门而进,上官韵芸和轸瑶同时出手,两枚七星镖足以致人于死地。 「哎呀呀,出手好狠哦。」来者举手齐眉,两枚镖似打在铜墙上,「咚」地坠在地上,「你们就是这样向我打招呼的么?这样七星令岂不浪费?」 「井玑!」屋内的两人异口同声惊呼,「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很奇怪吗?」 「太......出乎意料了......因为轸瑶已经在这了,南洋宫做事从未有三个『南洋七星』一同出现......」 「呜,我在小玦心里的位置果真比不上小瑶呢。一点都不欢迎我......」井玑的哀叹惹得这两人背脊阵阵发凉。 「还有啊,不是三个呦,是--四个--咦,小玹快进来呀。」井玑笑眯眯地看着已布满黑线的两人。 说话之际,一人伴着一缧巨大物品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朱砂衣,褐色长发及腰,额上环着嵌玉金箍。大大小小的盒子滚落在地上。从杂乱中抬起一张娟秀清骨的脸,眨着无知的眼睛看向井玑,「小玑姐姐,这些东西很难拿呐。」 「啊啊,辛苦你了,我可爱的小玹弟弟。」井玑忙扶起张玹,「小玦小瑶,我一路买了好多东西,这个,是你的,这个......咦?小玦小瑶怎么变成石头了?」 已经石化的两人欲哭无泪。这个脑袋秀逗的购物狂外加这个头脑简单,毫无分辨是非观念能力的家伙。这对活宝姐弟......简直就是噩梦。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们呀,言归正传说正事。」井玑微笑地看着上官韵芸和轸瑶。毫无表情的两人以沉默表示「继续」。 「是鬼鸠让我们来的。」 「什么?」 「放心,麒麟印交给你们就不会让别人插手。一方面,让我们来帮点在麒麟印这件事上的小忙;另一方面,鬼鸠大人给我们的任务是......『带星沫回宫』。」 「星沫?传说中的七星第二星?」上官韵芸纳闷道。 「是啊是啊。」井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很崇拜她的。」 「咳......」见井玑又要扯远了,轸瑶急忙打断,「传闻星沫在上一代『南洋七星』的时候就已经叛教了啊,七星可是亲代嫡传的,又不能像宫内其余人一样谁想做就可以做了的。」 「呐呐,小瑶。我可没说是随便找个人。鬼鸠大人说了,是『带星沫回宫』,也就是说从出生就决定了的身份,是星沫大人。至于叛教的事,无凭无据不可乱说。上一代的事可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这么说,星沫是在广州喽?鬼鸠有告诉你她在哪吧?」上官韵芸试探道。 「是的,她人在广州。能见到星沫我好幸福啊。」井玑双手捧胸,傻笑堆满精致的脸,「不过关于星沫的事,你们......」骤然侧过脸,声音低了八度,「似乎不能知道呐。」随即又扬起阳光般的笑脸,「你们可不能和我抢星沫。」 这张表情丰富的脸,果真是,很可怕的女人啊。上官韵芸与轸瑶不禁想道。 「那么,小玦,帮我和小玹弄个房间吧。」 「啥?」上官韵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大家在一起热闹嘛!小玹很乖的,不会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 「你、你......哦,天呐!」要不是轸瑶拉着,上官韵芸早就跑上去将扯掉那张欠扁的笑脸的冲动付诸于行动了。 张玹当然不会打扰,会打扰的人是你啊......轸瑶面部肌肉僵硬地抽搐,「那就住这儿吧......这么说,事情变得好玩得多了。『南洋七星』中,五星齐聚广州了。」 「冷死我了。残照门难道是因为人迹罕至才那么冷吗?应该不会啊,来这儿的人络绎不绝,特别是『百花宴』之后都门庭若市了。」虹陌一直嚷嚷,眼睛时不时地朝凌珑的脸上瞟。 「唉......完全没效果呢。」自那晚从剑祈会回来后就冷若冰霜,站在他身边也不由自主的发寒,更不可能从他那问些什么了。紫霜无奈地摇摇头。 「虹陌你别嚷了。本来就觉得『冷』了,被你这样嚷就冷到底了!」辰落离地凌珑远远的,生怕被一起冻到。 「我有什么办法?有些人一语不发好几天,冷着张脸,弄得屋里都快结冰了。也不为担心他的人想想!」虹陌气不打一处来,从前不管她和辰落大吵还是小闹,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乐在其中的人如今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其实他只是在气,气自己竟会在意那个人。他死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名叫祁胤的人会左右自己的思愁别绪,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气味,和自己的,如出一辙。即使是相同的味道,相同的无奈,身上背负的,也是不同的吧...... 现在这样子最好,划清界限,让自己变成从前的自己,让混乱的心平静下来。这样,就好。 凌珑揉揉太阳穴,认真地看向陪他一路走来的人,这时的表情懊恼担心失望,果是不适合如此优秀的他们。 露出淡淡的笑容,似在告诉他们自己什么事也没有,「陌儿,难不成是穿太少了?」 「凌珑,你......」虹陌喜出望外。 「傻丫头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一直在想,舒靖宣究竟在帮朝廷做什么呢。若是光只有麒麟印的话,现在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点头绪都没呢。难道还和什么皇亲国戚有密切关系?」 能这样谈正事,表明凌珑真是恢复正常了。紫霜放下心来,「不排除这个可能。或者帮朝廷做其他朝野买卖。还记得库房里的官印皇票么?若不是舒靖宣的,唯一可能就是帮朝廷过渡的。」 「看来,这样下去,内容是越挖越多了。」 「珑儿,一直以来的老问题。麒麟印......」紫霜往凌珑的脖项处看去,「珑儿,这样还是不让我放心。风险太大,对你的性命来说......」 「它啊,和普通玉没什么两样呢。」凌珑从内襟抽出洁白无暇的麒麟印,「娘说麒麟印是先帝亲手交给给八王爷的。现在恐怕连朝廷中除八王爷、慕容姨娘以及王室,没人知道麒麟印的真实模样了吧。而且......带在身上,可以提醒我该做什么。」 「珑儿......难为你了。」 「说起来,有件不算好消息的消息。」碧尘即使打破这令人无法呼吸的气氛,「我看到南洋宫的人了。」 「伤口很大,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愈合。这几天切勿落水,还有握剑。」舒粲替祁胤换好药,细细叮嘱。 「嘿,看不出来,粲儿将来是个细心的好妻子呢。」祁胤笑得大大咧咧。 「祁大哥!说什么呢,讨厌!」飞上了红云,一跺脚往外跑,与正跨进门槛的舒靖宣撞个满怀。 「女孩子家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舒靖宣低声斥道。 「爹!祁大哥他......」舒粲羞红了脸,跑了出去。 「我只是说将来娶了粲儿的人好有福气罢了,这是在夸奖呀。」祁胤很是疑惑。 「哈哈,他们女人想的东西往往比我们复杂多了。」舒靖宣朗声大笑。走至祁胤旁察看了一下伤势,「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么?」 「呃?恩。太黑,没看清。」提到那晚,欺胤的语气明显是不愿回想。凌珑那天说的,是认真的。「舒伯伯,前几日广州盐价大跌,是因为剑祈帮朝廷运的私盐的原因吧?」 「什么?」舒靖宣手一抖,杯里的茶水泼在手上。欺胤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想搪塞过去只得作罢,「是啊......胤儿是自己人,也不好隐瞒。盐价几乎被盐帮垄断。必要的措施......还是需要的。」 「是这样子么?」欺胤冷哼,「这些措施往往到了后头便变质了吧?这些私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曹帮那运过来的,是么?」 「......胤儿,看来你是什么都了解清楚了,又何必来问舒伯伯?为什么一定要和大人对着干?」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而已。我唯一没有弄明白的是,曹盐的总会在哪。」 「临安。」 「南洋宫?真的是采取行动了啊。」辰落来了兴致,跃跃欲试。 「在哪看到的?」 「天香楼。一男一女,女的较为年长,男的甚是年幼,两人面容俊美,而且性格迥异,很容易引起注意。」 「引起......注意?南洋宫办事,会让引人注意的人来做?太奇怪了。」虹陌抱膝蹲在扶手上。 「碧尘大哥,你确定是南洋宫的人?」凌珑将目光落在紫霜身上,又移到碧尘上。 「因为那少年额箍中嵌的玉,是七星的形状。且对旁人称是家居云南。我想,可能性最高的解释,便是南洋宫的人了。」 「碧尘。」一直沉默在一旁的紫霜轻唤道,众人视线汇聚一身,「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是朱砂衣。」 「那......照你所见的,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南洋七星』中的『井玑』和『张玹』了。」紫爽的脸在暗处显得朦胧,「碧尘,他们二人的事不必再察,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你。」 「霜儿姐姐......」凌珑欲言又止。 「放心珑儿。就像你说的,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紫霜的笑,倾国倾城。 事情原来并不是像计划中那么简单,很多是都是出乎意料的偶然。然而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凌珑啊凌珑,其实你也不是圣人。痛恨因麒麟印而引起的家破人亡,可自己因此而杀的人又有何其多!凌珑责问自己,厌恶自己,不经意流露的痛苦令人怜惜。 「咚--」太过用力,弦断划过手指,一丝殷红点点溢出细缝。还真凑巧,真是应了指沾血污的事实啊......凌珑嘲笑道。 知音少,断弦有谁听? 「咔」屋瓦因挪动而发出轻微响声,祁胤不由得吐吐舌头--要被发现了。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非要凌珑上去才肯亲自接见?」 祁胤纵身从屋顶跳下,落至亭前。「我怕的是你一见到我,又要兵戎相见了。手掌上的疤很难看耶。」 「不走正门的,果都是小人。你又来做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为什么这个人的出现总会让心乱作一团。 「我想见你啊。」祁胤说得理直气壮。 「对朝廷的人,我不想见。」 「凌珑,你真的是,很讨厌我呐......」 「不,我不讨厌你。」凌珑避开祁胤的目光,叹了口气,「我厌恶你。」稳住情绪,既而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天知道这一高一低的落差在祁胤的心中引起的波动有多大。喜出望外的神情一瞬烟消云散,黯淡下来的眼中满是懊丧,「为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不是主要原由,但也能牵强应付。 「如果我说,我们在同一条道上呢?」还是要用这种方法才能留住他的人么?祁胤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你一直在找颠覆剑祈会的机会吧?我可以和你合作。」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只有我能帮你。」已经决定了的事,就要继续下去。 「我不认为『无伤胤』是恩将仇报的人。你和舒靖宣可不是故友这样简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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