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过我想不用了,如果再早一点走的话,应该不会再迟到了。"苏兰特交握着十指,微微欠身。 "这是你第几次拒绝我的好意了?"朱利安抬起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些,"苏兰特,知道吗?我突然很有点想认识一下那个能让你成为被诱惑者的人。" "对不起,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苏兰特平静得回答,却下意识得想往后退,因为他在朱利安的语气中嗅出了危险的讯息。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朱利安仰身靠在了沙发上,脸上是轻松优雅的笑意,但是下一秒钟苏兰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朱利安扯起了衣襟,推按在了身后的玻璃窗上。 "怎么办呢,苏兰特,你好像真的撩起了我的征服欲了呢。"朱利安冷笑着眯起了眼睛,声音听起来依然优雅而不失分寸。 苏兰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了眼睛,"你好像忘记了,这附近可是聚满了无孔不入的记者,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为你那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哈德斯,你在索罗家族中的地位似乎正处在笈笈可危的境地吧。" 朱利安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端倪着苏兰特,目光如锋般锐利,仿佛随时可以把眼前看起来柔弱的人刺穿。 暴露在如此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中,苏兰特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就在他觉得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朱利安却突然放开了他。 "你很聪明,苏兰特,或许我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呢,"朱利安笑着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但是记住,不要随意的考验我的耐心,否则,下一次我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 楼下传来了汽车绝尘而去时喧嚣的鸣笛声,苏兰特靠着身后的落地窗缓缓得坐下,--他的诱惑者,那个诱惑着他的人,现在应该还是一般无二的恶趣,不羁,孤寂,还有......可靠吧,只是三年的时光过后,那个人是否会想到他的苏兰特真的已经变得如他当初所想的那样隐忍而淡漠...... ∷∷∷z∷∷y∷∷z∷∷z∷∷∷ 那天下午没有课,苏兰特来到了OCEANIC,在维也纳,这里是屈指可数的能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因此,他也开始越来越怀疑关于维也纳是他的家乡的说法的可信程度。 要了一杯咖啡,苏兰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天气很好,阳光的照耀下,多瑙河的蓝色河面上散布着鱼鳞般的金光。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种咖啡是事先加糖的,可以为我换一杯吗?"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且极富磁性,拒绝这样一位绅士的要求一定会让人产生罪恶感,于是苏兰特顺着声音转过头。 邻桌上的先生的确是位优雅高贵的绅士,从侍者手中重新接过点餐卡时,足以让在场所有的女人惊叫的俊美脸庞上带着淡淡的歉意的微笑。 然后苏兰特觉得自己大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了,撒加伯父怎么会来到维也纳?他完全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这一突发事件。以至于好半天过后,他才将目光从撒加身上移开,转回身去思索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他应该去跟伯父打声招呼吗?不,还是就这样离开比较合适,然而脚下却无法迈出一步,于是他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有些神经质得搅拌着手中的咖啡,直到撒加站在他的面前,对他露出善意的笑意。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苏兰特抬起头,不知所措得看着撒加,因为太过拘促不安,他甚至忘记了邀请撒加坐下。 "很久不见了,苏兰特,过得还好吗?"撒加轻轻得拍了拍苏兰特蓬松的卷发,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撒加的手沉稳有力,让苏兰特觉得舒畅了许多。 "撒加伯父。"苏兰特轻声得喊道,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呵呵,看来你过得不错。"撒加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你会装作不认识我。" 苏兰特微微翘了翘嘴唇,却并没有说话,在伯父面前,有些事情是不必要问出口的,因为伯父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得猜得出他心思。 "三年的时间,离家出走的孩子,应该已经消气了吧。"撒加漫不经心得搅拌着杯中的咖啡。 "加隆他......"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苏兰特分明犹豫了一下。 "他在柏林。"撒加依旧漫不经心得搅拌着杯中的咖啡。 苏兰特抬起头,半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沉默的低下头去,语气中不无酸涩,"他在柏林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撒加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来揶揄得看着眼前若有所失的孩子,"你走后三个月加隆就来到了柏林,那天直到深夜他才回到我住的公寓,满身的酒气,伏在我的肩头,说‘撒加,我找不到他,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他说过,他会走的远远的,让我永远都找不到。'知道吗,那天柏林似乎下了很大的雨,所以我安顿那个醉鬼睡下以后,发现自己的肩膀全被浸湿了。" 撒加似乎很无奈的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像在叙述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然后苏兰特发现自己紧握着桌子边缘的双手禁不住的颤抖。 "嗯,加隆好像还说了什么话,与你的关的,让我想想......"撒加轻轻得摸了摸额头,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回忆,这时候口袋中的手机却响了。 撒加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面带歉意的看向苏兰特站起身,"对不起,苏兰特,我这次来维也纳公干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所以只好有机会再和你聊了。" "撒加伯父!我......"苏兰特连忙站起身来,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 撒加的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意,他走到了苏兰特的面前,轻轻得握住了苏兰特微微颤栗的肩峰,"你和加隆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幸福。"然后撒加微微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故作神秘的说,"加隆说,他爱你,不过天晓得那个小子是不是在开玩笑,要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一脸的严肃。" 苏兰特错愕了,回过神来时,撒加已经走出了OCEANIC,苏兰特连忙追出门去,多瑙河畔,撒加的背影颀长而缥缈,这时候,苏兰特看见,一个水蓝色长发,俊美如神祗的青年向撒加迎面走来,撒加和他热烈的拥抱,然后两人沿着多瑙河并肩向前走去,长发在他们的身后自由自在得飞舞着,苏兰特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但是他却笑了,他知道此时伯父的脸上一定带着同样的笑容,那是伯父的幸福,那么,他的幸福呢...... 第六章 维也纳(下) 维也纳的早晨, 天气一如既往的淡雅清凉,穿过微尘飞扬的空气,阳光看起来像是一个伸手可及的真实存在。 迎着晃动的光柱,苏兰特抬起了一只手臂,然后将修长的手指缓慢而谨慎得握起了。不一会儿,手心中便缓缓沁出了仿佛阳光般轻柔的温暖。苏兰特微微勾起了唇角,似乎看见了被揉碎的阳光自指尖鱼鳞般得洒落,然而,当他真的松开了攥紧的手指时,却只有空无一物的掌心在眼前的晨光中兀自梦幻着...... 苏兰特不可抑制得笑了起来,--他居然以为自己可以抓得住阳光,虽然那的确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却遥不可及,就像是......某些......记忆...... 若有所失得摇了摇头,苏兰特转过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乐谱,--毕竟,与阳光的遥不可及相比,近在眼前的事实是,如果再不动身去演奏厅的话,他又得迟到了。 于是苏兰特一边加快手中的动作,一边忍俊不禁得在脑海中浮现出贝鲁西斯教授生气时犹如蓄势待发的火山一般可怕的沉默。 然而门铃声却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得响起了,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声,带着试探中的犹豫,却足以打断苏兰特渐渐变得条理的动作。 时间还那么早,会是谁呢?一个个熟悉的或是陌生的名字在苏兰特的脑海中迅速得掠过,而当其中一个被记忆定格后而呼之欲出的时候,苏兰特发现自己的全身禁不住得颤抖。 于是,他握着手中的乐谱,不知所措得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得盯着五米之外紧闭的房门,忘记了所有的动作,也停滞了所有的思维,直至铃声在迫不及待中再次响起了。 苏兰特连忙扔开了手中的乐谱,向门外跑去。 **** "加隆......"当这个名字自口中嗫嚅而出的时候,苏兰特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然后他看见站在门外的人缓缓得抬起了头,看见了久违的海蓝色长发和憔悴而疲惫的眼睛。加隆的手自门铃的按键上缓缓滑落了,随之铃声归于了平静,就仿佛夜色褪尽前的最后一缕星光,悄无声息得划痛了记忆后,烟消云散在维也纳有点儿梦幻的晨光中。同样烟消云散的还有苏兰特转瞬即逝的慌乱。 "好久不见了,加隆。"目光交错前,苏兰特缓缓得别过头去,于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平静,却也在同时错过了那双深陷的蓝眸中无可奈何的释然。 加隆跟着苏兰特走进了房间,侧身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后,便一直看着苏兰特,却并不说话。 于是沉默就像是多瑙河的河水一样悠远绵长,自始至终,苏兰特一直低垂着头,他看不见加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停驻在身上的目光阳光般灼热。 苏兰特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他一定会崩溃。 "要喝些什么吗?不过我这儿只有咖啡,我这就去拿......"苏兰特彬彬有礼得问。--找个理由离开一下,兴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这个企图下一秒钟就被加隆完全粉碎了。他拉住了他,然后从背后将他紧紧得环抱在了怀里。 "恨我的话,打骂哭闹都可以......只是不要用这种对陌生人的语气对我说话好吗......" 加隆的声音在耳边喃喃得响起,温暖到令人伤感,苏兰特仰头靠在了身后宽阔的臂膀上,沉默得关上了眼睛。自从在OCEANIC遇见撒加以后,他就知道他和加隆的重逢已是近在咫尺,于是在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的时候,却措手不及得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平静只是幼稚可笑的防线,最终不堪一击。 当加隆的吻细碎得落下的时候,眼前的阳光,变成了一个橙色的存在,充满了梦幻和诱惑,于是苏兰特任由加隆吻着,身处梦境一般恍惚而不知所措,直至加隆翻转过他的身体,噙住他的双唇的时候,温热的触感让他恍然惊醒了,于是他条件反射一般得将加隆推开了,踉跄的身体却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得撞在了身后桌子的棱角上。 背脊处传来的钝痛让苏兰特彻底清醒了,他蜷起了身子,抱住膝盖缓缓得坐在了地面上,因为疼痛,也因为心中无法言喻的恐惧。 "怎么了?撞疼了没有?让我看看!" 耳边传来了加隆焦急的声音,苏兰特下意识得向后缩了缩,"你别过来,我没事!" 苏兰特的声音慌乱异常,加隆错愕了一下,然后在苏兰特的面前缓缓得蹲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吗?" 加隆的声音总可以让苏兰特安静下来,早在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于是苏兰特觉得自己不再颤抖了,只是胸口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个时候,他很想抬起头,看向加隆如海般深邃的蓝眸,但是他却没有,因为他害怕那双温柔到令人绝望的眼神会让他再次沉沦,他害怕一旦再次投入了这个怀抱他就会万劫不复,他更害怕他会在这个时候失声痛哭...... 于是苏兰特开始想逃,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单独面对加隆,他避开了加隆的目光,小心翼翼得抬起了头。 "我今天还要去排练,有什么事的话以后再次好吗?" 苏兰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逃出公寓的,一定异常的仓皇与慌乱,所以当维也纳的晨光照射在身上的时候,他禁不住一阵眩晕...... ∷∷∷z∷∷y∷∷z∷∷z∷∷∷ 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演奏厅是个疯狂的建筑,而与其相得益彰的正是贝鲁西斯教授对音乐疯子般的热情。 每当看到教授在音乐中疯狂得挥舞着指挥棒的时候,苏兰特都会不由自主得联想到雅典医院精神科病房中躁狂发作的病人。 "苏兰特!!" 随着教授的一声厉喝,演奏厅中的音乐像是正在作减速滑动的卡车一样缓缓停了下来,当声势浩大的合奏只剩下少数未能及时停下的管弦乐器发出的零碎吱呀声时,苏兰特才彻底得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对不起,教授!"苏兰特连忙垂下长笛,站了起来。 教授开始沉默。 苏兰特下意识得微微侧过头,向后倾了倾,准备迎接暴发的火山。 沉默中的忐忑等待在一分钟后有了出人意料的结果,教授放下了指挥棒,轻轻得叹了口气。 "今天的排练就到这里吧!"教授对着正处于目瞪口呆状态的学生们挥了挥手。短暂的错愕之后,开始有人陆续离场。苏兰特也跟着人流向演奏厅的大门缓缓移动。 "苏兰特!"走到门口时,苏兰特听见贝鲁西斯教授在身后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 "如果觉得很累的话,利用这个星期的时间好好休息。"教授说,语气温和而关切。 ∷∷∷z∷∷y∷∷z∷∷z∷∷∷ 走出演奏厅时,一阵凉意袭来,苏兰特竖起了衬衫的衣领,出门的时候真是太过匆忙了,竟然连外套也忘了穿。好在维也纳的天空从来就不会吝啬阳光,所以,只要一直顺着有阳光照射的地方走,总不至于感到过份的寒冷。 然而当真正迈入阳光的势力范围时,苏兰特才发现,阳光所带来的原来并不止温暖,还有眩目,眩目到,当他抬起头一眼瞥见站在梧桐树小径那一头的加隆的那一瞬间,竟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当与加隆目光相接时,苏兰特站住了,人流在他的身边穿梭,演奏厅渐渐得由拥挤变成空阔然后苏兰特看见加隆一步步得向自己走近。 一件外套温柔得搭在了肩上,厚实的深色系布料吸取了阳光的热量变得轻柔而温暖。 "你又忘记穿外套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加隆微微垂下头去扣外套上的扣子,几缕蓝发在苏兰特的脸颊上若有若无的掠过。 阳光太过刺眼,于是苏兰特干脆闭上了眼睛,直至加隆扣好了最后一个扣子,并整理好纠缠在领口的几缕长发。 "为什么要来维也纳?"苏兰特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温度。 "因为想要见你。"加隆回答得不假思索。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预备什么时候回去?" "你愿意跟我走的时候。" 加隆的话让苏兰特莫明得一震,他喃喃得问道。 "为什么?加隆......" "因为我爱你啊。"加隆的嘴角勾起了邪气的笑意。 迟到了三年的告白,让三年来压抑着的所有情感者在瞬间决堤了,于是苏兰特对着加隆大声喊着,"在抱我的时候喊着别人的名字,你就是这样爱我的?不问缘由得把我伤到最深,再一脚踢开,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在我以为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你却突然出现,然后把我搅得一团糟,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苏兰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时,脸上是否有泪流下,然而当加隆将他揽入怀中,轻拍他颤抖的肩背时,他便趴在加隆怀里失声痛哭了。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不好,只要你觉得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还可以弥补吗?结痂的伤口真的可以不留一丝痕迹吗?苏兰特抬起头,从加隆的怀抱中挣脱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一个人生活我已经足够幸福,你可以离开吗?" 加隆微微错愕了一下,"这是你的心里话吗,苏兰特?"加隆问,然后他退后了一点,仔细端详着苏兰特,目光温柔而犀利,这样的目光让苏兰特没来由的感到心虚,那是一种可以将他一眼看穿的目光,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已然掌握了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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