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他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手指上捏出了红印,看得我一阵阵儿的心疼。 “恩,”我低着头酝酿,比酝酿屁都难,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这个…” “是因为姚晃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特虚,像只可怜的垂死小绵羊儿。 “啊?”我猛的抬起头,“那个,你,怎么会,这么说。” 他站起来,走到柜子旁打开:“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你去倒水的时候,这门被吹开了。” “那个,那个,恩,我,”我磨磨唧唧唧唧歪歪了许久仨脚嘣不出俩屁来,“我,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想,你是,恩,可以谅解的对吗?”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很欠揍,但是一时半会儿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欠揍我也忍了。 小金脸儿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咬着下嘴唇儿。 我没敢张嘴,也低下头,再说出更欠揍的话,用不着别人儿我就先自裁了。 静了好半天,我抬起头来想活动一下脖子,一面感叹自己果然不是忏悔的主儿,结果竟然发现小金脸儿早就泪流满面泣不出声儿了。 “哎,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别哭,别哭,”我急得原地打转儿,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哭了,都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小金脸儿不理我,自己一人儿哭得更欢了,刚才还没声儿,现在可算是敞开了。 看见他这么伤心的样子,我悔的真有再扇自己几巴掌的心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正在这会儿,姚子回来了,他看见小金脸儿在那痛哭流涕我在这儿抓耳挠腮,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啊?”姚子笑着问。 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连串儿的变异事件,一面感叹他的不识时务的特粗神经,一面为我脆弱的衰弱血管哀悼,一大脑门子全是官司。 小金脸儿一看是姚子,噌一下动作极其敏捷的扑了上去。我心里一想,不好,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别再闹出什么血案。 而事实是,我大大的高估了自己,小金脸儿噌一下抱住姚子,哭得更加带劲。 看着姚子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彻底无语。21 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现在这样儿。 我,姚子,小金脸儿,开始了我们仨人的同居生活。 当然,说同居有点儿那个,先暂且忍了。 我发现我老娘竟然留条儿出走了,说是要去深圳我老舅爷家待一段儿。这下儿可好了,我的感情顾问颠儿了,问题只能我一人儿解决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老娘离去后,我吃着姚子做的黑鸡蛋清炒白鸡蛋壳,不断的重复着她的重要性。天无绝人之路,小金脸儿竟然会做饭,虽然不算特别好,但是一般的家常菜也绝对没问题,炒鸡蛋绝不会是俩色儿。 我不得不感叹老天爷对我还是比较公平的,并没有像SM一样,好不容易逮着一倒霉人儿,就可劲儿折磨。 为了不让小金脸儿有什么别的想法儿,我让姚子在我那屋睡着,自己跑到老娘的大床上逍遥,乐不思屋儿,乐不思屋儿。其实也不光是因为小金脸儿,不管怎么说,自从那一晚上,我和姚子睡在一张床上总是有点儿别扭。就好像你特想上厕所,好不容易找着了,发现这厕所没挡门儿,好多双眼睛盯着你,太他娘的别扭了。 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我,为了我的面子,自然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不上。我本以为姚子会选上,毕竟他是视面子如粪土的唯物主义者。没想到,他竟然也选择不上。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人多容易紧张,紧张导致便秘,次数多了还可能引起痔疮,太不划算。” 让我没想到的是,小金脸儿竟然选择上,他是这么解释的:“经常憋尿对膀胱不好,容易得尿毒症,…”后半段儿他没好意思说,我通过他的表情动作以及小红脸儿的程度,意会了。就是说:一般来说,屎是憋不住的,要是不想拉在裤兜子里,最好还是忍住别扭上了。 靠,整了半天,他们的理由都还挺充分的,就我这最简单,至此,我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深邃了许多,都是卧薪尝胆藏龙卧虎的人啊。 我想了想,这样儿的生活也挺好。 整天儿看不见书记的影儿,我们仨晚上各睡各觉,白天各上各课,早晚吃小金脸儿中午吃食堂,下午还一起坐院儿里凉快会儿,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尽管没有了书记,但我的抱负还是找到了施展的方向。谁也不提那碴儿,我更懒得想,一直这样儿得了。 看得出来,刚开始的时候儿小金脸儿还不是特适应我们这儿这帮胡同串子,对北京中下层人民的生活没有足够的了解。不过很快,他凭借着他的小白脸儿以及有礼貌的好作风,迅速的和大爷大妈之类的人打成一片了。嘟嘟二李那帮,更是在学校早就被拿下了。我常常听到张奶奶对我说:“六子啊,这回你可算找了个好孩子。” 估计姚子听见这话得吐血,毕竟姚子刚来的时候儿她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知道张奶奶这话有没有什么背后含义,按理说他们都知道我是同性恋,可是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觉得应该是没当回事儿,不然怎么一个人也没对我表示过不屑恶心以及种种我事先设想过的恶劣情绪排异反应和剔除手段。 我从不觉得中国人的境界高到这水平,即使是平时说着有多能宽容表示理解,真落到自己身上一个个的都避之唯恐不及,好像是天降一坨狗屎还正好儿拐着弯儿的砸他丫脑袋上了。殊不知,别说同性恋了,异性恋也没人儿乐意找他。同性恋也不代表生冷不忌,是个男的就往上扑啊。 我能遇到小金脸儿姚子书记这样的人,应该来说是我几辈子修到的福气了。 姚子,其实我对他一直是损的,基本上,他是黑了点儿,但是咱北京这水土多养人啊,生把一小黑鬼儿给养的健健康康白白瘦瘦。眼睛不大,但是贼有神。鼻子不大,可是倍儿挺。嘴巴不小,就是特能贫。总的来说,即使回头率不是百分之百,怎么着也得有百分之七八十,边儿回头儿看嘴里还念叨着:谁们家猴儿没看好。 小金脸儿,这就更别提了,基本上,白马王子什么样儿,他就什么样儿。大姑娘思春睡觉梦见谁亲你,那人儿准就长他这模样儿。 书记,这可不好说,按理说他的长相儿应该和小金脸儿不相上下,可是就是骨子里透着的那么一点儿阴险,不多,就一点儿,但是就从这一点儿,也没人敢嫁他。真嫁了的话,婚后生活中的矛盾肯定是用量筒和算盘解决的。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走了传说中的狗屎大运,即使他们仨说不上是什么人中龙凤,可我觉得我们家祖坟上怎么着也得冒上两股子青烟儿才对得起突然冥冥之中的人杰地灵啊。 我妈这一走就没了消息,按理说我也不至于,可是就是觉得倍儿伤心,也不知怎么搞的。这倒霉娘,害得我一人儿在这儿孤军奋战孤立无援孤苦伶仃孤独无比啊。 人生如流水,就像数千百年前,不知是数百还是数千,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我也喜欢感叹,只是不在川上,在坑儿旁。 这时光就好像是抽水马桶里的水流,不时翻一小浪,但也不见得有什么大波,我们的青春和屎一样,都是被哗哗冲走的。说起来人类还不如马桶,它带走的是糟粕,我们失去的是精华。 每当我一人儿如此感叹人生无常岁月不饶人之时,就是小金脸儿和姚子一起对着我冷嘲热讽之日。 姚子先上:“装x遭雷劈,六子,认了吧,打小儿你就不适合装深沉。” 我心说:我小时候儿你还在海滩边儿上挨揍呢。 小金脸儿接着:“其实,没必要太灰心,毕竟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努力,只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组织上会给予你宽大处理。” 我暗道:我又不是失足的堕落青年,用不着组织宽大处理,什么时候儿你也学上书记给人做思想工作了。 姚子再来:“六子,不是我说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装x折寿啊。” 切,你算哪门子老人,折也是折你的寿。 小金脸儿结尾:“其实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但是事实已经如此,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 哼,谁爱自首谁自首,爷是不能自首,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书记喜欢我,我浑身的皮儿都得生扒拉下来三层。 姚子的压迫手段,小金脸儿的怀柔政策,哪一个,都够我喝一壶的。两个一起上,这时候儿才显出我坚强的神经。我顿时觉得,当初完成把姚子从后街火锅店背回来的壮举的我又卷土重来了。这家伙美的,感觉自己不仅能够上天入地奔火星儿,不时还能就巴上俩筋斗云当蹦蹦床使。 “金子,我饿了。”我雄赳赳气昂昂理直气儿喘的干嚎。 你说这人讨厌的,小金脸儿不叫小金脸儿,非要叫金子,还说是要与我和姚子保持一致。其实我估计就是生怕人家把他往小白脸儿的方向寻摸。可这明显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那么张白脸儿往外一敞乎,谁看不出来啊。我坚定不移的在心中叫他小金脸儿,口头儿上就算了,虽然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毕竟现在我还饿着呢。胃在饭锅下,不得不低头啊。 还是小金脸儿有门儿,再加上姚子帮着他打打下手,不到四十分钟,四菜一汤就好了。西红柿炒鸡蛋,醋溜白菜,红烧茄子,清炒小油菜,还一白菜豆腐猪肉粉丝丸子汤。 嘿嘿,咱北京爷们儿,就是等着人伺候的,就负责吃,连碗筷子都不用拿。 我刚拎起筷子,夹起一根儿小油菜,还没放进嘴里,就听见外面儿有人敲门。 “操,谁啊这是,”作为一家之主,我义无反顾的颠颠儿往外蹿儿,拔高嗓门儿空气传声儿,“哎,来了来了。” 一开门,我就立刻想关上,寻思了一会儿,没敢。我掩饰许久的最大恶果,书记,正站在我家门外,手拎大包儿一个。 靠,爷这儿不是难民收容所儿阿。 22 来者是客。 我不断的在心中念叨这句话提醒着自己,以此抑制住那股想要冲上去跟书记拼命的冲动。 忍,我忍,使劲忍。 靠,爷忍不了了,再忍下去不光容易有内伤,我的白菜粉丝豆腐猪肉丸子汤可就要没了。 我拿起大勺,不顾姚子“我就知道”的眼神,小金脸儿“你怎么能这样儿”的脸色,以及书记不阴不阳不卑不亢堪比刁嫂的神态,毅然决然的将剩下的半盆儿汤从书记面前抢过端起来一股脑浆子的倒入口中。 真他娘的好喝,抢回来的东西就是爽。 我用手背抹了抹嘴儿,打了个汤后嗝儿,迈着正宗四方鸭子步儿,一步一脚印儿的朝老娘那屋儿的大床迈去。 躺在了不甚软乎的床上,我终于又有了回归地球的踏实感,朝外面儿喊:“姚子,一会儿把小东屋儿收拾出来,把书记塞进去。” 经过了一个叮咣五四嘁哩喀喳的夜晚,主要形式基本确立。我一人儿占据堂屋儿,姚子和小金脸儿在西边儿坐镇,书记把持东屋儿,基本上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就目前的情况局面个人战斗星级性价比喜欢的内裤颜色等各项指数来看,我这边儿是最弱的,书记是最强的。保守估计,就是我们仨人儿一起顶上,以我对书记的不完全了解,也还远不是他的个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也没觉得突然多出俩大小伙子少了一大老娘们儿对我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老实说,有点儿不习惯,不多,就一点儿。现在我突然觉得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便了,没什么胆儿在院儿里裸晒了,光个膀子都得琢磨琢磨。毕竟这屋儿里总共四个人儿,剩下仨都对我有意思。不知道四个同性恋在一块儿会有什么视觉效果,反正我个人的亲身的体验是有点儿震撼。 怎么说也是四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大小伙子小老爷们儿,况且我们几个不但不蠢不笨不粗不鲁,至少是他们三个,而且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基本上,我现在每天的作息是这样的:每天早上被姚子粗暴的叫起,趁着小金脸儿和书记的视觉盲点,在我脸上涂一遍口水权当洗脸。吃小金脸儿做的早饭,喝书记熬的粥,然后四个人浩浩荡荡一起上学去。有时候儿早上没什么正经课或者是老头儿老妖的课,我和姚子就在家且死儿。小金脸儿是好孩子,书记就是不上课也有一堆书在系主任办公室等着他看,他们俩就一起去,尽管不是手拉手,也是说说笑笑南腔北调儿的。 总的来说,没什么冲突,充分落实国家政策,我觉得几乎可以成为和谐破四合院儿的典范。书记喜欢我的事儿,他没提,我更是不带说。姚子和小金脸儿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也懒得管了,反正都这样儿了。书记到底为什么来,我也没问,估计他那么好的脑子,肯定是有我最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四个人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特别别扭的,毕竟都是老爷们儿,就当住宿舍了。我意外的发现,书记也是北京人,只不过他说话不像我是的,也没甩着满嘴的大京片子满街跑,人家那是标准的普通话。这让我在意外之余,也对书记多了一份战友般的革命情感。姚子是海南的我早就知道,小金脸儿从大连来这我也是刚了解。不过还好,他们都是很小就来了北京,而且小金脸儿比恶劣的姚子好了许多,并没有死乞白赖的用他家乡的土语,而是顺应大趋势普通话说得比我都标准了许多。 尽管没有什么不习惯,但是生活艰难了许多,首先是钱的问题。好在,书记小金脸儿都很自觉,俩人儿一起主动拿了一小盒子装钱。小金脸儿对它就像对自己的孩子,恨不得每天都往里喂点儿,也不怕撑着,但我是乐意之至,毕竟给钱谁不要啊。 饭桌上多了俩人,买菜的任务本就艰巨,现在更是到了家难当头的关键时刻。这时候儿,更是体现我的男子气概人品作风和敢作敢为的精神的当口儿。这个我们还是很民主的,用扑克牌比大小来解决问题,抽出牌最小的负责买一个月的菜。我特地去后街找二李要了副扑克儿,为了还剩下的多半个十二月份的伙食问题。 四张扑克面朝上出现在桌上,分别是:J,Q,K,A。 果然,我事先压在屁股底下的老K是霹雳无敌的,眼看赶上老头儿的吐沫星子了,就是有点儿弯。小金脸儿手里的是Q,看来这家伙也是个蔫儿屁不算什么善碴儿。姚子拿的是最小的J,正宗的倒霉孩子。书记攥着枪在那儿阴笑,这结果只是证明了,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哎,我和书记小金脸儿分别按顺序拍了拍姚子的肩膀,书记第一,我第二,小金脸儿垫底儿,充分体现了在这个不大的天地里的实际地位排名,表达对他的哀痛以及惋惜,同时对自己幸运的逃过了这个月的买菜任务,能够成功避免与一帮类更年期的家庭妇女为了块儿八毛屁大的事儿来回捯饬,而损伤了个人形象。 姚子一脸菜色,绿莹莹的,倍儿有感觉,一看就是和蔬菜打交道的主儿。 自此之后,常能看见姚子挽着裤腿儿,叉着腰,两边儿的手上挂了五个塑料袋儿,左三右二,行走于我们家附近的大街小巷。因为表情过于狰狞,整张脸愣拧巴成了向日葵,口中不时伴以咒骂,动不动就你老母他老娘的,日积月累,人称姚家一枝花儿。 接着是洗澡的问题。 我这人,别看大大咧咧粗粗鲁鲁满嘴放炮,但是千万甭怀疑,我是个有洁癖的人。我每天都要洗澡,寒暑不断冬夏如常,只是冬天一天一次,夏天一天两次或三次。而且我还不是那种一般秃噜的冲澡,必须得洗干净了,头发尤其不能不洗,应该是男的里洗得最干净利索的那种。姚子书记小金脸儿仨人儿加起来都没我事儿多,但怎么也得夏天一天一次,冬天两三天一次,他们倒是没什么洁癖。本来和姚子我们俩还算挺好,毕竟就俩人儿,现在加上书记小金脸儿,就一个洗澡的地方儿,显然不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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