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蘺看他从头溼到脚的模样,不仅头髮溼成一束束,衣服更是惨不忍睹,更别说他那脸沾满了自己洗脚水的模样;他就算长得再好看,现在看起来也只有八个字可以形容--狼狈不堪,矬得要死!哪裡还有他向来的威风跟派头。 忽然间,秋蘺恢復了他在苗疆时的幽默感,不像刚才一样的剑拔弩张,他笑了起来,而且还挺愉快的,显然是乐在其中。 「大少爷,你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满好看的嘛,至少没那麼讨人厌了。」 解枫情应该要对这个不识高低的贱婢重罚一顿,起码也要将她关进柴房几天,但是此时的解枫情却全身一颤;他是全身被淋溼了,应该会有些冷,但是一股非比寻常的热流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像著了魔一样的盯视著秋蘺嘴边因笑起来更加可爱醉人的小酒窝。 解枫情动也不动,眼睛发直的看著自己,就算是平常人也会觉得奇怪,更别说是聪明才智高人一等的秋蘺。他奇怪地问:「喂,才泼个水,你就中邪了,不会吧?」 解枫情急忙移开视线。没错,一定是中邪,绝对是撞到了不乾净的东西,要不然他怎麼会觉得这个尖酸刻薄的小妮子,那嘴边的酒窝让人好想轻轻的舔咬一口,他怎麼可能会把这种没对任何女人有过的遐想,浪费在这种既气人又无礼的贱女人身上? 气秋蘺,更气自己,他指著门怒道:「出去,听见了没?」 秋蘺掏掏耳朵,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听到了、听到了,我不是聋子,你不必说得这麼大声,喊破你的喉咙是你自己找罪受,我出去了,你一个人慢慢的生闷气啊,我不奉陪了。」 他最后很是愉快的嘲讽让解枫情气得身体猛颤,他又狂吼了起来,三句话不离贱婢或贱人。 秋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抱怨道:「真受不了你这种超没创造力的男人,再怎麼骂只有这几个词,下次你拜我当老师好了,我只收你一百两,让你从头骂人骂到爽,好不好?」 他的风凉话让解枫情更是气得满脸涨红,只差没下床来对他动粗,而秋蘺早已关上了门,让他自己生闷气。依秋蘺的想法,这个王八蛋是气死最好。 第二日早上,那王八蛋当然是没气死,而且还以死鱼眼憎恨地死盯著秋蘺看。秋蘺也不在乎解枫情盯著他看,反正这个王八蛋没用那双眼睛瞪他的话,他大概一整天都会吃不下饭、睡不著觉。 「少爷,我送水来了,请你起床洗脸。」 他说的话是很恭敬,但是显现出来的态度却是爱理不理。 解枫情坐起身来,像是气到心底似的,连话也不太想对他说。「梳头。」 秋蘺拿起梳子帮他梳头,反正他做的是这个人的贴身奴僕,他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只要等他赚到八百两,就可以跟这个混蛋说再见了。 「换衣。」 秋蘺拿起外衣帮他穿上,再為他一个个的扣上釦子,他的动作灵巧,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教人不敢恭维。而解枫情脸上的表情比秋蘺还难看,两个人好像在比谁的表情难看一样。 「吃饭。」 「是,少爷。」 秋蘺著实聪明,解家这麼大,通常刚进来的奴婢还会搞不清楚路,他昨日才被总管带路带了一次,马上就记得路,还能带路到饭厅,更可见他的绝顶聪明。 饭厅内早已準备好了早饭,正等著主人的来到。 解枫情坐了下来,一脸冰冷的拿著碗给秋蘺,「装饭。」 秋蘺装好饭,放在他面前。 解枫情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开始吃饭,直到吃完早膳,他俩完全没有说话。 解枫情盯著菜看,秋蘺盯著汤看,两人谁也没看谁。虽然没有发出任何不满的叫骂声,却不代表气氛是平和的,这股怪异的恐怖沉默几乎要让人难以喘气。 而在一旁的奴僕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的观看这一幕,眼前的两人虽没有像昨天一样互相对骂,表现得还挺像主僕的,但是两人间无形的对峙却令人冷汗直流,谁也不知道这日子再继续下去,这解家的气氛究竟会变成什麼样子。 ※ ※ ※ 秋蘺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灵巧又懂得讨人开心,再也没有人像他这麼贴心的了,这是老一辈僕人们的评语。 少壮一辈的,看著如花似玉的秋蘺,魂没被勾走的很少。秋蘺长得很美,却不是像娃娃一样的美,那看久了会令人觉得是个死物;他的一动、一笑都充满了无可言喻的生动之美,感觉像是非常灿烂的活著,犹如太阳一样充满了热力,这种热力十分讨人喜欢。 大家都知道秋蘺是嫁进来的,理应是个小姑娘,却老爱穿著男人的服装走来走去。一般的姑娘若这样做,绝对会让人鄙视,觉得她没个规矩,但是秋蘺却不会。 虽然他常常笑著说:「我是男的啊,穿这样是应当的。」然而从没有人会去听他说什麼,因為他说这些话时是笑著说的,那笑意暖暖的,让人从头舒服到脚。他现在可是解家最有人缘的人,每个人都喜欢他,除了当定的解枫情。 解枫情老爱拿斜眼看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屑,好像对他从头到脚都不满意,而秋蘺就会像进入攻击线内的猫一样的拱起背,表现出「你对我不善,我也不会对你客气」的意味,这使得两人的关係日坏。 但是解枫情又早晚一定要叫他服侍,秋蘺若是不在,他还会爆怒不已。可真把他叫来了,两人又没做什麼,只是恐怖的对看著,像两隻猛兽随时都会咬住对方的脖子,非把对方置於死地不可。 而且还不只是咬死这麼简单,他们还像是要把对方给咬个肢离破碎才会称心如意,所以说他们的关係只能说让人害怕。 主子不像主子,僕役更不像僕役,谁也不知道他们后来会怎麼发展。 ※ ※ ※ 秋蘺摇著头,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半夜起来,对谁来说都是最痛苦的,更何况他白天还要一天到晚伺候那个死鱼眼。 但他仍是坚定的推开被子,毕竟早日回苗疆是他此时最大的心愿,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走出解家。 ※ ※ ※ 夜晚的风很凉,没有白日的酷热,也许是因為午后下了一场雷雨才这麼凉爽。解枫情还没有入睡,因為他现在虽然不再跟那个贱婢一般见识,那贱婢也不再动不动就对他嘲讽一番,但是他们之间的火爆气氛却比之前还要激烈。 而他的心情也比之前与那贱婢对骂时更加的起伏不定,要是一时半刻没看到她,他还会像四肢少了个胳臂似的颇不对劲,非得她在身边服侍不可。 见到她,觉得生气;没见她,又会更生气,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是為什麼。 今晚他睡不著,正看向窗外,他并没有点灯,所以从外面看进来,只会见到他的房间是暗的,但是从房裡看出去,月光将外头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的。 从远方走来一个人,月光迷迷濛濛地,像团轻雾般徽种鴣砣嗣髌G白皙的侧脸,夜风轻扬起那人的衣衫,使得对方看来宛若仙人下凡,解枫情的心像要跳出来一样的瞪视著那个正在走路的人儿。 那个人长得虽然像天仙下凡,但是解枫情认得他,所以知道他不是天仙,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他解家的奴婢。 「秋蘺……」 他全身发抖的站起来,一把火往上衝,烧得他面泛红光。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三更半夜著男装出去,除了私会情人、干些淫荡下贱的事之外,还能做什麼? 若问他在气什麼,解枫情当然会说秋蘺是他解家的僕婢,他怕她败坏瞭解家的名声,因此他当然有权处置秋蘺。但若是其他奴僕,解枫情只会视而不见,现在他却气到发抖,脑中还一片混乱。 他站了起来,跟在秋蘺身后。他要揪出那个上不了檯面的情人,他要……他要……他要做什麼,他已完全乱了。总之,他不许秋蘺爱上别人就是了。 ※ ※ ※ 秋蘺很轻鬆的哼著歌,虽然刚才要起床很难,但是晚上的风吹来,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他觉得今晚的风让他感觉像是回了家一般的舒服。 解枫情偷偷的跟在他身后,露出像是丈夫正準备捉自己娘子的姦情一般的恐怖表情。 他瞧见秋蘺进了一间破旧的小屋,不禁握紧双拳,像要疯了似的忍著怒意。就在这间小屋,秋蘺跟他的情人相会,而且恐怕不知已经持续多久的时间了。他靠近门板想知道裡面的人在说些什麼。 「哎呀,别乱动,好好,我知道你很高兴我来了,我也很高兴啦,别这样……」 秋蘺此时说话的语气带著他从未听过的媚意,不知道是不是在调情,因為秋蘺是笑著说的,说得好柔好媚。解枫情听到这麼无耻的声音,已经气得快要吐出血来,这辈子他还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哇,别拉我衣服,等会儿衣服皱了就不好了,也别舔我啦,我会怕痒。」 这拉衣、舔吻说得如此明白,解枫情再也听不下去这淫声荡语,用力地踢开门大吼:「你们这对狗男……」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屋裡没有秋蘺偷情的男人,也没有什麼床舖,只有一堆堆的草,还有好几头牛;其中一头牛正咬住秋蘺的衣角,另外一头则在舔她的手臂,根本就没有人在偷情,或做些不堪的动作。 解枫情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而秋蘺也被解枫情给吓到。这个死鱼眼跑来这裡做什麼? 「这是在干什麼?」 解枫情难以理解的问著。他比著牛,问出来的话虽然很白痴,但却是他心裡最大的疑问。只是他的表情呆滞,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奇事。 「我还没问你来这儿干什麼,你就先问我了?幸好我没把你当僖粯?,拿起棍子就打,否则你早就倒在这裡要死不活的了。」 「我问妳妳在干什麼?」 他一再用命令的口气问,秋蘺没好气的道:「你没眼睛啊,没看到我在帮人家顾牛吗?拜託你赶快出去好不好?以免让人以為你是个佟?」 「妳在帮人顾牛?」 秋蘺对他的问题很受不了,「对啊,你不是说我除了服侍你之外的其餘时间可以做自己的生意吗?我最近刚接了一笔生意,他说只要顾牛顾个十天,我就可以拿到一两银子。」 「原来妳在顾牛,原来妳在跟牛说话,也就是说妳半夜不睡觉不是跟人幽会,而是来这裡照顾牛……」解枫情一边说著,一边像听到什麼笑话似的笑了起来,而且还越笑越开心,笑得快要流出眼泪来。 秋蘺看他笑得很怪,不禁皱眉。「喂,你笑得很古怪耶,你要不要去看大夫啊?怒气冲冲的衝进来,现在又笑得莫名其妙。」 「没事,我只是鬆了一口气,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妳才刚从苗疆来到杭州,怎麼可能会有……哈哈……我想太多了。」 「喂,你要笑得这麼奇怪可以,但是不要在我面前笑好吗?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麻烦你快出去好不好?」 忽然,解枫情想到她一个弱女子三更半夜的為人顾牛,万一遇上什麼坏人,岂不是后不偿失,解枫情的表情瞬间转变成凌厉,二话不说地拉著秋蘺要离开。 秋蘺怒叫道:「喂,你干什麼?我又没犯著你!」 「不准妳做这种工作!」他一出口就是严厉的命令。 秋蘺才懒得理他,「大少爷,我欠你八百两耶,我不找事做,不就得一辈子老死在你那裡?」 「那也没有什麼不好,在我解家有得吃有得喝,而且能照顾妳周全。」 他说得这麼理所当然,秋蘺听了不禁变了脸色,他拨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不需要人家来照顾,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不管你多有钱有势,我看不中意的地方,就连皇宫我也绝不会屈就的。」 解枫情仍拖著他走,狠狠地命令:「总之,我就是不准妳做这种工作,给我回家睡觉去!」 「喂,你明明说过我可以有自己的时间的。」 秋蘺不满的激烈反梗鈼髑橹缓脱撊嗡淖臁? 「妳晚上没睡饱,早上怎麼来服侍我?妳要一两,我给妳十倍、一百倍,总之晚上这麼危险,妳绝不能给我踏出解家一步。」 解枫情的力量比秋蘺大,拖著秋蘺离开了牛棚,把他带回解家,还带到他的房间,推他躺在床上,严厉地道:「我要在这裡看妳睡,妳给我睡,听见了没?」 「喂,你是得了什麼失心疯,你这个人真的很混蛋!」 秋蘺气得怒声叫骂,解枫情就任由他骂,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椅上,显然是要盯著他睡觉。 对於今晚的怒叫声,解家僕役已见怪不怪,纷纷倒头就睡。大家想著:该来的终於来了。 第四章 秋蘺气死了,他怎麼可能睡得著,他瞠大著眼跟解枫情互瞪,解枫情也不理会他,总之就是要他睡觉。 秋蘺觉得解枫情不知道是不是发了什麼疯病,竟这样的抓狂,还没说上三句话就把他给捉回来,硬逼著他睡觉。他不想吃亏,最起码要赚的银子绝不能飞了。他没好气的道:「你说要给银子,给我啊,你给我我就睡觉。」 解枫情二话不说的拿出一张银票,压在桌上,「等妳明天睡醒后,这就是妳的了。」 秋蘺根本不信他的话,「你先给我,否则你要是骗我,我不就白睡了!」 解枫情将银票拿给他,秋蘺看了眼银票的数字,竟是一百两,他先是一愣,最后才好心情的躺下去睡;反正有人要给他银子,不拿白不拿,也绝不会客气的。他要一觉睡到天亮,睡得安稳舒适,至於解枫情要不要睡,那是他的事。 ※ ※ ※ 解枫情一夜无眠的起身,他头一个找的不是睡在床上的秋蘺,而是到客厅找寻那年纪足以当他爷爷的总管。他的神色比往常更為严肃,依然是一贯的少爷架子,「总管,我有话要问你。」 「少爷,有什麼事吗?」见解枫情神色凝重,总管以為是很严重的要事,他赶紧凑得更近。 「你觉得……觉得……也就是说,以你的年纪……我想应该能够给我一些建议,所以……当然……你也有同年纪的孙女,应该会比较了……瞭解这些事?」 总管瞠圆双眼看著解枫情,因為他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少爷吞吞吐吐的样子,而且他似乎是非常的烦恼,但是他语焉不详,总管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麼。 总管低头,更关切的问道:「少爷,到底是什麼事?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愿意做,但是可否请少爷说清楚一点?」 深吸一口气,解枫情似乎镇定了些,他又问了一次,不过他的声音似乎卡在喉咙,有点出不来。「你觉得送什麼东西给姑娘家,她才会高兴?」 总管以為自己得了幻听,因為以少爷的个性,是绝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况且少爷多得是女孩子想嫁他,应该不会问这种问题才是,所以他脸上充满了震惊,还挖了挖耳朵,不敢置信的问:「对不起,少爷,我听不太清楚,可以麻烦你再说一次吗?」 解枫情脸上冰冷的表情已不復见,也没有刚才的少爷派头,他越说越小声:「我是说送什麼东西给姑娘家,她才会高兴?」 「少爷,你是要挑选东西送给你姑母吗?」 解枫情摇了摇头,尷尬的道:「不是,是像你孙女那样年纪的姑娘。能够讨她喜欢,让她拿到礼物后会很高与的是什麼?」 总管震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这真的不像少爷会问的话,少爷通常问的都是帐本、僕役间的问题,怎麼会突然问这个? 脑袋混乱得似一团泥的总管只能回答:「少爷,这个问题挺难的,让我想想看。有了,姑娘家爱穿新衣服,你若是知道这位姑娘爱什麼顏色,让她去选做一件新衣裳,保证她心花怒放。」 解枫情难以置信的问道:「就这麼简单吗?」 「最好让她亲自去选花色,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唔,多谢你了。」解枫情马上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而总管则还是搞不懂少爷问这个奇怪的问题做什麼。 解枫情疾步走回房间,他一进房,便看见秋蘺已经醒过来了,正在伸懒腰,看到他进来,当成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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