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去吧?" 两人穿过正由嫩绿转变为深绿色的中庭,走向图书馆。 他们将书包放在入口的寄物柜,只拿着文具和笔记本走进里面,看到跟他们一样无处可去的学生们坐得满坑满谷。 从洞开的窗户射进来的六月阳光,非常微弱。停在屋梁上的鸽子咕咕叫。白色的窗帘在带着雨水味道的微风吹拂下,轻轻地飘动着。 突然停课的时候,五嵨总是在图书馆里画漫画,而旁边则常看到看著书的真蓝。 当天,真蓝也帮着五嵨擦掉原稿上的铅笔线。 "抱歉了,手很酸吧?" "没关系,新人奖的截止日期也快到了。不过,这一次的画风好象跟以往不一样哦?" "你看出来了?这一次是长篇漫画,而且是爱情故事。对我来说是这样。" "哦......" 真蓝不是按照故事内容的顺序擦掉铅笔线的,所以不是很清楚内容,不过光从几个看过的片段,他就觉得跟以往的内容不太一样。 平常五嵨总是画极短篇,而这篇故事好象是SF,而且大略算来就将近五十张之多。 "那投稿的对象也不一样啰?" "因为张数受限,我想会换个地方投稿。我把这部作品视为一个转折点,如果被录取了,小川你也要看看。" "嗯,不过这画的真的是爱情故事吗?看起来好象全部都是男孩子......" "唔,是啊!" "而且,主角看起来好象某个人......啊,是铃木!" 五嵨一听到这个名字,脸整个红了。 真蓝不由得眨着眼睛看五嵨。对五嵨而言,漫画是很重要的一个梦想。而他竟然把晓生画成剧中人,可见他有多么在乎晓生。 "对了,橘今天怎样?" 五嵨大概想转换话题吧?赶忙一边动着手一边问道。 "他好象今天一早就搬家了,说要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生活?难怪那家伙去年拼了命打工。可是他老家住得很近啊,为什么要搬出来?" "说的也是......" 真蓝也不知道橘为什么会突然想一个人生活。一来家里距离学校又没多远;二来,他的父母也不像五嵨一样反对他做的事。 傍晚上完课下到一楼时,橘已经在学生大厅里等了。 他坐在椅子上,两手插在口袋里,轻轻晃着包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好象思索着什么事情似地望着窗外。 真蓝不由得停下脚步,出神地看着橘。 认识一年了,可是真蓝却觉得每次见面,橘仍然会散发出魅力。 他有他的时间轴。不管其它学生做什么,四周有什么动静,他只是淡淡地来上课,淡淡地打工,温柔地保护着真蓝。 "搬好家了?" 真蓝走上前去问道,橘倏地抬起头,眯细了眼睛。 "嗯,如果不嫌弃的话,来参观一下吧?" "现在?" "反正很近。" 真蓝在橘的催促下一起离开大厅,走向校门。 走在前头几步远的橘似乎很高兴。感觉上好象盘算着什么愉快的事情一样。 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一栋面对着小巷子,被茑草覆盖着的古老木造平房建筑前面,橘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嗯。" 橘的新房子真的就在大学附近。因为正好位在车站对面,必须越过铁轨,不过距离大学只要徒步五分钟就到了。 真蓝穿过长满了青苔的石造大门,看了看被绿叶挡住的门牌说道: "这......" "是的,就叫"紫阳花庄",好名字吧?" 或许是这个名字的缘故吧?虽然是第一次来访,却让真蓝觉得好温馨。 这是一个人与人的灵魂似乎可以相呼应的不可思议的空间。 一踏进建筑物里面,就觉得里面比外面凉了许多。有一瞬间真蓝怀疑这里真有人居住,可是按照顺序排列的房间门牌上都有名字。 他们似乎在稍一用力就会被踩破的腐朽走廊上前进。橘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 或许是还不习惯吧?橘喃喃地叼念着"咦?"一边左右转着钥匙,然后用力地拉开门把。 砰的一声,门出于反弹地往外侧开了。真蓝在橘的催促下踏进门内,不由得嘟哝道: "啊......感觉真不错。" 先前听橘说这里没有浴室,浴厕共享,房间只有六叠宽,所以一直想象着房间有多破旧,没想到室内比外观好多了。 橘把可能原先在家里使用的桌子和电视,以及小冰箱都搬来了,微波炉则放在冰箱上。两包可能装着衣服和日用品的包句自然地放在一边。 很符合基本上凡事不执着的橘的风格。 "因为没有书,看起来很宽......" "什么意思?" "啊,我是说感觉很像五嵨的公寓,只是五嵨的房间里有很多书。" "他呀......喜欢画漫画,可能收集了一大堆资料吧?" "是呀!他什么都有。可是,橘,你的行李就这么一点啊?" "需要的东西到时候再准备就好了。......对了,真蓝,到这边来。" 真蓝依言走到窗边。 橘用力地拉开下半部安了毛玻璃的木框窗户,浓烈的绿意缓缓地从细缝中钻出来。 拉了几次,窗户总算开了,外面的景色整个跃入眼帘。瞬间── "啊......" 真蓝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寓后面的宽广空地上,已经开满了无数令人眼花撩乱的紫阳花。 紫、蓝、白的花朵混在一起,将地面整个盖住,散发出一年当中最美的气息。小花聚在一起,形成美丽的大花,等待着雨水似地摇曳着。 凌霄花在张挂于四周的铁丝网边随风款摆,预告夏天即将到来的深绿色叶子,和橙色的花朵,使得清纯的阳光更加醒目。 真蓝愕然地呆立在当场。 看到这幅刺激着心灵中枢的景象,瞬间,大量的记忆和感情交相混杂着。 ......母亲离开时,阳台上的绿意也刚好是紫阳花绽放的时期。可是,真蓝和父亲都没想到要为花儿浇水,所以一个月后全都枯死了。当时是真 蓝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它们处理掉的。 紫阳花。妈妈以前很珍惜的花,妈妈挚爱的花。 我的名字的由来。 不能弃之不顾,无法独立生存的植物们。 真蓝心头一紧,想起当时的悲凄,再也无法忍住盈眶的泪水。 "你怎么了?" 橘发现情况不对,惊愕地俯视着真蓝。 真蓝强忍了一阵子的泪水终于落到脸颊上,橘忍不住伸手帮他擦了擦眼角。那种粗糙的温柔又让真蓝的泪水盈上眼眶。 "真蓝。" 橘再也忍不住地抱住了真蓝。 他把真蓝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在真蓝耳边问道: "为什么流泪?" "......" "很难过吗?不喜欢这里?" "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橘一边抚摸着真蓝柔软的头发,一边叹着炙热的气。 第一次带着明确意图的身体,紧紧依偎着橘,让橘感到极度地震撼。 他再度用力抱住真蓝,彷佛要确认他的存在似地。 "我说真蓝......在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好象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点。" 说着橘拉开了身体,窥探着真蓝低垂着的小脸。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看起来就像镶着宝石一般。 橘用嘴唇去吸取真蓝睫毛当中闪耀的泪水,顿时真蓝的身体窜过一阵紧张感。橘轻轻地压住真蓝不由自主想逃的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真蓝。" 橘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几次想把嘴唇压上来,原本低着头的真蓝也放弃了挣扎,抬起下巴。 ──第一次的亲吻带着泪水的味道。橘心里想着,如果亲吻被雨水濡湿的紫阳花的话,一定也是这样的味道吧? 松开嘴唇之后,真蓝的嘴唇好似被遗弃似地颤抖着。那像小鸟羽毛般惹人怜爱的动作,让橘的嘴唇好似被吸住似地又贴了上去。 每一次喘息,真蓝就微弱地挣扎着。 "......不行!不行......有人在看......" "没这回事......" "......不行......" 真蓝无力承受,全身虚脱的同时,橘再度紧抱住他的身体。 真蓝把脸颊靠在橘那狂跳不已的胸口上问道: "难道......你租房子是为了我?" "或许吧?我一直想找到可以让真蓝安心的地方。......不,其实还是为了我自己。有了爱人自然就会想一个人生活了,不是吗?在家里又不能 做这种事。" 橘淘气地笑了,然后再度将真蓝僵硬的身体拉过来,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是真蓝的爱人。" 从那天开始,橘给真蓝的小小的银色备份钥匙就成了真蓝的宝物。 那是一把通往可以看到紫阳花的房间的秘密之钥。 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房间,跟自己的地方多少有点不同,但是只要一想到紫阳花们在等着,真蓝的心情就开始浮动。这是他刚开始的目的。 结束一天的课之后,他直接前往橘的房间。橘不用打工的时候,他们就一起聊到天黑,或者一起看电视。一个人时,他就出神地从窗口望着花 ,等天黑了,他就关上门回家去。 "爸爸。" 进入七月的第一个星期一,真蓝来到父亲的房门前。 "我上学去了,早餐放在桌上,请您去吃。" 父亲这几天都请假在家里睡觉。真蓝担心他身体不好,劝他去看医生,父亲却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我没生病"。 正当真蓝莫可奈何地想走开时,他听到屋内传来闷闷的声音。 "......谢谢。" 真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生二十一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向他道谢。 真蓝感到不解,有一股想打开门看看的冲动,可是又怕自己莽撞的行为让父亲不高兴。 "我走了。" 真蓝小声地说道。然后走出了公寓。 当天只有三堂课。真蓝立刻离开学校,走向橘的住处。 一脚踏进小巷子时,真蓝觉得紫阳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走进建筑物,穿过走廊,敲了敲门,橘随即探出头来。 "请进。" "打扰了。" 两人交换着平常的对话,进入房间之后,真蓝看到桌上摊着稿纸和字典,橘好象在念书。 "这是什么?" "德语的报告,明天要交卷,晚上我要到餐厅打工,所以想趁现在把它做完。想喝些什么?" "我自己来,你呢?" "请给我一杯咖啡。" 真蓝泡了两人份的咖啡,坐到窗边。 已经七月了,可是窗外的紫阳花今天依然绽放着美丽的花朵。 真蓝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流转视线,望着橘宽阔的肩膀。由于桌子矮,他必须弓着背坐着。他时而翻着字典搔头,时而着手写字。 实际住进来就知道,其实这个房间根本不能算是适合居住的地方。 采光、空气、水质都不好,还很容易发霉,而且玄关就在鬼门(东北)。几乎具备了第一次一个人生活的青年会失败的所有因素。 然而真蓝却很喜欢这里。他觉得就算紫阳花的季节过了,窗外只剩下长了一堆杂草的空地,他的心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基本上,橘对自己的住处并不怎么挑剔,再看到真蓝一副很幸福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幸福,因此两个人都很满意。 "喂。" 真蓝出声叫橘,正看着字典的橘回答道: "嗯?" "是谁付这里的租金?" "租金?除了学费之外,所有的费用都由我自己出。这是我离开家时约好的条件。" "没有问题吗?" "目前我不能减少打工的时数,不过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勉强还过得去。明年学分就会减少,我就更有时间了。不用担心。" 真蓝一边听着,手指头一边在墙上爬移。他第一次看到砂壁。用手指一刮就刮下砂尘,他赶紧把砂尘吹掉。 "可是......我来了几次,都没看到你添购什么东西。" "一个人生活就没有必要了。" "是吗?" "嗯,譬如我到面店吃碗面就饱了,把图书馆当成自己的书架就好了,外面的澡堂又大又宽,而公园就成了我的院子,高兴的时候就去散散步 ,这样不是很好吗?" 真蓝不禁感到佩服。 以前橘就是一个不会在公园乱丢垃圾或空罐的人。真蓝就喜欢他这一点,不过,相信谁也不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丢垃圾吧? 看到橘的生活方式,真蓝知道,他所谓的"生活"不是只在房间里过日子,而是代表"在街上生活"。 "啊,真是搞不懂。" 橘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往后一仰躺了下来。 "德语吗?我选修英语。" "早知道我也选修英语就好了。" 橘一翻身,变成趴姿,朝着真蓝靠过来。 他闲散地支着手肘,戳着真蓝的脚尖。 "你的袜子总是这么白。" "是吗?" "一般人穿袜子总是很快就会黑掉的,不是吗?念高中时更是如此,因为我踢足球。" "你踢什么位置?" "FW。" "好厉害,而且你成绩也很好吧?国光曾经说过。" "可是离开球队之后,成绩反而下降了。......喂,待在屋子里时,不妨先把袜子脱掉吧?感觉会比较舒服一点。" "不用了。" "脱下来看看嘛!一定会比较轻松的。" 橘说完伸出两手,企图脱下真蓝的袜子。 "哇!我说不用了......啊!" "脱掉一只了,哪,左脚也脱下来。" "不要啦,好痒耶!" 两人在榻榻米上扭成一团,笑滚在地上。 橘从上方压住真蓝胡乱挣扎的双脚,发出胜利的呼声。 "哪,脱下来了。怎么样?很舒服吧?" 当然舒服,只是真蓝比较在意压在他身上的橘的重量。橘也发现了,重整了态势,手肘支着真蓝的两腋。橘的表情变得好认真,短暂的沉默之 后,慢慢地把脸靠了上来。 嘴唇相触。 ......自从第一次接吻那一天之后,橘对真蓝的态度就慢慢地改变了。以前他只是一个劲儿地保护着真蓝,可是现在开始对真蓝表现出恋人的举 动和言词了。 嘴唇张开,舌头轻轻地侵了进来,真蓝紧紧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还不能习惯这种事情。 原本以为就要结束了,橘却要求改变角度。 "......嗯......" 压迫感使得真蓝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亲吻本身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是那不是一种快感,而是近似一种安心感。对真蓝而言,性方面的快感目前还只有自己吃料理的时候才会有。 橘移开身体,微微低下头。 真蓝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不安地仰望着橘的浏海,这时橘的手从真蓝的衬衫下摆探了进来。橘的手指在真蓝凹陷的腹部游移,他俯视着憋着 气全身僵硬的真蓝,轻声说道: "可以脱你的衣服吗?" "......" "不喜欢?" 真蓝也知道,这代表橘不只要亲吻,还想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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