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从东街,正奔来一匹似是受了惊的马;眼见那马正朝着屏轩楼奔来。我快步下楼,厅里的不少食客见有马朝这里冲来;不是冲出去看热闹就是要逃。几个小二怎么拦也拦不住,忙乱中;我扯下一块后厅的门帘布,冲出大门。 门口堵了不少人,见那马就要冲过来;都呼叫着让开一条路。我踩着门边的石墩就是一跃,同时两手撑开手中的布帘;对着马仰起的头就是一罩。因为看不见路,马急停下四蹄;还依旧不依不绕地在原地试图跃了几下。我手中紧抓着罩在马头上的布手抚着马的鬃毛,好一会儿,马才渐渐平息下来;四周的围观人见马被安抚。纷纷叫好。。。 我缓慢取下帘布,轻拍了拍马儿的前额;真是一匹好马。 "穆兄。" 听到这声,我才注意到,马上还骑着个人;那人竟出现在这南方的小城中。。。 三皇子-李景浩,笑得一脸爽朗地骑在马上;根本不似一个刚脱险的人。 在屏轩楼中我特意安排了一个楼上的包间。 一进包间,我跪下行礼: "草民穆萧燎,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在窗边一个红木椅子上坐下,笑道: "穆兄,出门在外不必行礼;这杭州真是风景秀丽。还能在这里巧遇穆兄,真是缘分。" 我站起身,不语;为三皇子倒了杯茶奉上,听他继续说: "穆兄归乡了实在可惜,长安现在酷热难耐;这杭州却是气候宜人啊。" "皇子过奖了。"我站在一边淡淡说。 只喝了几口茶,那三皇子已经换了好几个坐姿。 "三皇子,若椅子不适;我可以叫人拿垫子来。"我问 "不用,不用;我只是觉得。。。"三皇子欲言又止 "三皇子您直言就是了。" "穆兄是不是不愿意同我交谈?"三皇子试探地问: "我总觉得穆兄你似乎对我不太待见。" 我淡淡一笑说: "三皇子你言重了。草民怎么敢对皇子您不待见。" "穆兄,你就不要老叫我三皇子;还自称草民;叫我景浩就行了。。你总这么叫,感觉故意在与我拉开身份。"三皇子有些不耐。 "三皇子说笑了,草民怎么敢造次。"我平淡地说。 三皇子皱起眉,思索了片刻后对我说: "那这样吧,我们比上一比;你若赢了。我再不管你如何叫我,若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如何?" 果然,这么不平等的条件;确实有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作风。不过我料想也输不了,堂堂皇子总也不能耍赖。 我点头应允。 "只是不知道三皇子要比什么。"我反问他。 但见他将手中茶盏里剩余的茶水一倒,举起杯子;笑看着我慢悠悠说了三个字: "比饮酒。"两个小二将两坛陈年的汾酒抬上桌子时我有些后悔,三皇子一把剥开酒坛上的泥封,将封纸戳穿;顿时满屋子的酒香。 "好酒啊~"三皇子只浅闻了一下便感叹。 "三皇子不需要什么下酒菜?"我问 "诶,穆兄你这就不懂了;饮酒怎能吃菜。菜的味道可是会把酒香盖去的。"三皇子深得其道地说 三皇子拿着取来的酒勺就剜了满满一勺子酒,这一勺酒少说要有个二两。三皇子把那勺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后大口饮下。喝了几勺,见我在一边;直接用那酒勺取了一勺酒递给我。我接下酒,仰头喝下。辛辣不已的酒液入肚后将腹内也灼得温热。。。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喝酒,我将酒勺还给三皇子,拱手道: "三皇子,您尽兴喝;穆某认输。恕穆某不能奉陪。" 三皇子有些失望地看着我,转念又说: "那穆兄你欠我三个条件。"三皇子放下酒勺继续说: "第一,穆兄以后必须称我‘景浩'不能再叫我三皇子。" "那二和三呢?"我已有心理准备地问 "先留着~等我想到了再说。"狡黠地一笑,景浩低头拿起酒勺又喝了起来。 酒劲后发,我开始头热;但却不难受。我坐在一旁依旧默默不语。大概是景浩见我满面通红问我: "穆兄,可要我送你去休息。" "不必。"我知我有些醉,可人还是清醒的。 醉酒与伤寒有些相似,脸发烫;头发胀,四肢无力。却不难受,更有一种畅然的超脱之感。 实在发困,我草草与景浩告辞后自顾回了屋子,倒头便睡。 殇平故去后,我许久没这么睡过了;梦中见到殇平跑来见我。我骑在马上,殇平也上了马;我们一同在草原之上策马长行。殇平靠在我怀中,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背脊;殇平看着草原说了一句话。而后我就醒了,醒来时;斜阳西下,天东边才才罩上一层暮色。。。 那句话,我实在记不清楚了。。。既不是埋怨也不是夸赞,只是在梦中时;听得我哀伤不已。。 想来,今日与那三皇子李景浩饮酒我真是失态。没想到一个皇子也能这么不羁,葵篱将洗手洗面的水端进来时;嘴里抱怨个不停: "没想到啊,主子你好好一个男子也学那些个匹夫似的饮酒;还好有个一看就气质非凡的李姓公子吩咐我做了些解酒汤,他亲自给您喂下了。不然怕要后半夜也起不来。" "那李公子是后来的?" "是啊~跟在您后脚来的,说是您的朋友;看也不像盗匪。就放他进来了" 我揉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说: "行了,葵篱晚饭不用了;你退下吧。" "啧啧,要我看啊;主子你长得也不比那李公子差。就是有人家对姑娘的一半热心早就抱得美娇娘了~!" "行了~葵篱,我早些帮你找婆家就是了;快退下吧。"我叹道 "主子,你就知道打趣葵篱!"葵篱端着铜盆气鼓鼓地退身出门。 我起身,在屋子里定定地坐着,手里拿着那块玉佩。。。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洛倾风的双眸和殇平的那句在梦中已经记不清楚的话。那句话似乎是 "代替我好好活下去,萧燎。" 直到天边破晓。。。我依旧无法闭上双眼。。。
22章 一夜的辗转反侧,外加酒醉的效果;清早时,头胀疼不已。翻身下床,挑起床头的挂剑就要去院子。迎面被端来温水的葵篱拦下: "啊呀,主子你这衣服还没穿齐备呢!?就要去练剑术了?再好的体魄也顶不住您这么糟践啊。"说着葵篱将面盆放在床边的盆架上,自顾揉起端累盆水的手臂来。 我将剑放回桌上,就着温水拍了拍脸;温水让我清醒不少。穿上外袍,我又提起剑去了院子。以往只是凭空里舞剑,今日却控制不住地砍起院子里的花草。。。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地的残花碎草。最先传进耳朵的是葵篱的尖叫: "啊,主子;这一院子的花都陪您练剑啦!?您真是舍得啊!" 我叹气,道: "你回头再叫花匠来种些就是了。。。" "这不是一回事,不是说有钱就能这么糟践了!" 若是平时,我也就听听了;今日实在心头烦扰。快步又离开了院子。 在屏轩楼,依旧是往日客满嬴楼的热闹;楼外的大街依旧。我独自坐在桌前,书桌上堆着一些要我验看的帐本。这些帐都是由管帐的几个人反复查过,我看与不看都一样。忽地觉得看着眼前这一堆东西憋气得很,抬手就把一桌子的东西甩砸在地。 "主子~息怒~砸了东西,它们又不知道疼;损了钱的还不是您么!"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了。。 "怎么又是你。"我冷冷地质问推门进屋的葵篱 "妾身我这是看您不痛快,怕你继续糟践不是~" "你哪看出我不痛快了!?" 葵篱狡猾地一笑,说道: "主子昨天醉酒时候,躺在那嘴里叫‘平儿,平儿'的;醒了以后那脸色难看地。哎,要是葵篱没这点眼力劲还怎么当丫鬟。" 我扶额,葵篱见我不语就继续道: "主子,昨天送你回来的李公子又来了;我是说您在?还是说您不在?" 殇平死后,我便不见外人了;葵篱跟着我后,也明白我不愿意见外人。从来都是推说我去外地。或是直接说不在。。 提起李景浩,我又开始头疼。。。这人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带他进来吧。"我淡淡地说 葵篱马上蹦蹦跳跳地去引来人。 李景浩一向穿着虽不张扬,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在桌边的靠椅上坐下后,李景浩先是偷偷瞥我。我一脸正色拱手道: "景浩,不知你前来为何?" "穆兄,你身体好点了么?"景浩关心地询问道 "拜景浩你照顾,好多了。"我冷冷地说,若他不是皇子,我一定将他好好教训一番扔出城外。 "那就好~哈哈。"他笑得一脸爽朗,似乎一点都没听出我刚才那句话是在讽他。 景浩从椅子上站起身,将椅后的木窗一把推开;瞬时窗外强烈的阳光撒满屋内。我有些莫明地问: "景浩,你这是?" "穆兄不觉得外面艳阳高照,正是出游的好日子么?"边撑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景浩边说。当我们骑马慢行在西湖边时,我依旧一路无语 突然,景浩策马奔了起来;边驾马边对我大声道: "穆兄,看看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马快!?" 难怪,他的马会被他弄惊了; 不过,他那小马怎能比上我的飞焰,我拉起缰绳也驾马追赶。那日西湖边的游人们,但见两个翩翩男子驾马狂驰;无不让人羡慕惊艳。几里路奔下来,飞焰依然气定神闲;景浩的坐骑已经开始喘粗气。我们在一片湖边草地渐渐慢下脚步,马蹄一踏进细密的淡紫色云英花间时,惊起一大片栖在花上的白蝶。 一片翩天的白蝶,景浩骑马上前;回头对我灿烂一笑。那笑合着明媚的阳光如此耀眼,忽地一阵微暖的风吹来,发丝飞乱。。。白蝶间,阳光下;那个对我笑得明朗的男子。。。我那冰冷的心底也如沐艳阳一般竟渐渐暖了起来。 景浩从腰间取出一细陶酒壶仰头豪饮了几口,抓着那壶口栓着的锦绳;将酒壶举到我面前问: "穆兄,可有兴趣试试我的陈酿?" 我笑点头,他随手抛来酒壶;我抬手接住,微微溅出的酒浆落在我唇边;轻舔香甜润口,低头浅尝一口;比那日的汾酒更加醇厚的口感。。。碎辛辣,却敌不过酒本身的香醇味。我连饮了几口。将酒壶丢还给景浩,大笑: "景浩,你这酒真是佳品!" "哈哈,穆兄果然识尚品;这可是回纥进来的佳酿。" 回纥二字的闪现,将我的心思又拉去远方。不知,倾风现在如何。。。 "穆兄,穆兄!?" 景浩见我出神,唤我名字。 "景浩。。"我回神 "穆兄方才出神想什么呢?"景浩骑在马上问 "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 "这。。。"我皱眉 "哈哈,穆兄;不方便说就罢了。走我们去前面的六合塔看看。" 景浩依旧与我谈笑,黄昏时;天下起一阵小雨。我们下马就近进了一家茶馆,茶馆里零星地坐了几个人。干冷的茶馆里,被我们带进一股水气。 小二将碧绿的龙井端上来时,景浩已经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打开随身携带的酒壶饮了起来。我端起热茶,撇盖浅饮。 "穆兄,可觉得这南方的湿暖气候如何?" "穆某自小长在这杭州,已是习惯。" "愚以为穆兄更适应长安的天气。" "让我留在长安的人已经不在,我还是回杭州比较合适。" "穆兄不适合在这温软的江南之地逗留。" "是么。。"我又饮了一口热茶。曾有不少人劝我还朝,做一番大事业;可惜我这人。有这力,却无这心。大事业。。。对我来说大事业是什么?我苦笑。 景浩却没再说下去。如我一般静默地喝起茶来。。。 良云曾说,殇平死后;我变了很多。。。人确是会变的。。。我变得比以前更寡言,更冷漠。。。成日活在自己的天地中,可以完全不顾别人。 我也曾想过去看倾风,但一想到殇平;滔天的罪恶感就会涌上心头。。。我不能过得开心,这样太对不起独自在黄泉的殇平;所以我不再笑。。。景浩却是唯一一个在我身边不吝惜笑容的人。他的笑让我有些无措,他不似殇平般瘦小;也不像倾风般纤媚。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有不输我的体魄和身高。我却已经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只希望这一切,全是我独自的幻觉。 23章 杭州城最近开始流传起一个传说,说是城外山上到了夜半会有鬼魂走动;不少半夜上山的猎户都看到后就大病不起。我开始留意这个说法是从七日前去给殇平扫墓时开始的。 七日前正是殇平故去百日,葵篱随我一同上山为殇平清扫陵寝。是日天气阴暗,清早时还下了些小雨,我穿着软靴踩在山坡上被雨水浸软的厚落叶上。葵篱时不时在我身后拽我一把。 "主子。。。你听有什么声音不!?"葵篱挎着装有烛台供品的篮子战战兢兢地问我 "能有什么声音。"不过是一些山间的野鹧鸪在叫,把葵篱这丫头吓得不清。 "主子,我摸估着;今天阴气重。这山上又多是野坟,您就非得今天扫么?"葵篱最后那句话语间满是乞求。 "你把篮子给我;你先下山吧。"我叹,还是应该自己一个人来。 葵篱见我要拿篮子反倒把篮子紧紧一挎说: "主子!我这是担心您呢!葵篱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说着她倒几步走到我前面去了。 "葵篱,没作孽;怕什么鬼。鬼只是心相罢了。"我淡淡说 "主子,你是不知道恶鬼有多可怕!"葵篱说着,转身两手像爪子般抬起;龇牙咧嘴地与我比画着恶鬼的模样。 看这丫头一脸认真,我不由得想笑;记得原先看的经书上说,恶鬼都在阿鼻地狱;又怎么会到人世间乱跑。。。单不说我信不信这恶鬼一说,是这鬼吃人;还是人吓人又是另一个说法。 "葵篱,有鬼也先吃我;你个女儿家的。担心这做什么。"我苦笑 "主子,您不知道;您是男人阳气重,我女儿家就完了。"葵篱担忧道 所以说,女子难养。 我默默听葵篱说了一路,唯一的好处是;葵篱嘴上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和我抱怨害怕了。 一盏茶的工夫,我们到了半山上的坟前。 树冠遮蔽下的两个坟冢尤为阴暗,墓碑被清早晨雨落得颜色又深暗了一层。雨水湿得碑上的朱砂字艳红如血般。 葵篱见我木然地看着殇平的墓,也不做声了上前摆放烛台和供品。 我从怀间取出一块干帕巾,蹲下身;细细地擦起冰凉的石碑。才两个月没来,石碑上的青苔已经不少;突然,我目光定在石碑一角。 那里分明原本长了一片青苔,却像被什么东西刮过似的;缺了一快苔草。。。 我立起身,马上在殇平的坟冢周围检查起来;地上全是一些落叶和腐坏的草被,看不出什么脚印;坟上的顶土,却是被人翻过的模样;不少新土盖在上面,原本的一些冢顶上的青草被翻到泥下。。。我狠狠将配剑抽出,插在坟边的地上。。。 葵篱被我吓得险些将烛台滚落山坡。 居然连一个故去的人都不放过!我穆萧燎发誓绝不放过这畜生! "主,主子;您,您这是怎么了!?"葵篱试探般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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