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 「那就好,下星期它就会出现在菜单上。」 「可以再帮我做一个吗?」 「小叶,虽然你并不胖,但两个比萨你吃不完,别太贪心了。」 老板带著微笑调侃我的贪吃。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只是要带回去给可怜的天明。一个因为接下电影明星杀妻案而连续加班一个星期的可怜检察官,值得我们所有的人给予同情。 「不是在这里吃的,我要打包带走,给我的同事。」 「是吗?但是没有炖牛肉了,也许下次吧。」 「......那就做个义大利肉酱面吧。」 「没问题,十五分钟之後就给你。」 当老板娘回过头去准备义大利面时,有个人拿著啤酒杯走到我的面前。在他遮住正在播放昨足球比赛的电视机时,我察觉了他。他一脸犹豫的表情,身为检察官的职业病让我在心中呐喊,他一定有什麽话想对我说,而我应该引导他说出这一切──这也是职业病。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个子矮小,可能比我还要矮上十公分。但他有一张让人一看就很舒服的脸,似曾相识。 「你是?」 「您是叶敬吗?那个有名的检察官?」 他的声音在发抖,抖音产生的完美和弦效果好到一个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只能猜想他原本就是个声音非常优异的歌手,即使是在颤抖的状态,也无损其完美。 「我就是叶敬。」 我本来想补上一个『我并不有名』,但仔细想想,这个恭维不知是好是坏,如果是好的话,接受一下也无妨。 「我是......我是黄金时代的团员。」 「黄金时代?是那个有名的剧团?」 「对,我是剧团中的主角之一,罗亚。」 他用力的点头,没喝几口的啤酒因为过於激动从酒杯中溢了出来。 「你就是罗亚?我是你的迷,那个囚犯编号一六一八的角色真是太棒了。」 我得承认自己惊讶的程度。 罗亚说自己是主角之一真是太过谦虚了。天明和我一起去看过一次黄金时代的演出,记得当时的戏码就是「纽约·纽约」首映。罗亚饰演兄弟中的哥哥,不被父亲所爱,受到弟弟陷害,憎恨弟弟却又爱著弟弟,他精彩的演出可以说是整出戏的灵魂。 或者,我可以更正确一点地说,罗亚是整个剧团的灵魂。 除了「纽约·纽约」之外,另外几个黄金时代的经典剧码「四季」、「双城记」他都有参与演出,有时是主角有时则是配角,但都是最感动人心的角色。最近轮流演出的两个剧码──纽约·纽约和囚徒两出戏,罗亚分别演出主角哥哥和配角囚犯编号一六一八。我爱死囚犯编号一六一八那个角色,那是个天使所假扮的囚犯,和主角有几场很重要的戏,还有最後变回天使在监狱里血腥屠杀的那一段,真是棒极了。 「是,我就是。」 罗亚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不少。 「如果你不介意签在我的笔记本上的话,给我一个签名吧。」 我拿出钢笔和笔记本给罗亚,他接过来之後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了一段话之後还画了个可爱的涂鸦。趁著罗亚在写字和画图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他,在舞台上他是耀眼的明星,但在舞台之外的地方,他只是个害羞的大男孩。 「这样可以吗?」 罗亚将笔记本递给我,我只看了一眼就收起来。对他微笑: 「谢谢。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我......没什麽。」 他本来想说什麽,但最後还是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到戏剧上面: 「我想邀请您来看我们的表演,但您已经看过了,也许没有兴趣?」 「我不介意多看几次。你们的表演真的是很棒的艺术品。」 「那麽,这个......」 罗亚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放在桌上: 「里头有两张票,今天晚上的表演,我希望您一定要来看。我会很期待、很期待您的光临。」 他说完话之後也没问我是不是答应,拿著啤酒杯就离开了拿坡里小店。他的神情恍惚,似乎有很多心事。甚至连杯子应该留在店里也忘记了。 我站起来想要追上去,刚伸手要掏钱的时候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名片。那一瞬间提醒了我,我是个检察官,有些事情并不适合介入。但我有一种很微妙感觉,我必需要追上去。 「老板娘,我的义大利面好了吗?」 「再等两分钟,马上装好。」 「拜托快一点,我赶时间。」 「少胡扯了,你哪一次赶过时间了?。」 老板娘对我扮了个鬼脸,完全无视於我内心的呐喊。 拜托,欧巴桑,这次状况不一样啦。 ∷∷∷z∷∷y∷∷z∷∷z∷∷∷ 午餐的香味永远是努力勤奋工作和加班的最大敌人。自从地检署的隔壁开了一家很棒的咖啡厅之後,案件的进度就降低了三成。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察研究,不代表地检署的立场也不具有学术性证据。 「这是什麽?」 天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用一种很明显地带有少来烦我的表情看我。 唉呀呀,好可怕。 「午餐。」 「这个时间,是下午茶吗?你没有任何案件在手上?」 天明看了看手表,皱起眉头。我连忙举起双手投降,阿磊和天明最像的一点就是你不能在他们面前说谎。 不过,只要是人就总有对付的方法。对付天明只要眨眨眼,挤出眼泪就可以了。 「我早上刚出庭,饶了我吧。」 「帮我看报告就饶了你。」 他将一整叠犯罪调查科人员送过来文件丢在我面前。负责这个案子的犯罪调查科人员可比我那一组辛勤多了。我认命地摊开报告: 「如果我帮你的话,晚上可以不加班吗?」 「什麽意思?」 握拿出罗亚给我的票,在天明眼前晃了晃。我想过邀阿磊一起去的可能性,但我很快就决定因为早餐的事情给阿磊一个零分: 「黄金时代的门票。我记得你也喜欢这个剧团。」 「我很喜欢,但你为什麽不是跟阿磊一起去?」 「亲爱的,因为我比较爱你。」 「鬼扯。」 虽然给了我一个白眼,但天明还是把门票从我手上抢手: 「赔我加班费。」 我晃了晃手上的报告: 「应该是你付给我加班费才对吧?」 ∷∷∷z∷∷y∷∷z∷∷z∷∷∷ 你见过像人一样跳动的火焰吗? 我确定我在舞台上看到了。罗亚穿著橘色的囚犯服装,站在舞台的一个位置。七八个囚犯分别站在舞台中不同的位置,探照灯一一打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五官看起来就像是大峡谷的红色山谷般深邃,背後拖著一条像蛇一般的阴影。 主角是沙夏,黄金时代剧团里的另一个明星。他正在台上念著慷慨激昂的台词,手臂激动地挥舞著。他极度戏剧化的演出和红发碧眼的完美容貌受到无数戏迷的喜爱,称他为舞台上的王子,目光移不开他的身上。 他就是那团跳动的火焰。 「非常不错的演出嘛。」 罗亚给我们的票很幸运地是在二楼的包厢,两个人的位子,让我们在看戏之馀,可以聊聊我们第二次和第五次观看的心得。已经是第五次看这出戏的天明依旧对表演充满兴趣,他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比起上一次我看到这出戏时的表演好多了。」 「真的?」 「你应该也看过才对。」 天明挑了下眉,我只好耸耸肩,承认我是个刚成为黄金时代戏迷的菜鸟: 「我已经完全忘记沙夏上次的演出了。」 「我也忘记了。」 天明笑了笑,指著舞台: 「经典的一幕。」 舞台上的灯光集中在罗亚身上,他的表情从畏缩转变为愤怒和庄严,转变是在几个小节的音乐里发生,但每一个观众都能很清楚地从他的肢体语言和台词中感觉到转变的每一瞬间的每一个转折。 然後他举起虚拟的武器,天使的长枪。 在观众自然发出的惊呼声之中,在罗亚饰演的囚犯编号一六一八将在场所有的囚犯,除了沙夏之外全都杀死。武台的灯光转为红色,沙夏开始质问罗亚,抓著他的衣角,阻止他将那些还没有死去的囚犯杀死。 沙夏的表演十分精彩,但罗亚的表演充满了魄力。慢慢地脱去橘色的囚犯服,事先藏好的翅膀张了开来,沉静而充满力量,和畏缩的囚犯编号一六一八完全不同。 「依然是......」 我轻声地叹息,天明将我没说完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沙夏被罗亚带著走。」 这就是为什麽沙夏得到的掌声永远不如罗亚。沙夏的表演是精准而完美,但罗亚是个真正的艺术家,其它人只是工匠。 接下来的一段表演是罗亚饰演的天使回到天国,留下沙夏一个人。在探照灯之下,罗亚抬头望向天空,回到天堂。平常总是看著观众罗亚在此时却缓缓地闭上眼。这动作让观众有种奇妙的感觉,悲壮而哀伤。 「好像有一股奇怪的气氛?」 天明转过头来看我。但我还来不及回答他的话,舞台中央的灯架开始摇晃,非常不幸地灯架正好是在罗亚的头上。 「喔,不。」 恐怖从天而降。 我看过一部电影里,沙漠龙卷风卷起一个男人。他飞上半空中,先是惊讶,然後知道自己会重重地落在地面上。整个过程都是虚假的,但演员的表情栩栩如生。我永远都记得那是一个人知道他必然会死去时的表情。 我和天明同时站了起来,还有全场所有的观众。所有的人都开始尖叫,我和天明则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後同时冲下楼。推开人裙,拿出检察官的徽章。 「地检署,请不要靠近舞台。」 天明举起徽章,对著人群挥了两下。我开始找电话,叫了救护车和警察。可怜的阿虎,在结婚纪念日还要来上班。 「喔,不......罗亚、罗亚,你没事吧?」 沙夏似乎是被吓傻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想要搬开灯架。 「别动。」 天明抓著他的衣领: 「你也不能靠近。」 「他是我的朋友,我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著。」 沙夏甩开他,伸手去扶灯架。但很快地被我拉开: 「请你先站在一边。」 「他是我......」 「冷静点,先生。如果你不想被当作谋杀的嫌疑犯就请不要妨碍我们救人和工作。」 我抓著沙夏的肩,把沙夏架到一边: 「我们会处理。」 灯架被天明移到一边之後,他立刻量了罗亚的脉膊。我看著天明,有不好的预感。天明的反应却是松了口气: 「没事。他......」 罗亚发出微微的呻吟声,痛苦地按著自己的脚,血慢慢地渗了出来,我连忙脱下外套用来止血。在们手忙脚乱的时候,音乐仍继续响著,而沙夏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不见。这段音乐的名字我到现在还记得──返回天堂。 当天使返回天堂,留下来的只有一地的血腥和人类瞬间的惊豔。因为那白色和血红是如此的相配,像是拿著一整束盛开的玫瑰。 思念终结:最後的飞行(2) 阿磊开了车来接我,却没有问我为什麽没找他一起去看戏,而是找同事一起去。 结果心虚的是我。 穿著黑色大衣加皮裤还戴了墨镜的阿磊在黑夜中就像是刀锋战士里的吸血鬼猎人,只不过皮肤是更健康一点的颜色。他摘下墨镜的时候我听到了很多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其中有九成以上是女性。 不得不说几年不见,阿磊的长像一如既往的维持著很高的水准。 「你没事吧?」 「还可以,毕竟不是砸在我头上。」 我耸耸肩,指著已经被封锁起来的区域。 做为这件案子的目击证人之一,我只需要留在这里,等做完笔录之後就可以回家洗澡睡觉,天明却得跟著阿虎到医院去询问罗亚。可怜的罗亚应该会没事,至少他坐上救护车的时候表情虽然痛苦,脑袋却很清醒。 脚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不起,我可以打个岔吗?」 穿著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手里拿著笔记本,一脸苦瓜脸。他的表情用三笔就可以画完了,眉毛两笔、嘴巴一笔,通通向下。看起来是阿虎把这个向检察官问问题这个难办的差事推给了一个可怜小警官。我难得地同情起自己的同事: 「你要问我问题吗?」 小警官连忙点头。 「请问您能说明一下现场的情况吗?」 难得的好心情让我忍不住想和他开个小玩笑。 「歌剧魅影。」 「啊?」 「你不懂吗?跟歌剧魅影的剧情是一样啊。」 「......对不起,我没看过那出戏,能麻烦您具体地描述吗?」 这下子连我都只能苦笑。这世界倒底是怎麽了,连这麽有名的舞台剧都没人知道吗,现在到底在流行什麽啊?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的小警察的问题。 秋天过了竟然还是如此的灰暗,真让我不想提起。 ∷∷∷z∷∷y∷∷z∷∷z∷∷∷ 阿磊很有耐心等待小警察问完不著边际的话,一结束马上就把我拉上车。他的车也是保时捷──跟天明同样的款式,只不过是黑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保时捷似乎已经变成这个城市的流行。 「我得留下来才行。」 「交给警察吧。不行,你应该要回家休息。」 他没有恶劣地戳一下我的伤处,但是眼光扫到的时候还是锐利地刺得我有些发疼。 「我不是病人......」 我抱怨地说。 「只要让我确认过你完好无缺就可以了。」 阿磊抛过来的一句话让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好像是关心,可是又好像有点霸道,有种说不出口的别扭感。 不知道该说什麽的我只好转过头去找个东西看,试图化解尴尬的场面。 乾净的车子里没有女人的香水味也没有黑帮的味道(我也不知道黑帮有什麽味道),甚至也没挂祈祷行车安全的御守或是无嘴猫的小吊饰,唯一有生活味道的地方就是放在驾驶座右方小置物箱里的CD唱片,混杂著女歌手的唱片和老式摇滚,我随手拿了一片放进去。 有一天,我要用我的双脚去寻找王子,就算化做泡沫也无所谓。 有一天,我要用我的双脚去寻找王子,就算太阳升起也无所谓...... 某些摸不到、看不见、不是用鼻子或是眼睛去感觉的东西扩散开来。我得转过头去看外面的景色才不致於被发现我的目光带了点水气。 彷佛下雨了。 「......你什麽时候找到这张唱片?」 阿磊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下巴靠在我的肩上,手横过我的腰围绕住我。 「一阵子之前......你真是让人担心的家伙。」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富含感情的句子之一,藉著他的语气。 也许真的下雨了吧。 ∷∷∷z∷∷y∷∷z∷∷z∷∷∷ 漆到一半的墙壁一半灰色一半米色,还没有整修完成的车库有些东西被罩上了塑胶套,我们跌跌撞撞地一边接吻一边跨过玄关,在客厅的沙发就倒了下来。我门没费事去打开电灯开关,只有一盏放在茶几上的小灯成为最後的一点亮光。 阿磊压在我的身上,我却感觉不到太多重量。可能是顾虑我的伤,所以支撑身体而不是压在我身上吧。 吻从我的唇上离开,移到我的颈子。我的颈侧有个很敏感的点,阿磊的唇碰到那儿的时候我笑出了声,结果这家伙更恶劣地用舌头舔了一下,我差点没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这混蛋......」 「还好啦。」 他嗤嗤地笑出声,一边解开我的衬衫钮扣,一边往下吻。唇接触到我的乳头时我开始发出呻吟声了,整个人像只被火烫到虫子那样扭来扭去,阿磊不让我躲开,他拉著我的衬衫,褪到手肘的位置。 那东西正好卡住了我的手,被压在沙发上的我想要抽出来没办法,想要穿起来又不行。喔,不,不会是三级片里的那一套吧? 「阿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阿磊抬起头对著我笑,他的眼神带了一点顽皮、一点不容反驳的气势和绝大部份要我安心的眼神。 不过这安心的眼神底下在脱我和他的衣服,趁著他把我那件费事的长裤和内裤脱到脚踝时,我很认地研究起以前没研究过的东西。
13/20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