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咬紧的齿列格格作响,琴川抬起手正准备摆出攻击架势,赫然想起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再怎麽仔细观察,现在躺在自己眼前的人,的确是那个可恶的澄明老师。 突然间,地面上的小陶罐吸引住琴川的目光,而自己已破烂不堪的制服衬衫,也凄惨地躺在一旁。 「怎麽会?…难道…」 琴川恶狠狠地瞪著沉睡中的澄明,是难道这个卑鄙的老师又趁机羞辱他? 可是,无论他怎麽努力回忆,却没有任何被强迫的不愉快记忆,反而是一种模糊的、令心脏微微发疼的感受。 「对了,就要到朔月了…」 不对,看来空荡荡的陶罐,提醒他已经再一次度过朔月的考验,已经历过了那疼痛、灼烫、挣扎、满足的一刻。 所以,那弃置於地的衬衫,应该是自己脱的… 『好热…』 耳边彷佛还回盪著自己难耐的呻吟,琴川的脑海猛地涌上原本失落的回忆。 『老师…求求你…』 每当拼凑的片段越完整,懊恼和羞愧的心情就更加剧烈。 最後的回忆,是自己跨坐在对方腿上,像小孩向父亲撒娇般热切地拥住那宽阔的肩,在彼此身躯的紧密贴合中,一次又一次贪恋那冰冷的、充满诱人气味的唇舌。 被温柔抚摸的发丝,在激情时会传来被轻轻扯动的些微痛感,却只会加深渴求唇舌缱绻的欲望。 因为,只有在触碰那冰凉体温时,在体内急遽冲撞、翻腾的热流才会逐渐冷却下来。而自己可悲的兽族天性,也不断鼓噪著想要获得更多甜腻的滋味。 以往每当朔月来临,必须服下满月藤承受这段煎熬的时刻,他总是把自己锁在隐蔽的空房间里,不任何人发现自己如此忝不知耻的模样。 但是,这样的自己,却毫无保留地曝露在他最讨厌的杂草老师面前。 「还是…应该要杀了他…」 11 维持不惊动对方的轻巧动作,琴川将手伸向身後的长裤口袋,熟练地以指缝夹住暗藏在里层的轻薄刀片,刀锋瞬间在指尖闪烁寒光。 琴川的双眸泛起盯紧猎物的光芒,仔细地凝视著澄明,除去镜片遮蔽的脸庞,突显出精悍深刻的轮廓,却少了一种刻意伪装淡然的不真切感。 狼族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从第一次见到澄明,他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那样斯文无害,虽然和尹玥有同样的气味,却隐含更深沉的暴戾及怨恨,还有无从发泄的焦躁。 他也多少感觉到,对方有多麽厌恶自己的存在。 不过,自从发现澄明和尹玥或许有深厚的交情,就不难理解他为何如此痛恨身为狼族的自己… 但是,为什麽他们处於目前这种暧昧不明的状态? 为他带来仅剩的满月藤、顺从他失去理智时的索求,最後,甚至陪在自己身旁一直到现在… 那双隔绝在玻璃之下的眼睛,究竟隐藏了什麽? 就在这片刻的迟疑,琴川感觉到双腕传来一阵激痛,针刺般的痛感逼得他松开手,指缝间的刀片掉落一地,发出铿锵声响,几乎同时响起的是「唰」地一声,韧性十足的满月藤已缠绕上他的双手。 而眼前原本紧闭的双眸倏地睁开,锐利的视线正在黑暗中锁紧自己。 「真是只好奇的小野狼,一不小心就会被猎物反咬一口的。」 「你!…」 耳畔紧接著响起「咻、咻」两声,束缚在手上的满月藤一紧,将琴川整个人从地上拉起,再迅速地缠住他的双脚,诱人的甜香气味顿时走满全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浑帐透顶的杂草老师! 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要再被香气所牵动,动弹不得的琴川,只能眼睁睁看著澄明从容地走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外,但身上的藤蔓也随著威胁解除而撤离。 琴川望向倚靠在门口的澄明,悻悻然地开口。 「你刚都在装睡吗?」 「应该算是真的睡著了吧!但你醒过来的同时,我也跟著醒了。真没想到,我现在就连手表上都得装好种子以备不时之需。」 澄明露出意味深长的苦笑。 「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小狼,大概想像不到我以前过著什麽样的生活吧!」 「我对你的过去没有兴趣,你也别擅自揣测我是什麽样的人。」 琴川只是淡淡地看了澄明一眼,从小就遭受许多刻薄目光挑剔的自己,早就习惯这种冷言冷语。 身为现任狼王的长子,15岁那年背上出现了第一道满月藤,这个象徵狼主资格的印记虽然平息了许多质疑的眼光,但流言蜚语始终没有停过。 『这种生来就会勾引人的长相,完全不像一个领导者,将来要如何服众?』 『如果不是身为狼王的子嗣,也不会被神挑选上吧!』 再怎麽愤怒,都无法改变恶意的传闻,既然如此,只有让实力不证自明。 然而,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 於是,他向那个人发誓一定会成为狼王,尽全力保护这个家族,也为了保护那个人。 『琴川,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因为有一天,我会…』 你会?… 当时那个人,到底回答了什麽呢? 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那个人不久前也从家族中失踪了,遗落的後半段再也拼凑不回。 但是,他仍会信守承诺,直到对方回到他所庇护的家族。 「嗯…说的也是,算我失言了。」 澄明突然乾脆地道歉,怔住了琴川,然而,澄明的言词已感觉不到扮演老师角色的谦逊。 「不过,遇到你这种顽劣的学生,我没有耐心、也没有必要再和你玩什麽师生游戏,一不小心就会连命的都玩掉了。」 「终於露出本性了,我早就看穿你这家伙有多虚伪。」 琴川冷哼一声,简略地将长发在脑後束成马尾,狠狠地瞪视著澄明。 「我绝对会向校长报告的。」 「我本来就不想当什麽好老师,只是…你是想向校长报告勾引我替你消火的事情吗?」 勾引? 消火?… 意会到澄明所指涉的是哪件事,琴川的脸染上不知出於愤怒抑或羞愧的红潮。 「我才没有做那种事情!」 「喔?」 澄明微微侧著头,指向自己的颈侧。 「不过,这可是你的杰作喔!」 琴川看清残留在澄明脖子上的红色痕迹,印在脑海中的丢脸画面再度清晰起来,只能咬紧下唇不发一语。 总有一天,一定会杀了他! 「又来了…」 澄明突如其来的叹息,充满嘲讽的意味。 「虽然已经通过毕业考,但终究不过只是个让人操心的学生。」 「什麽意思?」 「杀意太明显了。」 澄明微笑著戴起眼镜,隐藏其後的情绪再也难以窥视。 「攻击的时候,不应该只顾著以气势压制敌人。所以,你是认真的想要打倒对方,还是只想玩弄别人的恐惧心理?」 废话!没有打倒敌人,一切不都是空谈吗? 琴川沉默著没有回答,以愠怒的眼神传达意思,只见澄明嘴角的笑意更深。 「你还不明白吗?在出手之前,必须要隐藏自己的杀意,才能做出有效攻击。」 「你是说像你那样装睡?」 「这也算是技能之一,想要假装帅气地打倒对方,就会落到你现在的处境。」 面对琴川嗤之以鼻的态度,澄明的口气依旧轻描淡写。 「无所谓,从今以後,我会好好教你。」 12 「你说…什麽?」 「这就是你制造出狼爪假象的道具吧?」 澄明把玩著琴川掉落的刀片仔细凝视。 「我就觉得奇怪,在最後一道满月藤印记出现之前,你应该还没有随心所欲幻化为狼形的能力。」 太可疑了!身为月族的人,为什麽对狼族的弱点和特性知道得一清二楚? 琴川戒备地望著澄明,没想到,对方竟然将他的刀刃收进口袋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喂!那是我的武器!还给我!」 「真是完全不行的武器啊!虽然你的动作相当敏捷,但光是取出武器就会耗费无谓的时间,错失攻击先机…」 尽管双眼无畏地直视著澄明,但琴川对於批评完全无法反驳,因为他认为唯一值得尊敬的老师,在为他进行最後一次指导时,也指出同样的问题。 『琴川,你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能帮你解决这个困境啊!』 但是,他可不想被这个讨人厌杂草老师教训! 「那又怎样?根本不关你的事情。」 「目前…的确还不关我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管你这只顽劣的小野狼。」 「你不要一直小野狼、小野狼的叫!杂草老师!」 「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应该是礼貌吧!你很明显地完全不懂得尊师重道。」 澄明微微皱起眉,故作无奈的态度令琴川更加火大。 「对你这种老师不需要尊重。」 「算了,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 「喂!你要去哪?」 看澄明自顾拉下门边的控制阀,琴川朝那转身离去的背影怒吼。 「给我把话说清楚!为什麽要由你这个杂草老师来教我?我根本不想从你那里学到什麽。」 「既然你这麽喜欢找校长告状,就自己去问他吧!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虽然澄明的话语中隐含著对校长的埋怨,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在无法窥视他的表情下,琴川只能眼看著厚重的门扉缓缓阖上。 自己又再度被困在这封闭又暗沉的空间之中。 「可恶!…那个杂草老师…还有校长…到底背著我做了什麽决定?」 等他出去之後,如果得不到一个完美的解释,他绝对会把整间学校给翻过来! 「哟!真想不到啊!」 身为苍骊中学的校长,此刻却笑得连眼角都上扬,毫无大家长风范。 「琴川跑来质问我的时候,我还真是又惊又喜呢!你身为教师的良知终於苏醒了吗?澄明?」 澄明没好气地瞄了襄祺一眼,便在校长室的沙发坐下。 「你少罗唆,免得我反悔。」 其实他在心中已经後悔无数次,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件苦差事。 然而,一旦回忆起那张绝美脸蛋流露出羞赧却倔强的神情,以及愤怒时如野兽般发亮的瞳孔,每每与脑海中的豔丽姿态重叠… 那是只要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不应该任由其他人目睹的诱人姿态。 於是,不该说的话瞬间冲口而出。 『从今以後,我会好好教你。』 更令人沮丧的是,如果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自己或许还是会说出同样的话。 「你要反悔也来不及罗!」 襄祺游刃有馀地执起手中的文件夹。 「你已经签好契约书,我连指派令都下了,琴川那边也应该收到了吧!」 「所以,这表示琴川也签同意了?」 澄明表面维持镇静,其实心里大大动摇。 他原本还抱著一丝希望,希望那只小野狼会来闹个天翻地覆,就能让襄祺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是啊!这又是另一桩让我惊喜的事。啊…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啊!只是我很好奇,是什麽契机让你改变主意的呢?」 「契机?」 澄明扬起单眉,顿时,那妖豔生物盘据自己的双腿、倚靠在胸口挣扎呻吟的画面,以及唇舌交缠时的灼烫热度,甚至手中揪住柔顺长发的触感…全都一一涌现。 澄明推了推眼镜,冷淡地回应襄祺揶揄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不能放任那浑身都是凶器、又难以驯服的野兽在校园内横行。而且因为校长的无能,只好靠我这个菜鸟老师撑著。」 13 「喔?」 襄祺对於冷嘲热讽丝毫不动怒,只是趣味盎然地眯起眼。 「我还以为你对狼族改变看法了呢!那天晚上,你应该见识过他们意外的另一面。」 意外的另一面… 果然!真是只狡猾透顶的狐狸! 明明知道那天晚上是朔月,一定也知道琴川会有什麽样的变化,还刻意要自己将满月藤交给他。 一切,确实都在这只狐狸的掌握之中。 「你根本是故意的吧!」 「嗯?什麽故意的?」 襄祺一脸虚假的无辜,澄明也无意再追究,毕竟自己早已踏进陷阱之中,再挣扎也没有用。 再者,他无法丢下同样陷入狐狸诡计的那只小野狼。 不过就像自己看对方不顺眼一样,老是称呼他杂草老师的琴川,又怎会答应这个决议。 望著襄祺手中的契约书,澄明难免疑惑文件的真实性。 「我被你算计也就算了,你到底是用什麽方法怎麽说服琴川的?照你的说法,我太过欺负他了不是吗?」 「没什麽,只是让他稍微了解你一点而已。」 「了解我一点?…」 澄明很清楚,襄祺泄漏的绝对不会只有「一点」而已。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麽?」 「也没什麽,既然你已经在学生面前使出满月藤,你的种族就不再是秘密了,所以我告诉他你有一半狼族的血统。还有就是…」 襄祺稍稍迟疑一下,苦笑著说出答案。 「我告诉他,你也是尹玥的得意弟子。」 刺痛心脏的名字,让澄明沉默了。 「我之前想找尹玥教导琴川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唯一能让琴川信服的老师。或许是血统相近吧!琴川似乎比较愿意听他的话。」 从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被尹玥这份温柔包容的独特气质所吸引,彷佛他能够理解自己所有的挣扎,能够解放自己的压力。 「话说回来,尹玥还真是天生的好老师,能摆平这麽多问题学生。算起来,你们可以算是同门师兄弟呢!」 「你说谁是问题学生?」 澄明不悦地瞪著襄祺,却被他老练的微笑敷衍过去。 「总之,我不清楚究竟琴川最终的考量是什麽,但他就默默答应了我的安排。更何况,你对他这麽了解,他却对你这个老师一无所知,不是很不公平吗?师生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 「互相信任?…你还真敢说,他好几次都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一毕业就加入任务最艰钜的夜袭部队,一待就是五年,而且现在还好手好脚的全身而退,算是奇迹中的奇迹。区区一个学生怎麽可能奈何得了你。」 「或许是这样,如果我和他建立了你所谓的信任关系之後,他就能轻易地取我性命了。」 澄明无奈地苦笑著,总觉得自己的鲜血,总有一天会染红那绝美脸庞展露的艳丽微笑。 越是相信别人,就越容易从暗处被袭击,遭受背叛。 这是他如地狱般的五年岁月里,学到最受用的道理。 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心成眠,总是处於极度戒备的状态,早就培养出随时洞悉敌意的敏锐度。 只有一次,他几乎丧失了应有的防备。 这是第一次,他在注视著敌人的同时,也迷失了自己。 明明只是只无法沟通的野兽,却拥有迷人的脸蛋,贴靠在自己胸前的发丝柔软得搔痒人心。因深吻而泛起豔丽色泽的双唇,无防备地呼出均匀气息。 其实那个晚上,他为了压抑躁动的心情从未阖眼,只能将一切归咎於身为正常的男人,难以抵挡太过直接的诱惑。 而且,总不能坦承自己因为看那只小野狼的睡脸看到著迷了吧! 不过这短暂的迷惘,很快随著对方复苏的敌意消逝。 『我一定要杀了你…』 澄明的嘴角漾起无奈浅笑,说不定,这才是小野狼答应接受他指导的原因。 「如果你是担心这种事情的话,那就大可以放心,说不定在你们建立真正的信任关系前,他就已经离开学校了。你知道,狼族最近的状况相当不稳定。」 「嗯…」 澄明没有多说什麽,在自己离开部队之前,就曾听说狼族的部落内斗相当严重。 「除了琴川之外,同样具备狼主身分而有资格竞逐狼王位置的还有两个人,但其中一个人…根据可靠的消息,他正在策动推翻现任狼王的篡位计画,琴川很快就会因为身为狼主而被召回家族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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