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哭喊,让柳拾音突然清醒过来。差点又弄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多少隐忍,不都是为了星君能生活得幸福平安么?这些年白费了,我还有一千年一万年来保护星君。如今星君需要你,你还犹豫什么呢?哭哭啼啼小家伙,谢谢你了。
柳拾音匆匆赶到的时候,一个玉椅正迎面砸来。看似这是笾毕星君房里最后一件物什了。星君袖子一挥,别说椅子,房子都快飞了。柳拾音现在看到的,不再是往昔慵懒沉静的星君,而是一个几乎失去理智的疯子。
“拾音,拾音,是你么?”
星君浑身的酒气,闻起来是极品佳酿啊。
“是我,星君,别再喝了。”笾毕消瘦的脸庞刺在柳拾音眼里,让他心疼不已。
“你,你怎么才来。”笾毕眼眶微红,语气里说不尽的愤怒与委屈。
“对不起,星君。您不要气坏自己。”
“呵,我是在气啊,气了这么多年。拾音,我气的是你骗我。你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你怎么会怕吃苦与责难。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和你一起分担。随便编个理由就把我赶走,你拿我当什么?”也许是过于激动,也许是连日醉酒,笾毕的身子微微颤抖,带动散乱在胸前的头发,如在萧瑟秋风中摇曳的枯枝,即将衰落在地上。
“对不起,我...”
笾毕甩开柳拾音过来相扶的手,大吼出来,“柳拾音!你除了道歉还会什么?”
柳拾音低下头,咬着唇,不敢看星君。笾毕捏着他的下巴,缓缓抬起,水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邪恶,阴阳怪气地说,“呀,我想起来了,你还会骗人,会装可怜,会乞求怜爱呢。渡心上仙,不如我今天,就好好地怜爱你一番。你也求之不得吧。”
柳拾音被捏得掉下了眼泪,星君,竟然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啊。
笾毕如一只野兽,粗暴地撕碎了身下人的绿白衣袍,露出光洁却结实的胸膛。
☆、第六章 隐忍
笾毕如一只野兽,粗暴地撕碎了身下人的绿白衣袍,露出光洁却结实的胸膛。浑身不着片屡的柳拾音在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中,羞耻难堪,却不抵抗。直到一种被撕裂的疼痛感让柳拾音突然眩晕,忍不住喊破了声音,喉口泛出血腥味,身体仿佛都已经支离破碎。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来接受疼痛的吧。他咬牙,流泪,隐忍,却不闭上眼睛,因为他怕如果看不到身上的人是星君,他会就这么死了。柳拾音在翻来覆去的折磨中,逐渐堕入黑暗。
醒来时,拾音晕头转向,努力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真疼啊。腰肢也酸痛难忍,根本站不起来。勉强侧过身,正好看得见笾毕星君的睡颜。山眉水睫,峰鼻素唇,许是因为昨晚的动情,面上仍还带着桃色。从耳角,到下颌,颈间,再到裸/露的肩膀,连成一条性感光滑的弧线,毒了观者的心。
扶着床边,忍着剧痛,柳拾音十分迟缓地爬起来。没力气擦干净腿间的血迹,草草地裹好了衣服,就离开了。他怕星君醒来看见自己,心情会不好。
宿醉的头还是有些痛,笾毕用拳头敲了敲额头,丝毫也没有缓解。房间的布置残破不堪,榻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笾毕却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梦见拾音了。好难受,只想喝酒。唤来童仆上酒,童仆怯怯地告诉他,渡心仙君昨天来看您了。
拾音,来看我了?什么嘛,他还念着我啊。这些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日子变得更加无聊,心情也不曾好过一刻。如今拾音先让步了,那我,也还是去看看他吧。
人与人的相处都是如此,别扭来别扭去,难受来难受去,不就是等谁先道一声歉么。好像道歉才代表在乎,低头才代表呵护。思前想后,差一点忘记了怎么去感动。直到不再联系,彼此哀怨,那个人成了心里的一个结,你总是想着那日的伤害,却忽视了曾经的幸福相依。人们都忘了,这场冷战本就是两厢情愿,伤亡无怨。怎个愁肠百结,不过是在无谓的较劲中,失去了最真的心与面。
再来这石桌石椅的庭院,心里忐忑不安,也藏着丝欣喜。花草树木,一双茶杯,都和十年前是一个样子。只是不见那笨手笨脚在沏茶的少年,回首时的眉目带笑。
“拾音?拾音?”
喊了数声,都不见人回答。笾毕找进卧房,才发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柳拾音。
“拾音,你怎么了?”
拾音勉强的撑开眼皮,却看不清楚,喃喃出声,“星君,星君。”
“嗯,是我。我在呢。”笾毕忙过来扶起他。
真的是星君的声音,好听得让人不敢同他说话。柳拾音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嗓音已哑。他摸索着靠近星君,从纤长的手指,到柔软的双唇,都是那么让人迷恋。也许是过于热切,忘了分寸,柳拾音双臂环上星君的颈间,大胆地在那向往已久的灵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并没有齿舌相交,却同样是是温柔缠绵,激动人心。
星君明显难以置信,无法理解,俊美的面容因为太过震惊而扭曲,“拾音,你......”
面前人攥紧拳头,一脸诚恳,“我...喜欢星君。”
要有多勇敢,才敢说出这一句喜欢,那种孤注一掷,仿佛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直到死一般的沉静了片刻后,柳拾音逐渐陷入绝望,绝望到忍不住想笑。一个男人彻底的沉默,通常不是意味着他在沉思,亦或是有难言之隐,它只是代表着他不愿意。看着星君的脸色从震惊,到阴沉,再到不解,柳拾音在漫长的煎熬中笑出眼泪。
“这...怎么可能?我们都不应该触碰情爱。我对你,亦不会产生别的感情。柳拾音,你不要疯了好么?"星君声音扬的很高,却掩藏不住一丝颤抖。
果然,被讨厌了。这样的结果,柳拾音早就料到了。可是没想到真正决绝的时候,还是会痛不欲生。虽然明知不会被接受,但还是心存期待,总想着说不定,说不定星君也会对我有那样的情愫。呵呵,这次,该死心了吧。星君接近你只是为了兴趣,星君爱抚你只是为了惩罚。这是个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
柳拾音想抚去抚摸星君的脸,哪怕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星君却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未留下一字一句,头也不回地逃了。那厌恶的表情,直至许多年以后,柳拾音都无法忘记。
柳拾音喊不出来,哭不出来,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移出房间,却摔倒在庭院里。就算你拼了命的爬,也挽留不住星君离去的脚步。就像一只乌鸦无论怎么飞,都够不到天上的星星。柳拾音有预感,星君这次,是真得不会再回来了。其实这正也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不是么。
内心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好像犯下了大错呢。在一阵剧烈的心痛中,柳拾音再度陷入昏迷。黑暗里总是那样一个场景,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始终有那么一个人,似乎见过,但又不记得是谁,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似笑非笑地饮着茶,如果稍一靠近,他就会化成烟,消失在眼前,然后出现在下一个够不到的地方,吸引着你不断追逐。越来越累,却不愿放弃。
当柳拾音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睛时,角宿星君已等候多时了。
“啧啧,笾毕那儿不吃不喝郁郁寡欢,仙体都快垮了。你这儿面无血色一病不起,你们两个是在闹什么呢?”
“星君他,星君他怎么了?”柳拾音因为起身太急,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不用担心,气色不太好而已,多补补身子就没事了。”角宿星君难得地轻声细语,“你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角宿星君不愿让好友笾毕犯戒受罚,亦不忍看着这两人痛苦,可是却毫无办法,看来真是该听那太上老君的话,顺应天命了。遇见彼此,是他们的幸运,亦是他们的劫数。
角宿星君简单嘱咐几句,便起身离开了。有些话不说也罢,世人若都如柳拾音一般执着,那也就用不着那么多的好言规劝了。最后的结局,谁知道呢,也许欢喜,也许沦亡,无论如何,最后倾尽了所有也总好过如今满心的伤痛。
只是无心的话到了有心人的耳中,却是一种意想不到的伏笔。
阳光不至,骤雪不歇,昆仑山的严冬还真是名不虚传。寒气从四面八方打过来,灌透单薄的衣衫,连风好像都结了冰般,划肤刺骨。这雪山茫茫,到哪里去找那稀有罕见的玉冰莲呢?柳拾音昏迷的时间明显比清醒的时间多,所以他只能祈求在昆仑山的暴雪中,不要晕过去。
紧了紧似乎不起任何作用的外袍,柳拾音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的更深处寻去。真冷啊,比他还是一只鸟的时候没有巢可住的冬天还冷。腿渐渐地麻木,纵使是神仙,虚弱成他这样子也施展不出法术了。玉冰莲,该是长在悬崖边上,或是山顶吧。柳拾音拖着冻僵的双腿,撑着沉重的上半身,几乎是在一步一爬。快了,也许玉冰莲就在不远处,差一点就能得到它了,可是脚却陷在雪中,再也走不动。
许是跋涉地太累,亦或是外面的世界更加的苦寒孤寂,此时在厚雪的掩埋下,柳拾音竟然找到了一丝归宿感。就在这风起无月的夜晚,柳拾音瑟缩在雪中,再也不想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凝望着夜空,久久不愿阖眼。我看到了你在哪,那是传说中的天边外。可是我却看不清楚。即使如此,漫天星星里,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也许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对我而言,确是这万世永生中最美好的事。星君,你在做什么,你还生气么,你身体好些了么...身体!突然想起来重要的事,我是来找玉冰莲蕊给星君补元气的!那是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事,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柳拾音摸索着寻找,他已经听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绽放了。也许是精灵都被感动,就在眼前,竟然刚刚开了一朵玉冰莲。洁白的花瓣,似是在低诉世间最隐忍的感情。那样纯净,那样卑微,那样的不惹人注目,却不能不美丽。要有多少功德,才能得到一个人如此纯粹地爱着你,不求垂青,不求回报,褪去所有欢喜悲哀,就只为你的眼眸里不会有一丝神伤,生命中不会有一点苦痛。
没人知道风雪何时停下来,也没人知道玉冰莲几千年开一次,人们只知道,在这一年,神明都望而却步的昆仑山,有一位翩翩公子,手捧着至白的冰莲,从中走了出来。他所过之处的天空,都蓝成一片海。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章并不虐,转世后再开虐!
☆、第七章 离别
柳拾音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毕宿宫,怕是再迟一分,星君便会憔悴一分。无论见过星君多少次,心里都总能无比热切。柳拾音小心翼翼地把玉冰莲递过去,想着星君恢复了神色的样子,内心就充溢着满足。这么想着,这么一抬手,一道□□瞬时打了过来,还来不及反应。光擦过柳拾音的手边沿着手臂飞过削断了头发。每一根散落下来,都失去了生命。柳拾音甚至听见了它们落地的声音,像瓷器碎裂般的动听。此时此刻,终于看清楚了星君的神情,充满着惊恐与尴尬,也许是以为自己要伸手去触碰他,所以才施了法术打开面前的手。就那么嫌弃么。柳拾音怔愣了许久,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忘了言语。感觉仿佛都逃离了身体,身体僵硬,找不到该用什么动作来代替。
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能看见星君水蓝瞳仁里的惊慌失措化为怜悯,他才慢慢的找回知觉。从指尖,到肩膀,再到腰和腿,都能缓缓地动了,可眼睛却无法聚焦,如死水般,直勾勾的,找不到该看的地方。竟然觉得如此可悲,可悲到痛恨自己。柳拾音说不出话,只是还不忘恭敬地行了个礼,离去的背影跌跌撞撞。他努力地稳住步伐,怕就那么瘫倒在星君面前,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不,我不想乞求同情,我不想给星君添麻烦,我要离开这里。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走完这几步,我,我想回家。现在的我,只想回家。可是,我却没有家。
直到柳拾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笾毕才缓过神来,愧疚也无济于事,怪就怪自己当时反应过度了,竟然对他,动了法术。碎落的头发,那是拾音珍惜万分的。他说过,他最喜欢头发。他说过,永远都不会剪。世事就是如此,不是因为你是无辜的,就会避免被伤害,就如这头发,上一刻还是别人的心头宝,下一刻,就尸横遍地,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地上那四分五裂的花瓣,花瓣?星君认得,那是玉冰莲,是滋养仙体的稀有神药。莫非,这是,拾音是为我采来的。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我,真的是罪不可赦。或许,我连向他道歉的资格都没有。或许,世间最苍白的就是道歉。亦或许,拾音最不需要的就是道歉。
笾毕在路上走得迟疑,没有带侍从,没有备车辇,只想像第一次和柳拾音见面的时候那样,散漫,说笑,哪也不去,只是同他回家。笾毕相信,拾音正在家等着他。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守候在那里,去多了不会烦,很久不去也不会恼,虽然每次只是给你一个淡淡的笑容,什么也不说,却让人无比贪恋。这次也一定会是这样的,我们会和好如初,会一起饮茶,一起下凡,一起变成乌鸦,去河里抓鱼,就像上次那样。上次,那是多少年前了呢。说起来,我们彼此折磨,又有多少年了呢。
笾毕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忽略了身边匆匆而过的神色慌张的各路仙君。大家全副武装,都去往一个方向。因为本是安稳清明的天界,如今却有一处黑雾弥漫。太上老君掐指,糟了,这场劫难,还是没有躲过。除了几千年前妖魔界入侵了三重天,众仙再也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妖魔气息,仿佛要被掏走心一般,慌乱难忍。
发生什么了,你们都来这里做什么?笾毕看见柳拾音被团团围住,不免急了。
“星君,您小心。他已经成了魔了!危险!”
话音还未落下,柳拾音的掌风就已经重重打在笾毕胸口。高强的上仙法术混了狠辣的魔道力量,任笾毕再厉害,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
“拾音你......”
眼前人赤色瞳仁,周身萦绕着黑气,本是温柔的脸庞上却挂着狠戾的邪笑。冲上前想镇住他的许多仙兵仙将,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打伤而褪下阵来。笾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柳拾音,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君扶过笾毕,及时喂他服下一颗仙丹。“这渡心仙君,已被心魔控制了。”
“心魔?这心魔,从何而来?”
“所谓心魔,是蛊惑人心的一种难以摆脱的魔鬼。也许是生于过于记恨,也许是生于过于挚爱。渡心仙君,就是因为太过执念,太过隐忍,而受心魔的趁虚而入。到我这炼丹的时候,渡心仙君的心境就已经饱受侵害了。撑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了。如今成了魔,恐怕,要万劫不复了。”老君两条白眉皱在一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过执着,便成魔障。
“不,不行!你们都走开!不要伤害拾音!”
笾毕冲进人群,把柳拾音挡在身后,他拂袖振脉,一身罡气煞的众仙都后退半步。大家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笾毕星君有过情绪,更别说发火了。果然还是实力非凡啊,稍一运气,众仙便都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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