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很困惑,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看关霁月的表情好像是被雷劈到那样的震惊? 「我……」关霁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此直接的问题让他措手不及。 喜欢或不喜欢,为什么他可以讲得这么自然?好像只是在问你等下要不要去吃饭? 「原来你会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吗?」夏光风露出非常夸张的表情,故意要把他解读为作风大胆豪放之人。 「我……明明是你硬上我的!」若是否认了就好像间接承认了自己喜欢他,所以他无法承认也无法否认,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状况。 「我哪有硬上!我明明就有先征求你的同意。」夏光风得了便宜还卖乖,逞口舌之快就是想看到关霁月困窘的模样,红着脸却还是高姿态,真的很可爱。 「我没有同意!」这太不公平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当时他就像是被挟持的人犯,没有选择的权力。 「你也没有拒绝啊。」夏光风一针见血,微笑的说。 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才更刺耳。关霁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给了他机会。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短期之内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了。」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关霁月低喊着。 他想要找回那个平静而正常的生活啊。 「等一下,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想和我交往?」但是这边有人抗议,有很大的异议。 「交往?」重复这个字眼的时候,关霁月还停顿了一下,困惑的像是从来没有学过这词汇。 原来他们的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驰,自己还在想如何摆脱,他想的却是另一个阶段的事了。 「你和我发生了关系后就想把我甩开?是我太传统还是你太坏……你是在欺骗我的感情吗?」夏光风疾言厉色的指控,让关霁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不对吧……?怎么有种反过来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才是那个吃亏的人吧?为什么讲得好像他要负责,明明夏光风才是罪魁祸首! 「不行,我要冷静一下……我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想了好久,才困难的说出这句话。 「什么事实?和男人上床的事实?还是喜欢上我的事实?」无奈夏光风一点也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紧咬着步步进逼。 面对夏光风的逼问,关霁月觉得很困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显得局促不安。 「这有什么好不能接受的?又不是医生说你是癌症末期,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他无法了解关霁月纠结的点,是什么让他们的关系僵化,停滞不前? 但对关霁月来说,这也许真的说到了重点上。 夏光风的确像是一颗肿瘤。 那是压在心上,最棘手的地方,随时有爆裂的危险。 「反正我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你不要来烦我!」这是在教堂里,关霁月和夏光风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表现了其心意已决,掉头走人,把夏光风晾在身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问候和再见。 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夏光风颓丧的拍着方向盘,第一次感到兵败如山倒。 被关霁月拒绝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过往的人生,情圣之名究竟从何而来。 这次和以前都不同这他也知道,关霁月说要好好想一想,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呢,但是哪有这么多东西好想的,爱情这么毫无逻辑可言的东西,还妄想帮它想出个方法论,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和他想的都不一样,总是担心太多,未雨绸缪,而忘了爱情的最美好就在于它的惊心动魄。 这么简单的问题。 难道不是爱了就爱了吗? 当他回到家门口,用那把被关霁月握过的钥匙将门开启,门后的风景令他吃惊。 客厅一尘不染得像个样品屋,看来有人在他出门后当起了家事小精灵,请个佣人大概都比不上他的细心。 夏光风躺上如同五星级饭店的大床,辗转难眠,忽然在床上摸到了关霁月遗留的十字架,可能是前晚缠绵时不小心被他钩断的,他望着那个十字架,却也感受不到救赎。 也许他就像习惯喧嚣的夏天,特别惧怕安静下来。蝉声渐消的时节,让他寂寞不已。 虽然关霁月说自己想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暂时都不想看到他了,但在那之后的每一天,夏光风都准时到关霁月的店里报到。 「你不要再来这里了!」关霁月生气的说,自从那天夏光风在教堂和自己告白,隔天开始他就每天来店里问自己到底想好了没,他的这种无赖行径已经持续一整个礼拜了,而且是每一天毫不间断。 「我来买家具不行吗?」夏光风理直气壮,因为在过去的一个礼拜里,他买了猫脚椅、贵妃椅,甚至鲜少在写字的他还买了写字台……对待他这种大户,关霁月应该要奉茶加陪睡才是!怎么可以冷眼以对! 「你只会影响我做生意!」不堪其扰的他,甚至考虑过关门大吉,夏光风真的有把他惹疯的本领。 「哪有!昨天我明明还帮忙推销了一把椅子出去!」因为靠着他的舌灿莲花,很少有女人不被他说动,他没有当牛郎真是可惜可惜,不然一定是店中红牌。 只是为什么他这么会讨女人欢心,却无法取悦关霁月呢?这真是他最近如何都参不透的谜题。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真的受够夏光风了,每天都来店里烦他,总有一天他会为了他消声匿迹,隐姓埋名,只为了图个耳根清静。 「我买了二○○二年份的香波爱侣,想邀你一起喝,当作你帮我把阿姨家整理得这么干净的谢礼。」他慢慢的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天知道他为了找到一个强而有力的诱因,好让他答应自己的邀约,还特地请了他的一个酒商客人帮自己挑一瓶好喝的红酒,毕竟他对红酒这方面真的一窍不通。[请勿散播] 关霁月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款红酒的名字,香波爱侣(Les Amoureuses)一直都是他很喜欢的红酒之一,因为其口感雅致又柔顺。夏光风居然这么有眼光。若他所言不假,那他还真想去品尝看看。 「是真的吗?」他怀疑的问。 「骗你的话我就让你捅一刀。」夏光风夸张的说,让关霁月忍俊不禁,但随即又恢复正常表情。 「那好吧。」他说。 他恨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诱惑…… 关霁月喜欢计划一切的事情,小至日常琐事,大至生涯规划,都一点不漏的掌握在他的手中。比如说:他习惯去计算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所需花费的时间,从偏差中修正数据,让凡事更加精准,他喜欢那个能控制一切,并且从容不迫的自己,那使他感到安稳和平静。所以他最讨厌误点,他讨厌步调被扰乱,不按照计划走。 而如今坐在夏光风家的客厅里,等他给自己斟一杯红酒,便是一个不被预期的意外,这有违他的原则,但为了香波爱侣,他想这点小事还能被忍受。 「谢谢你愿意赏光。」他打开酒瓶的木栓。 「我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了,才没几天你又把这里弄脏了。」看着又回复脏乱模式的他家,关霁月忍不住抱怨起来,这样好像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虽然这一点也不干自己的事,但他的洁癖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况且要在这么脏乱的环境里品尝香波爱侣,这对酒本身而言,真是种亵渎。 「这不能怪我啊,我没有时间打扫。」他又不像他,这么的贤慧,有法国人的厨艺,又有德国人的严谨。夏光风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抽屉,那才叫灾难,丝毫没有收纳物品的能力,从小就是如此。 「借口。」他颇不认同的哼了一声。 夏光风拿出特地为他准备的高脚玻璃杯,将瓶内的酒徐徐倒入杯中,紫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倾泄成一汪泉,晶莹澄澈,就像流动的宝石一般。 他将酒杯递给关霁月,看着他眼睛为之一亮,他盯着杯中物的眼神就像看着爱人,深情款款的,所以夏光风喜欢看他品酒,看到他也会为了一样东西痴迷,就像他为他一样。 「再来一杯吗?」凝视着他花了长长的时间才把一点点酒饮用完毕,夏光风浅笑着问。 「你该不会有在里面下药吧?」他不信任的看着他,对他的大献殷勤有防卫心。 「如果我想和一个人上床,不需要下药也可以达成目的,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他实在太小看自己了,堂堂他夏光风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不入流的事呢?他一向是光明磊落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你太自大了。」感觉反被奚落,关霁月蹙眉。 他讨厌他的自信,讨厌他那不可一世的笑容,而正因为他讲的是事实,才让他更觉得被冒犯。 「是因为这样你才拒绝我的吗?不想看到我心想事成,以折磨我为乐?」他真的拿他没辄了,他们本来可以是很快乐的一对,却因为他的躇踌不前而好事多磨。 他知道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否则不会有那个夜晚的发生。 「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你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对于他的猜测,关霁月嗤之以鼻。 「最近我失眠了。」面对他的无动于衷,夏光风有点伤心。接着他说他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每天晚上他都在想为什么他不喜欢自己,想到失眠。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难道这也不关你的事吗?」热情攻势没有用的话,他干脆改打苦情牌,希望能唤醒深藏在关霁月心底的一点良知。 「所以你是在怪我啰。」没想到听到他这么讲,关霁月不但没有感动,反而更生气了。 真的是很难伺候的人……夏光风心想。 「上次我不小心剪到客人的耳朵,也是因为想你想到分心的关系。」他血泪控诉,以客人的血泪做为呈堂证供。 「你真危险,让你剪头发的人都应该保个险。」关霁月真同情那个被剪到耳朵的客人,对于夏光风的说法只觉得他是标准的「不会生还牵拖邻居」。 「谢谢你的香波爱侣,我该走了。」说着,关霁月站起身。 「不用客气,剩下的让你打包带走。」夏光风将软木栓塞回酒瓶,直接将酒瓶装在纸袋中递给他。 关霁月本来不想拿的,但是考量到这好酒放在不会品酒的夏光风家里也只是糟蹋,便还是收下了。 穿过凌乱的客厅,夏光风陪关霁月走到门边,才要说再见,却发现自己舍不得。 这一个礼拜过得好漫长,在那夜激情过后,他就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他的脑海里都是与他缠绵时的画面,还有肌肤之亲时的温暖,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这么在意一个人。他更无法明了,为什么他人就在面前,自己却无法触碰,这有多难熬? 「那晚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到门口之际,他忽然的告白。 「你用这句话追求过多少人?」关霁月反问,他想对于夏光风的肉麻话,自己还是有免疫力的。 「我希望你是最后一个。」他诚实的说,关霁月敛下眼睫,气氛陷入沉默。 「对了,我有东西要还你。」夏光风从口袋中拿出属于关霁月的十字架项链。 看到那串自己找寻很久的项链,关霁月立刻伸手欲取,但夏光风却依旧紧握着不放手,关霁月疑惑的望向他,和他四目相对。 他看得出来他舍不得,他的眼神告诉了他。 「你不在的时候,都是这条项链陪我的。」他悠悠的说,手上握着的银色项链在空中晃呀晃,关霁月伸手去触碰,反被夏光风抓住了手,一瞬就扯进怀中。 关霁月闭上了眼,不知道听到的是自己还是对方的心跳声,那样急促,他感觉自己就像溺水的人快要灭顶。 也许是酒精让他神智不清,这一次他没有说不。 就连昂贵的香波爱侣摔破在地上也不心疼。 门扉掩上。 在给了夏光风可趁之机,自己也默认了这段关系后,关霁月面临到人生中重大的难关。 那就是他必须每天应付夏光风无理取闹的要求。[请勿散播] 例如说:他会提议洗鸳鸯浴,而这个要求真是让关霁月冷汗直冒。 「我才不要,谁是鸳谁是鸯啊!」他们都公的还好意思说是鸳鸯浴?真是笑掉别人大牙。 「名称很重要吗?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洗。」为什么他老是把重点摆错,还来怪他没知识? 「我不要。」他坚决反对。 「算我求你啦……我帮你洗头,我的技术很好喔!」夏光风自吹自擂,想当年他也是从基层的洗头小弟一路爬上来的啊。 「……」关霁月的决心在动摇。 夏光风有一个很大的圆形按摩浴缸,两个人洗绝对绰绰有余。 关霁月站在洗脸台前,无法忍受满脸期待看着自己脱衣服的夏光风,那样子说有多下流就有多下流,他终于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这个人是个变态。 「不准看。」关霁月板着脸道。 「为什么,我们都做过——」夏光风不服,这对他来说是多滑稽的事啊,尤其是在他们已经袒裎相见过不只一次了,这样的要求实在不合理,对他来说甚至是一种迫害,关霁月在剥夺他生活上的乐趣! 就知道他会这么回嘴,夏光风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关霁月拿莲蓬头用水注喷得全身湿透,还吃了一大口的水,害他咳个不停。 「闭嘴,转过去,否则我就要走了。」关霁月唯我独尊的说,对夏光风发号施令,而夏光风有求于他也只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得像只训练有素的狗。 他假装安分的转过身,背向关霁月,但其实在暗地里耍小聪明,借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壁砖上的反射来偷看他,即使不甚清晰,也可聊以慰藉心灵。 「好了没?」像小孩子在玩游戏那样,当鬼的人总是会迫不及待。 「还没。」 差只差在夏光风没有遮眼,他还是以一种作弊似的方法在偷看他,偷看他慢吞吞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在回答自己的时候还有些慌忙紧张。 「好了吗?」他听到关霁月进入浴缸里的声音。 「还没……」 夏光风又听到水声哗啦的声音,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花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再不快点,我要感冒了。」他已经把湿透的衣服脱下,裸身罚站久了也是会冷的。 「好了啦……」 夏光风终于能够转头,然后他看到浴缸里被关霁月加了泡沫入浴剂弄得都是泡泡。这样一来,就不能清楚的看到水面下的东西了。夏光风挑眉,觉得关霁月真的很费工夫,只为了遮掩已经被他看光的东西,不过看在他这么努力的分上,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去揭穿才不会惹来他的恼羞。 夏光风很大方的踏入浴缸中,在关霁月的对面坐下,过程间关霁月一直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并没有正眼看他。 「干嘛不敢看我,是因为我太雄伟的关系,你会自卑吗?」他自负的笑,意有所指,关霁月则是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对于他总是三不五时就开开黄腔觉得很无言以对。 顺便一提,夏光风的黑发在那晚过后,又被他染回橘发了。显然发色是他的心情指标,当他的发色明亮时,表示到哪里都快乐。 又变成那个开朗有活力的夏光风了,虽然还是吊儿郎当、十足无赖样,但每天和他互开玩笑,关霁月也觉得满开心自在的。 有时候想想真不可思议,国中的他绝对想不到在十几年后,自己会和那个在班上明明没有什么交集的男生,面对面的共浴。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可能的事,此时此刻却是如此和谐的发生。 「转过去吧,我来帮你服务。」夏光风抓着他的肩,帮他转身,让他背向自己。 「你可不要乱来喔……」关霁月小声的警告,却没有一点恫吓力。 夏光风抿唇低笑,只是把他的头发沾湿,然后倒洗发精在上面,开始搓洗。 关霁月安静的让他帮自己洗头,他的力道刚刚好,不重也不轻,按在头皮上很舒服,几乎是要让人睡着的那种舒服。清洗的时候也很细心,动作快速又流畅。关霁月这才知道原来他自称洗发功力很好并不是吹嘘,这也让他好奇起夏光风的洗头小弟时期,因为看他现在当设计师的时候都是光鲜亮丽的,受到后辈及同业的崇拜和尊敬,很难想象他也曾被使来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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