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那些狐朋狗友散在各班一大把的家伙他都随意写两句话,写到腻了还在卡片上签个名而已,最後将视线放到那张纸上头,别扭地裁了卡片大小,拿来毛笔与砚台、墨条,越磨心越不静,墨汁还因为他太过粗鲁的动作喷出几滴。 沾来水稀释,他顿了顿,最後随笔勾画了覆著一层雪的枯树,与几只远山那头的鸟,即使画面看来不错,他也忍不住骂自己画这什麽没新意又看不出所以然的东西。 最後在一旁落下一个「乐」字,翻开里头,拿来专门写书法的毛笔,流利顺畅地写下圣诞快乐,竟也写得清逸,他乾笑两声,这还要拜爷爷从小逼迫他习毛笔字之赐。 等墨汁乾了,他小心翼翼地装入透明袋子里,藏在书包最里层,心中有些兴奋与不安。 隔天圣诞节,梁佑乐老早将卡片一张一张发出去,要他们跪著领赏,唯独于青礼那张送不出去,反覆犹豫好久,心想自己这样不是汉子,正准备抽出那张卡片,就见于青礼被叫出教室,教室外的是他那个娇小可爱的女朋友,今天神色里都带著羞怯。 萧翰「哦」了声:「有女朋友真好啊……」 阿白咳了两声,示意萧翰住嘴。 梁佑乐就死死盯著他走出去,低头跟他女朋友说了两句话,女友一会抬头看他一会低头害羞地笑,然後拿出一个礼物塞给他。于青礼楞了楞收下,竟也拉出笑容,还笑得非常温柔,让梁佑乐稍稍眯起眼。 接著那个小女友看看时间,像是在说得回去了之类的话,于青礼点头,小女友离开两步,又绕回来,突然踮脚轻轻在于青礼嘴边碰了一下,然後连忙满脸通红地跑掉。 班上的同学们倒抽一口气,有惊讶的有八卦的还有看好戏的,阿白翻翻白眼,知道惨了。 果然于青礼一回来坐下,梁佑乐就踹桌子站起,气得直接走出教室,那天没再回来,书包还是让萧翰替他送回家的,那张卡片理所当然也没有送回去。 那年寒假,听闻于青礼已经决定要出国留学的事,梁佑乐只是淡淡地问了告诉他这件事的阿张一句:「那他女朋友呢?」 阿张欲言又止,後来只说不知道。 然後时间匆匆过去,冷冬褪去,春天热得跟夏天没两样。 高三的五月,大学学测前的某个周末,梁佑乐躺在画室中,热到脑袋发昏,眼神迷蒙,眼前什麽都看不太清,唯有白纱覆盖视线,覆盖意识。再醒来时,他突然急忙跑到画室一角,翻出那张曾经为了美展而画,最後却没有送出的画作。 颤颤著掀开画布一角,他看著画布内少年随意的坐姿,眼神渺远,发丝轻扬。 「于青礼……」 单手抚上画作,却隔了一些距离不敢真正碰触到,怕碰了就弄脏了,怕碰了炭笔上的画会糊了。 于青礼,于青礼。 他猛然站起,拿来水彩,张罗画布,重新用水彩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作品,这次画中的人多了颜色。透明水彩层层叠叠盖上,一圈又一圈颜料。 像是神经病一样地画了一下午,画完後他画笔随意一扔闭眼躺下,莫名想哭。 于青礼,于青礼……二又二分之一分割青春(19) 晚上八点,当于青礼打开门看见梁佑乐一身酒气地站在他家门口冲他笑的时候,楞了片刻。 看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连忙扶住他:「你去哪里喝成这样?」 梁佑乐打个酒嗝,傻笑道:「于青礼,你……你理我了喔……」 于青礼皱眉,也不能放他烂醉地倒在街头,只好先将他拉入屋内,正巧这几天没人在家,否则被妈跟姊姊看到梁佑乐喝成这个样子那还得了。 一路将梁佑乐拖上房间丢在床上,于青礼累得直喘。一边替对方将鞋子袜子脱掉,他一边责问:「你为什麽喝成这样?你成年了吗?」 梁佑乐:「我──我──我忘记了……」 于青礼一股气冲上喉咙:「什麽忘记了!」起身要去拿湿毛巾,梁佑乐突然扯住他衣服,左扭右扭最後滚到地上。 于青礼赶紧蹲下来问:「有没有摔到头?」不过又想想反正这家伙摔到头也没差了。 梁佑乐抬起脸看他,眼睛对不著焦距:「于、于亲你……你要去哪里?」 于青礼无奈道:「我要去帮你拿毛巾擦脸。」 梁佑乐突然脸色一变,攀著于青礼爬起来大骂:「你少骗我了!你骗我也没用!我知道你要去找你女朋友──你要去找她──」说到一半突然哽咽,梁佑乐咬咬唇,又骂:「干!我都知道啦!」 于青礼脸部表情扭曲,十分想打他,不过看在他现在喝醉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於是端出耐心来哄:「乖,我没有要去找她,我去帮你拿毛巾。」 「为什麽?为什麽帮我拿毛巾?」 于青礼笑得很扭曲:「因为你现在是酒鬼。」 「我不是酒鬼!你再说一次拎杯是酒鬼拎杯就跟你拚命──!」 「好好好,你不是酒鬼,你只是普通的醉汉,好不好?你只是普通喝醉的家伙,可不可以?我去帮你拿毛巾。」 梁佑乐歪歪斜斜跪坐在地上,神色恍惚地点头。 于青礼松一口气,刚要踏出房门,梁佑乐在後头突然又开始大吼。 「于青礼──于青礼你这个混帐──!」 于青礼停下脚步,忍著,继续往前走。 出了房门在走廊上,还能听见梁佑乐跟杀猪一样地乱叫,把于青礼骂得比畜生还不如,一边替他拧毛巾的于青礼心里暗自盘算,他再这麽吼下去,自己乾脆拿毛巾塞住他嘴巴算了。 拎著毛巾回来,梁佑乐还在骂,只是大概累了,声音小了许多,隐约念著:「于青礼,于青礼你王八蛋……不是人……畜生……畜生……」 「于青礼……于青礼……你他妈的交了女朋友,得意个屁……」 「于青礼……于青礼。」 于青礼站在门外,听这声音总觉得他像是哭了,心里想醉汉果然难以控制。 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梁佑乐用孱弱的声音道:「于青礼……我喜欢你,你都不知道……」 于青礼心头一震,心跳不晓得是快还是慢,说不准已经停了,站在房门前,一时间却进不得。 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房内突然又一阵哭嚎:「于青礼──我想吐──!」 在心里骂声混帐,他连忙推门进去,拚死拉著梁佑乐去厕所,一边拉一边警告:「你敢吐在厕所以外的地方,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梁佑乐又想吐又不敢吐,半眯著眼任他拖,委屈地呜咽。 好不容易处理完失去控制的醉汉,梁佑乐已经沉沉睡去,身上一身呕吐味,于青礼本想替他换掉衣服,手刚碰到扣子,又缩了回来。当天晚上他将梁佑乐赶到地上睡,一边赶一边骂:「恶心死了恶心死了都是这个味道……」然後躺上床,不太安稳地睡了一觉。 次日,梁佑乐是被热醒的。一醒来就头痛异常,他扶著脑袋,发现自己竟然在于青礼家,楞片刻记忆才涌上来。于青礼不晓得去哪了,他靠在墙边,头痛欲裂,又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很恶心,突然看到小茶几上放著一套衣服,估计是于青礼的,又压著一张纸写著:「睡醒就去洗澡,脏死了。」 稍稍不愉悦片刻,他又闻身上味道,真的很难闻,只好乖乖地抱著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後于青礼正坐在房内,面色难看。 梁佑乐有点心虚地走进去,站在门口别扭地说:「那个……不好意思……」 于青礼看他一眼,指指桌上的冰:「早餐。」 梁佑乐看著冰,感谢两个字滚在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马的,谁家早餐吃冰。」 于青礼一把拿过冰拆开咬下,恶狠狠道:「我家。」 梁佑乐看他心情很差,昨天自己这麽麻烦人家,他也很识相不敢惹脑他,於是乖乖地拿了另一只冰靠在床边吃。 冰是便利超商卖的便宜苏打冰,一边将冰含在嘴里舔,梁佑乐看著窗外灿烂到刺眼的阳光,突然觉得于青礼肯定是走到便利商店去买早餐,热到发火才买冰回来。 于青礼也静静地吃,半晌才问:「你昨天怎麽醉成那样?」 梁佑乐臭著一张脸回答:「不知道。」 于青礼险些捏断冰棍,还是忍了下来:「……那你干麽来我家?」 梁佑乐依旧臭著一张脸:「不知道。」 「……那你现在干麽在我家吃冰?」 「……不知道。」 于青礼咬牙,不问了。 梁佑乐将冰棍扔在桌上,又拿了另一只拆开吃,吃的速度远不及太阳融化冰棒的速度,糖水滴滴沾到手指上,黏腻的感觉让梁佑乐更不耐烦,几次伸出舌尖抢救那些即将滚到手上的糖水。于青礼瞄了他一眼,没作声。 过一会,梁佑乐含著冰棒问:「……你跟你女朋友怎麽样?」 于青礼神色微妙:「……什麽怎麽样?」 「……算了,没有。」 于青礼:「……你学测准备得怎麽样?」 梁佑乐舔掉手指上的冰,随意道:「喔,不错啊,有信心考上台大。」 「台大的什麽?附近的补习班吗?」 「……干。」 静默片刻,梁佑乐又问:「那你要去当洋鬼子的学生计画准备得怎样?」 于青礼冷笑:「不错啊,很快就能变成洋鬼子的学生了。」 梁佑乐眼角抽搐几下,语气僵硬:「喔,恭喜你啊。」 「不用不用,反正是一定能当的。」 梁佑乐气闷,咬著冰棍抹汗。手上的糖水跟汗水混在一起,又黏又腻,让他倍感厌烦。 过许久,于青礼才又问:「梁佑乐,我再问你一次……你昨晚为什麽喝这麽醉?」 这回没回嘴,梁佑乐咬著冰棍,不吭声。 淡看他一眼,于青礼又喊:「梁佑乐?」 「……」挪开视线,梁佑乐又觉得眼前被热到一片模糊,连脑袋都热轰轰的。 于青礼压低声音,沉沉问:「梁佑乐,我问你最後一次。」 蝉声大作。 逼近震耳欲聋的程度。 「──你昨晚为什麽喝成那样?」 梁佑乐闭上眼,于青礼的声音低低撞入耳膜,酥酥麻麻地让他忍不住屈起手指,拿指甲掐入肉中。 夏天燥热,热到让人逼近疯狂。 台湾的夏天,根本是一种酷刑。 不自觉扯扯衣襟,却散不去那阵蒙得人晕眩的热气,他微微张开口喘息,想著去喝水,却不自觉凑近于青礼,一手抓上他身上的衬衫,闭著眼鼓起勇气凑近对方嘴边,伸出舌尖轻轻舔著。 于青礼一瞬间浑身僵硬,尔後缓缓叹息。 蝉声遮盖不了心跳声,阳光热不过急遽上声的体温,梁佑乐突然想哭,突然想抓著于青礼就胡乱哭一场。 ──我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梁佑乐想自己似乎真的哭了,又好像没有哭,他不敢睁开眼,害怕看到于青礼的表情,害怕一睁眼这瓶装著夏天的瓶子就被砸碎了,而自己最後的勇气也会摧毁殆尽。吻是苏打冰的味道,甜甜的,腻腻的。 他刚想退开,突然肩上被人使力一推,他重重跌到地上,来不及喊痛,于青礼的唇便凑了下来,用近乎报复的姿态啃吻,唇上又痛又麻,脑门却一阵麻,麻至耳朵,麻至颈项。不自觉伸出舌尖与于青礼碰一碰,唾液牵出银丝,在扯断的那一刻段落在他嘴边,被于青礼低头吻去。 当对方温热间又带著冰棒凉意的手叹向梁佑乐裤头,梁佑乐有些痛苦地皱眉呜咽,长睫不断轻颤著,于青礼忍不住低头去吻,一路亲吻下来,吻过他视线涣散的眼,吻过他轻轻呻吟的唇,吻过他敏感的颈部、锁骨,吻过他的乳首,吻过他腰侧,吻过他大腿,最後轻轻含住他半勃起的性器。 梁佑乐身体一紧,缩起的手指抓到泛白:「呜……啊啊……于青礼……」 不顾他的扭动求饶,他执意吞吐那因为自己的舔弄而逐渐硬起的性器,梁佑乐难耐地轻喘,抓著于青礼的发,断断续续地呻吟。 突然对方腰微微抬起,痛苦地压抑过高的音调,最後化为急促的喘息。于青礼擦拭掉嘴边的精液,撑著身子俯看眼带水汽,尚缓何不过来的梁佑乐,突然浅浅笑了,梁佑乐却觉得他笑的一点都不开心。 笑的时候,眼中应该要有快乐的样子,眉头也不该是隐隐压著,嘴角更应该要是开心扬起的。 于青礼你笑得一点都不开心。 你为什麽要笑得像在哭?为什麽要这麽难过? 将头轻轻靠在梁佑乐肩边,摸著梁佑乐的腿抬起,他一边低喊:「梁佑乐?」 「嗯、嗯……?」後穴被用手指一根两根抵著,试探几下後压入,没有任何润滑,他痛得低叫,于青礼只停了停,又继续动作。 「你为什麽亲我?」 「嗯……我……」 不耐地倒了些水,水大半沾在地板上,于青礼就著水又插入,梁佑乐痛得一缩,反应不过来应该怎麽回答。 于青礼又问:「你为什麽亲我?说啊?」 「我、我……」痛得直抓于青礼衬衫,胡乱抓皱了。他连牙关都隐隐发抖。 「你喜欢我吗?」 「我……」 抽出指头,于青礼拨开梁佑乐湿透的前发,淡笑:「你喜欢我吗?」 梁佑乐眼内闪烁,刚想点头,感觉到对方将性器抵上自己尚不太适应的後穴,他呜咽一声,咬著唇承受对方缓缓压入。 他突然发现,于青礼根本没打算让自己回答。 「梁佑乐……你之前……」压抑著身下刺激而连带起的喘息,他低声问:「你之前,不是说,我做不出荒唐的事吗?」 身下被重重一顶,梁佑乐咬著唇,却含不住呻吟。随著于青礼的动作,他隐隐约约觉得一阵酥麻感蔓延上腹部,压得他忍不住想缩起腿,又让于青礼分开。 「啊……啊啊……!啊……」他皱起眉,紧张又害怕地抓住对方手臂。 「那现在,现在……」擦了擦梁佑乐不断流下的汗水,他喘著笑了,这回笑得灿烂许多,却依然不开心,甚至带了一点自我毁灭的厌恶感:「那现在,梁佑乐我告诉你……我想做的荒唐事是这种,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z∷∷y∷∷z∷∷z∷∷∷ 二又二分之一分割青春(20) 梁佑乐突然想起,之前……忘记是什麽时候了,他怂恿于青礼去看绕境的事情。记得那次是八千岁出巡,一群被困在教室里上课的高中生频频往窗外蓝天去看,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引得正在讲课的老师皱了皱眉。 「有没有功德心?不知道这是学区吗?」老师碎念著骂。 底下一个男同学则咕哝道:「选举的立委都不知道了,八千岁这麽忙怎麽知道?」然後被老师冷看了一眼。 于青礼当时正自己在课本画起记号,刚翻下一页继续画,就听见身旁梁佑乐用羡慕的口吻喃喃念:「真好耶……」 于青礼看他,好巧不巧被梁佑乐发现。梁佑乐回过头来撑著脸冲他笑:「科科,读书人不知道这种事吧?」 淡淡收回视线:「说得好像你不是读书人一样。」 梁佑乐又看向窗外,用很欣羡的眼神。 「小时候,都会去看耶。」 于青礼不理他,梁佑乐继续说:「好想去看喔……啊,我小时候跳过车鼓阵喔。」 「……是喔。」其实于青礼不知道何谓车鼓阵,脑内的想像非常奇怪。 梁佑乐突然又看他:「欸,我们跷课去看好不好?」 没想到他会这麽直接地问,于青礼一愣,竟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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