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化啊了一声,茫然的看着夏凌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见状,夏凌云眼神又沉了沉,突然,一个闪身,眼前不见了人影,陈冬化惊骇四下寻望,只见叶影重重中一道道虚影掠过,不过片刻,树叶终于落地,夏凌云站在他面前,五指指缝间叶片葱绿严整,陈冬化目瞪口呆,只在心中惊叹,好……好功夫……
“三十二片。”夏凌云又说了一遍,陈冬化轻咳一声,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叶片,方笑赞道:“长青果然厉害,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二片。”
闻言,夏凌云柔和了表情,“你也可以。”
陈冬化挠挠头,干笑了声,从地上捡起一把树叶,随手一扔,毫无章法的乱抓了一通,扬起手,苦笑道:“我不行。”见夏凌云又有沉脸的趋势,忙跑向屋子:“我去叫他们起床!”
心里那些抗拒感从未消失过,陈冬化摇了摇头,大大呼出口气,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和夏凌云单独相处,似乎总有一种尴尬,存在于两人之间,挥之不去,也不知从何而来。
午饭过后,陈冬化守在床前,宋是镜仍旧昏睡着,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夏凌云发了信号出去,江初丹几人也都一一返回。
陈冬化以为那龙蛇兽是将宋是镜的毒一起治好了的,他是这样以为的。意料之外,宋是镜身上香气愈加浓了,头发变得跟墨泼过的一般。毒性,愈加强了。
本以为万事无忧了,意料之外,一切还没有结束。
心里的石头落了不过一日,就又悬到了心尖上,不得不承认,陈冬化有些不爽,有些丧气,有些失望。
江初丹给宋是镜探了脉,说是从未见过的毒,亦是无能为力,陈冬化本来就没想过他能替人解毒。
宋是镜的模样平静得很,像只是睡着了,脸上没有任何的痛苦之色,偶尔嘴角会不自觉扬起,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若不是无论如何醒不来,都无法想象那是身中剧毒之人。
陈冬化不知那毒厉害,但也晓得毒还是尽早解了才是,等了两日,宋是镜依旧不见醒,陈冬化方决定先回永安,将宋是镜安置在家里,再去那破图上所说的极南之地,离岛。
跟葛大道别时,葛小眼泪汪汪的不让他走,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小孩子的感情滋生得总是很快,陈冬化见葛小红着眼睛瘪着嘴的样子,也是不舍,然而现实已不容他继续逗留,宋是镜只剩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他来不及顾虑其他人了,只得安慰了葛小承诺有时间会回去看她,葛小抽抽搭搭的跟他拉了勾,才不情愿的让他们离开了。
将原先一些多余的什物赠与了葛大,马夫重新购置了马车,拴了两匹上等马,喂饱马,驾上车,啪的一鞭挥下,马儿哒哒快跑起来。
他们是从原路返回的,因为赶时间,中途并未多做休息,宋是镜偶尔被颠得难受了,会醒过来。他只以为自己是睡了极短的一觉,并没意识到那一觉竟会长达十天。
马车里浓郁的香气弥漫,甚至有些刺鼻,说不出来的味道,是香,却香得太过分,令人发呕,沈求古虽然受不住,可也知道是不能多说什么去刺激镜哥哥的。然而宋是镜自己也闻到了,他苦笑着朝众人说了句抱歉,不再多语,只坐着长时间的凝视陈冬化,神情专注得吓人。
陈冬化面色如常,“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宋是镜笑了笑,“我就想看着你,小花,我看着你,就觉得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心微微一动,陈冬化依旧保持常态,宋是镜又开始昏昏欲睡,他慌了下,斜眼看着宋是镜调笑道:“你能看我多久?”
他的本来意思是他能盯着他多久不闭眼睛,哪想宋是镜听了之后,很是愉悦的眯起眼睛笑起来,身子靠到陈冬化身上,两手挽住他的手臂,头放到陈冬化肩上,用很是娇羞的语气小声说道:“一辈子。小花,我看着你一辈子。”
陈冬化忍不住破了功,嘴角抽了抽,却也想不出要怎么回,只好由着宋是镜用头蹭他的脖子。江初丹回头看了看俩人,啧啧两声,“真受不了,爷们家的,做这样姿态,也不臊得慌。”
宋是镜毫不在意的斜他一眼,他继续蹭着陈冬化的脖子,神情略带得意,“小花,他妒忌我们呢。”
闻言,江初丹更是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妒忌你们?”拍了拍身旁呆愣的坐着一动不动的阿四,“你说我有妒忌他们吗?”
阿四惊醒过来,连忙摇头,不太习惯的拍起马屁,“爷说笑了,像爷这般天上有地上无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人物,是不会妒忌任何人的。”
江初丹不知怎么,提出的无理要求,就是要阿四每回答话都必须好生夸奖他一番,阿四无奈,只得听从,他向来嘴又拙,夸来夸去也就那么几个词,好在江初丹并不介意他拍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马屁,只说照着好听的说就成。
果然,江初丹听了,颇为受用的大笑道:“听见没有?我这样的人,妒忌你们吗?”
陈冬化嘴角又一抽:好生不要脸面的人!
宋是镜没有了反应,陈冬化低头一看,已经靠着他的肩睡过去了。眼神一沉,陈冬化十分轻柔的将宋是镜抱进自己的怀里,心中怅然。
马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沈求古趴在马车窗沿上,神情疑惑的盯着阿四看了许久,许久之后,他凑近阿四,用手戳了戳阿四的脸颊,颇为惊奇的下了一个结论,“阿四,好像哥哥呀!”
江初丹心中一跳,随意瞥了眼阿四,“小孩子不要乱说,他哪里像你哥了!”
沈求古指了指阿四,“眼睛像,鼻子像,嘴巴也像!”
闻言,江初丹突然沉下脸眼神阴寒扫向沈求古,“胡说!胡说!”神情略显狰狞。
沈求古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着了,他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目光像蛇一样的阴冷,他呆在那里不敢动了,心里却觉得委屈,嘴角往下一拉,想说话,却不敢说话了。
见状,陈冬化瞪了江初丹一眼,好好的怎么就露出这副模样来唬人,他拉过沈求古,抚慰似的揉了揉他的头,抬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江初丹:“这么说,你认识小古的哥哥了。”
江初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爽朗一笑,语气中还带着些自豪,“那当然,沈时古,当今丞相大人谁人不识!年纪轻轻执相印,治国家,安天下,声名早已誉传天下,像我这样的世道野夫,也不过偶然有幸识之,沈大人相貌俊雅,一派斯文质气,见过一次便不能再忘。哪像这个小东西,”说着还颇为嫌弃的点了点阿四的头,“又黑又丑,呆得跟个木头似的,哪里有一分像了那人!”
陈冬化忍不住嘴角再抽了抽。
这神情这语气跟宋是镜夸他的时候没两样。
略微思索,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只怕这人和那誉满天下的沈大人,关系匪浅。
陈冬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看来,这位沈大人乃是天上有地上无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人了?”
江初丹骄傲的扬起下巴,“那当然!”
陈冬化凉凉的道:“那还请江兄告诉我,你和沈兄,谁才是真正的天上有地上无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人物?”
之前阿四说的那一串,陈冬化可一字不漏的记住了,他下了套,故意让江初丹往里钻,果然,江初丹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像是在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半晌,方正了表情,一脸严肃的回道:“当然是沈大人!他才是真正能顶天立地的人,我这样的人,怎么比得上……”眼中显了几分落寞。
陈冬化即对那两人的关系了然于胸,他点点头,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下去。
马车继续往回走,宋是镜每隔十日才醒一次,三个时辰后便继续昏睡。醒了,陈冬化都陪着他聊聊天,逗逗趣;睡了,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谈天说地,瞎扯胡说。一路上,夏凌云都缄口不语,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陈冬化也没管那么多,他始终是不愿意去和夏凌云接近的。
双马齐奔,速度要比来时快很多。众人也没有要欣赏沿途风景的情致,马夫挥足了长鞭,斥马声不绝。
中途并没有发生任何突发事情,只是在经过万俟时看到城里平白多了许多马匹让陈冬化稍微有些疑惑,然而来不及多问,马车直直驶出了万俟,奔向永安。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
第34章 痴情
连着赶了两个多月的路,终于在秋末时节回到了永安。
江初丹称他有事先带着阿四离开了,马夫将车停在宋府门前,宋府家丁看到一脸疲惫抱着昏睡的少爷的少夫人,又喜又惊的去禀告了宋家二老。宋老爷忙丢了手里的书,携着夫人一起迎了出去。
看着二老不掩忧切的目光,陈冬化此时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是沉默的抱着宋是镜进了寝房,将宋是镜安放在床上,抬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二老,又低下头去看宋是镜,不吭一声。
宋老爷看了两眼闭眼好似熟睡的儿子,来回踱了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非儿他……毒还没解是不是?”
陈冬化抿着唇,沉默的点了点头。
宋老爷大叹一声,走过去执起儿子的手,眉毛都拧成了一条,宋夫人冷眼看着陈冬化,眼里的怨毒聚成一把利剑,直直□□他的胸口。
陈冬化避开她的目光,垂下头底气不足低声的道,“尚有一年时间,一年,我会寻到解药。”
哪知宋夫人听了这话,突然暴怒。她一步上前,扬起手啪的一掌毫不留情的打在陈冬化脸上。脸迅速起了红印,不明不白挨了一巴掌,陈冬化心里闷屈,却也不想再说什么。
宋夫人不愿意饶了他,嘴里吐出恶毒的话语,“我早说过,你这个煞星!害了云儿不说,还害我家非儿成了这个样子!你究竟是什么妖精,给非儿下的什么迷药!你说!我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这煞星也得去给他陪葬!”
宋老爷见了,少有的厉言喝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夏凌云默默的走过来,挡在他面前,不悦的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些微寒光,周身散发出寒冰的气息。
陈冬化也大概知道她说的煞星应该是‘他’,他也并不反驳什么,只一味的受了,然而心里终究是有些难过的。宋是镜为‘他’而伤,为‘他’情愿抛却性命,那个‘他’,不是他。
忍不住苦笑一声。他们之间的种种,他从未参与,当初的因结了果,要他替‘他’承担。
然而他已经心甘情愿了。
他抬脸朝宋夫人笑了笑,脸上五道红印热辣辣的,火烧一样的烫,他肃起表情,语气坚定,“我会找到的,一定会的!您放心吧!”
说完看了眼床上的宋是镜,拎着缩在一角不知所措的沈求古出了府。
夏凌云沉默的跟了出去。
永安街依旧繁华。商贩的吆喝声,为杂耍东西的叫好声不绝于耳,陈冬化拉着沈求古穿过人群,脚步匆匆。
他现在十分的想知道‘他’和他们之间的一切。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好吧,他还没有胸宽气广到丝毫不计较的地步,他憋屈极了。沈求古一路骂着陈臭花一面用手去掰他的手,“臭花你放开我!你要干嘛!放开我!你这个臭花!”
陈冬化只当耳聋的拖了一路,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除了宋府,他好像没其他可去的地方了。
想了一路,最终来到了当初罗琦的那处地方。
想是许久没人居住的原因,屋子已经被摧残的七零八落,茅草飞了满园,一派萧瑟。那座沉睡了一段生死执恋的坟丘上已经生出了许多杂草,很是茂盛,孕育着生命的气息。
沈求古顿时不闹了。
他吸了吸鼻子。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由自主想起宋是镜,他忍不住红了眼睛,觉得心里很伤心,他扯了扯陈冬化的衣袖,天真的问道,“镜哥哥以后的坟墓也长这样吗?”
陈冬化怔了怔,随即笑道,“可能吧。”
沈求古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皱起眉头,歪着头又问,“那你的呢?”
陈冬化想了想方道,“我的也是,大家的都是。”
“可是爹爹和娘亲的就不是这样啊!”沈求古略带疑惑的道,在他的印象中,爹娘的坟墓是一座很庄严很大气的石墓,也很干净,才不是这样小小的一包,还长那么多的草,“罗琦姐姐还在里面吗?她住得肯定很不舒服吧!”
陈冬化一时无语。
他到底在跟他说什么!貌似跑偏了。
自动忽略他的疑问,陈冬化放柔了表情,“小古,宋是镜为什么中的毒,你告诉我。”
一听这个,沈求古就瞪圆了眼睛,很是生气的指着陈冬化,“还不都是你!臭花!都是你害的!”
“嗯……我怎么害他了?你跟我说说。”陈冬化笑着去摸沈求古的头,沈求古嫌恶的躲了开去,依旧瞪着他,“镜哥哥不让我告诉你的!”
陈冬化收回尴尬伸出的手,不着痕迹的将手藏进衣袖中,装作非常自然的样子。沈求古的孩子心性,真而实,从不掩饰。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提到宋是镜的毒就必定要好一番仇视他,将他当做坏人一样对待,尽管一起相处了许久的日子,却从未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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