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卿安愣了一愣,随之也笑应。
“夫子,为何你日日戴着这面纱?”说着乐小公子便要伸手去扯,奈何手才伸出,便被人一掌拍下。
卿安无言,倒也不想回他的话,只别了脸,看着那细雨斜飞,游鱼跃水,荡起了圈圈涟漪。
“夫子、夫子……”瞧卿安不理会他,他不由觉一阵失落,只伸手摇了摇卿安后,却未得任何回应。
他撇了撇嘴,随后缓缓松了手,瞧那人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心下不禁生了微微的愠意。趁那人尚未转回脸来时,旋即抬手狠狠一扯,随之便将那薄薄的面纱扯落于地。
“……”乐小公子在看见他脸上那道疤时愣住了。
那人本是生得白皙清秀,唇红齿白,却偏偏在脸上多了一道浅红的疤……
回过神时,眼前之人已然眼圈渐红,而那双通红的眸,此时正瞪着自己,乐小公子也心知他是生气了,可他从未试过哄人,如今一见那人似要落泪模样,心下自是有些不安起来。
然,下一刻,指尖已轻抚上那人脸上浅红的疤,他说:“这疤,不丑。”语气似带了几分心疼。
“……”卿安仍是在瞪着他。
“夫子莫要生气呀。”说着,乐小公子抬手捏了捏他秀挺的鼻,而后凑近了他些许,额与额相贴,在对上那双墨色的眸时,呼吸一滞心头猛跳,“我说的是真话,这疤确实不丑……”
卿安与他双目四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连带着耳根也通红起来,随之垂了眸,略是尴尬地应了声“嗯”,然,心下忽觉一片暖意。
不知不觉间,这雨已渐小,卿安本想早些回去的,奈何乐小公子非要留着他,说是等这场雨歇了才可走。于是,二人坐在亭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沉默时,卿安便转脸看看亭外雨景,这一场雨,自清晨下至如今依旧未歇。
“你初次见我时,还曾叫过我神仙……”卿安恍然笑着忆起昔日之事。
“咳咳……此事莫要再提了。”说起此事,他也觉得自己好笨。
“那事倒也好久了……不过一晃,你也将至弱冠了。”
乐小公子闻言,而后眼睛一亮,立时揪紧了卿安的衣袖道:“哎,不若夫子为我取个字吧?”
“呵。”卿安轻轻一笑,“取字之事,待几年之后再提吧。”末了,卿安看了看亭外,但见天色渐明,小雨初歇,岸边青柳叶上有雨珠滴落入湖,再起涟漪圈圈。
乐小公子撇了撇嘴,听他未有答应,心下自是一阵失落。他如今也弄不清这些情绪自何而来,他只觉得每每见到夫子,都觉得仿佛认识了好久好久那般……初次相遇,只觉夫子好生眼熟,明明曾不相识,却觉似乎是在前世曾回眸一瞥,就此记下了那抹白衣胜雪。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后来,待得雨歇后,卿安便牵着他的手,与他走着一同回去的路。青石小巷里,行人虽不多,可在瞥见卿安脸上浅红的疤时,却不禁多看了好几眼,又因他青丝如雪,更是生了几分好奇,竟是止步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卿安被盯得生了愠意,只回首狠狠一瞪那些好奇之人,而后低首牵着乐小公子匆匆地离了。
“夫子慢些。”乐小公子被他猛然一扯,踉跄了几步,险些跌落于地。
只是话音刚落,他便被卿安瞪了一眼,随之只听那人骂道:“呵,你这蛮子!”
“啊?”乐小公子愣了愣,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回首看了一眼,但见青石巷中有几人留步,看着这边暗自窃笑,然后,他什么也明白了。
倒是怪起自己扯破了他的面纱啊。
“夫子莫慌。”说着,乐小公子踮起了足尖,随之举起衣袖掩住了卿安的脸,“如此便可让人见不到了。”末了,乐小公子笑着,有尖尖的牙正抵下唇。
卿安无奈摇首一笑,随后抬手一压他的手道:“尽是胡闹,回去吧。”他虽是佯装了不甚在意的模样,可只要一回想起方才那些人的眼神……
一想到此,卿安方才扬起的唇,不由敛了几分,就连目光也黯然下来。
然,还未来得及多想,忽觉双足一空,待他反应过后,才知自己是被那狼背了起来。淡淡熏香嗅入鼻中,刹那间心头一跳,连耳根也红上了几分,他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肩,随之悄然将脸贴上了他的背,心下忽觉一片安心。
“夫子藏在我的身后,便就不怕了。”乐小公子如此笑道。
卿安闻言,只觉似有何物梗在喉间似的,犹豫了半晌,也终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夕阳斜下,余晖映下一地残红,亦是染了天边白云,遥处灯火点点,炊烟袅袅,周边行人匆匆,街市冷清,也不知到底走了许久,只知后来至乐府时,天边不见一片残红,只犹记那轮弯月挂天边,薄云难掩月儿弯弯。
乐府前,早有婢女提着一盏灯笼等着乐小公子,一见他与卿安一同回来,那小婢女自是欣喜地提裙走下石级,随之跑至乐小公子眼前。
“水年。”乐小公子朝着那小婢女笑唤一声。
“小公子呀,夫人今日熬了红豆粥,正等你回来呢。”说着,水年侧了身子,虽见到卿安脸上那道浅红的疤,可却不生厌恶,然后她向着那人行礼道,“卿夫子。”
末了,卿安朝她一笑,笑容浅浅,倒是让人心生欢喜。
留步府前不过片刻,乐小公子便揪紧了卿安的衣袖,扯着他进了乐府里,水年举袖掩唇一笑,随之也随于二人身后低首徐步而行。穿过几道回廊,直至庭院外,然后他便与那人一同踏入院中,而柳夫人早已坐于院中等候甚久。
乐小公子坐于柳夫人的对面,他虽是坐下了,可手里仍还揪着卿安的衣袖,那人就站在他的身旁,顾忌现下未蒙面纱,所以向着柳夫人行礼问好之后,便连忙低了头垂了眸,神情也略微尴尬起来。
“水年,将红豆粥拿来吧。”说着,柳夫人美目一弯,唇角微翘,随之莞尔一笑。
“是。”水年应罢,转身便往厨房方向行去了。
彼时,乐小公子转首见卿安仍低首而立,立时便去搬来一张椅子,设于自己的身旁,然后轻轻拍了拍凳面,只朝着卿安咧嘴一笑道:“夫子,请坐。”
“多谢。”
“如今阿皖倒是懂礼了。”柳夫人笑话他道。
“呵呵,夫子说呀,这便叫做孺子可教也。”末了,他目光一转,又看向了卿安,见他垂着眸一言不发的,心下忽生一阵失落。
卿安本就寡言少语,如今碍于脸上的疤,自然是不愿抬首的,就连那狼在旁逗着自己玩儿,他也不过瞥他一眼罢,而后依旧不理不睬。乐小公子只觉好手生委屈,自个儿也没招惹他啊……
正当苦恼时,水年已是端来两碗红豆粥来了,乐小公子看着眼前那碗红豆粥,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端起了卿安的那碗,执起勺子便要去喂卿安,卿安瞪了他一眼,而后尴尬别脸。
“阿皖放下。”柳夫人无奈一叹,而后起了身,“娘先回房,阿皖,你要听夫子的话。”
“我知道了。”乐小公子甚是不满地放下红豆粥,然后双手托腮气呼呼地回道。
那般语气,卿安虽没转脸看向他,可一听也知那狼是生气了。于是等柳夫人离后,卿安便悄然转脸,看着那狼生着闷气的模样半晌,恍然指尖轻轻一点他肉肉的脸,只惊得他险些将桌上的红豆粥打翻了来。
“夫子,你不生气了?”乐小公子欣喜问道。
“好端端的,我为何要生气?不过是顾忌脸上的疤罢了……”卿安摇首道。
原是如此……
“在我面前,又有何顾忌的?”他道,指尖轻轻抚上那道浅红的疤,只是抚着抚着,指尖便至那凉薄的唇上。
卿安怔了怔,却也未有何言语,只任他指尖来回轻抚。
“夫子。”乐小公子轻轻唤了一声。
“嗯?”
还没来得及回神,乐小公子已然凑近了他的唇,刹那间鼻息相闻,未等卿安诧异,而后以唇轻轻覆上了卿安的唇。然,也不过如蜻蜓点水那般罢了,可彼时感觉却可犹记心间一生一世。
不过浅浅一吻之后,便已唇分。
末了,乐小公子也不去瞧那人表情如何,只连忙端起了那碗尚是温热的红豆粥,执了勺子后欲要去喂卿安,然而那人只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即使汤勺已至唇边也没有理睬。
正当乐小公子心下一阵慌乱时,那人却恍然张嘴喝下了那勺粥,乐小公子愣愣地看着他,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甚好。”卿安垂眸一笑,始终没有抬眸看他一眼,然,耳根已然微微发红。
话音刚落,乐小公子的心便砰砰直跳起来,他欣喜地再递一勺于他唇边,那人亦是喝下了,一勺复一勺,直至到底了方才罢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乐小公子甚好心情地背起那首《相思》来。
“哦?如今可是会背了?”卿安挑眉一笑。
他闻言,而后撇了撇嘴,只喃喃道:“那日就会了……”
红豆……此物最相思……
最相思?
乐小公子恍然眼睛一亮。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翌日,再等卿安上门拜访时,乐小公子便自厨房取来了一盆红豆,放在了那石桌之上,不等卿安开口问话,只执起他一手,将些许红豆撒落于他的掌心。
“夫子,可还记得此物最相思?”他笑嘻嘻地看着卿安问道。
“……”
“夫子呀……”乐小公子盯着那人的脸片刻,恍然凑上前去,下颔枕在了那人的肩上,温热的鼻息全数呼于颈间,瞧见那人耳根立红,他不由轻扬唇角,微微一笑。
卿安身子颤了颤,本想伸手将他推开,奈何手上还捧着那些红豆,所以……最后仍是由他了。
乐小公子抬手轻捏了那人耳垂,片刻,恍然低声道:“我想亲你。”话音刚落,就连他自己也怔住了,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呀……那人,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卿安,见那人仍垂着眸,不知是在看手中红豆,还是看那地上落叶,而且那人现下还蒙着白纱,也未能得见那人神情。想必是没听到罢?不过,即使听到也无甚所谓,夫子对自己一向纵容,所以……
想到此,乐小公子藏在袖下的手不由微微抬起,心下虽已怦怦直跳起来,可脸上神情依旧平静如水。卿安依旧沉默着站着,却未觉已有一手悄然抬起,随之轻柔地摘下那层白纱,等他诧异抬眸时,忽觉唇上一热,原是那狼的唇。
下一刻,不觉手中红豆已撒落满地。
那时清风徐来,落英缤纷,阳光正好。
暮春正逢落花时,清风自来花香飘,灿金的阳光透过密叶间,映下石桌之上一片斑斓,后来,那白衣胜雪的清冷公子,不知何时被压倒于石桌上,只红透了双颊,红透了耳根,那唇边尚有银丝。锦衣少年指尖轻拂唇边银丝,随之清浅一笑,只低首又于他的唇边,落下浅浅一吻。
“夫子,若不然以后与我成亲吧?”那少年捧起卿安的脸,咧嘴一笑问道。
卿安闻言,心头一颤,藏于袖下的手猛然一握,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片刻,他伸手抱住了他,只别脸佯装了不甚在意答应道:“这话儿,我可记在了心里。”纵使那人当真或是玩笑,自己仍会在这儿等他,只盼能与他一生平淡,岁月无忧,直至魂飞魄散的那日,那也是甚好的。
只因此话,他心下已不由幻想起他与他的以后,那在以后的年年岁岁里,终有一人伴他一世。
落花未歇,清风如是,只犹记了此年,却盼了来年,盆中红豆不知何时打翻于地,只听那少年轻念了一句:此物最相思。
……
春去秋来,不觉间又是几年之后,平淡的岁月里,尚有清风作伴,流云跟随,还有那狼与卿安相伴年年。彼年乐小公子生辰一过,父亲便为他取了字——怀瑾。
彼日午后,那狼依旧在那株杏花下,摆了一壶清茶斟满两盏,随之再摆了一堆书卷如山,在等卿安来时,他便趴在桌上小歇。灿金阳光透过繁花间,映下身子只觉微微的温暖,亦觉微微的悠闲,耳边响起雀鸣声,却不觉聒噪,反倒是渐渐入了眠,不觉间清风拂落杏花一朵,恰好落至青丝上,如别有玉簪一枝般。
四月春,院里虽栽了几株垂柳,却唯独栽了一株杏花,柳叶吐绿,只为春时添了几笔绿意,却不想杏花开时,胭脂万点,绝胜春风。
卿安随水年踏入院中后,便悄然行至于石桌旁,在瞥见墨黑青丝中竟藏淡粉花儿,他不由清浅一笑,随后伸指轻捻去了那朵杏花后,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待他自梦中惊醒过后,便退了一步,负手而立,眸中带笑地盯着乐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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