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是猫一样把毛竖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看到显示的号码是天明时松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天明?」 「钱准备好了,我在医院外头等你。」 我探头从玻璃落地窗往外看,看到了天明开著他另一台没蓬顶的法拉利跑车,和在跑车助手席上放的皮箱,就算是四十万,那东西也大得可怕。 「你那一整箱是什麽东西。」 「特别为你们的需要而准备,一块和五块的小额钞票。他要运走著东西可不容易。」 我看著那皮箱还有我和小螃蟹的两袋钱。开赌场的果然不一样,什麽东西没有,钞票这鬼东西特别地多。 我想天明说得对,绑架者若是想要运走这五十万,绝对不可能靠一个人。 ∷∷∷z∷∷y∷∷z∷∷z∷∷∷ 把钱放在十二街的垃圾桶里。 由破铜烂铁组成的绑架小女孩在八点给了我一通电话,像是早就知道再给我两小时也弄不到更多钱一样,给了我一个交付赎款的地址。交钱的部份我选择听从阿虎的话,坐在天明那部贵得要命的跑车上,离现场一段距离,将钱交给一个警方装扮的人将钱按照指定的方式放进垃圾桶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靠近,垃圾桶旁却没有任何动静。 「你想绑架犯会出现吗?」 天明将咖啡和汉堡递给我,坐回驾驶席上。 「除非他的目标不是钱。」 我打开咖啡纸杯的盖子,心想著绑匪可真会挑时间。七点之後就开始飘雨,视线不清加上十二街的灯光昏暗,的确是很好的掩护。不过,只要他出现在垃圾桶钱,他马上就失去任何的掩护了。但我心中还是充满不安: 「钱做记号了吗?」 「做了。」 「所有的钱都夹了防抢的板子,那些颜料沾上了之後可洗不掉。警察保证拿钱的家伙会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希望他不知道怎麽洗掉就好了。」 「阿虎保证过,我对他很有信心。」 正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远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我将咖啡放在车子前座的面板上,拿起望远镜。在调整焦距後的零点二秒,脏话几乎脱口而出。 「狗娘养的。」 「阿敬。」 对於我的街头用语,天明似乎很不满意。 「你自己看吧。」 我把望远镜递给天明。别人也许不认得,但我一眼就可以认出那黄色的耳罩,身旁还有一个看不清长像的女人。该死的皮卡丘应该出现在电视,而不是我们的眼前。拜托你回家放电,别在这儿。 天明肯定也有同样的感想,因为他在我身边发出近乎绝望的哀号声: 「该死,皮卡丘往垃圾桶方向走过。」 「你想他会不会是......」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还是不得不有点小小的担心。天明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让我安心不少: 「不,应该不是。就算是他,也不会做得这麽明显。」 虽然我们这麽想,但皮卡丘还是不断地往垃圾桶的方向走过来,让气氛越来越紧张。黑暗之中,我看到很多身影骚动。警方的特种部队,黑暗里的鬼魂,躲在城市的角落守护人民,随时准备一涌而出。 皮卡丘吸引了我们大部份的视线,以致於我们没有注意到从另一个方向有个打扮像是流浪汉般的男人子走了过来。他的脚步看似迟钝,实际上却没有发出什麽声音。直到他走到垃圾桶旁的时候我才察觉他。 「那家伙......」 「不妙。」 我和天明的话还没说完,流浪汉猛然打开垃圾桶,将手伸进垃圾桶内。皮卡丘和他身旁的女人同时掏出枪,往流浪汉的方向冲了过来,对著流浪汉大喊。 「不要动、不用动。」 「你被捕了。」 和我们配合的警方也在同时冲了出来,枪口对著流浪汉还有皮卡丘。 「不要动、不用动。」 「你们被捕了。」 阿虎走了出来,不知道枪口该指著谁。皮卡丘的脸色整个变红,拉开他的外套露出警徽给我们看: 「妈的,阿虎,我在办案。」 「我们也在办案子。」 「这家伙是个杀人犯,你该不会说这是你们的线民吧。」 「我们要逮的是个绑架犯。」 阿虎一脸疑惑地看著流浪汉和皮卡丘,不知道该怎麽处理眼前的状况。流浪汉趁著他迟疑的一瞬之间,从垃圾桶盖底下抽起一把枪: 「你们不要动,不然我就......」 这个反应却让阿虎和皮卡丘同时动作,双方都对准流浪汉开枪。 砰!砰! 砰! 砰!砰! 一堆枪声乒乒乓乓的,电影情节在眼前真实上演,我紧张地想要打开车门充出去,却被天明拉住。 「让他们去处理,我们帮不上忙。」 几生枪响之後,流浪汉惨叫著跪了下来。可能是阿虎打中了流浪汉的大腿而皮卡丘打中了他的手,也可能是相反。不管是谁打中了流浪汉,枪都掉了下来。两个人立刻冲上去压住流浪汉。 阿虎一边掏出手铐一边对流浪汉喊: 「你这家伙,江世华在哪里?」 「什麽江世华?我才不认识那家伙。」 流浪汉一边挣扎一边大吼: 「你们这些警察,我什麽也没做。」 「等我们抓到你的尾巴,你就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了。」 阿虎假装不小心踩了一下流浪汉的伤口,让流浪汉痛得惨叫出声。 「谁是江世华,阿虎?」 皮卡丘显然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和皮卡丘一起抓犯人的女警官似乎也对江世华的名字很陌生。阿虎站了起来,伸手去翻垃圾桶,却什麽也没翻到。他探头去看,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该死的!阿敬、天明!」 阿虎指示警察收起枪,将流浪汉压上警车,接著对我们挥挥手,告诉我们可以出来了。我连忙打开车门跑了过去,天明跟在我的身後。 「让他逃掉了。」 阿虎狠狠地踹了一下垃圾桶。皮卡丘连忙提醒他: 「别踹得太用力,那可能是证据。」 「怎麽回事?」 我探头去看垃圾桶,这才发现垃圾桶的底部挖了一个大洞,这花招在十几年前的电影就演过了──电影SPEED里,在公车上装炸弹的犯人准备在垃圾桶底下挖了一个洞,钱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该死,我们竟然没有料到这一招。」 「这家伙真是聪明。有办法追到他吗?」 天明苦笑著看著那个洞。 「不知道。追踪器没有移动,他应该是在这里就丢下袋子了。那五十万......你们打算怎麽办?」 对於阿虎问题我完全无法回答。 不管那个绑架者是谁,他还真如那首歌一样,用垃圾把我们的钱变成了他们的钱,但我和天明现在都有没有心情去管那笔钱。我们知道绑架者带著钱跑了,那胖子在哪里呢?我只希望不是被埋在哪个地方,直到有一天才被偶然地挖出来。 我们蹲在地上,看著被挖空的洞。原本被阴影所掩盖,现在已经暴露在灯光之下。用喷漆喷在地板上的三条黄线看起来十分刺眼。 「黄金之风。」 我、天明还有阿虎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名字。 一场灾难之风。 ∷∷∷z∷∷y∷∷z∷∷z∷∷∷ 胖子没有回来。 而绑匪也跟著消失了。 这个城市里已经嗅不到胖子和绑匪的味道,彷佛他们都只是一场戏里角色,当戏落幕之後,就变回了真实的样子,脱去戏服洗去戏装,戏里的角色就自然而然地人间蒸发。案子也因为绑匪和胖子同时消失而悬在那里,留给我的只剩下黄金之风的标志。 ∷∷∷z∷∷y∷∷z∷∷z∷∷∷ 我从胖子的房东那里拿到他家的钥匙,和天明一起去胖子的家。在我们去胖子家之前,阿虎已经带人搜了一遍,因为只是失踪人口而不是谋杀案──虽然我们都有胖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预感,但在尸体发现之前,对胖子的调查也仅止於此。 我和天明搭著老旧的电梯缓缓上升。胖子的工作看起来并不能挣很多钱,老式的电梯不是现在常见的隔板墙壁,而是像矿坑电梯一样仅有围栏。上升的途中还发出尖锐的磨擦声,刺著我们的耳朵。我可以嗅到空气中的发霉味,也可以想像胖子气喘发作时的蜷曲在床上的模样,不管怎麽说,这里都称不上是一个生活的好环境。 「你的朋友似乎并不懂得怎麽好好照顾自己。」 天明皱著眉头。在市郊有两栋别墅,在市区也有两间高级公寓的他绝对无法理解穷人的生活。 「也许他不常住在这里吧。」 我只能替胖子随便找个理由。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来胖子租的公寓。他从未邀请我或是小螃蟹参加他的家庭派对,也不曾告诉我们他现在的生活。不像我和小螃蟹的生活是摊在阳光之下,胖子的一切其实都是个谜──这也许是因为我们从未关心过胖子的缘故。 虽然不至於认为自己残酷无情,但我不否认心中升起小小的愧疚感。 我其实没有真正关心过胖子。 我曾在档案库里寻找阿磊留下的任何痕迹,我和小螃蟹会一起去喝酒,甚至还会找时间在医院附近的篮球场PK,但我没找过胖子。 一次也没有。 电梯停住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而我也住意到了胖子租的四楼墙上涂满了各种涂鸦。有几间房间里传来吵闹的声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组成极度不合谐的交响乐。老天保佑每一个人,不要在这时候闹出人命。 天明站在胖子家门口,敲了敲门。理所当然地不会有回应: 「你带了钥匙吗?」 我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对天明晃了晃之後插进钥匙孔里。但我还没有转动钥匙,门就应声而开。 「呃?这......」 房门并没有锁。 天明看著我,而我也看著他。我连忙举起手: 「我保证我是第一次来,别看我,也许是警察没有锁门。」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还是小心一点好。」 天明推开门,走进胖子的房间。东西散成一团,警察在搜完房子之後总是不会把东西好好地归回原味,而任它们留在该有的位子上。 电视机是客听里唯一的电器用品,放在椅子上的一整叠牛仔裤一看就是胖子才会穿的SIZE,整叠的报纸放柜子里。冰箱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可以猜想到里头的东西已经全被阿虎的手下给搬个一乾二净。橱柜里放了几台模型机器人,天明很自然地凑了过去。 「喔,十周年的纪念款,这东西很稀有喔。」 「怎麽个稀有法?」 随口问了一句之後我就开始翻那叠报纸。 「全世界限量一千台,可以说是稀有品中的稀有品,他的零件......」 「够了、够了。你也有吗?」 我连忙打断天明的长篇大论,这种语气我隐隐约约在哪里听过。 「当然。」 天明耸耸肩。而我忍不住摇头,受不了这些有钱人。当走往厨房时,有个小小的声音吸引了我。从浴室传来的声音像是玻璃杯掉到地上,这肯定不是老鼠发出来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天明,他显然也注意到了,从腰间掏出枪来。 「喂,你怎麽会有那东西?」 「个人需要。我有持枪许可,别担心。」 天明的持枪姿室很标准,肯定不是那种扣板机之後会被夹到手的新手。 「我不是担心那件事。」 天明抢在我之前走向浴室。些微的光线从半掩的门缝透了出来,我可以听见浴室里有沉重的呼吸声,不是动物,是人类。 「我踢门。」 我用唇型对天明说,他对我点点头。我举起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 「不要动!」 我用力地踢开门,天明的枪口指浴室里。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浴室里,不是胖子也不是我们认识的人,只穿著一条内裤坐在浴缸里。这个男人的身材纤瘦、头发散乱、双眼发黄、手指不停地颤抖、额头上一直冒汗,典型的毒瘾者。 「喔,不、不......」 男人举起手,我看到地上碎裂的玻璃杯,还有男人手上的药物。男人也注意到我在看他手上的东西,连忙摇头。 意思是那东西和他没关系吧? 我想也是。就算毒瘾发作也不必特别找个被警察封起来的房子吸一口。 「你在哪里拿到的?」 「水箱的帮浦里,这是阿义的东西,不是我的。」 男人颤抖著回答我的同时,目光一直盯著天明手里的枪。 「我......我不会乱动,可不可以放下那个可怕的东西。」 「先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快点。」 天明的枪口仍指著男人。虽然非常地需要那些毒品,但男人心里的恐惧感还是大大地战胜了毒品。他慢慢地把手中的那一小包东西放下来,我马上将那包东西从地上拿起来。黄色的三条线在白色的药丸上扭腰摆臀,像是在对我抛媚眼。 「又是黄金之风。」 「啧,又是。你叫什麽名字?」 天明边问边将枪收进腰间的枪套中: 「艾伦。」 「本名吗?」 天明用怀疑的眼光瞪著男人,得到了一个害怕的点头。很少有人敢对著这张扑克牌脸撒谎,更何况是个胆小的毒贩。 「你为什麽会在胖子......在江世华的房子里?」 我随手拿了一条毛巾递给艾伦,示意他从浴缸里站起来。艾伦的脸色非常地不好看,手指掐著手臂,一副毒瘾发作浑身发冷的模样: 「我和他一起住在这里。他和我是情人......也许只是我觉得啦。」 我和天明面面相觑。并不是我们对同性恋有什麽偏见,我们只是很意外胖子也是此道中人,而且看起来还是艾伦对胖子一厢情愿。 「你怎麽进来他的房子里?」 「我有钥匙。胖子不太介意我进出他家,但也不喜欢替我开门,就给了我一把钥匙。反正他也不常待在这里。你们是......警察吗?」 艾伦指著放在洗手台上方柜子里的钥匙,害怕地看著我和天明。 「不是。」 我随口答了一句,注意到艾伦的手臂上有很多针孔的痕迹。我晃了晃手上的小袋子,有几个问题只有艾伦才能回答我: 「你刚刚说这东西是江世华的?」 「我知道他会把这东西藏在水箱的帮浦里。我真的是受不了了,所以才到......你们该不会黑道上的人吧?」 「这东西和黑道有关系?」 艾伦抖得更厉害了,他慌张地解释: 「我不知道。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不知道那东西是怎麽来的,真的。我知道江世华和黑道的人有来往,但我没注意过。那个东西我还没碰,我会想办法付钱......」 我阻止了艾伦继续说下去。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天明,你要带这家伙去警察局吗?」 「不,那点东西恐怕还不到起诉的量。」 天明摇摇头。而我同意他的看法,然後对艾伦比了比门口: 「我们不是黑道的人,是检察官,毒品我们没收,你可以走了。」 「咦,你们不......」 对於我和天明没打算把他送进警局或是给他一枪让艾伦有点惊讶,但他聪明地没问那麽多,找了件牛仔裤穿上就冲了出去了。 在艾伦离开之後,我将毒品放在水槽里,去厨房找了把刀。从去年就开始广告的万用刀组,连电话簿都可以当成豆腐切。我打开水箱的盖子,用刀子把帮浦上的洞挖得更大,从里头挖出更多的毒品来,这些药丸上同样有三条黄线。 即使我是个笨蛋也会开始怀疑胖子被绑架是不是和黑道有关系了。即使和胖子的交情不像少年时代那麽亲密,我还是可以确定他不是一个瘾君子。既然胖子不碰毒品,为什麽又会在水箱里藏著黄金之风呢?这三条黄线和垃圾桶底下的三条黄线在我眼前重叠在一起,可以肯定的是胖子卷入了黑帮事情里,但对该怎麽帮助胖子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看向天明,徵求上司的专业意见: 「这东西该怎麽办?把东西交给阿虎和他的手下去想办法吗?」 「好主意。你何不把他收起来,我开始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天明说的没错,这地方空气真糟,刚刚又被艾伦那家伙吓了一大跳,让我觉得身体的某一部份空虚了起来。我随手拿了个塑胶袋把东西丢进去,对天明眨了眨眼,暗示这是他表现自己是个好主管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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