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光犹犹豫豫地,一边站著等电梯,一边还拿不定主意上去要跟汪律说些什麽。 其实因为一个误接的电话这样微不足道的原因,就找上门问话的确有些反应过度,见了面秦时光也未必能把心中的疑惑明白问出来,只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平息那隐隐约约,不知因何而起的不安。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秦时光一边想著一边看电梯门上倒映出自己的脸,打理地还算整洁的男人,昨晚没有睡好而导致眼圈青黑,表情困惑而尴尬。 这时候,身後走来一男一女,似乎是公司同事的样子,也和他一起站著等电梯。两个人似乎讨论到了什麽热切的事,音量越来越大,即使秦时光此时心事重重,也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们几眼。 “……是啊,老板刚回来,这次去了整整一个礼拜……” 半句话刚飘进耳朵里,这时“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那对男女在秦时光之後进来,按了同一层,接著看了秦时光几眼,大概是觉得面生,然後又旁若无人地聊了开来。 “这次老板去美国够久的。” “摆平那边的小妖精费了不少时间吧?” “老板魅力大嘛,我听说这次申报的项目资金迟迟不能到位,就是因为那家夥故意下手卡了的。目的无非是想让老板飞美国一趟。” “哈,看来那人,像传说中一样很有背景嘛。” “XX投资银行风投的分管项目负责人,那对我们来说,不就是个财神爷?何况,他跟我们老板是很有渊源的。” “你消息真灵通啊,跟我说说,什麽渊源?” “这个,不成啦,我答应了某人不说的!反正,老板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熟得不得了了!老板说想要创业,他二话不说,出人出关系让风投给拨了一大笔钱。最好的朋友,也无非是如此了。” 两人说著说著,又看了站在後面的秦时光一眼,大抵是奇怪这人为什麽突然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了他们看。 等电梯到了,秦时光和他们一起出了电梯,然後就一直尾随著他们,其间女人频频狐疑地回头看他。秦时光也不管,直到这两人消失在楼层深处的某间公司里。 大门口的名牌上刻著黑色的,极有设计感的流畅行书: 汪氏建筑设计事务所。 秦时光就地盯著那名牌看,看了很久之後,也没有叫门,只是默默地转身,原路折了回去。 其实,刚才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心中多希望这两个人所进入的不是那间公司。他们的老板不是他所想的人。31. 站在下降的电梯里,秦时光抚著额头,突然觉得腰更疼了,接著好像传染似的,胃也跟著一阵阵抽痛,痛得他弓下身,靠著墙壁直喘气,冷汗也冒出一层。 他勉勉强强地稳定住身子,注视著不断变换的楼层数。那数字一点点地变小,自己的心也仿佛跟著一点点地坠下去,越来越沈重,疲累地好像跳也跳不动了。 自己这是怎麽了?……也许是自己根本搞错了。 早晨电话里熟识很久的语气,在美国的最好的朋友,为了他的创业东奔西跑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的男人…… 这些加起来,又能说明什麽呢?那不过是勾勒出一个亲密朋友的轮廓,那个朋友为他做过的很多事,在他开建筑公司的时候帮了他很多忙,那个朋友又有些古灵精怪,因为想他了,於是恶作剧地卡了项目的钱,就为了叫他过去陪自己喝一顿酒。像汪律那样的男人,自己又不是不了解他,从大学起身边就不乏各色人等称兄道弟,愿意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有的是。在中国是这样,在美国一定也是这样。 大概,自己是真的搞错了。 他微微罗嗦著,一遍遍地这麽对自己说,可是身体还是越来越冷。直觉的恐惧越堆越高,简直快要把自己的心脏埋起来了。 “叮”电梯到达底层,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因为胃疼的关系,膝盖还在轻轻哆嗦著。 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出早上看到过的那串数字,数学的天赋使他对於电话号码之类从来过目不忘。 他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美国的号码。 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听筒里响起了英文的问好声。 他呼吸了几下,干巴巴地问道:“请问,您是在XX投资银行的风投公司工作吗?” 对方对於陌生号码的询问显然有些诧异,可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他的声音感觉相当悦耳,也很年轻,大概是比自己和汪律都小的年纪。 秦时光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麽,嘴在大脑决定前先开口了:“请问……您认识汪律吗?” “嗯?”对方意外了一下:“律哥?我认识他,我们很熟。” “……” “喂?律哥怎麽了?你说话啊!喂?” “……” 秦时光捏著手机,听著这个年轻的声音不停地在听筒里响起。他几乎已经可以描绘出一个远在美国的青年才俊的样子了。 再问下去又怎麽样呢?佐证他们真的是很好的关系吗?他突然觉得兴味索然,没有了继续这个电话的兴致,於是再不理睬听筒里一迭声的询问,按下了挂机键。 突然胃里又是一阵阵抽痛,喉咙里一股酸味直往上窜,他扶住大门,干呕了半天,什麽也吐不出来。 真倒霉,中午一定吃坏东西了,得快点回家,睡一觉什麽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又不是天塌下的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好容易招手叫到出租车,他钻进车里,胃疼地坐不住,只能微蜷在後座上。 “先生,要去医院吗?” 秦时光看了司机一眼。自己已经萎靡到一看就知道是生病了地步吗?他摇摇头,报了家的地址,顺便从後视镜里端详自己。 苍白的,有些发青的脸色,居然是连嘴唇都褪了血色的。黑眼圈因此显得更重了。乍眼一看,果然是一副病得快要挂的样子。 他突然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去见汪律了,自己这副难看的样子,找上公司去哭诉他远在大洋彼岸的“朋友”算是什麽意思呢?这种行为只会像女人一样招人烦而已。 汪律说得没错,经过这五年,他变了,而自己没变。 那个男人中国美国闯荡了五年,早不再是当年网球队英姿勃勃的队长了,自己却仍一步也没出过校园,安分地教书,做一只井底之蛙。 五年前开始,他们的道路就相错而开了。相同的只是,从外表上看起来,他们都老了。 自己过了这五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样团团转地忙著谈恋爱,还是到了这把年纪才谈第一次,本以为从大学时代以来的单恋终於能够幸福圆满,和那个男人会有那麽一点未来的影子可供憧憬。可是,人家却根本未必把这当回事。 那曾在做爱过後的夜晚悄悄筹划过的未来,用细碎的话语低诉著的属於他们两人之间的未来,也许,只是自己单方面一厢情愿罢了。 正在开车的司机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他听到後座传来低低的声音,那个男人嘴角苦涩,蜷在後座居然笑了。 32. 正在开车的司机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他听到後座传来低低的声音,那个男人嘴角苦涩,蜷在後座居然笑了。 回到家打开门,秦时光拖著沈重的脚步走进客厅,抬眼一看居然发现自己的妹妹秦兰兰坐在客厅里。抱著个靠垫抽抽噎噎地在哭。一见到他来了,立刻扑上来: “哥……哥……”女孩叫著,小脸上亮晶晶一片,眼睛红地和兔子相似。 眼泪大概是会传染的,他已经是满满的快要溢出的伤心,一见到这个情景,泪腺差点承受不住。抽了抽鼻子,又使劲眨眨眼睛,好容易才稳住了情绪,没有坏了哥哥的架子。 “又闹什麽事了?”他打起精神,强笑著摸摸她的头发。 “怎麽是闹事?人家这次被打击惨了!” “哦?” 他一边安抚著一边打开药柜的抽屉,那里面还有半包自己常吃的胃药。 “哥……你要给我做主……” 他一边听女孩委屈地说著,一边拆了两粒药。 “我和戴法尔斯分手了……” 手一颤,刷拉──药粒全部撒在了地上。 秦时光呆滞了几秒,才缓慢回过头来,脸上笑地很勉强: “这样啊,也不赖啊,他是外国人,哥本来就说过靠不住的……” “你根本就不懂!”女孩怒道,狠狠跺了跺脚:“他劈腿!他亲口跟我说的!” 哈!今天是秦家受难日吗?他们兄妹居然在同一天遭遇了劈腿?! 秦时光苦笑,低头蹲下身子,把药仔细地一粒粒捡起来。 “哥!你好歹教训教训他!你不是他的数学老师吗?” “那又怎麽样呢?”男子没有抬头看她,静静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 “让他挂门课给我出气!” “兰兰,别任性了。” 看见哥哥低著头只顾著捡药,一副不打算为自己出头的样子,秦兰兰又跺了跺脚,旋风般地跑进房间,“砰”地把大门甩上。 她哪里知道,秦时光一直低著头,是因为实在不知道用什麽表情来面对她。 妹妹因为自己而失恋了……虽然他一直要求著戴法尔斯不要再欺骗下去,可是真的实现了,就隐隐觉得害怕。如果被她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她一定会怨恨死身为哥哥的自己的。 一想到可能的恶劣後果,胃又是一阵抽痛,他细细吸著气,捂著肚子靠著墙壁坐在了地板上。房内隐约又传出了秦兰兰砸东西的声音,夹杂著哭声。 秦时光倒也不是很担心她,他了解自己妹妹从小的性子,有什麽不愉快,发泄够了就爽快了,这次被甩,与其说是失恋的痛苦,还不如说其中自尊受伤的成分大些。 只是,家里似乎也不能再呆不下去了。 至少在今晚,身为哥哥的自己依旧不知道怎麽面对她。 秦时光吃了药,感觉胃疼不是那麽厉害了,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处可去,只有沿著街道慢慢地散步,不知不觉地,渐渐走到了熟悉的街区,居然是走到了自己的学校。 这麽晚的时候,数学楼的窗口居然是亮著的,秦时光有些诧异,於是推开门走上去。二楼的教师办公室里亮著灯,可是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在才对。 他打开门,意外地看到坐在窗边打盹的年轻人,面前昏暗的一盏黄色灯光,倒照得他的睫毛根根分明。 “戴法尔斯……” 在现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秦时光眼前顿时浮现出妹妹欲泣的脸,顿时有几分生气。 男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脸上倒是写著惊喜:“老师!你怎麽会过来?” 秦时光关了门,转过头来: “想过来就过来了。倒是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戴法尔斯难得有几分羞赧:“我也是,想过来坐坐。” 秦时光沈下脸看他,虽然在这个男人面前,老师的架子几乎已荡然无存,但是那仅有的几分脸面也是要勉勉强强维持的,何况他是害自己妹妹伤心的罪魁祸首。这麽一想,语气就生硬了起来: “你今天和兰兰分手了?” 戴法尔斯的蓝眼睛明亮起来,居然颇有那麽点讨赏的架势:“是的,今後我不会再给老师造成困扰了。希望老师能考虑我。” 对於那个伤心的女孩,他居然没有一点负疚的心情。真是个自私鬼。 秦时光气得语气也微微哆嗦起来:“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什麽感受吗?被负了心,会有多麽伤心吗?” 说出口才惊觉,其实自己多少有点感同身受的心情。 33. 说出口才惊觉,其实自己多少有点感同身受的心情。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反倒是仔细端详著他,说道:“老师今天的脸色好差。” “这和你又有什麽关系呢?” 戴法尔斯走前了几步,几乎凑到了他鼻子前,蓝眼睛含著深究的意味: “发生了什麽事?” 秦时光有些心虚。可是口气依旧是硬的:“你以为看到妹妹失恋我会好受吗?像你这样的混蛋,什麽时候为别人著想过?” 也许他什麽也做不了,但他至少可以为妹妹的眼泪讨回一点口头上的报复。这麽一想,嘴巴就停不下来,搜肠刮肚地回忆著骂人的词汇,只恨自己平时记得不多。一天下来累积的伤心愤怒,连同妹妹的份,一股脑儿全倾泻了出来。 “……自私自利的坏蛋,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贪心的美国佬……” 他越骂越气,肩膀也在颤抖了。每骂一句,面前的年轻人脸色就无奈一分。 “为什麽老师每次对著我都会蹦脏话呢?你对著别人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还说!不是你不知进退,老是把爱啊喜欢啊挂在嘴边,还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秦时光骂得气喘吁吁,发丝凌乱地看著他:“都是烂人,你是,他也是……” 後半句的话语说著说著,突然轻了下去,秦时光终於没了骂人的力气,只觉得眼睛酸酸的,他低头努力眨了眨,庆幸眼泪没有掉下来,不然真是太没面子了。 猛然间,面前像家犬般乖乖被骂的男人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秦时光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同时眼睛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蒙住了。 他想挣扎,可是另一只手臂箍地更紧,抱紧了他的肩膀。接著就感觉嘴唇被压住。 秦时光觉得心口一跳,眼前什麽也看不见,对方的嘴唇干脆利落地分开自己的,温暖的湿软滑入了口腔。 黑暗的,温暖的吻。 他拼命扭头想避开,戴法尔斯却不依不饶地使劲亲吻,变换著角度更加深入。同时蒙在眼睛上的手也没有拿开。 “呜……”喉咙深处发出细小的声音,在手心温暖的漆黑中,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倒是因为被亲而湿润了。 烫死人的热度,眼前的湿意,他迷糊地想到,和汪律以外的人接吻了,这就是出轨了吗? 这麽一想,反而自暴自弃地有了“这样也不错”的想法。但由此而生犯罪感让他顿时心生厌恶。 自己究竟在干什麽呢?默许自己的学生亲吻自己,用这样卑鄙的方法来冲淡被背叛的伤心吗? 这样子就能自欺欺人地想:至少自己还是有人要的吗?然後像安慰剂一样寻求一点温暖。黑暗的温暖,盲目的温暖。 甚至是亲著自己的对象,居然还是妹妹的前男友。 这样的自己,卑鄙又可怜。 秦时光呆呆地被抱著,蒙著眼睛任凭亲吻,他的数学思维一向清晰,可是情爱之类的事,原本就是没有公式可套的,於是面对无解方程式,脑子就糊涂起来。 被男人的舌头细细扫著口腔,连牙床也不放过,感觉他的嘴唇不停碾转,重重压著,相扣的嘴唇间一丝缝隙也无。 缺氧的窒息感和高热的温度同时压迫著神经,男人搅住他的舌尖一吮,顿时背脊窜过一阵电流,全身都瘫软了。然後就著接吻的姿势,被两只脚分开架在戴法尔斯的膝盖上,接著,就听到裤子拉链拉开的声音。 “呜……” 他本能地想要反抗,惊慌之下,他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这要命的当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响亮的铃声拉回一点神智,秦时光勉勉强强地把戴法尔斯推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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