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方才还怒目圆睁的何晋元马上换了一副脸色,他走到辛红雨跟前,握起他那只受伤的手,慢慢凑到嘴边。。。 他的眼神迷离了起来,半睁着邪邪地望着他,突然探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背手,然后一口叼住他的食指,轻轻吮吸了起来,吮完了食指,又去吮中指,残留在手指上的他的血液,悉数到了他的口中。 辛红雨只觉手指被一个柔软湿润又温暖的软体包裹着,有些痒却很舒服,想抽出来,却又不舍得。何晋元灵巧的舌尖在他敏感的指腹上辗转着碾过,只要微微一动,立刻酥麻感就通过末梢神经传遍了全身,震颤着他深处的灵魂,击溃他的意志。 他甚至不自觉地发出了呻吟声,无法再继续说出那些狠决的话来。 "晋元。。。唔。。。"他低低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心还是软了下来。 何晋元抬起眼睛望着渐渐柔和,熏染上情欲的双眼,把他的手指从口中抽离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抚上他的头,另一只手环绕住他的细腰,和着盛满鲜血的嘴唇就缠绕上了他的。 从何晋元的口里,辛红雨尝到了自己的血液的味道,是腥咸的,却带着一丝甘甜。 他激烈地吻着他,几乎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这让他因为窒息而感到眩晕,可是他却愿意眩晕,即使就这样死了,也不后悔,因为,这是他给他的。 他们不知何时滚上床塌,何时除去了彼此的衣衫,只知道,他们此刻是如此迫切地需要对方和被对方迫切地需要着。 当他进入他身体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他要他的第一次。 十四岁,对一切还浑然不知的年纪,他就过早地尝到了男人的凶狠。 当他刺穿他瘦弱的身体时,他的泪奔涌而出。那时,他刚刚唱完戏,脸上还画着油彩,泪水冲化了颜色,花成一道道的。因为疼,他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喘着气趴在他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身上,柔声说道:"跟着我,我会对你好。" 冲他这一句话,他就义无反顾地跟了他五年。 他知道他只是个戏子,而他是要做大官的人,可是他还是想跟着他。 他不想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戏子无情又无义。 他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有情有义的戏子。 为了实现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他为他做了很多。为了他卖笑,卖艺,卖身体,替他捞取升官发财的资本,甚至为他杀了人,受了牢狱之灾,尽管他打通关系把他弄了出来,他还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天天在恶梦中度日。 他真的是把所有都赌了上去,所以他不能容忍他一丝一毫的背叛。 在这场游戏中,他赌的是他的情,陪上去的是他的命。 泪,沿着他姣好的面庞,无声地滑落。何晋元气喘吁吁地趴在红雨身上,每次云雨过后,他都要保持这个姿势一会儿,以恢复流失的精力。 "晋元,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会?红雨,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明白我的。" "以前很明白,现在却越来越不明白了。" "我跟那戏子,不过是逢场作戏。。。" "晋元!我也是戏子,你跟我也是逢场作戏吗?" "当然不是,你又要乱想了。" "晋元,你娶老婆,纳小妾,找妓女,我都不会干涉,可是惟独有一样,你绝对不能去找别的男人,尤其是戏子。我可以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因为我知道她们身上有的,我没有,可是若是男的,我就会不服气,不服气就会嫉妒,嫉妒就会发狂,发了狂,就想杀人。晋元,你要是背叛我找别的男人,我就杀了你。" 辛红雨说得平淡,何晋元却听得心惊,这辛红雨别看平时温顺的模样,可是一旦发起狠来,会比虎狼还残暴,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怎么会,我有你就够了。" 辛红雨粲然地一笑,抚摸上何晋元宽阔的脊背: "晋元,如果你背叛,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杀你前,我会让你再抱我一次,然后,让你在极度的快感中死去。呵呵,你说这个主意如何?" 何晋元只骇得冷汗直流,对青伶思念的心也就减去了几分,只希望他只是逞口舌之快,并无真有此意。再加上,自己的底细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眼下还是不要惹脑了对方为妙。因此,又哄又劝,极尽温柔之能事,辛红雨这才安下心来。二人又百般缠绵了好长时间,方渐渐睡去。 昨夜的噩梦再一次重现,何晋元又是大汗淋漓地惊醒,望了一眼熟睡的辛红雨,他越来越不安。。。 知晓、知晓 经过了昨晚的事,何晋元暂时把辛红雨稳住了。 在一起有五年那么久,何晋元十分了解辛红雨的个性,外表看起来温顺,但是内里却狠辣。如果一心待他,他甚至可以为你去拼命,可一旦心有二意,再残忍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前一年,就是为了个妓女大发醋意,明里挑拨破坏,搞得妓女在扬州城一个客人也接不到,暗里又叫人三天两头地去妓院点名要那个妓女接客,然后轮番施暴,结果到底逼得那个可怜的女人上吊自杀,他则在一旁幸灾乐祸。 嘴上说着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可是真的有了女人又受不住被冷落,总要想方设法夺过来。何晋元不明白,怎么男人吃起醋来,竟能不顾一切?女人不过是哭哭闹闹,可男人总能想出些狠毒的招术来。 何晋元真的是不明白,在面对夺爱危机时,男人和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还真的有点怕辛红雨,常言道,不怕没钱的,就怕不要命的。何晋元要财有财,要势有势,可就是怕死,如果惹恼了辛红雨,真的不要命起来,只怕他还要占下风呢。况且,李昭侍还在扬州, 真的要出了什么乱子,他这脑袋也就保不住了。因此,决定暂且放下对杜青伶的心思,一连几天都待在辛红雨这里,再没去过翠红楼。 这一边李昭侍向翠红楼的人打听到,原来昨晚唱贵妃醉酒的戏子,正是康顺王要他找的人,连忙派李通暗地里把康顺王约到金必居。 康顺王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 "李大人,可找到了?" 李昭侍没马上回答,先让康顺王坐下歇息,奉上一杯热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王爷您受苦了,和那帮戏子在一起,吃的住的恐怕是不习惯吧。" 康顺王皱了皱眉,把茶一饮而尽说道: "都还好。杜青伶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何处?" "在一个妓院里,叫翠红楼的。" 康顺王起身就要出去,李昭侍急忙拦了过去: "王爷,您稍安勿躁。" 康顺王不高兴地说: "李大人请让开,本王有事要办!" 李昭侍毕恭毕敬地一揖: "恕微臣斗胆,王爷莫不是要去翠红楼找那杜青伶?" --要你管!康顺王心中不悦,可是嘴上却没说,怎么也是一品大臣,总要留点老脸给他,因此只紧着脸,一言不发地立着。 李昭侍见一语说中,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王爷,翠红楼是妓院,都是些狂蜂浪蝶去的地儿,王爷身份尊贵,莫不要污了王爷的身子。" 康顺王听他给自己戴高帽子,只得打消了立马就奔过去的念头,转身回来坐在椅子上: "李大人,杜青伶在翠红楼做什么?难不成当起了男妓?" 李昭侍微微一笑: "男妓倒没当,还是干他的老本行,唱戏。据说是前两日在街上醉酒,被强人欺负,翠红楼的人恰巧撞见了,就救了回去,暂时住了下来。老鸨见他身上没钱,不允许他白吃白住,因此就想出了这个卖艺的主意。昨个儿是第一次开场唱戏。" 康顺王心中一痛: "被人欺负了?怎么欺负了?有没有伤着哪儿?" 李昭侍答道: "王爷放心,强人没得逞,听说也没受什么伤,可能是受了点委屈,心情一直不太好,昨天唱砸了场。" 康顺王自言自语道: "他生得那样,也难怪。。。"旋即又反应到:"怎么会唱砸了场?他的戏本王是看过的,不应该啊。" 李昭侍摇摇头: "王爷有所不知,妓院那种场合,有几个是冲着戏去的?一个个的色胆包天,他能好好唱下去才是奇事。而且,听说半路还差点唱不下去,竟伏倒在戏台上大恸。" 康顺王心中一惊,柳残月的事情果然对杜青伶的影响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发展到连戏也唱不下去的地步了。杜青伶啊,杜青伶,你若是就这么毁了,本王是应该觉得痛快,还是痛心? 思忖了半晌,对李昭侍又说: "李大人,案子查得如何?" "没一点头绪,这些地方官都狡诈得很,抱成团儿地欺上瞒下,一时间也无法发现破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农户是缴足了税粮的,问题应该是出在官府这里。这两日,微臣一直与巡抚何晋元接触,希望能查出点线索。" 康顺王点点头,又说道: "除了你们,扬州这边没人知道我在这儿吧?" 李昭侍答道: "消息早被微臣封锁了,没人知道王爷在扬州。" "那就好。我们一个明,一个暗,里应外合,不怕他们露不出狐狸尾巴。" "是,王爷圣明!" 康顺王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突然站住,若有所思地看看李昭侍,李昭侍不知道他又想起什么事,垂首在旁侍立,等着听话。 康顺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 "李大人,您那虚名,恐怕是要破了。。。杜青伶的事恐怕不是您听说的,而是您亲眼所见吧。" 李昭侍不解地抬起头,看到康顺王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思忖了半天,方醒然大悟: "微臣知罪,微臣不敢!微臣,微臣也是没办法。。。" 康顺王看他诚惶诚恐地样子,觉得好笑: "行啦,你也是为了办案。进了窑子又怎么了?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又忍得了这个?" 李昭侍情急之下,竟然结巴起来: "微微微臣不敢,微微微臣绝对没有做那那那种下流之事。" 康顺王大笑道: "李大人放心,回了京后本王也会给你保密,只不过,你要是猜到了本王的什么,也要守口如瓶!" 李昭侍忙说道: "这是当然!不不,臣的意思是说,臣不敢探查王爷私事,臣什么都不知道。" 康顺王冷笑道: "哼,老狐狸!你还不糊涂!" 说完就一溜风地走了,只剩下李昭侍呆在原地,唉声叹气的摇头。 所谓伴君如伴虎,伴个王爷也好不到哪里去。 又想到,这康顺王对杜青伶可是在意的紧啊,想来那个何晋元与后来到的戏子也因该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这两个戏子,真的是不简单,不简单啊。 唉,看来这戏子和朝官一样,都不是好当的。 想了半天也里不出个头绪,索性招来灏儿,俩人商讨查案一事,不在话下。 月夜物语 话说康顺王终于查到了杜青伶的下落,从今必居赶回荀一他们的住所已是深夜。蹑手蹑脚地关好房门,刚要和衣睡下,一旁的冷子寒猛地坐起来阴冷冷地来了一句: "你又出去了。" 康顺王冷不防被他下了一跳,捂着胸口说道: "冷子寒,你不把本王吓死你是不甘心哪?" 冷子寒面无表情地说: "深更半夜地,像幽灵一样来回来去,我看王爷才是要吓人的人。" 康顺王哼了一声,不想理会他,躺了下去。 闭上眼睛,本想就此睡去,可怎想青伶他二伯鼾声顿起,震天响,翻了好几个身也睡不着。冷不防又被一侧的荀伸出的胳膊砸了一记,心下气恼得紧,再也无法入睡,盯着破旧的天棚发呆。 "王爷睡不着?"冷冷的语调响起。 "啊。你不也一样?"康顺王依旧看着天棚。 "担心青伶吗?"s 康顺王一震,这个冷子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自己也担心,却把话儿压给他,狡猾! "杜青伶--本王找到了。" "找到了?在何处?"冷子寒一向平淡的语调里有些微起伏。 "呵呵,在翠红楼。" "翠红楼?是什么地方?" "爷们儿找乐子的地方。" "。。。妓院?青伶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被人救到那里去的。那天晚上跑出去喝醉了酒,被强人。。。欺负了,翠红楼的人撞见,就带了去。这两日在翠红楼唱戏呢。" "唱戏?在妓院?不,青伶不会在那种地方唱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骄傲?没了银子,再骄傲的人也得低头,何况,他一个戏子。。。" "王爷!青伶他是个戏子,可是也不是随便任人践踏侮辱的!" 康顺王不声响了,如果在以前,以他对戏子的印象,定是要据理争论一番,可是,现在不同了,在他身边的这几个戏子,他越来越下不了狠心,说不了狠话,这令他很苦恼。 半晌,冷子寒又说道: "青伶为什么不回来?" "应该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王爷倒是清楚得很,他心里有两根刺啊。" 康顺王心中一动,转头看看冷子寒,在月夜的衬托下,冷子寒脸部的轮廓特别分明,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 "这段时间,本王总是在想,为何杜青伶身边总能集聚一些关心他、为他着想的人。柳残月也是,荀邑轩也是,你也是。" 冷子寒微微一笑: "其实关心他的人,又何止我等?" 康顺王脸莫名地热了。对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自己也觉得意外,所幸黑夜中,冷子寒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才又放下心来。 只听冷子寒又说道: "青伶他是所有人的理想。" "理想?" "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不会自觉地反省自己,想起自己曾努力追求过而又不得不放弃的东西。生在这浊世太久,心里积累了太多污秽,会对干净的东西有很强烈的渴望。" "你也一样吗?我感觉,你应该是超脱的。" 冷子寒摇摇头,把双手枕到脑下,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王爷呢?您对戏子那样憎恨,想必也有自己的理由,可是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的王侯了,心里面也真的能卸下一切吗?" 康顺王又沉默了,冷子寒的话看似平淡无奇,却字字打进他的心里,一次次地迫使他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不得不一次次寻求挣脱樊笼的方法,一次次地反问自己:我真的是拥有了一切吗? 名利繁华都有了,是不是就拥有了这尘世? 既然都有了,为何心灵还是被束缚,被桎梏? 那边冷子寒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当初为了庭芳,他舍弃了所有,甚至他最喜欢的戏,同时也舍弃了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东西。两情相悦,厮守终老,固然是人生一大乐事,但是两种快乐是绝对不可替代的,就像飞鸟的羽翼,折断了一只的鸟儿,又该如何振翅高飞呢?庭芳为了跟他,与父母断绝关系,大家闺秀的她,如果没遇到自己,本可以嫁个好夫家,一辈子锦衣玉食,享受天伦之乐。可自从跟了自己,不但要忍受贫穷,还要忍受被人家戳脊梁骨的委屈,嫁个戏子,连带着自己也变得下贱了,好几次他都看见她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这些尚算过得去,最不能承受的,是她对双亲深深的愧疚之情,长年的积劳成疾,身染重病,最后不治身亡,她是怀着怎样沉重、悲哀的心离开这人世的呢?他能理解,可是他却那么地无力,无力挽救她的生命,无力实现她生前的夙愿。幸亏有青伶,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帮他料理了妻子的后事,而且陪他一起把妻子的骨灰送回她的老家,并且为了能获得二老的谅解,和他一同在萧家大门外长跪了一天一夜,中途还昏过去一次,也终于感动了两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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