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负责押送的警察老兄看我刚才还吓得要命到了警察局门口反而傻笑, 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神经不太正常,有一位还伸出他毛茸茸的大手摸摸我的额头 试试我是不是发烧。接着他们拥着我下了车搓弄着我几乎一路脚不点地地直入 大厅。门口坐着一个金发女郎专心地修指甲,相貌跟我的雅典娜女神约约比起 来简直惨不忍睹,她在给指甲涂油的百忙之中兰花指随随便便一扬,马上就有 两个警官走上来拉着我直到后面一个铁笼子里,打开笼门就把我随便塞了进去。 前后不到十分钟,效率实在是高。 铁笼子实际上是个临时牢房,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人挨人人挤人塞了一堆 全都动弹不得,居然还有人不时地被塞进来让我体会一句体育界的名言--人的 潜能是没有极限的。 腰酸背痛不合眼地站着过了一夜,我的腿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可是还没 有人理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上午,终于盼到了一群警察天使来了把我们放出来, 可是简单问过姓名职业等等几句话后只有我单独被留下,其他人竟然全放了。 这是什么原因?简直没天理!可是没人听我情急之下英文夹杂中文语无伦次的 抗议,我还是被塞进了牢房。好在这次待遇升级更新换代,换成了单人牢房。 我进了单间,继续吼叫,结果发现所有人都走光了就剩我一人儿了。 既然没人听我说话,我只好安静,肚子又咕咕叫着抗议起来。在肚子的强 烈要求下我想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别说饭了,连水都没有,不禁怒火中烧。 (三)
这个时候牢门忽然开了,上升到顶点的怒气突然爆发,让我不顾形象地冲 上去要跟来人暴打一架,管他是不是警察。结果进来的不是警察,是一个衣冠 楚楚也跟我平常一样穿三件套西装的中年人。不是警察?我的怒火凉水浇头一 样飞快消失。 "你好象很激动呀。"来人一边说一边打量我。"你是谁?"因为牢里空 荡荡地没桌子椅子也没床总之是没坐的地方,所以我不在乎地往地下一坐,知 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糟糕那也就没有必要故作坚强了。"我是警方给你指定 的律师,我叫杰克。"杰克伸出了手我却木然没有反应。"我不需要什么警方 指定的律师。整件事情本来就是警察弄错了,和我无关。昨天晚上... ""我 已经知道经过了,"杰克冲我一笑,不知怎的,我觉得这笑容让我安心,也许 从昨天夜里起我就受惊过度了,"车是你的,也是你开车,但是那把刀不是你 的,对不对?""对,太对了。"我忽然高兴起来,"我们去找警察说清楚, 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了,希望不会影响我的前途。""不,我的朋友,现在还不 行。"杰克夸张地挥着手。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我控制不住地怒火再次上升,心说我什么时候 和你成朋友了,"美国不是一个法制国家,不是追求自由民主人权吗?那我为 什么没有罪也不能回家?""因为你是华人,是移民。""这算什么理由?" "这就是真实的原因,虽然警方不会公开承认,但是昨天放过你的三个朋友单 独抓你,还有今天放了其他人单独留下你,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是白人、 黑人,但是不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都是本地人,唯独你,是移民。""你是 说,我明白了,那我要被关多久?"我忽然泄气了,是呀,我是移民,这种歧 视平常是看不出的,可是关键时候就会跳出来找麻烦。 "那要看你自己了。"杰克微笑,"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坚称自己是无 辜的,那样的话,要走正常的司法程序跟警方辩论,虽然最后你毫无疑问会胜 诉,但是警方决不会轻易承认他们抓错了人,所以会找各种借口,时间肯定不 会短,也许拖个三个月半年都不一定,而且相信你最后会丢了那份人人羡慕的 工作,并且有了这个记录之后不会再有别的银行雇佣你。" "那第二种方法呢?"我抬头看着杰克,我当然不想拖那么长时间了。" 第二,你认罪,承认那把刀是你的。""凭什么?"我实在气不过为什么我没 罪要替别人顶。"凭你今天晚上交了罚款就可以回家,而且还不会影响你的工 作。"杰克的话让我终于放下心事,他的脸上笑出了皱纹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 我以前养过的一只懒洋洋的老猫。当然它现在在天堂,愿上帝让它的灵魂安息。 "你怎么了,听到可以回家了这么高兴?"杰克惊奇地看我在胸口画十字, 他一定猜不到我刚才联想到了什么,当然我也不想说破。"是呀,现在还有什 么比可以回家更让人高兴的呢?为什么我认罪就可以回家?""如果你同意认 罪,你的案子今天下午就会审判了,给警方一个台阶下就没事儿了。""有这 么简单?"我脑海里想起昨天晚上给我温暖的两位警察老兄,他们马上就要白 干啦。"当然,你想想,你的案子才多大点儿事儿呀,不过是非法携带刀具。 即使真的犯了这一条也不过是关几天或者交点儿罚款,但是怀疑警方执法公正 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会罚多少?""不知道,也许四百美元,但是我 要额外收取二百美元的费用。" 那就是总共六百美元?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何况不会耽误明天上班, 也许老板不会知道这一切,我的前途仍然一切光明,好处多多呀。何况我没有 必要非要较这个真,中国人历来讲民不与官斗,那么我何必非跟警方较劲无谓 斗气呢,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享受生活,于是我点头同意。杰克笑着再次 向我伸出手来,这次我没有拒绝。 "我加付你一百美元,你看如何?"杰克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突然说。"为 什么,你想要什么?"杰克回过头来仔细地看着我。"帮我弄点儿吃的喝的, 我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现在。"我泄气地说,再也顾不得形象问题了,反正杰 克已经看到我最惨的模样,还讲什么形象呀。"没问题,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 了的呢。放心我会安排,费用也不会额外多收。抱歉我早饭就没吃,现在午饭 时间我也饿了,先走一步了,下午见。"杰克的身体似乎摇晃了一下,然后摇 摇摆摆地走了出去。这个家伙,人到中年也跟我一样不喜欢吃早饭?那还不饿 昏了,怪不得脚步轻飘飘的。 别说杰克还挺有办法的,他走后不久就有人送来饭菜和干净的凉水。我洗 了把脸然后放怀吃喝,吃饱之后竟然觉得这阴森恐怖的牢房竟然不那么可怕了, 看来我的适应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下午我的案子开庭,对面坐着陪审团,前面是律师,旁听席上黑压压的一 大群观众。除了我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嗡嗡嗡得好像苍蝇,而我坐在被告席上止 不住要打瞌睡。昨天一夜没睡加上刚刚吃饱了食困,我可要再也忍不住了。但 是忍不住也要咬牙苦忍,我困死也得等官司打完然后交了罚款彻底了解这桩倒 霉事儿之后回家去睡大头觉。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呀,于是我就放纵自己在法官 还没有进来之前,打了将近二十个哈欠。 忽然边门开了,穿着黑袍的法官大人威严地走了进来,步履沉重,脚步声 象大象一样敦实,因为实在太胖了。全体起立迎接,然后宣布开庭。 先是检方代替警方介绍情况,一套说词当然是对我不利的了。还找来了几 个警察作证那把刀确实是从我的车上搜出来的,他们也都亲耳听到我承认了。 事情本来简单,但是一次次宣誓求证的过程实在漫长,所有人的说话在我的耳 边慢慢地变成了听不清的蚊子叫,而且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我就在法庭上 低头打起了隐蔽瞌睡。我并不担心案子,因为认罪不过是交点儿罚款;也不担 心打瞌睡被发现,如果法官大人发现我打瞌睡肯定会控告我藐视法庭,那就要 再加点儿罚款,也多不到哪里去。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上帝饶恕我,我实在太 困坚持不住了。 突然有人捅了我一下让我骤然清醒,听见法官皱着眉头问:"被告,我再 问你一次,你认罪吗?"我侧头看向杰克,刚才就是他捅醒了我,我看见杰克 的头几乎不能察觉的点了一下。可是我忽然犹豫了,为什么我要认罪呢?就因 为我是移民就该被警察欺负成全他们的脸面?不,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我的 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我点了点头。 法庭上忽然嘘声四起,一定是觉得我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人而觉 得意外。法官敲了敲锤子说:"肃静。被告,你要首先宣誓,你在法庭说的都 是真话。" 我听从吩咐,一手按在圣经上发誓,可是忽然觉得不对又把手拿了下来, 因为我以前不说假话的。现在既然要宣誓,而我一向相信世间是有神明的,违 背誓言要受惩罚。一转念间心一横,既然刚才警察都会发誓然后出示假证据, 那么我发誓之后假认罪上帝也不会怪我吧。我又把手放了上去:"我发誓,我 在法庭上说的都是真话。"第一句话最难,后面的就容易了,"我认罪。那把 刀是我的。" "陪审团听清楚了,被告已经正式认罪。"检方律师站了起来大声宣布, 他的洋洋得意让我觉得这人真是的,真是官官相护,为了警方没有抓错人高兴 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法官接着宣判:"被告既然已经认罪,那么本庭宣判:被告一级谋杀罪名 成立,由于本州没有死刑,所以判处终身监禁,不得假释。下面接着审理被告 的其他罪名。" 我大吃一惊跳了起来:"喂,你说清楚什么谋杀?我怎么会杀人?我不过 是出去探险刀又不是我的,我不过是想早点儿回家,我招谁惹谁了我要抗议! 强烈抗议!""被告孔杰""等等,我不叫孔杰,我叫齐门新,你们是不是把 我当成了另一个人?谋杀案是他干的?他跟我长得很象?""法警,让被告坐 下,他的情绪过于激动。齐门新?这是你的另一个化名吧?中国人的名字我们 搞不懂。但是被告孔杰... " (四)
"我说了我不叫孔杰。"我实在不能忍受咆哮起来。"好吧,被告你刚才 亲口承认有罪,这是在你精神正常的情况下承认的。而且警方有证据并没有逼 供诱供,一切是你自愿。所以无可抵赖,即使你上诉联邦最高法院也不会脱罪。 下面... " "法官大人,"我觉得腿软晕眩无奈只得坐下,但是他判的可是终身监禁 呀,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不行,我要死个明白,"法官大人,你先不要下 面了,先说上面吧,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在审什么?" 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是杰克害我了,但是他背后一定另有别人,可我一向没得 罪过谁呀? 法官冲着天花板翻白眼:"被告,你不要做出一付不知道自己罪行的无辜 面孔。刚才,上面,我们在审理一起谋杀案,一对夫妇在前天夜里被人用刀砍 死,原谅我不提起他们的名字,愿他们的灵魂安息。罪犯手段残忍,灭绝人性, 现在他就站在这里,刚刚认罪过后居然无动于衷地问起他做过什么,这可以算 作人格分裂?" "喂,我只承认那把刀是我的,什么杀人,我不知道呀。"忽然间我闭上 嘴说不下去了,因为法庭上下笑成一团,人们一定都认为我是装的。再解释也 没有用,不会有人相信。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警方凑巧在找一把杀人的刀 而正好抓到我这个替罪羊吗?我狠狠地盯着杰克,这个家伙这么容易就骗取了 我的信任,我怎么会昏了头相信他的?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 可是我知道即使一切重来结果一定还是一样,因为我从小接触的人没有这 样大奸大恶,所以我对杰克这样的人没有半点儿抵抗能力。 接下来我很快就知道我为什么会中了警方的圈套坐在这里了,因为我看到 了孔杰的画像。他的轮廓跟我长的的确非常相似,当然还是有不同,可是任谁 粗看之下都会把我们两个混同一人。如果我不是明确知道自己是独子我会认为 他是我的孪生兄弟。接下来的庭审更加让人头晕。 检方和法官大人不断拿孔杰的光辉业绩来询问是不是我干的,而我正处在 悲伤绝望之中。对于我来说,反正已经终身监禁了,本州又没有死刑,那么结 果还会更糟吗?当然不会了,既然这样,再多的罪名我也认了。何况孔杰,这 是个中国人的名字,就当最后帮一回老乡的忙吧。 于是对话就变成了这样:"被告,马萨诸塞州的银行抢劫案... ""对对, 是我抢的。""同伙呢,他们是谁?""不知道,也许死光了,要不你告诉我 他们在哪儿?""林肯图书馆的名画失窃案... ""对对,是我偷的。""田 纳西州的珠宝失窃案... ""没错,也是我偷的。""......""......"" 自由女神像... ""对对,没错,绝对是我偷的。""我问的是自由女神像上 跳伞后的金库抢劫案,被告不许藐视法庭。什么是你偷的,自由女神像你偷得 走吗?""那也不一定,我神通广大呀。" 说这句话时我不禁想起了孙悟空,要是我有他的神通广大七十二变就好了。 我越想越觉好笑,越笑法官的脸就越加气的冬瓜一样发青。上上下下一片笑声, 嘻嘻嘻,哈哈哈,不知道的绝对想不到这里是法庭,还以为是正在放喜剧的电 影院呢。我笑得快岔了气儿,索性想就这样笑死算了,可惜这个死法没成功。 法官一脸不满,庭审已经开始象一场闹剧,可能法官也终于感觉到了。他 使劲敲锤子等到终于静下来,先看看厚厚的一尺半高的卷宗,再看看我:"都 是你干的?""对,都是我干的,你们不是就想要这个答案吗?还有多少可以 判的一起加过来吧。"我无所谓地点头,想继续笑笑可惜嘴也抽筋肚子也不愿 意。 法官挠了挠头庄严宣布:"被告该判,终身监禁,不得假释。"笑声潮水 一样再次爆发而且越笑越响一浪高过一浪,生活真是美好呀。 我又动身回单间去了,好在一路上重又感受到了资本主义的温暖,很快又 再次体会到了资本主义就是高的高效率。 不到十天,我就进了本州只关押重犯的监狱,简直神速。据说进了那里的 人基本都是几十年以上刑期的,所以一进去就不要再想出来了。不过反正我也 没想过再出来,不管是齐门新还是气米心,都已经死了。进监狱大门的时候我 想,我为什么非要走出国这条路呢?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让我大惑不解的是,这个重刑犯的监狱待遇要比警察 局的好得多,而且狱警从我一进门起就对我好颜看待,让之前吃过苦头的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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