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听到叫声,秦时光转头看去,正看见戴法尔斯蹲在一家小店门前,缩著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两手放在膝盖上,正低头和一盆子乌龟大眼瞪小眼。“这些乌龟好可爱!” 秦时光心里奇怪著,这麽个大个子怎麽会觉得那些钱币大小的巴西龟可爱。 走到他身边,和他一样蹲下来,一盆子的绿豆小眼,眼神中似乎还对他们两个人类很不屑。 “好可爱好可爱……”戴法尔斯不停喃喃,大有为其倾倒之色,突然猛地握了秦时光的手,把他吓了一跳:“老师,我们买一对好不好?” “不好!”秦时光马上恼怒地抽回手。 “怎麽这样……”青年不满嘟囔著,想到什麽马上又热情起来,使劲地凑近: “没关系,我买了送一只给老师吧,老师敢不要的话我就丢掉它!” “喂!你也太卑鄙了吧!” 秦时光正想再说什麽,只见戴法尔斯得意洋洋地夹起一枚,看它四脚乱舞:“这小东西是死是活,就看老师点不点头了哟,老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吧?嗯?……老板!我要,”他竖起两根手指:“男的和女的!” 後半句话他是用蹩脚的中文说的。 秦时光一边碎碎念著“真卑鄙。”一边不情愿地接过金发年轻人递在他手里的小缸,占据手心那麽大小的玻璃缸子,装饰著几枚彩色石子,上面小小的金钱龟爬著,不知为什麽看著那绿豆小眼里竟是有几分期待的。 “别这样看我啊,我又不是自愿养你的,以後夥食不会好哟……”秦时光碰碰它的小头,念叨著。蓦地感觉到头顶热切的视线。 “老师,我会和你一起养的,都养在老师的办公室好不好?” “唔……好。”秦时光勉强答应,心想这绝对不是看在小龟主人的面子上的。 戴法尔斯又说道:“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老师。” 话题没头没脑地突然转向,让他被呛到一下:“啊?那,那又怎麽样啊!” “我们家族的人,一直都有遗传的嗅觉,对气味的分辨特别灵敏。所以,第一次闻到老师的气味时,就知道你是和我荷尔蒙相配的人。” “……” 夜市昏黄的灯光映在高大的异国青年垂下的蓝色眸子上,勾勒出连睫毛也根根分明的英挺轮廓。他手里握著另一只玻璃缸子,轻轻和自己手里的玻璃缸子撞在一起。两只小龟隔著两层透明相望著。 “我们就像它们,既然彼此都已经这麽明白地看到对方了。可是还是不能在一起活著。” 海风中温柔的语气弄得秦时光心慌起来,说话也变得畏缩: “我还是搞不清楚,我比你大好几年,又是老师。你到底喜欢我什麽啊……?” 戴法尔斯侧著头,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然後说道:“老师很帅,工作起来认真的样子就更帅了,又是那麽一个有责任感的人。被小小欺负的的时候,狼狈的样子也很可爱。有时候心里的想法死都不愿表现出来,宁肯憋在心里烂掉。这样口不对心的毛病我也很喜欢。” “……” 秦时光微张著嘴,听他把自己形容得像个傻瓜一样。 “老师,你面对汪律的时候,和昨夜被我含著,那种更快乐?” 英俊的薄唇吐出下流的话语,却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协调的感觉。 “你……” “哪一种呢?”对方步步紧逼。 “这根本不能比较!” “怎麽,他连用嘴都做不到吗?他不能让老师快乐吗?” 年轻人倔强地一遍遍问著,秦时光被那双蓝眸子看得心慌意乱,一转头,看见自家妹妹正在不远的店里,拨弄著一架贝壳风铃。女孩昂首的姿势逐渐让他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戴法尔斯,你想要答案吗?可是这个问题,等你和兰兰分手了,才有资格问。” 他抬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这麽对他说。对方沈默地听著,在海风中飘扬的金色刘海下,蓝眸子渐渐深沈。28. 这次的海岛旅行总算结束了。重回大学讲师忙碌的职责中的秦时光,每每看著办公桌上被并排放著的两个小玻璃缸子,心中就有异样的感觉。 戳戳。把你们从海岛带回这气闷的数学教研室,你们也很郁闷吧?小龟绿豆小眼骨碌一转,爱理不理地瞥了他一眼。 没办法,动物总是对喂食的人最好。秦时光苦笑,想起那个每每以喂养动物,替换花瓶鲜花为名在自己办公室流连不去的人。 他现在也不再阻止戴法尔斯的出现了。海岛旅行之後,似乎真的认定了那家夥只是个喜欢性骚扰的古怪家夥,危险程度就和随时爱扑人的大狗差不多。虽然一开始总是被大老远摇晃尾巴飞扑而上的冲劲吓到,时间一久也就自然而然,知道那是狗狗表现亲热的方式而已。即使被舔了满脸口水不是什麽愉快的感觉,可是憨厚的充满希翼的眼睛也会令主人管教的扫帚打不下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像他这样寂寞久了,对时不时晃来给个灿烂笑脸的人,怎麽也无法硬起心肠。 只是,桌子上的两只小龟,秦时光还是给分了缸子住。 “为什麽不养在一起呢?”过来讨教问题的学生曾经奇怪地这麽问过。 秦老师淡淡笑著回答:“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一对啊,硬凑起来会打架的。” “哎?乌龟会打架?第一次听到有这种事耶!” 秦时光没有说什麽,只是习惯性的叩著缸子,里面的小钱币探出墨绿的小头,谴责主人造谣似的瞪著自己。 本来在大盆子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凑巧被同一个人买回家罢了,难道这算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吗? 趁学生不注意,秦老师偷偷回瞪了回去。 海岛旅行回来的第七天,中午,秦时光正在做备课笔记时,桌上电话响了。 抬眼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号码时,他微微笑了起来。这是汪律在中国的手机号,这家夥终於回国了。 “喂?时光?”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比走前轻松一些。 “回来了?” “嗯。我刚刚下了飞机,就给你挂了电话。” “那边的急事解决地还顺利吗?” 汪律是因为临时接到美国的电话,才急匆匆地中断和他们的海岛旅行,赶往美国的。 “还可以……”对方含含糊糊不愿多提的样子,然後又说:“今晚一起吃饭吗?你来我家。” “可是……”秦时光本想说晚上有数学系聚餐的,但是对方立刻在电话里补了一句:“我想你了。” 略微低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里酥痒。 “……好。”他轻轻答应了。虽然旁边没有人,可是脸上还是浮起了红晕。 晚上的时候,秦时光来到汪律家,一进门竟看见餐桌上已经一片狼藉。 “你这个家夥,不等我一起吃饭的嘛?”他抱怨著,反身关上门。汪律很早前就给他家门钥匙,所以他连敲门也不用直接就进来了。 ……似乎这样的情况,敲门也没用了。 只见房子主人大手大脚地摊在床上,一身的酒气已经睡死过去。 “怎麽醉成了这样?”秦时光皱起眉走到床前,推推汪律,男人“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於是他叹口气,抬手帮他脱掉外套和衬衫。 脱到一半时男人醒了,醉眼迷蒙的眼睛看著秦时光。 “你……唔,你怎麽来了?” “你叫我来的。”秦时光一边回答一边解他的领带,该死,这领带系得好紧。 男人喉咙里含混地发出咕哝,然後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 亲吻。 舌尖接触的刹那,一股火热简直要透肤而出。秦时光被抱地紧紧压在床上,动也动不得,只能由著他亲。 29. 舌尖接触的刹那,一股火热简直要透肤而出。秦时光被抱地紧紧压在床上,动也动不得,只能由著他亲。 醉鬼喃喃著,睡意下去了,酒意却冲上来,接著不停地啃著自己的锁骨。好像那是什麽美味的肉骨头一样。 於是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够了,汪律,快点躺好睡觉。” 他使劲推开他,男人沈重的身体压上来,隔著衬衫亲吻著自己的胸膛,因为酒精的关系,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只是趴著乱亲著,可是秦时光知道他是在寻找自己的ri首。 他推开他刚站起来,又被男人不依不饶地拉下去。 “你喝醉了就只会发情!”忍耐到了限度,秦时光踢了他一下。 男人吃痛哼了一声,反而更加清醒一点了。 “时光,时光……”他喃喃著不停呼唤著,手指插入他的黑发。 本来可以脱身走人的秦时光,被男人这麽一声声叫著,态度反而软下来。迟疑著依旧躺著,任他把自己压在枕头上。 “我说,有什麽烦人的事吗?惹得我们汪大少借酒浇愁这麽烦恼?”秦时光笑著问道,顺便手指继续翻动,和那没有解开的领带缠斗。 “不能说……” “为什麽不能说?” “因为我怕有人会生气。” 秦时光的手指停了下来:“谁?” 对方拿眼睛瞥他,然後往前一扑又开始又亲又啃。 “我爱你……” 模糊间听到男人在酒味弥漫的卧室内这样的诉爱。秦时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继而手指轻轻一转,对方的领带终於解开了。 接著,他放松了身体。任男人将身躯覆盖在自己身上。 两人就这样过了胡天胡地的一夜。 清晨,浅白的天光透过淡灰棉布窗帘,微微照亮了一床的狼藉。深蓝色床单上交缠的两具男性躯体裹著凌乱的织物,随著睡眠呼吸节奏微微起伏著。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彻室内。 秦时光揉著额头,昏沈沈地从凌乱的织物间半抬起身子,腰筋兀自跳疼著。昨夜汪律喝醉了下手不知轻重,生生把他折腾惨了。 起身一看,只见汪律手机在床边小几上鸣响著。他瞥瞥身边的男人睡得正香,就替他探出身把手机拿在手里。 明亮的屏幕上是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 长美。号码是美国的。 唔……女人麽?秦时光揉揉眼睛,迷迷糊糊正打算按掉,不留神却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个年轻男人急急的声音。 “律哥,你从昨天起就不接我电话?怎麽了?到中国了麽?……我和你说的事,你有没有认真考虑?其实,我不想都用这种法子叫你来……” 秦时光忍不住咦了一声。对方立刻轻抽了口气,沈默了。 “你找汪律吗?”他小心地问道,顺便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现在不在手机边,有事你过会儿打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轻轻“哦”了一声,挂了电话。挂机声响起的前半秒,秦时光真切地听到了一个短促的英文音节: “该死的!” 虽然这个音节短得仿佛错觉,可是秦时光却是真切听到了的。 他捏著手机发呆,隐隐约约想到了什麽,又觉得应该不是那样的。空旷的卧室一片寂静,只剩下男人睡眠中细细的呼吸声响在身畔。 大清早沈浸在早起和昨夜纵欲的低气压中,秦时光就这麽一次次数著男人的呼吸,大脑发空,发了好半晌的呆。突然,迷茫的视线落在床前的锺上。 “哇啊!!!这麽晚了啊!今天我第一节有课啊!” 秦老师扔下睡觉的男人,匆匆穿上衣服,扶著酸痛的腰夹起公文包就跑了出去。 好容易赶上第一节课,翻公文包时却发现备课笔记被自己放在了另一个袋子里,落在了汪律家。打算随便讲几道题搪塞吧,但期末在即,差了一节课的进度都是麻烦的事。秦老师手指扶著讲台,看起来表情如常,其实暗地里已经在头疼不已了。 “同学们,上新课前,我们先来把以前的知识复习一下……” 临时出了个缓兵之计,眼角瞥到课堂中间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他的膝盖悄悄颤了一下,突然觉得腰更疼了。 30. 临时出了个缓兵之计,眼角瞥到课堂中间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他的膝盖悄悄颤了一下,突然觉得腰更疼了。 终於熬过了没有备课笔记的一堂课,秦时光回到自己在数学楼的办公室,刚放下公文包,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时光,今早怎麽这麽早就走了?” “嗯,有课。” “抱歉我昨晚喝多了点。” “我是没见你喝得那麽醉过。” “我……昨晚是不是很过分哪?” 原来他什麽都不记得了,秦时光下意识地伸手去扶酸疼的腰。 “还好。……和平时差不多。” 那边传来松了口气的声响。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咦?我是那麽小气的人吗?只是你以後别闷喝那麽多酒,对身体不好。” “唔,我知道了啦。” “汪律,”他迟疑了一下,开口:“有什麽麻烦的话,一起商量解决吧。虽然我对你的生意完全不懂,但至少可以听你发发牢骚。好过你一个人喝酒烦恼。” 对方沈默了一会儿:“时光,你不必替我担心的。” “那就好。”他喃喃著,一时不知道再说点什麽了。“那我工作了,你也好好努力吧。” “嗯,拜,sweetheart.” 坐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麽心神不宁的,想要批改作业,一贯烂熟於心的公式居然记错了,导致计算的答案出了偏差。秦时光心里一阵烦躁,“啪”地合上了书本。 早晨手机里传来的那句“该死”依旧隐隐约约浮起在耳边。 为什麽因为是自己接了电话而如此懊恼呢?他知道自己吗?那个有著偏女性名字“长美”的年轻人,从语气判断,似乎是和汪律很熟的样子。 可是汪律一次也没和自己提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秦时光盯著桌子上装著小龟的玻璃缸子发呆,心里的不安像远方的波浪般缓缓压上来。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理了理桌上的东西,走了出去。 汪律开的建筑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离自己的学校并不远,搭乘地铁过了三站就到了。 这里秦时光曾经来过几次,是位於市中心地段还不错的写字楼,附近就是地铁站,交通方便,租金相对也不那麽昂贵,所以很多刚起步的小公司,比如贸易,物流代理,IT之类的,都选择了这里。 但用汪律的话来说,因为同是小公司,所以很容易感觉到商场竞争的残酷,刚搬来时还点头打过招呼的邻居,没两个月可能就因为破产,收拾办公用品走人。甚至有些债台高筑的,债主都杀上门来把值钱的东西统统搬走。 “在美国的时候,老外同行们都说中国的钱好赚,我看,如果是不了解中国国情和市场规律,即使拥有再多的专业技术,也会一毛钱都捞不到的。” 汪律就曾经这麽和秦时光抱怨过。 走进尚算整洁明亮的大堂,看了接待台前排列地整齐的公司名牌,很快找到了汪氏建筑设计事务所的所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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