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向航心领神会,从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一块巧克力,剥了糖纸,递到厉寒彬的嘴边,轻声地哄道:“寒彬,吃块巧克力吧,吃完了才有力气生蹦蹦跳跳。” 无止境的宫缩阵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浪更甚一浪,腹腔内好像多出了一只手,不分轻重地狠狠拉扯搅拌,后腰疼得仿佛已经被折断了一般。 厉寒彬微睁着雾气朦胧的双眼,艰难地点点头。即使他现在胃口全无,但为了孩子们,他也要强迫自己吃下去。 “唔,呕,呕……咳咳咳咳——”浓郁的巧克力入口即化,甜而腻人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喉头里化不开的甜腻和胃中翻滚上涌的咸腥相互碰撞,厉寒彬再也忍不住了,立即松开紧扣对方的手,单手撑着床面,剧烈地呕吐起来。 “寒彬,寒彬,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面前的状况让闵向航心急如焚,他一边帮厉寒彬拍背顺气,一边紧张焦急地问道。 厉寒彬痛苦地阖上眼帘,血色尽失的脸颊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褪色的唇瓣不但哆嗦得厉害,还渐渐发紫变灰。胸腔内几近窒息的痛楚和分娩的痛苦双重来袭,他扭动着身子,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医生面色凝重地检查完孕夫的情况,当机立断地反应道:“病人供氧不足,血压下降……再持续这样下去,母体和胎儿都有危险。小林,立即帮病人戴上氧气罩,调整适当的氧气流量;小姚,赶紧为病人输上催产素、林格液等针剂……” 高度紧张的气氛四处笼罩,医生护士全力以赴地救治着岌岌可危的病人…… “寒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弄什么‘圣诞惊喜’,不该喂你吃巧克力,不该让你怀孩子……为什么我带给你的全是伤痛?”闵向航轻轻握住那只残废的右手,哽咽地述说着自己的懊恼与后悔。 汗水和泪水交织在苍白如纸的容颜上,间或有虚弱模糊的呻吟声从氧气罩内传出,厉寒彬默默地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深爱的人,子夜般的黑瞳饱含了无尽的爱恋、不舍、凄婉……还有诀别。 闵向航的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恐惧,他牢牢握着他的手,但眼前的爱人犹如手中的流沙一样,他拼命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牢…… 随着时间的推移,催产素充分发挥了它的药效,阵痛的强度越来越强、收缩的时间越来越密集,腹中的胎儿们卯足了力气,争先恐后的往下冲,那种生生剥离生命的痛,一阵阵地席卷了全身。 “呃啊……疼……”厉寒彬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氧气罩下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左右辗转沉重的身体,无论哪种姿势都不能减轻浑身的痛楚。 闵向航按照医生的叮嘱,不停地帮他按摩酸胀欲断的后腰,嘴里不断鼓励着:“寒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嗯啊——”厉寒彬的整个身体突然向前倾着,白皙的脖颈高高地仰起,左手用力攥紧被单,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不同寻常的痛苦呻吟,随后浑身像散架了似的,气息奄奄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医生,请你快点给他看看!他疼得很厉害!”闵向航的脸色瞬间由红润变为苍白,颤抖着声音催促道。 主治医生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镇定地掀开覆在厉寒彬身上的被褥,再次打开孕夫的双腿进行查看,只见夹带着血丝的清亮液体如同小便失禁一般,汩汩地从一张一翕的雌穴中源源流淌…… 第九十一章(下) “羊膜囊破裂了,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羊水破了。”医生边说边把手指伸进红肿外翻的雌穴里测量宫口的打开情况。 闵向航闻言,刷白的脸色恢复了三分血色,连忙紧张地问道:“羊水破了,是不是就可以进产房了?” 医生摇摇头,面色严肃地望着闵向航,道:“虽然Mr. Henry Lee的羊水已经破了,但他的宫口却只开了两指半,产程进展颇为缓慢。” 躺在病床上的厉寒彬听到自己的情况后,原本涣散的眼睛瞬间凝聚起来,勉力扯掉氧气罩,抿了抿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的嘴唇,忍着浑身撕裂般的疼痛,颤声道: “呃……医……生,这种……情况,肚子……肚子……里面的……孩子……们……没事吧……啊哈——”腹内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小家伙们全然不顾挣扎在痛苦边缘的爹地,在厉寒彬的肚子里拼命地四处乱窜,争着要先出来做‘哥哥’。 “Mr. Henry Lee,你怎么能擅自拿掉氧气罩?!”医生立刻帮厉寒彬重新戴好氧气罩,看了看胎心仪显示的数据,声音因焦急而变得严厉,“胎儿们的情况很稳定,只是你的宫口开得缓慢,以至于分娩时间会延长。” 医生的话没有说完,最后一句是:容易发生大出血和难产。 确定胎儿们没事后,厉寒彬弯起嘴角,苍白如纸的脸上晕开一抹让人心疼的笑意,只要孩子们没事,就算受再多的苦痛折磨也值得…… “啊——”短暂的笑容很快被接连不断的宫缩阵痛打败,厉寒彬浑身止不住的轻颤,左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白色垫单,手背青筋暴起,轻轻的喘息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吟溢出了软凉的嘴唇。 “Mr. Henry Lee,不要屏气,什么也不要去想,随着阵痛的来袭,有节奏的慢慢深呼吸。”经验丰富的导乐在旁给予产夫悉心指导。 闵向航低头吻了吻那张被阵痛折磨得扭曲变形的面容,一手不停地按摩着厉寒彬的后腰,另一只手在那坚硬如铁的肚腹轻轻地画圈圈,安抚道:“寒彬,你辛苦了,等生下两个调皮鬼后,你一定要好好打他们的小屁股。” 阵痛停歇的间隙,发硬的肚腹又逐渐恢复了柔软,厉寒彬抬起满是冷汗的左手,无力地握住闵向航的手,两片惨白破碎的唇瓣在氧气罩内微微地翕动着:“我……舍不得……” 闵向航虽然听不清爱人微弱的嗓音,但从他的表情亦可以猜出大致,宝贝们的爹地怎么舍得揍他们呢? “你舍不得教训他们,我帮你。”十指相扣的手覆在那团高高隆起上,厉寒彬的耳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 “你……嗯啊——”水漾的黑瞳里掠过一缕愠色,刚想出言反驳,浑圆的肚皮瞬间又紧绷了起来,猛烈的宫缩再次如约而至。厉寒彬下意识地握紧闵向航的手,手里的力道随着阵痛的加剧一步步加重。 “这样太折磨人了,请问有促进宫口扩张的办法吗?”闵向航的手被厉寒彬握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内心的焦灼不安让他忽略了这些,他心如火焚地盯着医生,迫切希望得到对方的解答。 “我们会尽力的。” 护士在厉寒彬的静脉点滴中添加了加速宫口扩张的药剂,医生分开产夫的双腿,抬高他的臀部,以防羊水流失过快,用沾满了润滑剂的手指直接刺激扩张狭仄的产道。 腹内的疼痛和心里的窘迫让躺在床上的人不自然地全身一僵,向外弯曲张开的双腿瑟瑟发抖,渐渐不自觉地向内侧并拢。 “Mr. Henry Lee,放轻松一些,双性人的产道比较狭窄,如果不及时扩张拉大,等到羊水流净后,胎儿们就会面临缺氧窒息的危险,甚至胎死腹中。”医生娓娓道出事情的严重性。 得知孩子们会有生命危险,厉寒彬心中一凛,带着慌恐之色看向身前的医生,极力将双腿分开到最大限度,任凭不适的异物在自己的私部来回翻搅…… “寒彬,加油,你和宝贝们都不会有事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快要将闵向航吞噬,那么多想说的话终究化成一句老套的安慰。 “航……疼……啊哈……” 厉寒彬阵痛间隙的时间越来越短,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铺天盖地的晕眩直袭而来,眼前的景物霎时变得天旋地转,闵向航的面容忽近忽远、模糊不清…… 第九十二章(上) 记不清挣扎了多久,记不清等待了多久,只记得碎骨凌迟般的疼痛好像一条无边无际的蜿蜒山路,曲曲折折,似乎永远也走不到解脱的尽头。 清醒剂和痛不欲生的阵痛将厉寒彬从黑暗中拉了回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闵向航焦虑的神色顿时映入视线。 “航……”虚弱的声音在氧气罩下更显模糊,厉寒彬的左手轻轻地摸了摸压在髋骨处的隆起,一丝苦涩的浅笑在唇边漾开,两个磨人的小坏蛋,还是舍不得离开爹地温热的胎宫。 心有灵犀的爱人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俯身亲了亲厉寒彬细汗密布的额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寒彬,我们已经进产房了,蹦蹦跳跳很快就要出来跟我们见面了。” 厉寒彬静静地打量着产房四周,明晃晃的无影灯照得人晕眩,弯曲大开的双腿被固定在产床两旁的踏板上,各种医疗仪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做着生产前的准备工作,换上隔离消毒服的向航寸步不离地守候在自己左右。 “他们……啊哈——”硕大的肚腹又一次剧烈地蠕动起来,如刀绞般的坠痛冲击厉寒彬颤抖的身躯,细碎的痛苦呻吟从喉间溢出。 “Mr. Henry Lee,后背贴紧床,左手抓紧产床旁边的把手,做提水的动作,随着阵痛的来临屏气往下用力。”医生继续用手指松弛产道,沈声地指挥着产夫。 “嗯——啊——”不断往下的坠痛刺激着厉寒彬每一根神经,深吸一口气,死死地咬紧牙关,用力地挺起上身,借助腹部的力量拼命地将胎儿往外推。 “再来一次,深呼吸,用力!”医生在产床前继续说道。 “呃——哈——”痛彻心扉的疼痛仿佛要把整个身体剥开一般,豆大的汗水从厉寒彬身体的各个部位渗出来,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流转出让人心碎的水波。 目睹这一切的闵向航心似针锥,他多想分担爱人的苦痛,却无法可想,只能轻轻地拭去他脸上的泪和汗,柔声安抚着:“寒彬,很快就好了,你忍着点、忍着点……” “航……我……好疼…… ”厉寒彬虚弱地看着闵向航,嘴巴微微开合,苍白灰暗的脸上尽是无比凄凉的表情。 “寒彬,我的寒彬,坚强一些,勇敢一些……”闵向航轻柔地将厉寒彬搂在怀里,哽咽着给予他安慰。 厉寒彬的头微微地靠在闵向航的肩膀上,爱人的声声宽慰在体内凝聚成无限的潜力,吸气、憋气、随着宫缩如解大便一样向下用力…… “啊——嗯啊——啊——” “加油,宝贝们就快出来了!” 刻骨铭心的痛弥漫在厉寒彬每个呼吸,每个念头,甚至是每分每秒,严重变形的腹部被下坠的胎儿拉成一个梨型状,浅薄红肿的产道口隐约可见孩子湿润漆黑的胎发,却伴着产夫的松懈脱力,随即又缩了回去。 导乐拿出一面镜子照向厉寒彬的产道口,欣喜地道:“Mr. Henry Lee,看到孩子的胎发没?你再加把劲,他就快出来了。” 厉寒彬出神地望着镜子,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目光,宝贝们,我的乖孩子,你们马上就要出世了…… “嗯——唔啊——!!”厉寒彬整张脸憋得通红,榨干全身力量挤压腹内的孩子,扩张到极限的产口边缘被胎头撑得血丝纵横,夹着血色的羊水汩汩地往外涌,濡湿了厉寒彬身下的白色软垫,散发着血腥和消毒水的混合气体弥漫在整间产房。 但是,无论他如何倾尽全力,孩子依然一张一缩地徘徊在产道口,无法彻底脱离母体。 “呃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烧灼般的疼痛在下体扩散,脆弱的产口已经出现撕裂的状况,越来越多的鲜血自厉寒彬的雌穴喷涌而出。 “寒彬,我们休息一下,然后再来好吗?”闵向航眼圈泛红,黑亮的眸子盈满泪光。 厉寒彬固执地摇摇头,沙哑不堪的声音有带着让人窒息的悲伤:“我……我不能……让……他们……有任何……闪失,我……一定……可以……嗯哈——” “医生——”闵向航无计可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医生,急促地唤道。 主治医生的脸色十分凝重,方正的额头上布满了缜密的汗珠,抬头瞧着闵向航,严肃地说道:“双性人的产道即使开全了,也依然无法顺利娩出胎儿。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立即进行产道侧切术。” 第九十二章(中) “什么是产道侧切术?”闵向航鼻翼轻扇,脸色颓败如灰,忙道。 “顺产侧切是保护产道口不被撕裂、缩短胎儿头部在产道口被挤压的时间、减少胎儿出现缺氧危险的手术。临床显示,女性分娩者的切开长度一般约为2-5cm,由于双性人的产道比一般女性要狭窄短小,因此产道侧切创面将会更大更痛苦。” 医生用眼神示意护士将手术同意书和原子笔递给闵向航,催促道:“快签字吧,别耽误时间了!” 闵向航一闻此言,原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黯淡,拿着笔和纸的手有些颤抖,仿佛那几个字有千斤之重。为什么所有的伤与痛都让寒彬一个人来背? “航,快……签,我……没有……关系……”厉寒彬黑眸幽深晦暗,深深凝视着眼前的爱人,隐忍的痛苦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寒彬……”千言万语融化在刻骨铭心的名字里,抑制不住的眼泪无声地滑过闵向航的脸颊,慢慢湮湿了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名。 厉寒彬试着挤出一抹微笑,却终究败给椎心泣血般的阵痛。 “呃哈——!!”胎儿紧紧地抵靠在产道口,并且不断尝试越过狭窄的产道,腹内的疼痛牵动了肺部的刺痛,厉寒彬左手紧握产床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发白。 “小彬乖,过了一会儿不疼了。”闵向航一边帮厉寒彬揉抚坚硬变型的肚腹,一边低声安抚着深陷痛苦深渊的爱人。 看着逐渐变成猩红的羊水,医生双眉紧锁,面色严峻,音调低沉地对产夫说道:“Mr. Henry Lee,孩子已经等不及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就进行产道侧切。” 厉寒彬阖目点点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瘦削的脸上投下一小片墨黑的阴影,脸色平静得如同一泓亘古未波的静水。 站在产夫的两腿中央,医生一手拈起产道口的皮肤,一手拿起剪刀,接着‘哢嚓——’一声,犹如剪开鱼肚子的声音一样,厉寒彬的雌穴瞬间划开一道好大好长的创口,粘稠的鲜血立刻从皮肉外翻的伤口喷薄而出。 利器接触皮肤的刹那,厉寒彬浑身一颤,肌肉紧绷,全身僵直,侧切的疼痛和强烈的阵痛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没有过多的特殊感觉,只感觉下体涌出的黏液增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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