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藤球了。
藤球在玛雅帝国相当流行。那是在一个画好的方形场地里，六个
人分成两队，想办法把藤球击过悬在空中的铁环。至于怎么击球，用
手用脚都可以，没有特别的限制。在狭窄的场地里面，虽然也有队友
间的配合，但是更多地是要靠强壮的身体不怕冲撞地抢到球。
以前被囚禁的时候，我曾经从窗口看到草原狼的手下玩过藤球，
多少有一点儿了解；并且红狐说的不错，这项运动和严格的军事训练
相比简直太容易了。在学了整整一天后，我已经可以轻易地击败红狐
给我找的师傅了。这里面的原因其实简单，因为莫奇人一向比玛雅人
高大魁梧，我是占了身体上的优势。
学会藤球的第二天，我们就开始去参加底层的选拔赛。眼看一天
天过去，我们终于赢得了在祭奠最后一天比赛的机会。
爱在执行中如同罪（七）
比赛的前一天，一向不怎么信神的我还是忍不住想求太阳神保佑
我。因为我知道，明天的对手不是光凭体力就可以赢的，需要的是技
巧；飞鹰的体力不如我，可是他可以轻易地击败我，靠的就是技巧；
虽然武艺和球艺不同，但是道理是相通的。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技巧。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运气了。可是以前的一切顺利让我觉得，
似乎已经用尽自己的好运了。
终于到了比赛的时候。球场就设在月亮金字塔下的盆地，这是这
场庆典的最后一项。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四面的山上坐满了人。玛
雅人居然喜欢这些玩乐的东西，而不是耕地打猎出海作战，我真是不
明白。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四面点起了火把，照亮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自远而近，我看到飞鹰的卫队渐渐前来。飞鹰骑在白马上低头
接受臣民奉献的时候，我看到了飞鹰身后不远处的红狐。红狐先看看
我，再看看飞鹰，眼神复杂，似悲似喜。
到了看台之后，飞鹰从马上跳下来，接着转身，把红狐从马上抱
起来，小心地放在椅子上，显然飞鹰对这个弟弟极其疼爱。我看到红
狐在笑，他看着飞鹰的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真难想象一个人可以把
自己的真心掩藏的如此之深。
飞鹰在球场上看到我的时候，眉毛微挑，回头跟红狐低声说着什
么。我猜也能猜出来红狐的回答。如果我今天可以获得自由，那对飞
鹰应该是个打击吧。看他和红狐神情亲密，他一定想不到亲弟弟会处
心积虑的对付他。我今天一定要赢，我要让飞鹰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
代价。
比赛艰难地进行，比分交替上升，我们的对手非常强。那个时候
我有点儿泄气，接着我想到抓住飞鹰的那一天，我们并没有象平常比
试一样一对一，而且用的是歪门邪道。既然今天一定要赢，我也不一
定要完全遵守既定的比赛规则。于是我利用自己的强壮身体故意大力
冲撞。因为用力极猛，所以对手被我撞倒后，竟然躺在地上，爬不起
身。我只撞倒了两个人，这场比赛我们就赢了。
我看到飞鹰坐在看台上，眉头紧锁，心里有复仇后的快意。不过
我知道这样违反了藤球的游戏原则。虽然规则没有明确规定可以或者
不可以这样做，但是玛雅人把藤球当成游戏，所以以前从来没有人如
此野蛮的竞技。我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我不在乎，在玛雅人眼里，
我本来就是个野蛮人。
现在观众都在等着飞鹰宣布比赛的结果。我看到飞鹰在犹豫。
他可以宣布比赛无效。我突然一阵心慌，如果飞鹰索性宣布比赛
无效，我怎么办？我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我还要被红狐带
回去，再做奴隶，我的这一辈子就完了。
飞鹰在众人的注目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宣布我们赢了。我和队
友跳了起来，我们自由了。可是观众席上的喝采声并不热烈，我知道
玛雅人瞧不起我们用这种方法获得胜利，可是我不在乎，自由最重要。
玛雅人是文明人，他们比我们有太多的牵绊和束缚。
飞鹰起身离去，观众也开始退场。我自由了，后面的一切要靠我
自己了。我看着飞鹰的背影，忽然间有点儿佩服他。如果换了我是他，
我是很可能宣布比赛无效的。这样做虽然不合理，可是没人会责备我，
在场的观众一定也有很多人这样想。可是飞鹰没有这样做，输就是输，
赢就是赢，即使我们采用不名誉的手段赢了，他也认可，虽然他满心
不情愿这样做。
我离开玛雅帝国返回故乡，一路上大雨瓢泼，天气阴冷，道路泥
泞难行，好像走在地狱里一样。不过我不怕，对于我来讲，在玛雅帝
国的经历就如同地狱，已经不再有其它东西可以吓倒我了。
我终于重回莫奇帝国的首都--昌昌了。离开的那一天，发生的一
切历历在目。现在我回来了，可是只有我一个人。不，不是只有我一
个人，还有草原狼。他喜欢海星姐姐，所以在她死后，他说想要看看
海星姐姐生长的地方。后来他说喜欢昌昌，于是就留了下来，成了我
的辅政大臣。我能够理解他的感觉，在见识了象飞鹰和红狐这样的玛
雅人的心机深沉之后，只觉可怕，还是莫奇人的直肚直肠更觉亲切。
我们时常聊天，他和我一样对飞鹰恨之入骨。
昌昌城虽经战火，可是毁坏不算严重。在我即位后的一年里，人
群聚集，商贾渐来，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规模。
我没有再跟玛雅开仗。莫奇帝国在玛雅入侵之后元气大伤，不少
壮年男子死在战场上。这个时候如果玛雅人再打过来，肯定无法抵挡。
可是飞鹰没有打过来，玛雅帝国在战后同样需要休养生息，但是，另
一方面，我想他是认为莫奇帝国已经太弱小了，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既然无力发动一场战争，我在等待其它可以打败飞鹰的机会，当
然不一定是在战场上。可是不久以后，我得到了一个让我非常沮丧焦
虑的消息，那就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死亡瘟疫开始光临莫奇帝国。
瘟疫最早是从海边的一个小村子传过来的。瘟疫在村子里突然爆
发，几天后村子里的人就死光了。一个路过的人误闯入村子，想讨碗
水喝。当发现村子里没有活人的时候，急忙退了出来，并且把消息带
到了下一个村子。可是瘟疫也同时出现了，这个人死了，村子里又出
现其它死人，剩下的人惊慌逃走，瘟疫就这样蔓延开来。
这场瘟疫的传播速度快，死亡率高。一时在莫奇帝国中引起恐慌。
可是希望还是有的，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治疗的方法。治法是偶然发现
的，有一部分人在染病后吃过梭子蟹，然后奇迹般的康复了。梭子蟹
可以治病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人们纷纷出海捕蟹。可是因为梭子蟹
产在深海，极难捕捞，我当下决定投入军队。一时海边船来船往，热
闹非常。
疫情控制住之后，我曾经去过瘟疫爆发的地区，只见遍地白骨，
乌鸦乱飞。我是真的伤心，以前不觉得父亲的辛苦，现在自己开始治
理一个国家，才发现事事艰难，何况这个国家还多灾多难。
回到昌昌的时候草原狼来找我，他说想到了一个对付飞鹰的办法。
草原狼说："这个方法说起来简单。因为瘟疫也已经蔓延到玛雅
帝国，同样造成大批死亡。可是玛雅帝国在山中，不靠海，治病的梭
子蟹只能通过高价收买，而且大部分梭子蟹在运到的时候已经死亡，
失去治病的效力。不如由莫奇帝国来运送，这项高难度、大批量的转
运才能完成。"
我很奇怪："运一大批梭子蟹去对付飞鹰？在战场上都打不赢他，
这些死样活气儿的螃蟹能打赢他？"
"你在想什么？我还没傻到相信螃蟹可以代替军队的程度呢。我
是说，由莫奇帝国来免费提供梭子蟹，并负责运送，但是要飞鹰拿自
己来交换。"
"别做梦了，飞鹰怎么会肯？他明知道这是死路一条。"
"不，我知道他会同意的。用他一个人的性命来换众多玛雅人的
生命，他一定会同意。他的命不属于自己，从他一出生在皇家，到以
后即位为帝都不属于自己。历代的玛雅皇帝都得随时准备为国家献身，
所以他们会在一年一度的太阳神祭上洒下自己的鲜血，这些都是一个
皇帝为国家、为拥戴他的臣民应尽的义务，飞鹰一定也是这样。"
我看着草原狼，不能相信："如果飞鹰不同意呢？我们就不给他
们梭子蟹？你也是玛雅人呀，你忍心？"
"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已经安排人以你的名义给飞鹰带了
一个口信，他答应了，但是他说要和你谈谈，到时他不会带护卫和武
器。这是时间和地址。"
我接过草原狼递给我的一块羊皮，看着上面的图画一样的玛雅文
字笑出了声："原来你已经试过了。这么说飞鹰他同意交换了？可是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飞鹰难道不怕我抓了他之后，也不给他们救命
用的梭子蟹吗？"
草原狼把自己手上的关节扳得咔咔做响："你好象忘了，我也是
玛雅人呀。印帝安人最重诺言，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拼了命也要
做到。所以，只要我把你不守诺言的消息传出去，莫奇帝国的人从此
就别想在这块大陆上抬起头来做人。"
"我开玩笑的，我象那种人吗？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告诉我这上面写的什么？"
"糟了，我忘了你不识字。"
爱在执行中如同罪（八）
两天后，我和草原狼带着人去了莫奇和玛雅交界的安第斯山脚下。
我们提前了一天赶到，这样可以实地侦察一下飞鹰有没有安排陷阱。
说实在的，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飞鹰如果想要对付我们，根本不用
这么麻烦，直接打过来就行了。如果不是这场瘟疫来势汹汹，死亡如
此之快，飞鹰大可以打垮了我们得到梭子蟹。不过草原狼说还是小心
些为好。
安第斯山脉绵延不断，景色壮丽。暮色渐浓，眼前只有高高的耸
立的山峰。眼看着天边的最后一抹绛紫，渐渐转成深蓝，一点一点地，
黑定了。约定的时间到了。
时隔一年，我又见到了飞鹰，他的脸依然美的让人窒息，不过这
一次我不会被这张脸魅惑了。
飞鹰果真没有带护卫和武器，孤身前来。我对这一点大为惊奇，
他凭什么可以这么大胆、有恃无恐呢？难道他真的不害怕？
飞鹰看着我，眼神一如初见时的冷漠高傲："你赢了。"他的口
气似乎只是输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赌注，而不是他的性命一样，"不
过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
对我来讲只要可以报仇就好，而且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抓住飞鹰，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自己也不想到处去说，不过我觉得奇怪："
我不会说出去。可是，你怎么跟玛雅人解释你突然失踪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另外，我同时要你额外的一个承诺..."
"喂，你等等，"我打断了他，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对死亡满不在
乎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答应了什么？你是不是头脑清醒？"任何一
个正常人都不应该这样行事，除非他疯了。
"我知道，你带的口信里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但是你要同时答
应另一个条件。"
"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你承诺终你一生，不来攻打玛雅帝国。"
"为什么这么说？现在可是玛雅帝国占上风呀。"
"踢鸟，何必掩饰你的野心呢？如果我离开，继任为皇帝的应该
是我弟弟红狐。他的才能治国有余，开拓不足，可以说，红狐打仗远
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要你一个承诺，保证玛雅帝国不再受战争侵扰。
我可以保证红狐绝对没有打仗的兴趣，尤其是对你。"
飞鹰看着我，我的心扑通一跳，难道他知道我和红狐的计划？我
勉强镇定自己："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我知道这是附加的要求，所以作为交换，我同样给你一个承诺：
不论你对我如何，我不会试图逃跑或者自杀。你不是想彻底报复我吗？"
我笑了，对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好好折磨他，可不希望他
很快就死去或者逃走。而我知道，飞鹰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这场游戏这样才有意思。于是我说："好，我答应你。"
我不知道飞鹰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关心如何
进行复仇。我把飞鹰带回了昌昌。虽然飞鹰说他不会逃走，而我也相
信他，可是草原狼不相信，于是我们给他带上手铐和脚镣。这些粗糙
的铁制品很快就磨破了皮肤，可是飞鹰似乎没有感觉，他只是时常望
着窗外若有所思。我有的时候真奇怪飞鹰的神经是什么东西做的？
接着从玛雅帝国传来消息，他们的皇帝飞鹰因为染上瘟疫，突然
去世，全国举哀。继任的果然是红狐。而我信守诺言，忙着运去了大
批的梭子蟹，瘟疫从这块大陆上消失了。现在飞鹰完全属于我了。
在我忙于国事的这一段日子里，我把飞鹰交给了草原狼。我相信
草原狼一定会好好看守飞鹰的，可是我没想到事情的变化出乎我的意
料之外。
当我终于忙完了，喘了一口气就去找飞鹰。可是飞鹰不在牢房里，
看守的人说草原狼把他带走了。我又去找草原狼，一进门就大吃一惊。
飞鹰趴在地板上，身上一丝不挂，双手反绑在背后，浑身都是血。草
原狼的手里拿着烙铁，正在往飞鹰的后背上烙去。烙铁一接触到皮肉，
就冒起一股青烟，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儿。飞鹰在烙铁落下的时
候，象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向上仰起了头，又落下去，身体颤抖着，大
量地汗水混合着血水在地面上积成一滩。
我大声喊："草原狼！你在干什么？"
草原狼回头看到我，嘿嘿地笑："你没看到吗？我在报仇呀！"
我很生气："为什么不等我来？别忘了，飞鹰可是我的仇人。"
"我知道，我是在给你做准备呢。现在保证你解开绳索，他也无
力挣扎了。不过他可够强硬的。这两天我试过鞭子、棍棒、针刺、烙
铁，就连一声惨叫也没听到。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有征服的快乐。"
草原狼这样说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飞鹰的父亲灵蛇，
他也是这样的人。可是我觉得草原狼的话似乎没说完："然后呢？你
已经有计划了，对不对？"
"对呀，就等你来了。他怎么对海星的，怎么对你的，我要他加
倍偿还回来。等一会儿你先上，然后看我的。要是这样你还觉得不过
瘾，我准备了二十个备用的人，就等在外面。怎么样，这回报仇可是
十足十吧？"
我看着草原狼眼睛里幽幽地闪着绿光，张口结舌。我知道草原狼
喜欢姐姐，但是没料到这种喜欢会产生这样的结果。看着地上的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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