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敔欣同学？』
低沉好听的声音，宛如天使降临的优雅姿态...
那个人就这样入侵他的生活。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够毫不犹豫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或许当时心里是有点感动的。
然而，了解这背后的原因之后，往往会令人沸腾的情绪跟着冷却下来。
『算我错了，你回到我身边吧！』
又来了...又在做白日梦了。
『没有你的话，我...』
你会怎么样呢？
意识逐渐昏沉，尽管知道一切只是不真切的梦境，却依然不想睁开眼睛，渴望听到足以安慰自己的答案。
就算是梦也好，让他享受一下被需要的感觉，直到再也不会贪求这种滋味为止。
『我不想失去你，回来吧！』
再多说一点，我想听...
无数个模糊的梦境，纠缠着半梦半醒的意识，好几次差点醒来，最后仍强迫自己闭紧双眼，不愿回到现实。
「哒、哒、哒...」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正由远而近传入耳中，随着拉近的距离，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真实。
是谁？...
「田...」
是在他身边呼唤着他？
「田学长？...」
阴影笼罩头顶上方，温柔女声驱散迷蒙的梦境，田敔欣缓缓睁开眼，将贝颖侬清丽的小脸映入眼中。
「学妹...是你啊！...」
「学长你睡得真熟呢！」
贝颖侬掩不住揶揄的浅笑，指指田敔欣的右颊，他赶紧坐起身来按住自己的脸。
一定是睡觉时留下浅红色睡印了。
「那个...学妹怎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啦！我按照每天的行程，马上跑到你们班上找你啊！」
「咦？...已经放学了喔？我睡了一整节课？」
「是啊！张学长有点生气呢！他说你告诉他身体不舒服要去保健室，所以我和他带了你的书包要去保健室找你，结果也没看到人，他又急着要去约会，我就自告奋勇来找你了。」
「真是不好意思...」
田敔欣愧疚地从贝颖侬手上接过自己的书包。
「老是害你跑来跑去...」
「没关系啦！他说你八成躲在这里，没想到我运气不错，一下就找到你了。」
「对不起...」
除了道歉之外，田敔欣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尤其面对一点埋怨之意也没有的贝颖侬，更是令他不好受。
「学长，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那种话。」
「嗯...我知道。」
一下切入正题，田敔欣知道自己再也躲不掉，因此沉默下来。
面对外表、个性、家世都无可挑剔的女孩，田敔欣知道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答应她的请求。
可是，他完全没有把握可以付出对等的真心，也没有把握能让她获得幸福。
『啊啊...真是的，怎么会变得这么麻烦？』
那困扰又烦燥的无情脸庞掠过脑海，田敔欣咬住下唇，任凭无法抑制的苦涩心情占据胸口。
果然，被不喜欢的人爱上，是令人烦恼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麻烦事...
38
然而，就是因为知道对方有多认真等待自己的答案，就更不应该给予虚伪的回应。
所以还是好好拒绝了吧！
握紧了拳，田敔欣毅然抬头望着贝颖侬，当他下定决心要开口的同时，对方却抢先笑出声。
「学长，你脸上的表情真是太丰富了！会害我想继续喜欢你的。」
「咦？...」
摸不清事情的发展走向，田敔欣怔住了，贝颖侬仍坦然露出一脸甜笑。
「我啊！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从你一直躲着我的时候，就很清楚了。」
「啊...这样啊！不是不是...我没有在躲你...算了，其实是有一点...总之，我真的很抱歉...」
「都说别再道歉了嘛！」
虽然贝颖侬皱起线条姣好的眉，但满脸的开朗笑意，显然并非生气。
田敔欣对于她这样宽大又不耍脾气的女孩最没办法了，颓丧地垮下双肩。
「我很差劲吧？」
「我不知道...这或许是你温柔的地方也不一定。看你小心翼翼地不想伤害我，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觉得你真的好努力喔！我明明失恋了，对你的好感还是越来越深。」
我真是个浑蛋啊！浑蛋！浑蛋！...
不断在内心咒骂自己，用逃避的态度辜负这么好的女孩，田敔欣只差没拿头去撞地板。
「那天学长不是为了保护我，替我挨了一拳吗？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你就像电影里夸张过后的画面那样，彷佛全身都在发光呢！好耀眼喔！」
虽然夸张，但对当事人而言却是最真实的。因为自己在遇见那个人的刹那，也曾误以为是天使降临。
「所以，我几乎是马上就喜欢上你了呢！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学长要对自己有自信啊！」
听到这样的告白，说不感动的人绝对是铁石心肠！
只是无论多么动人的话语，都无法改变他固执的情感。无法改变自己到现在，都还对那个人存有依恋的情感...
而这样的情感，在面临抉择时更显得清晰而坚固。
「学妹...」
沉思了片刻，田敔欣略带别扭地伸出手，像安抚惹人怜爱的小孩，轻轻拍拍贝颖侬的头。
「谢谢你，喜欢这样的我。」
「我也很高兴喜欢上的人是你。」
朝自己仰起的小脸上，是有点无奈却释然的甜美笑靥，田敔欣不知不觉中也回以微笑。
这是第一次，他在拒绝了别人的告白之后，得到的不是眼泪和埋怨。
原来自己曾被这么好的人所喜欢...
所以，这并不是一件麻烦事，而是一种淡淡的幸福，虽然自己无以为报。
「抱歉，看来我打扰到两位了。」
没想到，这短暂的幸福，被闯入其中的冰冷嗓音彻底破坏了。
瞬间寒毛直竖，田敔欣连头也不敢回，他太清楚这个正逐步接近的人是谁。
既然知道打扰到他们，为什么还要走过来？
根本就是故意的！不要再走过来啦！
「原来是欧阳大哥啊！」
身边的贝颖侬倒像和对方十分熟识，大方地出声招呼。也难怪，他们都是出身于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嘛！
如果自己这时还耍别扭，不就显得气度短了一大截？
田敔欣不得已抬眼望向来者，却讶异地发现，依旧完美如雕刻的俊美脸庞，似乎不若以往那样神采飞扬，无形中散发的霸气也削减不少。
不过即使如此，仍无损于那令人难以直视的威严形象。
可是，他就是知道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贝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欧阳峻礼貌性地朝贝颖侬点点头，目光便毫不避讳地投射到田敔欣身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贝颖侬疑惑地望向表情僵硬的田敔欣。
「田学长和欧阳大哥认识？」
「没有...我们一点也...」
「田敔欣同学曾帮助过舍弟，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盖过田敔欣细如蚊蚋的声音，欧阳峻稳重地率先回答，贝颖侬也报以浅笑。
「原来如此啊！」
「一开始我还觉得他不太像圣和的学生呢！不过越和他熟识起来，越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是啊！虽然符合圣和的形象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田学长绝对是足以成为圣和典范的优秀学长。」
「嗯，他的确是个热心的好学长，只要别人有困难，不管是谁...」
欧阳峻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接着有如徵询意见般望向田敔欣。
「他都会出手相助，是吧？」
可恶！干嘛老是话中有话地讽刺他啊！
「对了，听说欧阳大哥刚才到田学长的班上参观吧！为什么学长还会跑到这里来呢？该不会...其实学长很怕遇到欧阳大哥吧？」
搞不清楚贝颖侬的话是无心还是有意，田敔欣的心头一惊，反观欧阳峻仍脸不红气不转，保持一贯的从容。
「就我对他的认识，我想他会特地躲到这里来，应该是怕会影响我对学校的评价。毕竟身为家长会代表，我必须保持中立的态度，才能公正地评估学校的办学绩效。」
「所以说，田学长还真是深思熟虑耶！」
贝颖侬转头向田敔欣投以赞赏的笑容，让他心虚得直冒冷汗。
「难怪欧阳大哥好不容易结束辛苦的参访行程，也要特地来找学长叙旧。」
「毕竟很久没见了嘛！他有一阵子失去联络，让我很心急呢！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在学校相遇，他又『懂事』地『自动避嫌』。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却如此『有心』，很不容易呢！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么『欣赏』他这样『成熟稳重』的孩子。」
一字一句全都带刺，欧阳峻故作亲腻地揽住田敔欣的肩，无视于他微弱的反抗，扣紧肩头的指尖传来强大力道，彷佛在说...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想逃离我的手掌心，再给我等八百万年吧！』
不要啊...等一下自己一定会大祸临头。
田敔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贝颖侬投以求救的眼光，但对方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轻轻耸耸肩。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只好把学长让给欧阳大哥罗！那我先走了。」
39
不要轻易抛弃我啊！
田敔欣内心大声哀嚎着，想挽留的手动了一动，最后还是在肩膀被牢牢扣住的压力下，虚弱地垂了下来。
马的！痛死了...
虽然手上的小动作相当粗暴，欧阳峻仍维持应酬用微笑，向贝颖侬说出客套话。
「贝小姐，请代我向令尊问候一声，日后我会择日至府上拜访。」
「欧阳大哥太客气了，我会转达给我爸爸的。对了，田学长...」
贝颖侬挂起最灿烂的笑靥，依依不舍地仰望田敔欣。
「谢谢你认真看待这件事情，我很满足了。」
「哪里...」
不要这样就满足了啊！
难道这就是自己拒绝了好女孩的报应？
田敔欣忍不住埋怨起贝颖侬的无情，却只能在她开口道别之后，眼睁睁地目送她离去。
算了...再怎么不想单独面对这个人，也不能把别人拖下水。
更何况，大叔摆明了再扯下去，就会把不该说的秘密给掀出来。
算了啦！
只是眼看贝颖侬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田敔欣的心情也堕落至谷底。
「原来你出手保护的『学弟』这么可爱啊！难怪你不惜激怒我，也要挺身而出。」
耳畔传来的冷嘲热讽，触动深埋在心底的怨恨与愤怒，田敔欣挣脱欧阳峻揽住自己的手。
「是又怎样？干你屁事！」
似乎对田敔欣冲口而出的低俗字眼感到讶异，欧阳峻微微蹙起眉心。
「才一阵子没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粗鲁。」
「像你这种变态大叔根本没资格管我！如果你想听，我还有更多想要送给你的脏话。要不要听啊？马的，气死我了！」
怒气一发不可收拾，田敔欣察觉到自己差点暴走，立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继续抓狂。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很难猜吗？」
欧阳峻仍是一脸瞧不起人的轻蔑表情。
「我倒想问你为什么手机总是打不通？」
「我没开机。」
不想多费唇舌，田敔欣抛下简明扼要的答案后转身就走。
「不跟你说了，我该走了。」
「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欧阳峻冷冷地拉住田敔欣的手，力道大到让手腕为之发疼，即使他不断甩手企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你有毛病啊？我们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我有说结束了吗？」
转为攫住田敔欣的双肩，欧阳峻俯视他的双眸闪烁锐利光芒，认真到令田敔欣口气跟着软化下来。
「至少...至少我觉得结束了。」
「我没有说出要结束的话，你就不准擅自退出。」
「什么？当初是你自己叫我滚的...」
「那时候我只是不想再跟你争论下去，我没有说你可以擅自离开工作岗位。」
什么工作岗位啊？这个人的脑袋里都塞了些什么啊？
田敔欣推开欧阳峻的手，铁了心不再走回头路。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你不想赚钱了？」
钱？...
这个最重要的目的彷佛被遗忘许久，因为内心早就被这个人给占据了。
一旦察觉到这点，田敔欣摇头苦笑。
「就当我输给你了吧！我就是...不想再跟你玩这种游戏了...」
「看样子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吧！真是纯情啊！为了喜欢的人守身如玉...」
被欧阳峻嗤之以鼻的冷言冷语刺中，田敔欣咬住下唇不敢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泄漏了压抑已久的心意。
就是因为喜欢上你这个变态大叔，才不想玩那种丝毫没有情感成分的性爱游戏啊！
然而这种话，他就算撕裂嘴也不会再透露一个字了。
「是刚才那位大小姐吧？你算满有眼光的。」
「什么？」
田敔欣讶异地抬起头，对上欧阳峻嘲讽的冷笑。
「你应该会怪我来的不是时候吧！...恰好碰见你们俩热情地互吐钟情，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年轻人，直接到令人浑身不自在。」
不明白对方口中的热情是什么，田敔欣绞尽了脑汁，才意识到被评为「令人浑身不自在」的表白，或许正是因欧阳峻闯入而破坏美好气氛前的那段对话。
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火再度上升，这个人到底还要诋毁别人的真心到什么样的地步啊？
不对，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大叔根本一点都不懂，永远都不会懂的！
已经彻底死心的田敔欣，不想继续和欧阳峻争辩下去。
「你要笑就笑吧！总之，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跟你睡。」
「我说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够了没啊？」
再也难以抑制的狂吼从喉间迸出，田敔欣激动到连身体都在颤抖。
「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何必对我纠缠不休呢？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因为没有你的话，我睡不着。」
「什么？」
以为对方在开玩笑，田敔欣不可置信地望着欧阳峻，只见那端整的脸庞没有一丝戏谑的意味。
不会吧...大叔真的是为了这种理由对他死缠烂打？
「你这个人真是...」
让人莫名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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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种问题，几颗安眠药就能帮你解决了！再不然，你叫人去买支铁槌回来啊！顺便教教大老板你怎么用。」
「你这个笑话很无聊。」
「你才应该别再说笑了！我为什么要为你的睡眠品质负责啊？你就算睡眠不足变成植物人，我也不会为你掉半颗眼泪！」
睡眠不足会变成植物人吗？
田敔欣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却无法停止朝眼前这个一脸淡然的男人吼叫。
「反正你对我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我没有义务要关心你！」
「是吗？看来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馀地了，你还是单方面地坚持终止游戏？」
「废话！」
看欧阳峻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点失望的表情，田敔欣忿忿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非常好！那就再见了，浑蛋大叔...不对！是永别了！」
「那么...这种东西被你心爱的『学弟』或是家人看到，也没关系吗？」
「什么？...」
田敔欣猛地回过头来，只见拥有宽萤幕的摺叠手机在欧阳峻手中摇晃，自己狼狈的睡脸，在萤幕上浮现。
「不会吧！...你怎么会...」
尽管田敔欣想要伸手抓住手机看个究竟，手机却很快啪地一声阖起，接着被欧阳峻迅速收进胸前的西装内袋里。
「你或许觉得这种照片不算什么，不过我还有更刺激的画面。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让你好好确认一下精采程度。」
「大叔！你真是...」
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田敔欣愤怒到浑身颤抖。
「真是超卑鄙的！」
「你说我卑鄙也无所谓。」
使劲攫住田敔欣的下颚，欧阳峻冰冷的双眸令人不寒而栗。
「就像你对我这个人的认知...我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得到。」
「你！...」
迎向胁迫性的目光，田敔欣怒不可抑地咬紧了牙，但充塞胸口的是更多苦闷与疑惑。
为什么？
这个人到底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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