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连自己喜欢吃什么,挑剔着什么的菜,康淮都了然于心。 传说中的七夕应当是鹊桥归路一年一度的相会之日,郁止辰看着窗外的一片灯火通明繁华喧嚣,默默的扒起了那还是热呼呼的白米饭。 「怎么,哥?」 康淮看郁止辰看着自己在发呆,关切的问着,「不好吃吗?对不起……我本来应该是用水豆腐来做的,结果家里没有了,我又怕再去买时间来不及,是不是有点影响口味,我……」 「很好吃。」 郁止辰打断他的话,生怕对方听出自己声音的异样。 「啊?」 「很好吃,我很喜欢。」他又说了一遍,然后再不开口,埋下头继续吃着暖烘烘的饭菜。 康淮顿了顿,然后带着惊讶的,把脸转了过去耙了耙头发。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郁止辰对自己说过赞许的话了。 复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小方盒,递给郁止辰,有些欲言又止般的,「哥,这个给你。」 郁止辰放下碗筷拿起那个方盒,「这是什么?」 他们离得很近,这个时候郁止辰才发现康淮的身上湿了一半,方才不敢直视对方所以没有发现,他将方盒拿在手里,皱着眉头说,「衣服怎么湿了?」 「啊,没什么。」 康淮不甚在意的笑笑,「刚来的时候半路有点小雨,衣服是用来包保温盒的,这个不碍事。」 怪不得那饭菜如此香,怪不得他的心如此烫。 「啊对了,这个是礼物,哥你看合不合适。」康淮示意郁止辰打开那小盒子。 是一款男性专用的香水。 「我,我也不知道哥你要什么。」 康淮的脸有些微红,手脚更不知往哪放,「这是原来丛杉帮忙出的主意,我也不会挑,不过……不过是用我自己打工的钱买的,我没有胡乱花钱,只是想,这个日子,要送礼物……」 郁止辰拧开了香水外面的保护套,突然将那喷口朝着少年按压了几下,在康淮还没有明白的时候,倾身过去在少年的胸口闻了闻。 「嗯,很好闻,谢谢你。」 康淮感觉指甲要嵌进了肉里,有些生痛,他知道郁止辰不喜欢那样,却无法抵挡住自己想要与男子亲吻的欲望。 「七夕……快乐。」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烟火,大朵大朵的缤纷明亮,眼前有自己精心为对方料理的饭菜,康淮却心甘情愿的看着它冷掉。 郁止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康淮的颈项处,居然戴着那条项坠。 那是自己在康淮考试之前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忽然想起那夏天酷暑中的一碗碗绿豆汤,冬天寒意里的一杯杯热茶,还有细腻的心思与多年的感情,郁止辰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他用颤抖的左手抚上少年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细细摸索,可以明显感觉到那光滑皮肤下细微的青筋。 原来,对方也是在忍耐着的,但是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这样毫无生活情趣可言的人,竟然也被爱着。 那被爱的感觉实在太好,与自己从前那种生活有着天壤之别,实在让他无法相信,他居然也是能被爱着的。 月色如同薄凉欲滴的泪水,银装素裹般一点一点洒在康淮的脸上,让郁止辰感觉彼此似乎都还能够有重燃的希望。 他知道他亏欠康淮很多,不管是灵魂,或者是身心。 郁止辰抓着康淮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慢慢吐露着已经无法掩盖、如同掩耳盗铃一样悲伤而讽刺的真心话。 他已经背负了那个谎言那么多年,他告诉自己,就真实一次,勇敢的面对一次。 「我……欠你一个解释。」他说着,没有看见康淮逐渐张大的嘴。 「我一直……对你冷言冷语,态度也算不上好,这么多年,我亦无理取闹,为的只不过是让你能够彻底讨厌我。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诚待我的人,不像父亲和哥他们,更多的只是对我的歉疚。按道理来说,我应当感激你。」 「哥!哥!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 康淮焦急的试图插上嘴,那语气和声调,几乎像极了当初还在郁止辰脚边抬号仰望时的情景。 居然一切恍然如初。 郁止辰笑了笑,示意康淮让自己把话说完,他抬起手细细摩挲着康淮颈项上的项坠。 「这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品,在父亲将我接回他身边之前的唯一一件,留着这个,并不是说要让自己记得母亲的养育之恩,这不过是为了让我记住那难以启齿的、暗无天日的过往。」 他不顾康淮惊讶过度的面部表情,将那项坠上不知哪个位置按压了一下,很快的一张年代久远而陈旧的黄褐色小相片显露了出来。 康淮倒吸一口冷气,他本来以为那项坠顶端处只是一个简单的装饰,没想到居然还能够打开,而那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他不得不承认,郁锦川年轻的时候,眉宇间真是像极了郁止辰。 而郁止辰,则是继承了他母亲那双略为褐色的眼眸,以及那倔强的神情。 「我……应该告诉你,在我认清事实以前。」郁止辰停顿了几下,像是要突破心理障碍一般。 康淮只觉得心被揪起无法抑制的疼痛,他从未过问郁止辰的过去,亦没有打算想问郁锦川,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对方能够亲口告诉自己。 止辰,你真的,真的开始相信我了吗? 我想参与你的过去,我想陪同你一起面对人生,想了解你的一切,想……陪伴你慢慢走向未来。 「在我不知道能不能抱希望之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因为,如果真正开始后,你得知真相再将我抛弃的话,恐怕……我会无法承受。」他惨淡的笑着,在冷寂的办公室内发出空谷般略微绝望的声响。 「哥哥!哥哥!我不会的……不会的……」 康淮急切的摇着他的手,似乎希望藉此传递过去一些力量,抬起那莹然的双眸望着他,「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 曾几何时,康淮刚遇见自己的时候,也是怯弱的,只有那小小的掌心中的温暖力量,多年后的今天,还是一模一样,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我的母亲……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过世了……」郁止辰缓缓诉说着那已经染上了太多血腥的过去,但眼神却不似方才那般灰暗,在月色的照耀下,甚至凸显出有些坚定的存在。 「那个时候……」 「叮铃铃……」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那暮色沉沉的寂静。 郁止辰闭闭眼,叹了口气,还是拿过手机来接通,「父亲?」 对应的那头却是已经很久不曾听过的、中年男子止不住兴奋的口吻,「止辰!辛然他……我找到合适的心脏配型了!」 「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但的确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手术。」那白袍男子告知郁锦川说是医院已经进行了会诊,制定了较为缜密的方案,就看家属的意思了。 等到康淮和郁止辰赶到医院的时候,恰逢医生要求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和病患的关系?」那实习医生头也不抬的刷刷写着什么,只是偶尔抛出几句问话。 「这……」 康淮看见郁锦川一时语塞了,他猛然才想起,辛然其实与郁叔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因为那么多年他们都一直像家人一般,对自己来说也是,对郁止辰来说也是,似乎早已忘了、淡化了亲情首先需要血浓于水关系的那条界限。 「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也没有妻子,我是他的朋友。」 郁锦川定了定神,最后执意将那同意书拿了过来,眼神有些毅然,「我相信医生,我来签,如果出了事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手术前的两个小时左右,辛然虚弱的躺在病床前,郁锦川朝着辛然露出了很久不见的微笑,可辛然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锦川,小杉呢?」 知道两人隐秘之事的郁锦川,看着有些莫名的康淮和儿子,并没有多说,「啊、他可能有些忙,你要是好了以后,可以去看看那孩子。」 「锦川……绵川……」 辛然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想要坐起来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在手术台上下不来……那你……」 「不要乱说这种话!」 郁锦川又将辛然扶回躺在床上,语气有些沉重,「我说过你会好的,锭维的遗言,我怎么可能不去遵守!」 辛然也住了嘴,他的余光扫过没有发现其中问题的康淮。 「辛然哥,郁叔说的对呀,你要有信心,医生都说了没有问题的。」 康淮开怀的笑了笑,试图传递过去一些力量。 男子终于不再多说,只是留恋般看了看守在病床边的三个人,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几个,除了那个孩子,都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最后望了眼天花板上刺眼而明亮的白色灯泡,在双氧水的刺鼻气味中,缓慢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康淮跑到了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已经快要进入深秋了,水也变得有些刺骨,不过这倒是让自己不像方才那般困了。 辛然已经被推入手术室三个小时了,那走廊尽头的红灯还是通亮的,那脆弱的灯光仿佛牵扯着躺在里面脆弱而敏感的生命。 郁锦川靠在等候室的墙上微微皱着眉,时不时的接听一些电话,郁止辰则是来回的踱着步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康淮贴着墙慢慢的坐下来,揉着有些酸疼的膝盖,拼命压抑着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困意,心想着早知道如此,应该将学校的课本拿过来,顺便驱走一下睡意,还能看些经济理论知识。 「哈——」 他用手捂住嘴巴遮掩今晚不知道第几个哈欠,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快午夜了,医院的走廊也变得十分寂静,偶尔只有值班人员缓缓走过,在擦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略微刺耳的声响。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父亲都在,没问题的。」 康淮抬起头,这才发现郁止辰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旁边坐下,虽然灯光有些昏暗,自己眼睛亦有些朦胧,但他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关切的意味在里面。 康淮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实际上他知道自从辛然被推进手术室后,他们三个就一直忧心忡忡。 心脏移植,即使是普通人也知道这是相当大的手术,他看着郁叔满是阴霾的脸,这才发现,这个带给自己富足快乐生活的人,其实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幸福过。 绿莹莹的光芒下,他的背影甚至有些佝偻般的苍凉、衰老。 康淮不知道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愁苦无法排解,而郁止辰也几乎从来不过问自己父亲的事情,他们的隔阂似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那已经累积了很多年都无法散去的阴影,真的能有重见阳光的时候吗? 但至少有一点,如果郁叔和辛然口中的那个「锭维」还在世的话,应该会好很多吧。 他没有问过郁叔关于锭维的事情,看着大人偶尔躲闪而无奈的情绪,他只有选择乖乖的闭上嘴巴。因此从自己被收养的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试图去揭开那一层层无法预知的创伤。 就像止辰的过去一样,那些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之人,那已经超出血缘纽带一般的亲密之人,虽然无法知道,但他这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会亲口告诉自己。 那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如果能期盼的话,那应当是这个家庭无形中冻结在内心多年的冰川瓦解、迎来温暖的时刻吧。 「康淮?」 郁止辰见没有反应,又唤了他一声,「困了的话回去睡觉吧。」 「啊,没有没有,我很好,没事的。」康淮推辞着,「明天是周末没有课的,没关系。」 「靠一下吧,这会辛然他可能还出不来。」郁止辰突然长长的吐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着时间说道。 「啊,好。」康淮听话的闭上眼,也确实是很累了,将头往后仰着,很快便传出微甜而熟睡的鼾声。 郁锦川转身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自己的儿子正不着痕迹的将少年的头慢慢靠向自己的肩,被抓包的郁止辰有片刻的停顿,脸色却没有变化,然后很快的将康淮揽在怀里。 「让他平躺着睡吧,这样脖子会舒服些。」郁锦川说了这番话后,又转过身去望着那手术室的红灯。 郁止辰轻轻摩挲着少年有些微微扎手的短发,康淮依旧没有惊醒,沉稳的呼吸着不时还有些不知名的轻声呓语,即便没有家中的暖床,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睡颜依旧香甜,表情安详而满足,看来他的梦境里不再会有数不清的苦难。 悄悄转回头的郁锦川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眼里,少见的从内心抒发出的平和笑容,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朝着未知而期待的方向去。 锭维,就算是这么多年,你都如此在尽心尽力的帮助我。 不管多少岁月,春去秋来,四季轮回,年华消逝,过往变迁。 我都依然深爱着你。 即便是我已经无法再拥抱住你。 康淮只觉得自己被一团柔软所包裹住,从头到脚都十分的舒适,他本来想好好的翻个身继续沉入梦境,没想到脸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嗯……哈……」 他有些恼怒的睁开朦胧的双眼,想看看是谁打扰了自己的睡眠,用手摸了把脸,却不想看见一块金属的扣子。 康淮睁了睁眼,又闭上,再睁开,猛然发现方才抵到自己脸庞的硬物是郁止辰皮带上的金属纽扣,而翻过左边,脸往上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所爱之人那略微消瘦的而有些泛青的胡渣。 「醒了?」康淮一动,郁止辰也发现了,低下头来问他,「还是很累吗?」 「没,没有。」 康淮脸一红,翻身爬了起来,才发现郁止辰的外套正盖在自己的身上,瞬间觉得热气都从脸传到了脖颈后面,他规规矩矩的坐在男子身旁,手里还捧着那件外套。 这下本来还有着没睡醒的倦意,都烟消云散了。 康淮斜眼看着郁止辰那被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怪不得方才枕着的感觉如此舒适。 没有一丝赘肉的长腿,让康淮很不合时宜的咽了口唾沫。他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那当初急急忙忙起身的冲动行为。 仿佛感觉到康淮的灼热视线,郁止辰也转过头来,有些莫名的看着自己。 突然热血有点往头上涌,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但康淮还是将外套递给郁止辰,「哥,这个,给你。」 康淮的余光瞟过依旧昔对着他们这边的郁锦川,在郁止辰倾身过来接外套的时候,他飞快的用外套罩住两人的头,然后一把拽住郁止辰的衬衣衣领,粗暴的将嘴唇压了上去。 「为什么要吻我?」 当两人气喘吁吁、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分开的时候,郁止辰突然出声问了句。 Chapter 17 此时他已经将外套重新穿好,除开发梢有些凌乱,领口的钮扣随意的敞开,双唇还有些红肿,气息并没有完全平静以外,其他的,都很完美。 「我没睡醒,头昏了。」 康淮的双眸有些红肿,直直的望着他,「但你知道那是明显而别脚的借口,不是吗? 「或者你不想承认,或者没有想通,我会收回后面的那句话,慢慢来,我不着急……」 「不用。」 郁止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那里似乎还有些细微的血腥味,他这才现嘴唇又破了皮,牙齿也有些细微的疼痛,似乎自己每次和康淮接吻,都好像无法保持完好。 「嗯?」 康淮有些莫名的看着自己,没明白到底是不用什么。 「你技巧很差。」郁止辰似乎是有些紧张,终于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收回后面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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