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的笑意，视线落在朕的肚子上：“贺兰家在那一代里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贺兰雅了，这个男子的最大的幸运并不是成为您的伴读，而是因为是伴读有了成为驸马的可能性。”女子的笑意里有着回到过去的感觉，她也是从小与朕和樱他们一起长大的，朕知道的，自然她也有参与和知道的必然性。
“也许这个叫做命运吧，贺兰家最有希望的苗子没有好好的保护那个最有可能给贺兰家带来福祉的锦瑟公主，却独独看上了您，并没有任何的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说，他爱错了。这个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他固执的想跟您在一起，最后误会您与樱有染，本来如果他郁郁而终的话，也就没有了今天的一切了，只是他终究爱惨了您，所以才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今天的悲剧。”她的眼神有坚定的意思，但是更多的就是朕也看不出来的神色。
“贺兰雅在被您拒绝后，毅然选择帮助您登基，他从外围得知玉王爷要 CUAN 位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去卧底，牵制当时与世无争的悬和空。可是最后玉王爷和宇文临联手，将一切的罪孽推到了悬和空还有贺兰雅的身上。可怜的贺兰雅，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您，就这么的去了。”他去卧底了么？纵然知道他是因为朕而牺牲的，但是这么清晰的知道之后，还是觉得有些惶恐不安的，雅最终还是因为朕而故去的，这个好像是不需要在拿出来论证的事实本身吧。 “但是您不知道的是，贺兰雅在那个中秋之夜，错拿公主当您了，要说错，也许公主自己清楚那个并不完全是一个错误和误会，起码公主是乐意让事情那么的进行的，为的是可以彻底的圈住那个叫贺兰雅的男子，女子用这个是常态。奴婢是没有资格去评论公主对于贺兰雅的情感，这个是谁也没有权利去评价别人的。但是公主处心积虑最后是贺兰雅为了您的顺利登基而殉情。公主抱着贺兰雅的尸体立志要让您失去您最心爱的东西。然后公主就传出了殉情的后话。”小六致死都没有原谅朕。在他的内心深处里面朕是造成她现在一切不幸的根源，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愿意表示过什么，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朕没有任何要说的话，也许朕可以直言，这个悲剧的最初与最终都与朕没有关系，可是朕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真的就如那句所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多年前就明白任何的道理和理由在后宫的死亡和血腥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和无力，现在更是如此，无法言说的爱与恨纠结着朕与所有与朕有关的人，可是亡者可以用死亡这样子的方式让生者永远活在痛苦里，只要活着这样子的情感就无法去超脱，好像超脱就是背叛，与其说活着的人自私，不如说是往生者迫使生者必须自私。
“那么素倦，你为什么要告诉朕这个故事呢？毕竟现在说出来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朕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清醒，即使在一种极度的痛苦里，朕依旧可以感知道很多无为人知的东西。
“确实，现在再来说这些，好像没有任何的意义和必要，但是奴婢的女儿故去了，却因为你，也许奴婢的女儿的死与陛下没有直接的关系，最初却都因为你，也许因为您是陛下，所有臣子的牺牲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可是奴婢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理所应当奴婢要来复仇。”复仇两个字很轻，朕感觉到春夏秋冬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们已经开始有些失控，毕竟没有人知道素倦究竟要做什么？
“复仇么？”朕不想去说，请放下仇恨，仇恨纠葛朕的同时也纠葛着你，因为这样子轻描淡写的语言，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只能增加怨恨。
“想必在十九年里，锦瑟公主没有一日过的安身，她一直被她的怨恨纠葛着，她一直怨恨她爱的人不爱她，她怨恨您，毫无理由的怨恨着您。就好像贺兰雅毫无理由的爱着您一样。奴婢可以感知和懂得这样子怨恨，谁都一样。奴婢不想怨恨十九年，毫无意义和毫无必要，就算怨恨一辈子都改变不了那个无法更改的事实，爱就是这样子的毫无道理。公主怨恨多年后依旧选择了自杀。”自杀么？这个事实再次让朕与春夏秋冬惊诧。
“自杀？”春兰不自觉的说道。
“是的，在昨夜的御花园里，那个位置，十九年前躺着的是贺兰雅，奴婢看着公主吞下无名。”自杀？为什么，要在昨晚？为什么一直活着的他要选择自杀？
“没有时间了，奴婢不会如锦瑟公主那么一直去怨恨，最后依旧一无所有，起码公主的十九年里还有她的女儿昭仪娘娘，奴婢从熹微故去的那日开始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身子不自觉的晃了一下，“熹微的父亲是樱少爷，知道他钟情大祭司，奴婢与上苍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樱少爷的不到大祭司的真心的话，那么您的孩子就无法平安的来到人世，东陵国如此，看天意了。一些就此终究，我们都不再彼此怨恨，如果樱少爷得到大祭司的真心，那么陛下所有的遗憾都在最初的时候去化解，奴婢的灵魂不再怨恨，也不想再无休止的自我囚禁。希望一些因为奴婢的故去，而真的让所有的罪孽消亡。”嘴角的血丝已经证明她深重剧毒，樱么？这个女子临死前依旧希望樱得到幸福，这样子的情感，不仅仅是感动吧。
身子笔直的后仰，屋子里所有的人好像都停止了，这个女子不是没有选择怨恨，终究还是愿意去化解仇恨的，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悲壮而震撼的死亡，这个女子用自己脆弱的身躯去化解最初不属于她的罪孽，悲剧从来因为人。
“为什么都要这样子的离开朕？为什么？”朕没有办法去面对，真的不该死的人，都一个个因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可笑和可悲的理由故去，而朕因为是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着这样子的处境不变的心情，不自觉的觉得嘴里有血腥味，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喷出，只听见木棉说：“快，快召见太医。”朕就失去了意识。
梦好像很长，一个个曾经出现在朕身边的人，渐渐的在梦境里一个个的故去，朕谁也找不到，在迷雾笼罩的四周，只有很冷和寂寞，所有的人都彼此漠视，所有的人都因为一个理由而必须让自己的怨恨转嫁，所有带着恨意的丝线纠葛着所有善良的灵魂，灵魂无法逃出升天。
光线有些让朕的视线模糊，章太医焦急的看着朕，朕竟连一个勉强的微笑都难以给于，朕好像第一次这么讨厌朕是朕了，不知道为什么？朕转过身子没有什么要说的，随后不说话。
太医没有说什么，一会儿之后说：“陛下现在不是一个人，无论大臣如何认定你肚子里的是什么？臣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需要母体的好好照料。”母体么？小家伙有很配合太医的踹了朕一脚。朕依旧不语。
“只有活着才可以让所有的遗憾变成不遗憾，而死亡就毫无可能了。”太医的语气第一次有些沉重，朕忘记了这个男子为什么选择最后还是留守皇宫呢？这个也许是另一个故事吧，朕现在突然觉得不去知道也是很幸福的。
“为什么大家都选择远离朕呢？”朕没有转身，直接这么问他。
“因为靠近皇族从来不仅仅只是勇气的问题，中宫那样子的人毕竟很少。在后宫里见惯了尔虞我诈，那么实在的人太少了，而且有那么显赫的背景就更少了，你说呢？”玥也远离了，虽然是暂时的。
“会不会玥也远离呢？毕竟几乎没有人可以接受男子可以养育孩子的。”毕竟男子生子是违反常理的。
“中宫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男子，他有很强的执着，很真实的内心，还有就是他不输于陛下的真情。”不知道为什么章太医说真情的时候，样子总是那么的让人觉得神伤，也许只有经历过是非的人才有可能懂得那样子强烈而不被认同的情感。
“您也曾经保有那样子的情感么？您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朕您为什么留守宫廷的原因，但是朕也许可以猜测到心许与您那份感伤有关吧。”不很喜欢太医没有活力的样子，后宫唯一的色彩不该如此的黯然才好。
“陛下您总是那么的敏感，那样子不好。”他没有纠葛在朕的问题里，只是说，“好好休养生子，孩子很重要的才是。”
孩子确实很重要？不知道归来玥如何看待朕，这个孩子应该安然的来到人世，无论他们是不是愿意接受。
怨恨吧，小六怨恨朕可以毫不费力得到她想要的，在他看到得到了却还不珍惜，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奉若珍宝的，并不人人都稀罕的，这个就是悲剧的根源吧，无法化解，却也不可言说。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离去了。好像第一次朕受伤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为朕包好了伤口，什么也没有多言，径直离去。后宫里从来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和不同的灵魂，有人冷漠，有人孤寂，有人安静，有人野心勃勃，后宫是战场，没有人常胜，却更多的人不战而败。
在没有月的夜里一切都是那样子的安静，离去么？最初离去的人是朕的父亲水，接着是母亲，然后是悬和空以及雅，接着有很长时间里没有人离去。看上去很太平的样子，但是在平静里还是发现大祭司与孝逸皇后，接着是暗香，熹微和小六。人不知不觉里就这么走了，无论朕是朕，还是朕不是朕，好像都无力去挽回和更改，受制于命运的不仅仅只所有的臣民，也包括朕。只是臣民忘记了朕的平凡，上苍忘记了他的恩赐。
屋子里到处都是白色，一下子仙逝了一个如妃，一个公主和一个皇后，外面看来东陵国是灾难连连了吧，民心呢？臣民们又是怎样看的，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是不是还有要持续下去的必要，朕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以前也茫然过，只是那样子的茫然其实在最初是有一个结果的，只是这一次朕第一次不愿意去想以后，也觉得以后哦真的毫无意义，也许朕此刻闭上双眼，明日就醒不过来，毕竟不会有人保证朕真的可以也可能平安的看到明日的太阳。
夏莲这个时候静静的从帘子的那端走了进来，很平静的样子。她什么都没有拿，看来并不是要给朕送所谓的补品，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在这个时候过来也许有别的什么吧。
“陛下，这个是公主的遗书，奴婢给您送来了。”夏莲，没有太亮的光线，这个影子有些暗而模糊。
遗书么？小六昨日觐见的时候就已经决心要追随雅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临死之前来见朕，也许只是为了可以在雅故去的地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朕接过遗书，夏莲的目光停滞了一下，朕感觉她的目光是停留在朕的肚子上的，也许春夏秋冬嘴上不说，对于男子怀孕其实还是难以接受的吧，常理是常理的理由是一直都存在合情合理，而有悖常理是不合情合理，即使强迫去接受也已经是不合常理。
“是不是朕这个样子，你也不习惯，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去习惯的必要。”朕不知道这个调子是哀伤还是强势，但是确实看到夏莲有些失神。
她没有急忙解释，只是很淡的笑了起来：“您永远是这么的纤细而敏感，奴婢的失神是因为兵部尚书已经在殿外等了一天了，而奴婢考虑是不要要让他觐见。看着您的肚子，只是突然觉得也许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很幸福的，尤其是与自己喜欢的人拥有。”她想要一个孩子么？果然朕与她都是不可理喻的。
“奴婢刚才想，无论是六公主还是素倦姑姑，这近二十年来曾经与自己的孩子一同度过，其实也很幸福吧。也许真是因为这份最初的幸福，才会让她们一起都不顾一切孕育了她们彼此心上人的孩子，也许结果是不尽如人意的。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是轻描淡写的，但是养育孩子的幸福是奴婢所体会不到的。”她其实也是很纯善的，“奴婢在多年前仰慕您的时候也曾经那么渴望孕育一个属于您的孩子，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深刻的懂得她们的哀伤与那样子不得的悲凉。现在看到您怀着中宫的孩子，想到您是与我们一样的，都是那么渴望拥有自己爱人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想哭，也许感动就是因为我们拥有一致的情感，无论我们彼此是什么身份，也许只有情感才是可以完全跨越身份的吧。”跨越身份么？也许朕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所谓的身份可以去跨越，细细想来好像谁都从来都不安心只是在自己的那么小小的土地上耕耘，未必真的去窥视什么，而是从来都习惯性的去逾越，身份么？好像真的是并不重要的东西。
“记得很多年前，奴婢在院子里哭，哭您为什么看不上奴婢，可是那样子的心事是不能清楚的去言说的。中宫问奴婢为什么哭？奴婢说因为奴婢是奴婢的身份而哭泣，中宫好像是思量了很久才默默的说道，‘这个世上的人应该不去关注身份，那并不重要，士大夫是士大夫的理由并不是他们拥有的地位，而是因为他们保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仰。信仰是最可贵的。’因为中宫说信仰是最可贵的，那一夜之后奴婢就好像突然领悟了，奴婢要可以是别的，也许真的就是所谓的属于男子的梦想，那一刻被自己吓到了。成为士大夫是比成为后妃还要匪夷所思的事情，却也是第一次让奴婢觉得那是奴婢要的，也是可以做到的。”玥么？玥总是那么是实在，他的实在总是能在人最孤寂的时候去拯救人已经堕落的灵魂，玥，朕第一次庆幸朕与玥是一体的，而不是彼此对立的。如果对立，懂得玥的全部美好，那是何等的悲壮和神伤，那太不能想像了。
“去让夏侯渊进来吧。宫里已经不太平了。”没有过分沉溺在对玥的思念里，稳住内宫和皇城，才能等到玥的归期。
似乎真的心情要略好一些了，夏莲略带了一些笑意应声走了出去，宫女的衣服是棉麻，色彩并不艳丽，尤其是最近丧事连连，素色的白也就成了后宫的唯一色彩，棉麻的常常的尾摆因为身份的不同而长短不一，宫女的尾摆是不垂地，只是基本遮住鞋子就算了。
没有很久，屋子里就掌起了灯，毕竟要见人，昏暗是不行的。夏侯渊没有多久就走了进来，照例是叩拜。
然后朕说：“城里怕是不太平了，还是劳烦尚书大人拿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处理眼下的危机。”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严守皇城的九个城门，调集重兵包围皇城的安全，在集结都城周边的郡县的兵力，时刻关注着敌我两军的战事而进行。”他听了一下说，“宰相大人从来没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看样子兵部尚书大人很了解宰相大人么？”不然夏侯渊何出此言，夏侯家一直努力与宇文家这样子的维系，应该不是那么的单纯才是，也许这个就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历代宇文家的当家的，都努力的去靠近皇族，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宇文家的人真心实意的想取而代之，难道不是么？”宇文家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而代之么？
“他们努力的去靠近皇族，到了这一代宰相大人这已经是极点了，他是完全有能力取而代之的，您也是清楚的，就现在皇族的兵力也只是能勉强与之抗衡而已，他为什么不动手呢？也许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取而代之吧。”从来没有想过么？也许这个是答案，但是朕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的去思考过，很是困难的样子。 “兵部尚书大人这话怎么都感觉有深意啊？”夏侯家一直都与宇文家联姻，夏侯家一直都是无条件的忠于皇族，与其说是无条件不如说是多年来的束缚，这个束缚纠缠着夏侯家也纠缠着皇族。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神情很是庄重的样子，细细的扫过朕的脸庞与身子后说：“陛下应该知道，宰相大人一直很努力的样子，他那样子靠近皇权的方式，太过张扬，太让皇族不安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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