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问题点是这个吗?兰老板的意思是这样吗? 杏娇儿瞠大了眼,忙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直注视著梅旭幽。 旭幽倒也十分乾脆地给了答案:"喜欢呀!我喜欢拾儿。" 杏娇儿瞠大了眼,瞪著他,再一次确认:"是情人间的那种喜欢哦!"所以他嫉护和拾儿相处相欢的自己吗? "这个......我倒是不敢说。"旭幽惰懒地眯细了眼。"我也像喜欢一个弟弟一样喜欢他,也像一个长辈一样希望他健康 快乐......" 杏娇儿一听,一张脸登时又皱成了小兔包。旭幽见他不懂,也不多说,半眯起眼享受著阳光透过窗板晒拂在身上的暖意 。 半晌后,杏娇儿却又似想到什么一样双眼发亮,盯著旭幽,兴奋地问道:"那、你想占有拾儿吗?" 对了,戏本儿里就曾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占有他。既然梅老板也厘不清自己对拾儿的真正情感是什么,那就看梅老 板有没有对拾儿产生占有欲罗!有占有欲的话,就是情人间的喜欢了嘛! 杏娇儿得意一笑,对自己突然且独到的发现颇感得意。可,他沭然一惊!梅老板与拾儿都是男的耶。证明了他们之间真 是情人间的喜欢后......这......真是一件好事吗? "占有?"旭幽倒是对杏娇儿这个突如其来的词儿感到讶异。恩,自己到底想不想占有拾儿呢?半眯起眼,望著手中捧著轻 轻晃荡著的清褐色茶液,旭幽陷入了沉思中。 杏娇儿虽心急,但也不敢催他,就生怕他当真吐出一个令人惊愕的答案。不过,怎样的答案算是令人惊愕呢?是"是"还是 "否"呢?若是"是",自己当真会很难过吗?相反的,若是"否",自己当真就觉得没事了吗?自己的心中真正想听到的,到底 是什么呢? 倚在床边,同样陷人思索中的旭幽相对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粉色的唇畔扬起一抹若有似元的浅笑。拾儿的一举一 动、表情动作,缓缓地在脑中化作一道影子,虽无所不在地存在著,却又浅淡得不致于使人感到压力。 对一道影子产生占有欲? 旭幽突然觉得好笑。一个人如何对一道影子产生欲望?又何必对一道影子产生欲望?影子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呀! 见旭幽发笑,杏娇儿不禁有点著慌。"您到底觉得如何呢?梅老板?" 旭幽缓缓地抬眼望著他,极缓但却肯定地摇摇头。 "不会!" "不会?"杏娇儿理不清心中蓦然浮起的那又喜又酸的情绪为何,只能愣愣重覆著相同的话。"您不会想占有拾儿?" 旭幽低头吸著茶液,但笑不语,不再重覆第二次。 所以他可以说梅老板对拾儿的喜欢不是情人间的喜欢吗?杏娇儿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那么,自己也应该是高兴的吧? 对于这样的答案。毕竟这个社会是不容许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的。只是......自己真否为梅老板的答案感到欣喜呢? 他再一次地感到不那么肯定了。 在沉默在房中漫延了好片刻之后,房门被轻敲了两下,旭幽绽出笑,扬声道:"拾儿吗?进来吧!" 拾儿端著大托盘走进来,同时迎向笑容满面的旭幽及相反地一脸失落的杏娇儿,脸上清楚地浮现问号。摆放好了莱盘汤 血,拾儿走到了床边扶起旭幽,继而摊开搭在一边椅背上的长衣,细心地披在旭幽身上。 旭幽在圆桌旁坐定,一面让拾儿替他盛饭盛汤,一面招呼著杏娇儿:二道来吃吧!啊,拾儿,我还要那道松菇蒸鱼。" 瞧著这一幕,杏娇儿没来由地感到生气。似乎......有那里不太对劲。总觉得...... 动作悠然而自得的拾儿,不像是站在那里伺候人的,反而像是与梅老板一同品菜赏茶的。这么说也不对,但是......就 是觉得眼前的画面意外地协调...... 才想著,突然看见拾儿面色一变,原本谈谈含笑的唇角瞬间扭曲了。跟著大惊失色的杏娇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拾 儿突然捣住他自己的胸口,状甚痛苦地弯下身去,脸色由白转青,狰狞得吓人。 "拾儿!"就坐在拾儿身边的梅旭幽快了杏娇儿一步扶住拾儿。原本平和、甚至带著偷悦笑意的面庞也覆上了浓厚的惊 惶。从没听过的、气急败坏的声调中,竟还夹杂著颤抖:"你又忘了喝药?" 看著拾儿严重地咳喘著、无声地咳喘著,咳喘到脸色都发紫了,仅剩下用力呼著、吸著气的嘶嘶声,杏娇儿惊得忘了反 应,就这样怔怔地望著梅旭幽握在手上的碗筷被抛置到桌上,再滚落到地上。那瓷碗在碰砸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碎成了 片片,碗内的白粥也洒了一地,连同那半朵布在蒸鱼上的松菇。 拾儿从痛苦的表情中努力挤出了个笑容,看来却是那样的无辜。 "你笑、你还笑?"旭幽咬住下唇,努力克制著破口大骂的冲动,一面扶著拾儿拍著他帮忙顺气,一面指示身后兀自发愣的 杏娇儿:"到那柜上拿一帖药,请大婶尽速煎好。" "唔,哦!"终于回过神来的杏娇儿忙点著头拿了药飞奔而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梅老板的面色看起来竟比拾儿的还要 铁青吓人。 一面跑,杏娇儿脑袋中不觉浮起另一个疑惑:所以他可以说梅老板对拾儿的喜欢是情人间的喜欢吗? 戏台上,女郎望著窗外满园春色,轻叹:"......天啊,昨日所梦,池亭俨然。只图旧梦重来,其奈新愁一段。寻思展转,竟 夜无眠。咱待乘此空闲,背却春香,悄向花园寻看。"想起与情郎的轻怜蜜爱,脸上一阵羞缸,又不禁悲从中来:"哎哎,似 咱这般,正走"梦无彩凰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闺房中再也坐不住,女郎站起身,绕向花园。走著,左右探看著落了一地的花红:"一径行来,喜的园门洞开,守花的都 不在。则这残红满地呵!......"脸上怜惜宛然,秀肩轻颦,我见犹怜。 "好个梅旭幽,我今日真要对他刮目相看。"坐在大使馆里,戏棚子外的矮墙上,兰衣边啃著洋饼乾边叹道。 坐在他身边,杏娇儿的目光跟著戏台子上的娇媚婉约、多愁怀春的少女打转,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啦?看得这么认真,我可是会嫉妒的唷!"兰衣伸手揉乱杏娇儿一头短发,嘟起唇佯作不依地撒著娇。 "我不懂。"杏娇儿拧眉,视线仍是焦灼在那名满面哀愁,愁唱著"这梅树依依可人,我杜丽娘若死后,得葬于此,幸矣。" 的梅旭幽身上。 "嘎?"兰衣困惑地略一思索,转过头,目光跟著杏娇儿落在梅旭幽身上。"你是指小哑巴生病的事?" 杏娇儿点点头,终于别开落在旭幽身上的视线,转而望著兰衣,义愤填膺地道:"我不懂,他既然那么担心拾儿,他自己也 说他喜欢拾儿,那为什么现下拾儿还躺在床上,他却能够照常上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虽然这场戏是很多之前就敲 定了的,但我们戏班还有兰老板你呀!梅老板一天不上戏又没什么关系。"杏娇儿忿忿地握紧拳头。"难道,梅老板就真 的与兰老板你誓不两立,他的戏一定不准你上?还是莫非书上所说的"戏子无情"是真的?" 面对杏娇儿的指控,这回,兰衣沉默了许久许久。 戏子无情?或许是这样吧!当一个人不得不屈服在生活的压力下时,他的所作所为或许看来就是无情的。杏娇儿年纪小, 还无法体会这点吧!他看到的,是在戏台上光鲜亮丽的梅老板与兰老板:他没看见的,是在戏台下为了生活挣扎的梅旭幽 与兰衣。 只有真的饿过、穷过的人会明白,当下一餐没著落时,就算是刀山剑林铺在眼前,还是得一步步地穿过去。当你知道你 今天一日的缺席不上戏,可能会造成以后再也不需要上戏。区区如他梅旭幽及兰衣,怎么可能会让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成真?他们为了争取一个露面的机会,也曾耗尽了心力。 拾儿算什么?在贫穷人家里,当孩子病了哭喊:心疼的母亲即使再不舍,还是得无奈地出门工作,否则饿肚皮的不只是自 己,还有心爱的孩子。更何况拾儿还得看大夫、还得捉药,这担子,是落在坚持要留他的梅旭幽身上了。在这国家内外 动荡不安的年代,个人要保住自己,已是万分不易之事。梅旭幽有了这么个拖累,自己倒要看看,他能够撑到几时。 兰衣明白,他与梅旭幽在某方面是相似的。两人同是被卖到戏班里来的。年龄相同,同样历经过悲苦的童年...相互比 较著这样相同不忍卒睹的成长背景,也是造成两人不亲的原因。彼此......彼此皆不想在对方身上看见那段不想回想 起的过去。 然而,这样相似的成长过程,却又使得两人有不太相似的处世态度。他兰衣是外热内冷:外表招蜂引蝶,与谁皆可以称兄 道弟,呼朋唤友:尘袅对于这世间却是漠不关心的,独善其身是他奉为圭臬的处世原则。而梅旭幽却是外冷内热,恰恰与 自己相反。表面看来他冷眼面世,处事淡然,但心底下他却犹自对这世界抱持著一丝希望,希望照顾到他所重视的人,如 杏娇儿,如现下的拾儿。也是这样的相异,使得他俩互看彼此不顺眼...... 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太天真、太可爱了。所以,看到梅旭幽还想多收个无用的拾儿,他兰衣只能再叹句:"好个梅旭幽,我 今日真要对他刮目相看。" 相较起来,这些个戏文里男女角儿只能说是太过悲春伤秋,无病呻吟。 兰衣习惯性地撇高讥嘲的嘴唇,以及带著淡淡的无奈看著之前一直生活在梅旭叩翼下被保护得实在太好、太过天真的 杏娇儿。 梅旭幽如果知道,他一直视若小弟、不动声色地照顾著的杏娇儿今日对他的看法,不知有所感想呢?......兰衣望著兀 自一脸忿忿不平的杏娇儿,在心中哼笑著。 好美......不知那唇尝起来的感觉,是否正如同夏天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梅子冻般...... 拾儿迷迷蒙蒙地想著,行随意转地跟著就低下头,想去吸吮那看来极为可口的......甜...... 唇下的旭幽只任他生涩的舌在自己唇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以唇、以舌诱引著他采人自己的地盘内,追逐著、嬉戏著。渐 渐地,拾儿捉到了技巧,也终于捕捉到了旭幽那一缕顽皮的粉舌,唇齿纠缠著、缠绵著。那滋味除了一个甜字,没有其他 的可以形容。 喘息逐渐成了房内唯一的声响,拾儿却觉得更燥热了。身下压著的躯体柔软又有弹性,他迫不及待地需要一点冰凉的东 西来冷却他高热度的身子,而旭幽那暂白得仿佛寒玉的躯体,正对他发出难以言喻的诱惑及邀请。 在他揭开银白色的衣襟,在他灼热的双掌膜拜地贴上旭幽那肌理分明的漂亮身子时,他彷佛听见了头上传来了一声经过 压抑的低喘:在他的双手延著美丽的曲线缓缓滑动,在他惊艳地将手掌及视线同时停驻在那雪白上艳丽的殷红时,他察 觉掌上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著,在瞬间变得同他一般高温,也在刹那间有个明显的变化来自被他身子压住的某个部位 。 不要蹙眉,虽然蹙眉使他凭添了一股楚楚动人的风韵。拾儿伸手去抚梅旭幽眉间的皱痕,更低下头以他抑制不住的呻吟 ,想听他因自己而意乱情迷...... "拾......儿......"低哑的声音浑然不似平时唱戏时的清柔。 是了,想听见他用这般饱含情欲的噪音唤著自己,那是......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旭幽。 泪水......克制不住地滴落,他才知道的旭幽...... 原来,他已经心倾得......这般贪心了么?想独占旭幽,想拥有别人所不知道的他;想在旭幽的眼中,自己是与别人与众 不同的UH--他真的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 "唉......" 深深的叹息疑梦似真,拾儿缓缓抬起头,模糊的人影随著眼睁,逐渐变得清晰,终于映人眼帘。身穿著蓝色袍子正立在床 边,眼底写著悠然,却又带了点无可奈何、纵容的笑的神情。 怎么......回事? "大婶说你想我,所以窝到了我床上,怎么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像高兴看到我的样子呀?"旭幽双手盘胸,似笑非笑地说 。 是梦?非梦? 拾儿有些接不起现实与梦境地眨了眨眼,神智懵懂地转头望著本应躺著梅旭幽的床,却只在那儿看见被自己睡得变形发 皱的软枕。再回头看看神清气爽地立在床边的梅旭幽,想起适才逼真到不行的梦境,脸上忍不住爆红成一片,低下了头 再也不敢抬起。 见他低头不语,旭幽微微眯起了眼打量起偷偷拾起眼,一接触到自己视线,愈发低著头的拾儿,半是打趣地道:"反而像是 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发现的样子。" 拾儿满脸通红,这下再也不敢抬头了。双手扭绞著被单,看起来活生生就是一副做错了事,生怕被罚的模样。 旭幽打量了他半晌,食指弯起在拾儿头上轻轻一敲:"放心,我不会计较你睡我床的。身子好些了吗?我特地提早赶回来, 趁著天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 拾儿讶然地忘了所有的顾忌,拾起头望著走到窗边推开窗的旭幽。他,提早赶回来,为自己? "出去走走,才不会闷著,对身体也好。"旭幽续道。回过头来,见拾儿仍坐在床上,他微微盛眉:"还是......你仍然不舒 服?" 不、他没事、他很好,他想跟梅旭幽出去走走。 拾儿忙不迭地跳下床来,捉起自己的衣衫就套。 他的时间不多,就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他要好好把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何况,梅旭幽是为自己赶回来的。在此时此 刻,他觉得:在旭幽的眼中,自己是与别人与众不同的。他......好开心......开心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天啊,昨日所梦,池亭俨然。只图旧梦重来,其奈新愁一段。寻思辗转,竟夜无眠。"手指间无意识地捏紧袖口一道拾儿 才让人补缀好的缺口,口中无意识地哼著"牡丹亭"中那杜丽娘思念柳生的辞儿:"他心儿紧唁唁,吮著咱香肩。俺可也慢 掂掂做意儿周旋。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那般形现,那般软绵。忑一片撒花心的红影儿拂将来半天。敢是咱梦魂儿 厮缠?" 烦躁、还是烦躁,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忍不住踱到戏园子大门口边张望。 园子门外,月光清冷,偶尔有几条老狗走过,一个人影也没有。"是这等荒凉地面,没多半亭台靠边,好走咱迷离色眼梦难 见。"杜丽娘合该是清怨的歌声在心底回绕不去。 拾儿,究竟到绕到那儿去了? 又怨......又恼。下回定要嘱咐拾儿,千万不要再在晚上跑出去买东西了。什么东西不白天去买,定得要晚上跑出去。 抬起脚一鞠,一颗石子在石板道上弹跳了四、五下,弹中了一名趴伏在墙角阴影里的老狗,狗儿哀叫了两三声,拔腿没人 更远的黑暗中。 心中微微内疚了下,随及又被担忧取代。 拾儿来了多久了?两个月?三个月?为何自己会觉得他像是已经待了一辈子了,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存在? 拾儿很安静,当然了,他不会开口,但总是很恬静地待在自己身边,不管自己是在读戏本儿、发呆、还是胡思乱想。只是 ,只要自己一抬起头来,总是马上就可以看见他也立即拾起眸望向自己,明净的大眼里含笑地写著:需要什么? 虽然拾儿的笑容有时候看起来有点憨憨的,但其实他很聪慧。只是伺候著自己吃饭,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爱吃什么不爱 吃什么。虽然有时候他会去帮厨房的大婶、戏棚里的大叔做一些杂役,但他总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需要他。在自己 才要开口喊渴,他一杯热气蒸腾的袖子茶已送进房里来:自己还没嫌挑鱼刺麻烦,他已经先帮自己把鱼片里的长刺、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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